第16章 逃脫
第16章逃脫
因為此時天還未亮,只要不弄出聲響,應該就不會讓兀朮人發現。我們沿着小路一直走到距谷底三十多米的地方,躲在一棵樹下。那像誦經似的聲音也聽得清楚了些,應該是釋比在做法事。
實際上,這釋比就如同羌族的巫師,時至今日,在四川一帶的羌族中仍然存在。據傳說,釋比原是天神木比塔家的祭司,叫木納。因木納法力無窮,能上天下地,駕馭一切飛禽、降伏一切兇猛野獸和妖魔鬼怪,而且還能預知吉凶,因此,在羌族的生活中,凡是舉行什麼祭祀儀式都由他們親自主持。而因巫師的這種特殊身份,在古代的羌族部落里,他們往往也是部落酋長。釋比在做法事的時候,往往會念法經或咒語,那是他們世代口頭相傳下來的,被稱為“釋比法典”。
在此處向谷底看去,只見在燃起的篝火旁有一堆白色的石頭,旁邊黑壓壓地跪了數百人。而在火堆旁邊,正有一個頭戴猴皮帽的人揮着雙手面對夜空,口中念念有詞。毫無疑問,他肯定就是釋比了。
而剛才下去的那幾個人也進了人群里,除了那個被我射了一彈弓的傢伙外,其他人都跪倒在地。那人一下去就跑到釋比身邊,跟釋比說了幾句話后也退到了人群中。
“他們現在不會就是祭天神吧?”陸曉楠狐疑地問。
“不是,祭祀天神是在十五夜裏的子時。”我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現在在幹什麼。”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陸曉楠有些着急地問,“劉老師他們恐怕有危險。”
事實上我也有些擔心他們,在下面的人群中也沒看到他們。我忽然想出了一個辦法,遂說:“曉楠,要不這樣,我一會兒下去,他們肯定會把我綁了……”
還沒等我說完,陸曉楠就大搖其頭,“這樣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另想辦法吧!”
“你聽我說完,”我忙解釋說,“如果讓他們抓住了,我想他們暫時還不會傷害我,肯定會把我送到綁劉老師他們的地方。這樣,我就至少可以知道他們的處境,然後你暫時就躲在這兒,我們瞅時機裏應外合再逃走。”
“唉,這樣也行。”陸曉楠想了片刻說,“不過,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必要的時候就下殺手,不然,你就成了他們的矛下之鬼了。”
“我知道。”我放下背包,拿出周曉送給我的哨子說,“我腰裏還有一把匕首,到時候應該能用得着。你就在這附近待着,到時候聽我的哨子聲你再行動。”
“一定要小心!”陸曉楠再次叮囑道。
當下,我隻身向谷底走去。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也沒敢大搖大擺地過去,仍小心翼翼。可是,我還沒走到谷底,忽然從路兩旁邊跳出數十個手持長矛的兀朮人,將我團團圍住。我本想就這樣讓他們綁了,不過轉而一想,還是把他們先揍趴下幾個,不然心裏對自己過意不去。
於是,未等他們出手,我便找了個空隙閃身跳過去,將其中人一腳踢倒,然後奪過他手裏長矛,與其他幾人打鬥起來。
打趴下三個人後,為了保存體力,我佯裝摔倒,仰躺在地上。而這工夫,眾人哪肯放過這大好時機,遂一起圍上來,立馬將我捆了個結實。好在他們捆綁的方式是很傳統的五花大綁。雖然我的手不能夠到腰上的匕首,但是,這種綁法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點,那就是若使勁兒掙扎一番,繩子就會越來越松,以致脫落。因此,我也不甚着急,在他們連推帶罵之下,向人群中走去。
眾人把我帶到火堆旁邊的釋比跟前,有一個人低頭對釋比說:“釋比爺爺,又抓到了一個!”
我此時才看清楚釋比年約七八十歲,身形瘦弱,面色黑沉,下巴飄着一捋白色的鬍子。
“帶下去!”釋比眼睛也不睜地說完,又繼續念經。
於是,那人叫了另外一個人把我帶出人群,一直向人群後面的一個山洞走去。
這是一個有三間房大的山洞,洞口外站了兩個手持長矛的人看着。洞壁上插了幾十個火把,因此洞裏並不黑。而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進洞后,第一眼就看見了被綁着坐在地上的劉老師等人。
“小北!”劉老師驚道,“你、你怎麼也被抓進來了?曉……”
“閉嘴!”我身後的一個人大聲吼道,一把將我推到劉老師身旁,“再說話把你的舌頭割了!”
劉老師使勁兒瞪了他一眼,閉嘴不說話了。那人得意地笑笑,然後轉身出了洞,又叮囑那幾個站在洞口的人道:“看好了啊!”
“怎麼回事啊,你不是會功夫嗎?咋也被弄進來了?”見那人走了,周曉忙問,“曉楠呢?”
不等我回答,我身後響起了一個憔悴而沙啞的聲音:“小北?真的是你?”
陳陳?
我忙轉過頭,忙說:“果然是他們把你抓來了!你沒事吧?”
