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幽煌之樓

第十六章 幽煌之樓

白河愁有意放慢腳步,與百合平行,微微側身就可以看到她完美無瑕的半邊臉頰,讓白河愁為之心顫不已。

守門的弟子在他們兩人之前自動退後分立兩旁,將深黑色的門戶由一條縫隙向兩邊緩緩拉開,就像一張巨獸張大了嘴正在朝着兩人獰笑。

負責迎賓的弟子與守門的兩人耳語一番后,以恭敬的姿態前行三丈有餘帶路。

白河愁向百合微微傾身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百合嫣然回眸,微提衣袂欣然跨過門檻。

白河愁緊隨其後,進入了幽冥宗這名動天下的大本營。

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心中不禁微起荒謬的感覺。

幽冥宗素以殘毒陰狠名攝天下,凡惹上他們的無不極慘收場,近百年間更是日益壯大,隱有越星月門和日宗成為南方三宗門之的趨勢,除非是寧采臣這個級數的,否則沒有人敢以一己之力正面對上他們,哪怕是暗中進行都要三思而後行;一些實力不弱的小宗門只要得罪了他們,亦落得派毀人亡的下場。

這種宗門怎麼可能與眼前的莊園聯想起來?

眼前是青石鋪路,綠草如茵,繁花似錦,成丁字形的道路兩旁種滿奇花異草,芳香撲鼻,彩蝶紛飛。那些花有的白河愁認得,比如艷紅如血的火焰花,有的卻根本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七色紛呈,正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大抵如此。

沿平坦的大路往前行,直走了近千步耳邊傳來隆隆水聲,眼前一亮,出現了一個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大水池,奇石形成眾多怪峰般的假山群在水池中屹立,從地底引來的十數股天然噴泉衝天而起,大小不一,高低不等,噴出的水柱在半空中均勻分散,似同時撒下千萬顆驟然亮的珍珠,在漸暮的日光下色彩變幻,令人目眩。

白河愁走近,停下腳步細看,那些假山就像是把大6上所有雄險俊奇的山峰縮小了千萬倍後放置在這池中似的,待伸長頭頸,最靠近兩人的噴泉忽然一陣怒噴,白河愁猝不及防,被如珠玉般的泉水淋濕臉頰,清涼一片,不由緊閉雙目。

退後兩步,與花香絕不相同的幽香傳入鼻中,白河愁睜開雙眼,卻看到百合近在咫尺,緊帖身上在冰綃般的白衣伸手可觸,勾勒出她驚心動魄的曲線。

水花四濺,有的落到她冰清玉潔的香軀上,有的落到她潔白如玉的臉頰上,有的落到她烏黑亮,光澤照人的長上,像顆顆珍珠從梢,臉上同時輕輕滾向雪白無瑕的頸間,她卻似毫無所覺,靜靜的望着噴起的泉水,似在回憶某些記憶深處的東西。

白河愁看着走到水池旁一動不動,如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像般神聖莊嚴,落到白河愁眼中更是無一處不美,四周的麗花妍草剎那間再無色彩之分,盡顯灰敗。

又一滴泉水滴在白河愁臉上時,由心底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脫口而出:“為什麼你會這樣?”

“水!”白河愁無頭無腦的說出一個字,然後閉上雙眼道:“就像水一樣,輕柔,安靜,卻又冰涼!”

西崑崙一派的精神修鍊本是神武大6上數一數二的宗派,百合更是從小就開始修習本派元始道法,但是聽到此言卻是禁不住一顫,如同兩粒黑寶石般的雙眸望向白河愁。

白河愁微感尷尬道:“我有說錯嗎?不過剛才你對着噴泉和假山沉思,當水滴落在我的臉上時,我忽然以為找到了最能描述你剛才神態,形容我此時感覺的詞語,想不到還是錯了。”

百合臉上泛起日暮之光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笑容,雙手曲肘握在胸前,整個心神集中起來。

眼前的這個男子是第二次讓自己產生這種心靈顫動的感覺,第一次是因為類似他的語氣,使自己差點以為又重新見到那個人;而這一次更是奇妙,他竟似能感應到自己剛才的心情,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實際內容,卻竟然能準確的描繪出自己當時的心態。

明明眼中看到的百合併沒有什麼變化,但腦中卻生出百合雙眼眸光幻華的樣子,就像日光射至兩粒寶石時光采躍動不止,她的形像更在白河愁心中忽然無限擴大起來,充塞他的整個心靈,生出一種似快要被對方看通看透的感覺。

