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禍得福（3）
第九章因禍得福（3）
方翔--三十四歲，是新近提拔的青年才俊，市對外經濟管理局局長；北京外國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自從和新加坡客人一起認識黃麗后，方翔便對她念念不忘，黃麗腦海里也不斷浮現方翔俊朗的模樣，單位給自己配備了BB機，這種讓她感覺忒有顏面的好事情，黃麗當然不會忘記先告訴方翔。
他倆對改革開放帶來的變故變化的見解驚人的相似，外語專業所涉及的不同國家的禮儀、文化、文學奠定了方翔豐富的文化內涵，令黃麗醍醐灌頂對方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愛慕從她的心底升騰。私下拿王煷、林曉笱、鄧國、張鑫......和方翔的外貌、地位一一進行比較，黃麗這才驚喜地發現：外面的男人更精彩，更有內涵，自己原來只是個井底之蛙而已。
外國文學是方翔和黃麗的共同話題，談及、，他倆更是相見恨晚，很快通過文學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黃麗去跳舞，不管是否有空，方翔都會派自己的司機按時“順便”接她去文化宮，而後再頂着星辰送她回家。方翔真是個關心下級的好領導，好朋友，黃麗卻不太喜歡他過分的殷勤與周到。雖然不用再騎車，方翔的殷勤卻無形中限制了黃麗的行動自由，像是在監視她的行蹤一般令她既感激亦無奈。
方翔是黃麗認識的人中最有學識，最令她心動而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男人，她很在乎他對自己的看法。於是，舞會時，黃麗變得常中途消失，快結束時再出現；有時她還故意帶上沒騎車的女伴一起坐車，使司機相信她一直在文化宮和同事們在一起玩，這樣給方翔留下的印象很好。
黃麗可不是一般女人，方翔再好她也不可能只愛他一人。幾年磨礪后，與人交往，黃麗已經完全脫離了原來純粹的肉慾和金錢的需求，人慾的貪婪已經讓她逐漸認識到人生還有比性更重要的東西--面子，故此，她讓人看到的都是道貌岸然的風姿綽約與溫婉優雅。
早已將自己的面子裏子丟失殆盡的黃麗如今卻想到要什麼面子，似乎可笑得有點不可理喻，但是，這就是黃麗獨特的個性心理，她也在更深刻地以自己的方式解讀着人生的意義與內涵。
愈來愈迅猛發展的競爭社會，已經讓黃麗看到了美色衰退後所必將出現的“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危機；深刻領會了用知識武裝起來的美色戰無不勝的訣竅后，做夢黃麗都想出人頭地。只不過她所謂的面子和出人頭地已不是通常意義下的解讀，而是一種女巫似的征服者的變態的掠奪，亦或是一種爭風吃醋的需要，一種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垂死掙扎，她想用青春時的努力去換取人老色衰時豐富享欲的儲備。
方翔的桑塔納載着黃麗來到了城北卧佛嶺下，將轎車停在森林公園停車場，挽着她的手臂走進了這座美麗而神秘的林園。遊園的人很少，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別人都急着往家裏趕，他們卻拾級而上。漫步在這充滿魅力且淳樸自然的原生態的風景里，談笑風生高談闊論，有着別樣的激情、舒適與愜意。