陳陳不僅聲音憔悴,面容更是憔悴得厲害,蓬頭垢面的,像是好幾天沒吃過飯似的。
“真是沒想到,在這種鬼地方還能遇到你!”陳陳興奮地流着眼淚說,可是她的興奮只持續了片刻工夫便再次神色黯然,頗為擔心地說,“你們也是被那些野人抓進來的吧?聽說他們要搞什麼血祭天神,我們,我們恐怕……”
“你不用擔心!”我忙安慰她,“你知道嗎?我們來這兒就是為了救你的,還有就是找我二叔,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真的嗎?”陳陳瞪大眼睛狐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了。”我忙說,“你到底是怎麼被弄到這兒的?”
“說起來真的好恐怖!”陳陳不無驚懼地說,“那天我去山上,忽然,周圍冒起了一團白霧,隱隱約約的跑出來幾個野人,我本想跑來着,可是卻跑不動,然後迷迷糊糊地我就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了。”
“果然是這樣!”我嘆道,“看你這麼憔悴,是不這幾天他們不給你吃飯啊?”
“不是,他們早晚會來給我送飯,只不過,都是半生不熟的肉,我不知道是什麼肉,也不敢吃。後來,我餓得實在沒辦法,才吃了一些。”陳陳做出厭惡的表情,“要不是餓得不行,打死我也不吃!”
“不管怎麼樣,先保住命要緊。”劉老師嘆氣說,“這孩子真是受苦了!”
“小北,你剛才說找你二叔?”
“是的。”我點頭說,“十幾年前,他也是遇到一團白霧而失蹤的,我估計,肯定也是這些人乾的!”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呀?”
“兀朮人。”
“兀朮人?”陳陳一臉茫然,忽而雙眼一亮,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小北,你二叔長得啥樣?”
“都好多年了,他失蹤那會兒我才九歲。只記得他滿臉絡腮鬍子,臉上有一道刀疤……”
“是不是右臉?”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
“嗯,嗯,那就是了!”陳陳興奮地說,“每天給我送飯的就是他!”
“真的?我二叔真的還活着?”我抑制不住欣喜地問道。
“真的!”陳陳不住地點頭說,“我剛見他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因為他穿了一件短褂和褲子,就是那種卡其布料的褲子,只是實在太臟太破了。我估計你也看到了,這裏的所有人都是不穿布料衣服的。”
“太好了!太好了!”我興奮地說,“可是,你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陳陳無奈地笑笑說,“……他像傻子似的,從不說一句話。”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們肯定是給他施了巫術。”我說,“他幾時過來送飯?”
“快了,天一亮就送過來了。”
我見天也快亮了,一會兒可能真的能見到我二叔,於是打算等一會兒再動手。
在這工夫,我把身上的繩子掙脫鬆了,抽出右手取出腰裏的匕首,把綁在眾人身上的繩子都割斷了。不過,由於擔心兀朮人一會兒進來發現,我們把繩子仍套在身上,一會兒跑的時候只要扔掉繩子即可。
這個洞距釋比做法事的地方大概有一百來米,洞口外也皆是高大蔥鬱的樹木,洞外看着我們的只有兩個人,因此,我們一會兒若是逃走的話,應該不成問題。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果然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雙手拿着一根棍子,上面穿了兩隻野味兒。
“就是他!”陳陳忙說。
待此人走近,我仔細一看,果然是二叔!而且,他真的像陳陳說的那樣,滿面獃滯,走過來把棍子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要走。
“二叔!”我悄聲叫道。
可是,二叔像沒聽見一般,繼續往出走。情急之下,我忙扔掉身上的繩子,跑過來把他拉住,“二叔,我是小北啊!”
二叔嘴角一咧,笑了一下,卻不說話。
我心想,是不是兀朮人把他的舌頭給割了?遂伸手捏住他的下頜,不料他卻大叫一聲,我忙捂住他的嘴。可是,還是驚動了外面的那兩個人。
“怎麼回事?”那兩個人跑進來大聲問道,看到我身上的繩子沒了,二人舉長矛就刺了過來。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該是逃的時候了。於是側身躲過刺過來的長矛,馬上將這二人撂倒,對眾人說:“趕緊撤!”
