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哈根達斯的承諾

第8章 哈根達斯的承諾

第8章哈根達斯的承諾

我和衛冰的面前已經擺了6個空瓶,我腦袋發脹,頭皮發麻,衛冰說到傷心之處,雙眼紅得像兩隻櫻桃。可以看得出,他的心牢牢附着於裴蕾,裴蕾陷得越深,他就越發不可自拔。

現場收聽了一個美麗女子的失貞過程讓我着實難過。那時我20歲,或許是里“青春風鈴”欄目看多了,對於20歲的男生來講,完整是女孩最大的美,每一個關於貞節的故事都讓我心驚肉跳。

衛冰笑了:“你心裏難受嗎?”

我點頭。

“這說明你內心重視裴蕾!”

“嗯,的確有一些”,我問衛冰:“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難道就是讓我知道她已經不是……然後以這種方式讓我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不!你完全錯了”,衛冰雖然喝了不少但是神志很清醒:“白天,我並非在使用手段,我沒那麼卑鄙。我欣賞你,整個學校我所欣賞的除了裴蕾就是你,你需要聽我講下去,把裴蕾的故事講完!”

衛冰繼續了他的講述。

在這一部分里,已經沒有了愛情的婉轉凄美,完全是男子對女孩裴蕾的傷害,甚至是毒手。

裴蕾並沒發覺她只是沈茗的消遣物,那是因為在他們第二次的時候事情便告敗露。那一天,沈茗衝刺結束,假模假勢地愛撫着過裴蕾,說了一些海誓山盟的話,之後起身穿衣服。

沈茗的身子猛然一陣,像電流擊過。裴蕾問你怎麼了?探身向沈茗身前望去,頓時嚇得魂不附體——沈茗的女兒正站在房間門口獃獃看着一絲不掛的爸爸和女老師。稍頃,小女孩跑到另一個房間裏,反鎖了房門,在裏面撥了媽媽的電話。

沈茗站立不穩,一下子癱在沙發上,裴蕾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絕望。如果說賭錢的那次沈茗表現得尚且紳士,那麼這一次完全不同,他的瞳孔在微微收縮,抱着頭渾身顫抖。裴蕾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如此害怕的樣子。

那一天,裴蕾十分混沌地離開沈茗的家,沒有承諾,沒有安慰,像是被趕了出來。裴蕾知道她的夢已經醒了,只不過醒得太晚,醒得不明不白,拖泥帶水。

之後的幾天,沈茗瘋狂地給裴蕾宿舍打電話,裴蕾要麼不接,要麼直接掛掉。她已經不允許自己再同這個有家有室的男人來往。裴蕾天真地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她以為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個無辜的角色。沈茗會處理好一切,沈茗會讓這無辜進行到底。她想。

這是沈茗連續第十天給裴蕾打電話,裴蕾還是忍不住接了。電話里,沈茗堅定地說,裴蕾,我要見你,馬上!你一定要出來,就當是最後見我一面!

裴蕾無法拒絕他顫抖的聲音。

這一次,沈茗的舉動很反常,他的車子疾馳在一個陌生的方向,他一言不發,甚至不去看副駕駛位置上的裴蕾。憑藉著對他的信任,裴蕾沒有多想。直到道路兩旁的人煙越來越少,車子拐進了一片濃密的深山老林,裴蕾再也坐不住了。“沈茗,你要帶我去哪兒?沈茗!你說句話呀!”沈茗依然不聲不響地越開越深,裴蕾已經預感到事情的不妙。“停車!快停車!”裴蕾拍打着沈茗的後背,甚至要動手去奪方向盤。

終於,沈茗停了車。

“裴蕾,你是一個妖孽!你是我的劫數!”他滿面疲憊地說。

裴蕾這才發現,車子旁邊停着一輛奔馳,從上面走下三男一女,站定在沈茗的車外。

裴蕾驚惶失措地下了車。在她眼前,三個黑衣保鏢抄着手,站立在那個女人的身後。女人冷若冰霜地看了裴蕾一眼,鼻子輕輕哼了一聲。

這個精幹的胖女人,裴蕾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她就是沈茗的妻子,或者說是沈茗的主人。在女人的黑色奔馳面前,沈茗的現代跑車一下子失去了光澤和力度,彷彿一塊模型玩具之於一尊厚重的雕像,那樣孱弱,女里女氣。

女人輕輕一揮手,沈茗雙膝一屈,跪在她的面前。在裴蕾尚未作出反應之際,三個保鏢一擁而上,將她綁在一棵大樹上。不知什麼時候,裴蕾的眼淚飄在了臉上,涼乎乎一片。她一點都不知道,她害怕極了。她張大了嘴,可是發不出一絲聲音。

女人問:“你今年多大?”