方翔去新馬泰考察剛回國便迫不及待約見黃麗，別人送他一隻價格昂貴的翡翠手鐲，他想要送給黃麗，初衷並非想討得這個美麗女人的歡心，而是覺得這麼漂亮的手鐲只有戴在黃麗的手臂上，它才能顯現出翡翠的高貴與璀璨。方翔也幻想過讓黃麗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己那充滿神秘誘惑的酮體，他卻沒有霸蠻強佔的慾望，他相信一切都能水到渠成，希望一切都順其自然地發展，像對待工作一樣，他知道什麼事情都有個循序漸進的規律。
行至一處幽靜的灌木叢旁，地上的小草綠茵茵的，厚厚的，軟軟的，直向四處鋪開了一望無際的綠絨毯，方翔不禁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他拉住黃麗席地而坐：“就在這坐下吧！看到這麼鬆軟美麗的地毯，我就想躺下來舒舒服服地睡一覺。”說著，方翔便將身體往後一仰，順勢倒在了草地上，嘴裏大聲感嘆道，“真舒服啊！真是舒服極了！感覺好像人間天堂一樣。”
“局長，此刻你就像個頑皮的孩子，真是童心未泯啊！”黃麗突然見到了另一個有點孩子氣的方翔，被他的舉動所感染也趁勢躺在了草地上。
仰望着湛藍湛藍的天幕上那被太陽餘暉浸染的火燒雲霞和那雲霞旁怡然自樂的白雲所堆砌起來的奇幻的傍晚景色，黃麗也大聲道：“你看那些美麗的雲霞，這樣躺着看，好像我們的頭上是掛着還未完工的一幅巨大的油畫，太陽正擎着它那五彩的畫筆興緻勃勃地為我們作畫吶！你看，你看，它又變化了！”黃麗顯得很興奮。
他們就這樣躺着，欣賞着，陶醉着，享受着將自己融進夕陽最後的輝光里，融進大自然的靜謐里，融進了這幅巨大油畫的生活中。
“這個給，禮物，”過了一會，方翔像剛剛從夢中醒來似的，從口袋裏拿出個精緻的首飾盒說，“這個給你，是最好的翡翠，你戴上一定很美，只有你才配。”
“啊！禮物？給我的？”黃麗完全沒想到，她既驚喜又詫異地接過來，一打開首飾盒便發出驚嘆，“太漂亮了！可是，我怎麼好意思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無功不受祿啊！”黃麗被方翔的真情所感動，從小到大她還從沒人對她這樣大方慷慨過，她的眼裏滲出了幸福的淚花，“你，你真好，對我真是太好了！可是，我......”黃麗嬌嗔地望着方翔滿臉柔媚的溫情。
“來，我給你戴上。”方翔順勢伸出兩隻手捏住了黃麗的手臂，語氣溫柔地說，“是別人送的禮物，你別多想，多多引進外資就是對我工作的最大支持，我當然要好好感謝你的支持！別想多了，我不過是借花獻佛而已。”
黃麗微笑着看看方翔看看手鐲，又看看手鐲看看方翔，方翔也微笑着看看黃麗看看山野；雖然此時他們的動作和交談里輕薄的邪念，明白的表示一點也沒有，但方翔心中卻不曉得有怎樣一股滿足、深沉、陶醉的感覺，竟然同四周依稀的霞光一樣包滿了他的全身。
戴在黃麗潔白手臂上熠熠生輝的手鐲，沁出一種碧綠的誘人的珠光寶氣，一種貴婦人的氣質馬上便顯現出來。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哪！方翔情不自禁抬起黃麗的手臂，由衷地讚美道：“你的美麗照亮了夜晚。”邊將頭慢慢地垂下去，在嘴唇即將碰到她手背的時候微微翕合一下，禮貌地表示輕吻，舉止極像西方文學作品裏優雅的紳士。
愛情固然可以戰勝困難，但是金錢更可以戰勝愛情。黃麗腦海里浮現出小說中瑪格麗特接受禮物后動情的場景，突然激動得摟着方翔的脖頸熱烈地親吻起來。儘管方翔自認識黃麗後腦海中就經常不斷地閃現和她親熱的慾念，可每次相見他都很紳士。
今天，在這一刻，在他們被大自然的溫情所包圍親吻的瞬間，方翔卻不敵熱血的沸騰和美麗的誘惑，心底抑制不住的渴求和慾念即刻被黃麗的美艷點沸，燃燒；種種理智的障礙終於被情慾所打破。