眾人這才都丟掉身上的繩子,一同站了起來。
“我們不會被他們發現吧?”劉老師擔心地問。
“我們最好別弄出聲響,否則,誰也逃不了。”我低聲警告眾人,然後帶着二叔先出了洞,為了防備他忽然大叫,我用右手輕扣着他的後頸,如果他叫的話我就立刻扣住他的啞穴。
出洞后,天色已經微明。我看見不遠處的兀朮眾人仍未散去,也不知道要搞到什麼時候。不過,這也正是個好時機,遂帶着眾人從林子裏順利繞過人群,剛要往下谷的方向走,忽然從林子裏跳出一頭驢頭狼擋住去路。眾人都大為驚懼,尤其是楊揚和陳陳,不由得叫喊出來。我心裏暗罵,但是現在的情形也容不得多想,我抽出匕首就準備刺這畜生。
可是,這頭驢頭狼卻沒有進攻的意思,倒是一仰頭對着天空長嚎一聲,然後便用一雙幽綠的眼睛盯着我們。它的這聲長嚎已經驚動了那邊的兀朮人,只見得那邊一聲騷動,夾雜着人的吵鬧聲向這邊涌過來。
我大叫不妙,忙持匕首跳過去向驢頭狼撲去,它見有人來襲擊,脖子上的毛瞬間都直立起來,躲也不躲地長吼一聲竟沖我撲來。由於它的體形龐大,再加上獅子般的巨口,我當下不敢怠慢,不得不撤身躲閃。
“你們先走!”我說著借旁邊的一棵樹再次跳起來,趁驢頭狼沒轉過身的工夫,騎在了它的身上,左手抓住它頭上的長毛,右手的匕首直刺向它的脖子。隨着這畜生一聲巨大的慘叫,脖子裏的鮮血瞬時噴涌而出。見它已玩完,我跳下來,跟上眾人,拉着二叔向山路跑去。同時,趁機吹了一聲口哨,給陸曉楠報個信號。
我們跑到山路上,與陸曉楠碰面后,回頭望下去,已經有幾個兀朮人跑到了殺驢頭狼的地方。他們當下也沒有追過來,卻都跪倒在地上,不知在誦着什麼。這也是我們逃走的大好時機,眾人遂相互攙扶着向山谷上爬去。
當我們快爬上山谷的時候,下面的兀朮人已經追了過來。由於他們在山野生活的時間長,爬這山谷如履平地,眨眼間已經有三個人爬了過來。陸曉楠見狀忙抓起一塊石頭就扔了下去。其中一人毫無防備,石頭正好砸在他的腿上,不由大叫一聲滾落下去。
“小北,你帶他們先走,我在這兒頂一陣兒!”陸曉楠大聲說著,邊往上爬,邊往下扔石頭。
這工夫,我把劉老師和二叔等人已經拉到了谷上。只是,陸曉楠在那兒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而我們跑的速度絕對沒有他們快,如果現在亂跑的話,那最終肯定還是得被他們抓住。
正尋思間,陸曉楠大喊道:“向前跑,向我們來的方向跑!”
由於情況緊急,現在只能跑多遠算多遠。可是,剛跑出還沒三十米,有幾個兀朮人已經爬上了山谷。陸曉楠見機不妙,遂也大步跑了過來,後面的兀朮人緊追不捨。
可是,我們那會兒來的時候由於沒注意路,現在已經全然忘了出路在哪兒,只能在森林裏亂跑。好在大家都沒有分開,不至於跑散。
眼看後面的兀朮人要追上來了,我和陸曉楠忙停住,打算拖延他們幾分鐘,趁這工夫讓劉老師他們先跑。
“你們千萬要小心啊!”劉老師大聲囑咐道,然後拉着我二叔繼續向前跑。
待幾個兀朮人過來后,我從地上撿起一根棍子就迎了上去。片刻工夫,打倒了四五人後,後面的兀朮人越來越多。我見情勢不妙,便大聲沖陸曉楠喊道:“曉楠,趕緊撤吧!”
於是二人躲過兀朮人的長矛,轉身拔腿就跑。我們追上劉老師等人後,剛要再往前跑,卻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塊巨大的白色石頭,上面刻着幾個紅色的繁體大字:禁地,闖入者死!而在這幾個字的下面,是寫着西夏文字,我估計是翻譯上面那字的意思。裏面遍佈着白色的石頭,個個巨大無比,不少石頭至少有幾十米高。
估計又是兀朮人搞的什麼迷信,也可能是釋比玩的什麼鬼把戲。管他什麼禁地不禁地,先躲過他們的追殺再說。於是,我們遂闖入了禁地,繞過數塊巨石,見兀朮人沒有追過來,眾人都停下大口地喘氣。
“怎麼沒動靜了?”周曉疑惑地問。
“兀朮人素來崇拜白石,而這片白石估計是他們祭拜什麼用的,可能是害怕吧!所以不敢擅自進來。”劉老師猜測道。
“大家先在這兒待着,我過去看看,這些傢伙一會兒別悄悄地進來看我們給包圍了。”陸曉楠說著又返了回去。
趁這工夫,我看着二叔黑沉的臉,頗為擔心。順手摸了摸他的脈搏,只覺脈力充盈,而脈象卻發沉。我雖然不知道他中了什麼巫術,但可以肯定的是兀朮人一定是給他吃了什麼東西,以致氣血阻滯、陽氣不暢,從而使神情獃滯、不能言語。看來還得回去請師父搞定了。
不過,非常湊巧的是,這片白石頭群里遍佈艾草,因土地較為潮濕,艾草都長得及腰高。這艾草在中醫上素來被稱為“醫草”,不僅可以止血,且還有回陽、理氣血之功。遂當下揪了一把艾葉,挑了幾片乾淨的讓二叔嚼了,沒準兒能管點兒用。看着二叔嚼完后,我又揪了一大把艾草夾在懷裏,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