“你在做什麼?”同樣是整個心中都是她,但這次絕不一樣,對方似在使用某種特異的功法觀測自己,與之前的自然而然不可同日而語。

百合想不到他竟能感應到她正在使用的靈犀法眼,微訝道:“你是星月門的弟子吧?想不到星月門的精神修鍊之法竟有如此獨到之處。”

隨即心底暗自搖頭,如果對方不是天生異質,就是所修功法至高而特異,否則絕對無法以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就感應到自己的靈犀法眼。

星月門的功法,特別是最高心法太初紫氣確是精氣神兼修,修至高段境界時,似月滿樓之輩能感應到百合的法訣自是毫不足奇,白河愁也能感應到卻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以正常而論,白河愁年紀尚輕,就算是千年難遇的習武奇才,又從小習武,也絕比不上如雲夢澤這種一出生就以靈藥進補,修習的也是足以稱雄當世的奇功異法,又得尊長親自指點的世家傳人;但是他從小修習星月門的基本功法,根基卻是扎得極牢,最大的欠缺不過是明師的指點,偏又遇上黑帝斯,助他轉職成功,修鍊黑暗系的武技。

兩次的轉職成功,體內經脈被強化,鬥氣得到增強,每一次至少抵他兩至三年苦修,最大的收穫卻連白河愁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只有已逝的黑帝斯心中明白,卻故意不說破,那就是每一次轉職,與負面的黑暗意志對抗並成功脫身的經歷!

這種過程令得白河愁小小的年紀,卻已經越了自身的年紀限制,不知不覺中大幅度的提升了他的精神強度和靈敏度。

“剛才的形容十分帖切,我的確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東西,你竟能感應到我的心境,一口說出來,讓我不禁生出好奇之心,所以用靈犀法眼觀測你,如果你為此生氣,百合願意就此道歉!”百合平和的道。

白河愁聽到她坦然承認剛才是在用某種功法對自己進行探測,卻非但不生氣,反而嘴角含笑道:“既然百合都承認剛才是你不對,並願意為此道歉,不知我是不是可以為此向你索取一些賠償呢?哈,算成是獎勵也行,我竟能感應到你的一些心思。”

自七歲時就被師傅梵凈音看中收入世人眼中秘不可測,幾與軒轅劍派齊名的西崑崙,在師門修持十二年之久,既得師傅之助,又曾遍閱派中所搜羅的典籍,其中有不少是世間獨有的孤本,所以所紀雖輕,卻已具備獨立於七大宗門之外又越七大宗門的卓潛質。一年前就開始下山入世修行,紅塵經驗也並不是一點都沒有,但眼前白河愁這種得寸進尺,順着竿爬的人卻令她方寸微亂,他與那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

看着百合靜如止水的表情,白河愁差點生出想收回剛才的話的念頭,這時卻傳來百合略為遲疑的聲音:“你,你想要什麼獎勵?”

立刻開心大笑,白河愁笑得像在太陽底下伸懶腰的貓,心滿意足的道:“我才來聖京,這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一點都不知道,走在大街上都怕被人拐走,所以如果有百合陪着我遊覽聖京附近,我就可以放心大膽了。”

百合終忍不住側頭過頭去忍笑,轉頭再看白河愁仍是笑意未盡,好笑的道:“你這種人,走在大街上,應該擔心的是你把別人拐走才對。”

忽然又是一陣水花急濺,百合退開兩步手指一處假山,語音幽幽:“那裏好像西崑崙啊。”

“你想你師傅了?”

輕輕一嘆,百合轉身道:“有一點,我們走吧。”

白河愁望了一眼她剛才手指處,噴泉撒下的水珠正滴落在那假山綠色的絨毛上,慢慢濕潤開來。

急走兩步上前厚着臉皮道:“你到底給不給我獎勵啊?”

百合頭也不迴向越來越近的幽煌樓走去,聲音如天籟般傳入白河愁耳中:“三天後,崛起北漠的沙龍巴斯挑戰核島幕府第一刀手宮本寶藏,如果你願意,可以與我一起在天香樓上觀看。”

白河愁撫掌,心中大喜若狂,如若現在無人,說不定會翻兩個筋斗以示祝賀,沙龍巴斯挑戰宮本寶藏真挑得是時候,不禁對兩人微生感激之意。

忽地想起酒樓上曾聽那四條大漢說起城中似開有賭局對賭這兩人誰能獲勝,自己似乎正在走運,不妨將平生積蓄下一注,趁機搏個采,不過押在誰身上好呢?