男人有錢有勢，並非真有愛情；因為他們放縱的機會多，蕩女的誘惑大，所遭脅迫淫威的情愛輕易便被俘虜；無財無勢的男人，並非富有愛情；不過他們是缺乏放縱的機會，更遇不着親近的女人而已。浸着銅臭味的愛情容易變成老鴇的奢侈品，世間的男人，有幾人真老實？
曠野籠罩着深沉的靜寂，太陽拖着一天勞作后疲憊的身軀早已消失在茫茫的天宇，隱沒於遼遠模糊的地平線後面，天空似一塊孤獨而蔚藍的畫布，只有一抹愈來愈淡的紅暈，而後，變得愈來愈灰暗，黯淡的天幕下，除了倦鳥回巢的吟語便是漫山遍野的靜謐。
天邊連綿起伏的峰巒，好像一大群牲口沉浸的彌蒙的暮色里，玄學哲理似的奧秘莫測，遠處一個高聳入雲的峰頂上，隱隱約約聳立着一座小小的廟宇連接着天地之間的蒼茫與美麗。
懶洋洋的月亮似乎才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地脫去銀白色的睡袍像個步履蹣跚的老人磨磨蹭蹭踉踉蹌蹌，老半天還沒爬上卧佛嶺朦朧的天穹。四周顯得模糊又冷清，彷彿什麼都突然睡著了一樣靜悄悄的，靜得憑蚊子的嗡嗡聲都能聽出它在什麼地方飛；風也沒一絲兒，天色變得愈來愈朦朧。
此刻，附近即使有人，也沒人能看得清楚方翔他們在親昵，在深沉的靜寂中，他們有點羞羞答答亦有點肆無忌憚，更多的則是情慾的瘋狂。
富女蔑視丈夫，貧女毀敗男人；醜女嫌惡夫君，美女背叛漢子。一個最微賤最為命運所屈辱的人可以永遠抱着希冀而無所恐懼，永遠都不會在乎別人表面上的恭維而背地裏鄙棄，對於黃麗這樣的女人，鄧國小小的恩惠就能使她歡笑、委身，像個妓女一樣跟他鬼混，方翔的慷慨及溫情怎不令她願為其肝腦塗地何況獻出身體？更何況她以後要用方翔的時候還很多呢？
黃麗從來就不需要立什麼貞潔牌坊，她也不知道何為貞節牌坊。從小母親雖教育她要知恩圖報，而她知恩圖報的結果是被深深地傷害，慘痛的經歷令她已經完全曲解了知恩圖報的本意，褻瀆了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愛心、情感、美好和純潔。在黃麗看來，這就是她比別人更懂得被報答人的心愿，因為從沒人拒絕過她以這種方式去感恩，去回報，去報復男人；她願意這樣來答謝每一個對她好的男人。
此刻，黃麗記憶的長河裏早已被塵封的痛苦往事泛着漣漪又浮現在她的腦海里，把她帶入那遙遠的老家，帶入那五味雜陳的久遠的回憶里：
中學的一天，班主任老師留下她在宿舍補課......
“黃麗，以後學習上有困難就告訴老師，大家都會幫助你的。”班主任給她輔導完數學和藹地對她說，“有困難一定要說，要告訴老師，好嗎？”
“謝謝老師！”黃麗微笑着點點頭，湖水般碧藍的眼框內寫滿了少女的天真無邪，“我會的，老師，謝謝您！”純潔的少女沒看見那關懷後面朝她伸過來的黑爪，純真地看着自己的班主任。
老師目不轉睛地望着黃麗那張大理石似的白嫩的臉和黑水晶似的眼睛，看得她不知所措……，後來，後來……老師不知怎麼就喘着粗氣緊緊地抱住她，瘋狂地親吻起來……，再後來，老師脫去了她的褲子，黑手伸向了她的會陰部……她害怕得哭了，很傷心地哭泣着……
她拚命地掙扎，掙扎着……，她沒喊救命，她還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她只是拼力地掙扎着，可是，無論她怎樣掙扎，反抗，都沒能掙脫那污穢的魔爪和那卑鄙的獸慾，老師脅迫她獻出了女孩最寶貴的初始……
後來，老師果然沒食言，一直對她特別“好”。
沒有感受過父愛的黃麗，除了母親，只有班主任對她最好，老師投其所好的關懷和溫暖使黃麗的內心不僅僅有一種對老師的崇敬、信賴，她還感覺到了一種父親似的關愛與體貼。老師幫她砍柴，買零食給她吃，除了要和她那個，帶給她一種朦朧美妙的感受，從來就不要求她別的。