裴蕾回答:“19。”

女人冷笑了一聲,突然揚起手狠狠扇了裴蕾一記耳光。裴蕾慘叫了一聲,恐懼地看着面前這個凶神惡煞般的女人。

女人又問:“知道為什麼找你來?”

裴蕾說:“不知道。”

話音剛落,又是一記耳光。

後來裴蕾的嘴角已經淌了血。女人說:“你今年19,我打你19個耳光,這就是你應得的下場!

裴蕾哀求道:“你放了我吧。”

女人放聲大笑:“放了你?這筆帳還沒算完!我要讓你在這樹上凍死,餓死!”

整個過程,沈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裴蕾狠狠地盯着他,眼睛裏滿是哀怨。

女人見狀鼻子哼了一聲:“你把他當救世主是么?那好,我就讓你見識下真相。”

女人走到沈茗面前:“我給她一個機會,只要你肯說放了她,我馬上就放人。你不是很寶貝這小妮子么!怎麼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沈茗沒有抬頭,低低說了一句:“不要問我。我,我也是受了這個小賤人的誘惑……你怎麼處置她都可以。”

“哈哈哈”,女人的笑聲在樹林裏上空回蕩着,她對裴蕾說:“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深愛的男人,這就是你信奉的愛情!”

裴蕾的眼淚在那一刻停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情願自己根本就沒有聽覺,這樣也就不會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莫大的諷刺。裴蕾對着地上的沈茗一陣冷笑,透着絕望,毛骨悚然。

那是裴蕾的一生中永遠不能磨滅的一天,那一天她遭受了無法忍受的耳光,也看清了不能承受的真相。女人告訴她,她不是輸給了自己,而是輸給了錢,這場遊戲裴蕾輸得不名一文。裴蕾就那樣一直綁在樹上,汽車發動的那一剎那裴蕾瘋了一樣求饒,沒人把她解下來。在那一天的記憶中,裴蕾一直在哭喊,直到發不出聲音。夜幕降臨,虛脫的裴蕾昏了過去。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獲救,正躺在病床上輸液。

她醒來后明白的第一件事便是,雖然她還活着,但她那下賤的初戀,那不值錢的愛情已經把她殺死了。

裴蕾是被學校救回來的,出事的12小時後學校接到了匿名電話,電話里的人交待了裴蕾的具體位置,之後學校的老師和警衛們在第二天早晨找到了她。

這通電話救了裴蕾,也毀掉了她。儘管學校將這一事件低調處理,仍然走漏了一些消息。學校里到處是關於她的流言,那個聰明美麗的天才少女裴蕾徹底蒸發,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終日以淚洗面,精神幾近崩潰的女孩。

這件事過後,學校取消了裴蕾保送清華的資格。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裴蕾已經喪失了正常複習的能力。

最終,裴蕾胡亂地添了一個志願,來到這所大學。交志願表的那一刻,衛冰與裴蕾擦肩而過,他向她的志願欄瞥了一眼,頓時一陣心痛。裴蕾向衛冰努力笑了笑,一個苦苦的笑容,那一笑讓衛冰難過得差點掉淚。衛冰躲在無人的角落裏,用小刀片一點點劃掉清華二字,心裏默默地對父母說:請原諒我,再給我四年吧,讓我守在她的身邊看着她長大……

衛冰把最後一口啤酒倒進嘴裏,拍拍我的肩膀:“這麼長時間了,沒人見她笑過,她只因為你而笑。去吧,對她好一點兒,只有你有這個資格對她好。記住一條,就一條!千萬別傷她的心。”

衛冰是個喝酒的好苗子,第一次喝酒就酎了3瓶,他的潛質表現在越喝越清醒,和文明比較相似。文明喝酒的狀態呈正弦波形分佈:第一瓶下肚沒什麼反應,第二瓶有點迷迷糊糊,第三瓶開始說胡話,再來一瓶胡話越說越有哲理,第五瓶下肚完全清醒了,臉不紅心不跳。我總是在他第三瓶時發起攻勢,可惜每次都被誤導,繼而被灌倒。衛冰的實力更加了得,整個一餘弦波形:剛開始有些飄,三瓶下肚跟沒事兒人一樣。如果他不考大學我倒建議他考一考國家陪酒員。