兩人來到幽煌樓前,此樓共分七層,氣勢十足,通體漆黑,不知為何物所築,非夜家兄弟或是其指定之人向不準入內。

剛才引路的弟子已經恭敬的在門前等候,見到兩人行禮道:“宗主已經在裏面第七層等候兩位,請進。”

白河愁不禁仰頭望向最高的地方,上樓時會不會也見到夜魅冥呢?

才生起此念頭時,心中警兆突生,感應到有人已經侵進自己兩丈之內,且正以極高的度向自己方向移動。

來不及回頭看是誰,旁邊幽冥宗弟子既驚且俱的神色,百合柳眉輕皺一分不差的落入眼眸,身後之人是誰,白河愁已經猜到了個七八分。

白河愁鬥氣噴,比對方來勢稍快一分的橫掠三尺,險到極點的避開對方的第一擊,無奈對方的度並不下於他,且蓄勢而來,第一擊雖沒能如想像擊中白河愁,但卻逼得白河愁根本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接下來的勁道更是全面籠罩白河愁。

百合皺起的雙眉輕展的一刻,白河愁感覺到她有出手之意,喝道:“百合!”

來人的功力在他之上,幾十年的修為遠勝於他,又近乎無恥的像現在這樣攻擊他,他是絕無勝機的,縱是想逃出生天也是極為困難;但白河愁卻並沒有絕望,以他二次轉職后的修為,斗轉星移配合精神異能再動爆,度快得猶如流星掠空,最厲害的地方莫過於純以精神指引移動方向,之前半點看不出移動的前跡。當日雖說寧采臣有意放水,但憑此法已是讓寧采臣大吃一驚,絕對能出乎對方意料之外,逆轉形勢,故並非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但現在百合卻似乎有出手替他擋下一擊之意,雖說她是西崑崙的傳人,但到底與自己年齡相仿,功力縱勝於自己,也必有限,對方卻是成名數十載,接近於宗主級數的高手,連阿土伯都為之舊傷復喪命,說什麼都不敢讓她涉險。

搶在百合意凝招之前,白河愁改變策略,精神再動爆,卻並非用來逃跑或拉開距離,而是選擇了最不利的方式硬碰!

他旋風般的轉過身來,鬥氣以軒轅劍指的集氣之法先凝於右手食指尖形成黑色氣珠再猛然爆出來,恰好點中對方蓄勢而來的一掌,淡黑色的氣暈與來人深紅色澤的氣勁瞬間相互猛烈撞擊。

對方蓄好的攻勢立即如大江大河般攻來,掌勢急變,每一掌都沉如山嶽,內中蘊含的掌勁更是陰邪無比,讓人喘不過氣來。

以指對掌,人影連閃,位置瞬息數變,白河愁連接對方急攻而來的十招,最後再硬碰一記,回歸原位。一個站不穩,後退三步,幾乎倒在百合的懷中,體內的經脈更是難受到極點,幾欲斷裂不說,光是那種如浸寒冰的感覺就讓人想自盡了事。

敵人也不好受,在白河愁使盡全力之下,雖然沒有受傷,卻被對手最後一擊將自己硬是迫開,沒辦法乘勢追擊,擒下對方,而且手上隱有火辣之感。

在最後迫開對手的那一擊中,白河愁已是將自己已經學到的最強本領使出,軒轅劍指集氣之法,黑暗鬥氣,更用上了二次轉職后才敢使用的氣合增壓術,集中在指尖的黑暗鬥氣是以渦旋方式二倍增壓后才爆,這一擊的力道倍數於平時,只以力道而論等若兩個白河愁合力施為,對方雖是功力遠勝於他,也不免氣血狂涌逆行,失去追擊的最佳機會。

“夜魅冥!”白河愁嘴角滲出血絲,以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那張在淡紅氣芒中羞怒交集的老臉,旁人對他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他卻是心潮澎湃。

夜魅冥以半偷襲的方式,竟然沒能順利的達到目的,雖說似乎是因為他有生擒自己之意,但他成名幾十年,功力遠勝於自己,傳出去保證自己立即聲名大振。

自己再不是昔日一腳踢在對方身體上,自己的腳卻差點斷裂的白河愁了!

雖然現在仍不是他的對手,甚至一對一能不能保命逃生仍是未知數,但今日他殺不自己,終有一日,夜魅冥必將為他昔日的行為付出慘重代價,成為自己登上無上武道的踏腳石!