無知的農村女孩怎知道人面獸心的所謂老師正在踐踏着自己的尊嚴，把她帶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從那時起，黃麗的心和靈魂便早已生活在地獄裏了，沒有了可以被收留的家園。
在閉塞落後的窮鄉僻壤，十三、四歲的女孩掉進了魔窟淫爪懵懂得完全不懂反抗，然而，哪個學生敢反抗老師？“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是校紀校規，亦是母親的叮囑教導。可是，善與惡的人性裂變就是在“聽話”的教導下，輕易就改變了不諳人事的孩子，--改變了黃麗的一生。
在我們這個自稱文明的古國，男盜女娼被無良的人代代承襲；傳宗接代“無後為大”亦是千年的傳承；羞答答虛偽的人性談到有關性的問題仍然諱莫如深，談性色變；然而，不是性的吸引，沒有性的交配，人類社會何以繁衍生息？“性”的教育問題卻一直是教育的一個盲點。
才成人的孩子，誰對他們進行性教育？農村父母親熱時不顧忌場所，使一些孩子過早耳濡目染，怕是許多地方人們最本真最原始的真實生活的寫照。有誰為黃麗丟失的貞操和尊嚴買單？！
可憐的少女慘遭蹂躪，她沒想過要告訴母親，她甚至都不知道老師對她這樣是極不道德的行為，她只是天真地認為老師對她好，就一定要對老師好，老師讓她做什麼她就應該聽，要知恩圖報。直到去外地讀書，她才結束了被老師騷擾喜歡的“呵護”。
幾年後，當黃麗真正懂事時，儘管對班主任恨得咬牙切齒，也早已經沒了後悔，痛恨，發泄的對象和地方；她悲傷的心在無聲地流淚、滴血，在煉獄般的苦痛里煎熬、掙扎；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頭失聲痛哭，痛恨自己的無知、愚昧，痛恨那個“愛”她的老師禽獸不如，罪惡的“愛”的魔鬼扭曲了黃麗的人性，把她的人生變成了地獄。
“老天爺哪！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不公平？！”她在心裏千萬次追問，可，沒人聽見，也沒人知道，亦沒人給予她回答。悲天愴地過後，帶着被殘酷現實扭曲得面目全非的意識和靈魂，帶着對邪惡男人的仇視，同時也帶着對新生活的嚮往和追求，黃麗踏入了社會，逐漸變成了我們現在看到的這個讓人痛心的樣子。
教育的目的不僅僅是讓人讀書識字，更重要的是要讓受教育者懂得區分善，惡，美，丑，懂得自尊，自愛，自強，自立！農村師資的薄弱教育的嚴重缺失，要窮盡孩子一生的幸福來買單，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太大了！
此刻，繾綣在綿綿情意中的黃麗和方翔宛如頭頂的天穹悠悠碧空中那幾條雲影，偷拋着疏散的逸韻在散漫中沉浸，孕育，享受着。黃麗願意，也只有這樣來答謝方翔的厚愛。禮物的價值不在於金錢的多寡，真正讓黃麗感動的是方翔的那份真情實意，出國也時刻惦記她，特意給她帶禮物；沉浸在被愛的幸福里，她的明眸皓齒都閃着興奮的亮眼，臉上開滿了桃花。
突然間，月亮從天邊上探出頭來；一片寬闊明朗的銀光斜灑在卧佛嶺樹木的頂巔上，轉眼功夫就把整個山嶺都照亮了；高大的闊葉喬木，參差的灌木，空地，大路，遠處的山丘，都好像使了魔法般突然顯露了出來。
方翔隱約看得清黃麗大理石似的臉上遍佈的紅暈，他的心也因激動而在超速地蹦跳，他們依偎在融融月色里，瞬間迸發的激情衝破了理智那扇脆弱的大門。就在這個山坡的草地上，在這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在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出來的卧佛腳下，黃麗給了方翔一個女人所能給的一切，讓他踏入了妻子以外更迷人的愛情世界裏，品嘗到了那一番野合醉心刺激的感受。