我喝酒的狀態就是一45度角大斜線,如果情緒High點兒也可能是60度的。喝着喝着就四腳朝天了。我反覆問衛冰,你那麼喜歡裴蕾為什麼不讓她知道。衛冰笑了,他說,我不是不想,愛情是酒足飯飽才能去談的東西,我沒有資格。他說,每個人都穿着同樣的衣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上帝給了其中一些人以金錢美貌,錦食玉衣,他只給了我一副好腦子。都說上帝是公平的,我也相信這句話,等我依靠這副腦子收穫了貨真價實的公平之後,我會讓她知道。

我永遠記得衛冰說這些話時的表情。他對裴蕾的愛是不求索取的,遠遠超過了那些只為膩在一起的愛情。

我和衛冰在半夜偷偷潛回宿舍,在走廊正好碰見文明起夜。或許是受了酒精的刺激,或者是裴蕾的遭遇讓我難以平靜。我把他從茅房拽到水房。給我根煙!文明說你怎麼啦?他知道我平時不抽煙。我說就是心裏特難受,想去犯罪!

文明說:“得,兄弟,那我得勸勸你了。現在是和平社會,國家要致力於發展,人民要致力於發家。你竟琢磨些破壞和諧的勾當,就跟伊斯蘭國家似的,沒前途。犯罪?阿甘不是有那麼句經典台詞么:犯罪就像盒子裏的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你將得到多少。”

“舉個例子:十幾年前,我家有一遠房親戚,因為去雲貴倒了幾箱阿詩瑪,被判了三年,投機倒把罪!前幾天看新聞,廈門一個走私汽車的老大連甲A都伸手玩了倆賽季,牛逼吧!再舉個例子:還是十幾年前,一個全國著名歌星,一時沒把持住,調戲婦女,給判了。這哥們兒到獄裏一邊吃糠咽菜一邊堅持寫歌,那有屁用!流氓罪啊,這輩子毀了。等他出來后,聽說南方某三流歌星都改猥褻男童了,你說他得不得瘋?”

我越聽越糊塗。

“不,你的意思是,現在覺得了不起的犯罪在多年以後看起來一定很幼稚?”我問。

“我的意思是,犯罪就跟炒股一樣,得抓時機狠建倉?”

靠!這TM是在勸我么?!

忽忽悠悠爬上床鋪,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我做夢了,我夢見了隋棠,夢見我和隋棠。我大聲地叫喊着:棠,我愛你!真的真的……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大家上課去了。我躡手躡腳地爬下床,換下了濕濕的內褲。有人在頭上咳嗽了一聲,嚇了我一跳。抬頭髮現文明正趴在床上笑眯眯地盯着我,這廝又逃課了,剛才的畫面被他盡收眼底。

文明說:“爺們兒,你真的沒救了,連做夢都犯罪!”

一上午,我沒去上課,我想隋棠了。

誠然,我不是第一次因為隋棠而XX,但卻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想念一個女孩。男人脫水后的感情流露往往最真實,因為沒了慾望,因為空虛,需要一些真情實感來填補那些飽滿豐盈的水細胞。這就是男人為什麼在激烈肉搏之後會伏在女人的胸前喘息着告訴她,愛她。

可惜女人們不買賬,她們寧願相信男人評判女人贅肉時的語氣永遠比說我愛你的語氣要真實,甚至寧願相信世界上有鬼。於是悲哀出來了。

如果我打電話告訴隋棠我如此愛着她,愛到頭腦發昏,愛到無力自拔,她會不會相信?如果她不相信,我如何去證明?如果她是不願相信,我又該如何自處?想來,這場愛情越來越像一場沒有結果的單戀。

我伏在窗台上,視野里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裴蕾。她低着頭,在宿舍區躑躅獨行,那一剎那的剪影讓我確信衛冰的講述都是真的。她是一個黯然的精靈,她的眉宇間有一股幽幽的凝重,在笑容綻放的時候化解,在笑容收斂的一刻會重新匯聚。

在我暗暗觀察裴蕾的時候,她抬頭向我們宿舍望了一眼,這一望正好接觸到我的眼睛。裴蕾愣了一下,頓時笑了,我也笑了。

“嘿,下來。”

下了樓,我看了下表,11點,正好是第三節課下課。我問裴蕾:“你怎麼又逃課了?”