百合前行兩步,攔在白河愁和夜魅冥之間,微怒道:“夜先生,你算是什麼意思,你成名數十年,竟然向一後輩偷襲!”

夜魅冥卻認不得她,見這女孩竟然不知死活的攔在自己面前直斥其非,雖是震懾於她的驚人美貌,仍是惱羞成怒的道:“你是什麼人?老子成名時你還沒出世呢?何時輪到你來說三道四?”

白河愁伸舌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正要開口嘲諷夜魅冥,忽然從樓中傳來夜魅邪的聲音:“二弟退下,她是西崑崙梵凈音的弟子,讓她進來。”

白河愁駭然,夜魅邪隔着七層樓竟然能察覺到這裏生了戰鬥,且從第七層之顛音直如相隔數尺,這份功力當真可怕,難怪能成為當世屈指可數的人物之一!

便在這時,百合似有所覺,轉頭望向幽煌樓中,白河愁隨她目光望去,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披黑裘膚色雪白晶瑩的婦人。

這婦人頭插碩大一朵珠花,那珠花應是以白金鑄成,邊緣鑲以二十四粒與指頭差不多大,但粒粒相同的珍珠,如眾星拱月般圍着中間一粒鴿蛋般大小的黑色珍珠。

她的臉上不過是淡施薄粉,但卻能給人以雍容華貴和成熟美艷的感覺,她的鼻子、嘴巴、耳朵等分割開來並不算特別好看。但當這些出現在同一張臉上時,再加上那雙黑如墨漆的雙眸,內里透出如水霧般的眼神,帶着若有若無的淡愁,似有千種風情萬種溫柔要向人述說,柔如風中柳絮似的身軀,更彷彿隨時會被狂風吹走似的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威脅性,反而對她生出保護的**。

換成常人,換個地方出現這樣一個美婦人,每一個正常人都會對她生出遐想,恨不能立刻摟在懷裏對她又愛又憐。但她能出現在這幽冥宗的至深之地,不論是一旁引路弟子只能靠低着來掩飾的恐懼之色,還是夜魅冥的身體僵直之態,都顯出此女絕非常人!

白河愁更生出奇異的感覺,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卻彷彿已經在很久以前就見到過了她,卻偏偏沒有辦法想得起來,唯一的一絲感覺是,那種見面絕對不是愉快的,對白河愁是如此而言,對這女人亦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呢?

“魅靈師叔!”百合的聲音為白河愁揭開這個謎底,原來此女就是夜魅邪的三妹,神皇白天道之妻夜后夜魅靈!

夜魅靈的目光掃過白河愁,再看向百合,臉上綻開微笑,最後落到夜魅冥身上時,雙眸轉冷。

白河愁右眼眼肌微微收縮,看來有那種奇異感覺的只是自己,她卻沒有,到底這種感覺是真實存在過還是自己修鍊黑暗鬥氣所造成的幻覺?

“三妹,咳,咳,原來你也在啊?”夜魅冥有些不安的搓了一下手,說到畏懼,在他心中,夜魅邪都只能排第二位,遜於眼前這個妹妹。

“我讓你辦的事一件都沒有辦好,卻在這裏欺負我的師侄女,還一個勁讓我給你機會,你說你我怎麼相信你呢?”

不理夜魅冥漲紅的臉頰,夜魅靈轉身,膝蓋不彎,足尖微點地面向後飄去,“跟我來吧,大哥在樓上要見你們。”

百合微一頜,向內走去。

白河愁緊跟百合,走至門口時,忽然轉頭對夜魅冥咧嘴一笑道:“夜魅冥終究只是夜魅冥,到底不是夜魅邪,哈哈哈哈。”

夜魅冥牙齒幾乎咬碎,卻只能打落往肚裏吞,剛才他見到白河愁時認出這小子就是當日出現破壞了他擊敗赤無懼的那小子,一時按捺不住沒有多想後果就出手攻擊,落個偷襲之名卻沒能生擒下白河愁已經是丟盡臉面,現在更被這小子當面譏笑,氣得差點吐血。

但夜魅邪要見兩人,在不知道他的意思之前,以夜魅冥的膽子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何況與那小子同來的女子竟會是三妹師門西崑崙本代的傳人,縱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白河愁停住笑聲,看着百合純白色的身影在前方移動,深吸一口氣,舉步踏入幽煌樓。

這樣清新的空氣,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次呼吸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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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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