男人愛妻子，可意志並不堅定，被人慾的野心佔據着，不由自主會想要，會接受黃麗這樣拿她的情感來酬答的任何女人。在女人面前，他們沒了男人冷酷的特性，而變得溫順，溫柔，什麼道德廉恥早被拋去九霄雲外，及時享樂成了愈來愈多人的時尚追求。他們認為，時髦的道德只是一個騙人的幌子，男人比女人更清楚道貌岸然的外表包裹之下的人有着怎樣齷齪醜陋的靈魂，更知道怎樣滿足自己的私慾。
外面彩旗飄飄，家裏紅旗不倒是許多男人游刃於社會和家庭的骯髒心理，方翔也一樣，輕易就被美色的情浪衝破了道德底線。他喜歡聽黃麗侃侃而談，喜歡她的優雅氣質，佩服她的公關能力和所表現出來的天賦。黃麗之所以討人喜歡，並不完全因為漂亮，難能可貴的是，她具有許多漂亮女人沒有的聰慧，這也是最令方翔欣賞欽佩之所在。
黃麗把自己的潛能最大限度地開掘出來，用在工作、學習和人際交往上，因為她很清楚：做擺設的花瓶和那花瓶中的花朵，再漂亮也永遠都只能是擺設；而花朵終究會凋謝；她可不願意做無人問津的花瓶，只能隨着主人的意願隨處擺放。她知道，在重視學歷忽視能力的當今社會，知識就是力量的真正內涵和無比的威力，她想要為自己好好地搏一把。
想起過去的磨難，想起不得不放棄學業早早工作；不得不丟下體弱多病的母親，隻身闖蕩……
忽然，有種沉鬱的哀憂像夾在黑暗裏的空氣，漸漸地從她心靈的深處涌了出來，這哀憂使她沒了一步步繼續在情感中沉淪下去的痴迷，她好像就已經看到了人老色衰時的自己，因為腹中空空如也無人問津的慘狀，突然感覺不寒而慄，面容顯得十分憂鬱。
想，就一定能！她沒忘記自己嚮往的校園：“真羨慕有條件能上大學的人，我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黃麗突然話鋒一轉，一副很失落無奈的樣子說。
“哦......？你，你沒上過大學？”方翔有點驚詫黃麗不是大學生，“你比很多大學生強多了，我真是沒想到。”他的心裏升起由衷的欽佩。
“做夢我都想讀大學，我和母親相依為命過得實在太艱難，可，後來......，母親突然撿了個孩子，生活壓力更大，不得不選擇放棄。”淚花在黃麗的眼中閃爍，屈辱的傷痛在切割撕咬着她的心，她凄然着神情道，“母親無論砸鍋賣鐵還是東拼西借，也湊不齊高昂的學費，我的心底只有無奈和憂傷。”
“你已經很不錯了，彆氣餒，也別憂傷，別把文憑看得那麼重，能力才是試金石。”一股憐愛、欽佩和感動迅速湧上心頭，他拍了拍她的肩頭誠懇地說，“有機會我一定儘力幫你，幫你圓夢，讓你美麗的眼睛看起來不再憂傷。”黃麗從不提及自己的父親，方翔本想探問這個的話題，怕惹得黃麗愈加難過，只得欲言又止。
“我正請朋友幫忙辦留學，如果可能，到時真的還要請大局長您鼎力相助，”她的臉上沒了先前那種千嬌百媚的顯擺和做作，而是以一副知識女性對學問的渴求和對校園生活無限嚮往的神態很真誠地望着方翔道，“局長，你不能食言哦！我把我的未來，我的希望和我的命運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幫忙啊！”
黃麗知道，王煷、林曉笱和所有像方翔這樣的男士，他們都喜歡女人端莊優雅風度翩翩，絕對不喜歡腹中空空如也，舉止輕佻粗俗的女人。黃麗平時就很注意觀察別人的儀態，總是刻意注重舉止文雅，交談時也盡量顯得知識淵博，令男士愛慕佩服不已，相信到時候他們都會心甘情願地為她赴湯蹈火。
黃麗無暇顧及張鑫，她早已厭倦唾棄他的一切，但是，她不會主動要求離開他，平時她只是儘力做好妻子的本分，在沒最後確立自己的能力地位之時，她選擇了寬容和放任，儘管她也聽到了不少關於張鑫的風言風語，仍然溫柔體貼地維繫着這段早已經名存實亡的婚姻，心底她有着自己的打算，她想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知是人性的墮落，還是經濟發展的必然，高檔娛樂場所有許多學生模樣的姑娘在酒樓、茶樓、咖啡屋、歌廳、迪廳“勤工儉學”，--陪唱、陪舞、陪聊、陪喝、甚至陪睡。