裴蕾說:“怎麼是‘又’?這是上大學以來我第一次逃唉!”

我一吐舌頭,方才想起來裴蕾高中的經歷屬於我不該知道的那部分內容。

“你呢?都快期末考試了,怎麼連課都不去上?”

“我這人最怕競爭,看見別人緊張複習的樣子都暈,再說,這不是給某人一個繼續領跑的機會嘛。”我向她擠了擠眼兒,沒說實話。

“呵呵,借口,喝酒了吧?酒味還沒散呢。走!姐姐帶你吃飯去。”

我和裴蕾去了食堂,我要了份蛋炒飯,裴蕾什麼都沒要。

“怎麼不吃飯?”

“不舒服,有點發燒,吃不下。”

“頭熱嗎?”

“不知道,我的手也是熱的,試不出來。”

我伸出手,準備貼在裴蕾的額頭上試試溫度。手伸了一半,我又停住了,感覺這個動作太曖昧。我下意識地改用手背,輕輕貼了她腦門一下。

“還行,大約37度2吧,回去睡一覺,下午的課別去了。”

“哦。”

裴蕾說:“你剛才那個動作挺有意思,為什麼不用手心,用手背?”

“這個嘛,因為手心上的細胞要比手背上的敏感。”

“那更應該用手心才對,敏感才能準確嘛!”裴蕾說。

本來我就挺害臊的,經她這麼追問,我有點不知所措。我說:“你可能不了解情況,嘴唇比手心還敏感呢,難不成你讓我用嘴試試?”

“討厭!說著說著就下道兒。”裴蕾忍俊不禁:“你什麼時候才能正經一點。”

“哎?剛才我就很正經了,我就是為了避嫌,省得你說我占你便宜才用的手背。”

“吶,這就是你不對了,該你膽大心細的時候你就唯唯諾諾,就那麼假惺惺地蹭一下能試出溫度嗎?還說自己不是佔便宜,我看就是!”

“啊?我……”

“罰你重新做”,裴蕾說:“用手掌心,認認真真地給我量下溫度!”

我有點冒汗。

我按她的吩咐做了。把手放在她額頭上的一刻,有一股暖流經過全身,我不知道這暖流的源頭是手,還是心裏。只是覺得像輕度觸了電,麻麻的,很舒服。

“這回呢?”

“大約37度5。”

“剛才沒這麼熱!”

“嗯,可是你現在臉都紅了,心跳加快,所以溫度也升高了。”

“哪有!”

裴蕾矢口否認,但是臉卻羞得燒了起來,我在一旁樂不可支。裴蕾急得滿面通紅:“不陪你吃飯了,你盡捉弄人!”然後狠狠瞪了我一眼,背起書包,逃離食堂。

我大笑,目送裴蕾的背影出了食堂。

之後我又陷入沉思當中。不知為什麼,她越是可愛,我就越覺得沉重。

下午,晃晃悠悠去上課。

盧真見狀:“呦!你怎麼來了?”

“不來這我還能去哪兒?”

“門兒清着呢,你丫不是跟裴蕾私奔了么!”

“滾你大爺!你那嘴怎麼跟個破瓢似的。”

“你想啊,這事兒不靠譜啊,平時沒見你倆誰逃過課,偏偏今天,你上午沒來,她也跑了。”

“下午她也沒來,我卻來了,這有什麼不靠譜的!偶然而已。”

“不對,我覺得一定有貓膩兒。”盧真砸着嘴,一臉不屑。

我腦筋轉了轉,計上心頭。我對盧真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我猜裴蕾一定貓在宿舍睡覺呢?不信咱倆打個賭,賭一頓宮爆雞丁的。”

盧真想了想:“好,就跟你賭。如果她沒在宿舍睡覺你就請我!”

沒問題!我心中暗自好笑:盧真你腦袋白長這麼大個兒,你的智商一半是水一半是麵粉,不動腦還則可,一動一腦子糨糊。酒如此又讓我白混了頓雞丁吃。

回頭逮了一個裴蕾宿舍的女同學,我問:“嘿,裴蕾怎麼沒來上課啊?”

那女同學用奇怪的眼神瞥了我兩眼:“裴蕾發燒39度多,剛才在宿舍躺了一會兒,後來大發了,現在校醫院輸液呢。”

“啊——”我驚叫一聲,幾欲暈倒。

“用着這麼吃驚嗎”,女同學接著說:“你剛才和裴蕾吃飯的時候不是已經知道她病了嗎?你還叮囑她別來上課,在宿舍睡一覺來着。”

眼前一黑,這次真倒了。

“我靠”,盧真一下子蹦了過來:“你丫也忒不是人了!都是你安排好的你還跟我賭!幸虧人裴蕾病大發了,你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孫子!真孫子!”