為了黃麗上學之事，林曉笱特意邀請王煷在酒店用餐，想讓他親眼見識見識不一樣的新鮮事物；然而，王煷通過陪唱大學生肖靜卻看到了表象後面貧窮的人們真實的生存壓力和生存環境的蛻變與嚴峻，至今仍然有種莫名的擔憂與失落。
出生在湘南山村的肖靜，靠國家開闢的貧困學生救助綠色通道才得以走進夢寐以求的大學校園：“定要努力學習拼搏，將來讓家人過上城裏人一樣的好日子！”這是肖靜第一次走在都市繁華街道上立下的誓言。
肖靜學習很刻苦，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城裏的同學都羨慕她聰明成績好，她也羨慕同學優越的生活條件；父母省吃儉用給她的生活費，她恨不能一分掰作兩分花。然而，屋漏偏遇連夜雨，父親突然患膽結石住院需要做手術，籌借費用急得母親焦頭爛額。肖靜很後悔自己給家裏打電話要生活費，恨自己沒本事養活自己。
她早聽說過娛樂場所女孩子的遭遇，看過不少藏污納垢的醜惡現象，她不屑拿自己的青春賭財物，實在不願意打這樣的工。可省吃儉用一個月，一百五十元生活費早沒了，這兩天她是厚着臉皮找同學借錢緊緊巴巴勉強維持着生活，只盼着家裏早點寄錢來。
聽了母親的聲音，肖靜的心情由幸福激動，變成現在掉進冰窟窿般心寒透涼。父親生病，弟弟上學，自己斷糧……悲傷、焦急、無奈、無助，怎麼辦？她在飢餓和痛苦中煎熬、掙扎着。
吃飯時間早過了，她還在沉思焦慮：做什麼好呢？工作不好找，自己人生地不熟，白天要上課，晚上只有去飯店、歌舞廳當服務小姐，早聽說有陪舞、陪聊、陪酒、陪唱的同學，有的甚至當二奶，收入很不錯，可肖靜嗤之以鼻，認為她們是自甘墮落。
儘管心裏也羨慕她們，上下課有車接送，穿着時髦，生活和自己是天壤之別，她卻從沒動心。只想着努力學好專業，將來有份穩定的收入，好減輕父母的經濟壓力，供弟弟順利完成學業。
可，如今口袋裏只剩下五元錢，即使一天光吃兩個饅頭，也只能勉強維持幾天。想到吃飯，肖靜不由自主地咽口水，早餐只吃了一碗粉，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喉嚨里像有隻手要伸出來似的，肖靜趕緊起身倒了杯水，緩緩地吞下填充空蕩蕩的胃。
在尊嚴和飢餓衝突的焦渴中，人的理智往往被飢餓左右，餓得飢腸轆轆眼冒金星的情況下肖靜已經無暇顧及別的，生存成了眼下最重要的問題，她急得直哭。
“去陪唱，每月可以掙好幾千，不僅可以改善生活，還可以寄錢給你父親治病，去吧，面子可填不飽肚子。”同學好心出主意。
聽了同學的勸慰，想到住院的父親，肖靜滿是淚痕的臉上又滾出兩行晶瑩的珠粒，隨着她傷心地抽泣着，眼淚不住地流淌：“怎麼辦？爸媽，我該怎麼辦才好？”她大聲地喊着。
“肖靜，你是現代青年，怎麼迂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別哭了，哭，哭什麼哭？哭能解決問題，我們都幫你來哭，你這都哭了好幾天了，有用嗎？”
同學拍了拍肖靜，幫她擦去眼淚，接著說，“聽我的勸吧，別把陪唱想得那麼齷齪，因為貧困我們不得不做卑微的工作，但那並不說明我們的人格卑微，你說是不是？”
“道理是這樣，可，我，我還是沒有勇氣，我不知道怎樣去做這樣的工作。”肖靜終於止住了哭泣，求援的眼神看着同學。
“唱歌誰不會，跟着唱就行了，到了那裏要注意保護自己，潔身自好誰也不會說你什麼的，這樣賺來的錢有什麼不好？能夠勤工儉學減輕家裏負擔，你就再也不用為了錢而發愁了。”
同學繼續道，“你看那些穿得漂漂亮亮的同學，很多人的家裏也像你一樣貧窮，你的面子就那麼重要嗎？靠勞動賺錢養活自己有什麼不好？難道你願意就這樣餓着哭着等死？”
同學說得很有道理，萬般無奈之下，肖靜只得跟着同學到皇冠歌舞廳應聘，憑藉漂亮的外形和亮麗的歌喉她輕鬆應聘成功。服務序號十五。
五彩霓虹將街市裝飾得絢爛美麗，整齊的玉蘭花燈柱如一排排美麗的姑娘身着潔白的裙紗，閃着迷濛誘人的幽光立在兩旁夾道歡迎才從大富豪酒店出來的一行人。林曉笱眨巴着醉醺醺的眼睛，步履踉蹌地讓鄭悟駕車帶他們去放鬆放鬆。
“林主席，皇冠出新招歌廳生意興隆，去嘗嘗新鮮？”辦公室主任鄭悟提議，“那裏的姑娘個個水靈漂亮，有一些藝術系學生，歌唱得好，身材好，陪唱是絕頂的妙，......”鄭悟打住了後面的話。
“是啊，聽說是很不錯，難得大家有興緻，去吼歌吧！換換心情。”林曉笱看着王煷期待他應允。
“既然大家興緻那麼高，就去看看吧！”王煷平時很少去這種地方，但他還是爽快地點頭應允，他不想這麼早回去聽老婆嘮嘮叨叨。
“皇冠”門口霓虹迷眼，他們滿心好奇地登上台階，兩旁銀色旗袍裹着姣好身材的姑娘禮貌地微笑，點頭，訓練有素地齊聲道：“歡迎光臨！”
靚麗的領班做個引領的姿勢，帶着他們走進了長長的過道，過道里幾十個女孩子，統一穿着超薄的大紅色的弔帶燈籠短裙，裏面或黑，或紅，或白的內褲隱約可見。
“隨便挑，二百元一個，看上誰，她就陪您唱......”領班如數家珍地介紹着，“唱得好的有二號，八號......”
和集市買菜一樣，可以挑三揀四找陪唱女感覺很划算，兩百元挑個漂亮姑娘陪一晚也不貴，林曉笱尋思。王煷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這些漂亮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蝴蝶般興高采烈地聚攏過來，任由客人貪念的眼神，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挑選，搔首弄姿的，企盼的眼裏沒有半點羞愧和不安，到底是為什麼？
“八號、十五號。”他們點了兩個搶眼的姑娘交了四百元，帶進了六號包間。林曉笱亮着嗓子摟着八號首先唱起，八號沒有忸怩遲疑，毫不在乎的樣子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親昵的舉動。大家很投入地欣賞，附和着鼓掌，隨聲哼唱着。
八號本是五一商場的營業員，嫌丈夫無能使之奢華，執意“跳槽”陪舞、陪酒、陪泳、陪唱為生。她入行早，懂規矩，更了解來這裏消遣的男人有着怎樣的心思，不就是圖個輕鬆快樂？物質利益的誘惑面前八號有求必應，頗受青睞，錢自然賺得不少。看到新來的十五號比自己漂亮，老練的她搶先亮唱，歌聲出口馬上贏得了滿堂喝彩。
八號邊唱邊眉目傳情，十五號肖靜端坐沙發拘束不安地看着她。一直在旁邊觀察她的王煷抬起右手指着肖靜輕聲道：“喂，姑娘，你坐過來。”
肖靜抬眼指指鼻尖：“叫我？好的。”她馬上走到王煷身旁，不好意思地問道，“先生，您有事？”
“沒事，就想和你聊聊，介意嗎？”王煷禮貌地試問。
“聊什麼？您說。”肖靜紅着臉看了看眼前這個沉穩的男人，垂下眼瞼玩手指，有點不知所措。
“你還是學生吧？為什麼來做這個？”王煷直言不諱，“介意告訴我嗎？”
“是......是因為生活所迫，”肖靜聲音很低，“......父親突然患病住院，弟弟上高中，我......”肖靜簡要地述說了自己的情況。
“哦，那真是難為你了，小姑娘，”王煷很理解地，“來這兒工作的時間不長吧？”
“就一星期，實在是沒辦法了，”肖靜神情無奈地道，“肚子餓得真是沒辦法可想了。”
“現在收入怎樣？吃飯問題解決了吧？”王煷想起了自己和孩子優越的生活，很關心地問道。
“謝謝您！解決了，以後賺了錢還可以寄回家給父親治病，明年弟弟讀大學也要錢，畢業前，我想一直做這個，因為這個職業賺錢還算多點，也能滿足我們貧困家庭的需要。”肖靜的臉上寫着無可奈何的懊惱，也有着如釋重負后的輕鬆。
“這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又不是偷盜搶劫，憑勞動得來的報酬怕什麼？”王煷很理解地安慰她，“只是不能耽誤了學業，也別誤入歧途就好，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陪唱是沒什麼，可有人不自重，唱着唱着就跟着客人出場，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我們的工作。”肖靜面露慍色和羞怯說，“這個我知道，謝謝您！”
“出去也許就是宵夜吃點東西，也沒什麼，也許還有小費。”王煷順口說著，卻掩飾不住疑惑的神情，“你不是正需要錢嗎？”
“那樣也許多賺點錢，危險也大，萬一碰見壞人，出了場子‘皇冠’是不負責任的。”肖靜像在背規定，“不乾不淨的錢我可不賺。”
“剛才，老闆清楚地告訴我們只要肯出錢，就可以帶出去。來這裏工作不就是為了賺錢嗎？既然有錢賺，為什麼不跟着出場子？”
“是的，是可以賺錢，但我不會，除了陪唱，別的堅決不行！”肖靜語氣很堅定，“我不會為錢去迎合無理要求的。”
“你長得這麼漂亮，就沒人請你出場？”王煷仍然很好奇。他知道男人都喜歡漂亮女孩，也知道這種地方的女孩子大多奔錢而來，涉世不深，只要有錢，她們很易被甜言蜜語迷惑，像眼前這樣清醒的女孩極少，不由得從心裏添了幾分佩服，愈是這樣，王煷愈想尋根究底。
“有啊，第一天工作，有幾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人，”她指了指鄭悟說，“陪他們唱歌后，以命令的口吻對我說‘陪哥們宵夜去，哥們很高興遇見這麼漂亮的陪唱妞，給，小費一百。’抽出鈔票一揚，‘如果侍候哥幾個高興了，以後就別在這賣唱，咱們養你。’看他神氣活現不可一世的樣子，真以為我是什麼下賤人。”
肖靜的眼圈有點紅，很委屈地說，“不是俺爹突然患病，生活有困難，我能讓自己來？”
“你別難過了，因家庭原因陪唱，懂得自愛自重很不易，來唱歌的人也不都壞，有的也是真的欣賞你的歌喉，當然也因為你的美麗，你是什麼人，一看便知道。”王煷語氣很肯定。
“大哥您真好，”肖靜釋然地微笑道：“謝謝您的理解，謝謝！”
肖靜的嗓音清亮，高亢，音域很寬，幾人爭先恐後邀她二重唱，什麼、......唱得幾人如痴如醉，意猶未盡。臨走，王煷拿出錢包，抽出二百元遞給肖靜說：“謝謝你美妙的歌聲陪伴我們度過了愉快的夜晚，你唱得真好，拿着......。”
“不行不行！我不能隨便收您的錢，您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謝您！”
“收下吧！小意思。”林曉笱他們也勸。
“她不會要的，我知道。”王煷心裏後悔自己試探的舉動，將錢重新裝進錢包，讚許地望着肖靜。她深深地鞠躬，豁然開朗的笑靨烙進了王煷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肖靜那燦爛的笑靨令王煷想起一個早已陌生的臉龐和那花一樣的笑靨，是他的前妻？是季敏？還是自己的女兒？那張可愛的笑靨疊加着肖靜的笑靨在他的眼前縈繞。王煷和肖靜卻想不到日後他們還會再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