整個兩節課,我一直沒精打采。盧真見狀彈了我一腦嘣兒:“去吧,去看看那小妞,瞧瞧你那副魂不守舍的德行,呆在這兒也是心不在焉。”

我翻了翻他:“你知道個屁!我是心疼我那盤宮爆雞丁!”

趕到校醫院的時候裴蕾一瓶葯還沒有輸完,她微微發抖,面無血色,燒得很厲害。

裴蕾見了我,黯淡的眼睛略微閃了一下。

“你怎麼來了?”

今天誰都在問我這句話,好像我哪兒也不應該去,就該躺在宿舍美美地睡上一天。“不來這我還能去哪兒?你這次病倒八成因為昨晚跑去台里,出了一身汗,後來又陪我聽節目受了涼,所以我有些於心不忍。”

裴蕾問:“有多不忍?”

“也就是一丁點兒,主要還是你體質不行。我也凍得夠嗆,還把衣服給你披來着,你看我就沒事兒!”

裴蕾賭氣不說話。

“不說話?那我可回去了……我真回去了?”

見裴蕾沒有任何挽留我的意思,我大步流星往外走。

生病一定要吃東西,裴蕾中午就沒吃飯,時間長了一定沒有抵抗力。學校外面新開了家粥店,裏面有好吃的紅豆粥,比食堂的味道強多了。出了校醫院我直奔粥店。

重新回去的時候裴蕾正哭天抹淚兒呢,我說:“大小姐,你也太嬌貴了吧,沒人服侍就哭鼻子?”

裴蕾的哽咽聲這才慢慢停息,嘴裏咕噥着:“才不是,我……我是餓的。”

“那正好,你看看這是什麼?”我把粥,鹹菜,餐盒,勺子,一樣一樣地擺到桌子上,裴蕾不哭了,她的眼神有點發直。

小時候,我曾餵過一次金絲雀,我準備了好多菜青蟲,每拿出一條,在小雀眼前晃晃,它就乖乖把嘴張開。我也不知道它能吃多少,只要它張嘴我就繼續,結果第二天發現金絲雀安詳地倒在菜葉里,肚子鼓鼓的。之後我再沒敢餵過任何生物,包括美女。

所以裴蕾揚了揚插着針頭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那一刻,我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一邊喂裴蕾喝粥我一邊不平衡。身為異性,在這半年不到的時間裏,裴蕾奪走了我好多第一次:包括第一次和異性逛街,第一次給異性披上衣服,第一次因為異性喝醉,第一次喂異性進食等等。估計這些要是被隋棠知道我永遠也別想升級了。

裴蕾喝粥的樣子有些像我深深懷念的那隻金絲雀,只要你把勺子端在她的嘴邊,她就乖乖張開嘴。而且,她和麻雀都很能吃。不同的是,小雀始終以一種安詳的神情接受我的恩賜,而裴蕾表情凝重,眉頭之間好像鎖着一層煙霧。漂亮女孩身體不適的時候也很迷人,難怪以前的東施會效顰。我問她,怎麼了,是不是粥不好喝?裴蕾眼圈發紅頻頻點頭,說,好喝。

好喝的紅豆粥在裴蕾的肚子裏停留了五分鐘,護士剛把針拔了,裴蕾就跌跌撞撞到衛生間裏一頓狂吐。之後的裴蕾更加虛弱,她已經顧不上難為情了,蜷在被子裏,一動不動。你說這人多浪費,不行你就少喝點兒嘛!量了體溫,39度2,大夫說如果燒成肺炎就麻煩了,今晚她必須住院觀察。醫院裏沒有冰帶,趁着裴蕾的6個姐妹來探望的工夫我去食雜店凍了點冰塊。

我做好冰帶拿回醫院已經是晚上8點,裴蕾寢室的6仙女們見我回來了,互相使了個眼色,臉上帶着詭秘的笑。叮囑了裴蕾一番,紛紛起身離去。

“唉?怎麼都走了!誰留下照顧你啊?”

裴蕾訕訕地瞅了瞅我:“你啊。”

“怎麼會是我啊?”

“因為據說校醫院裏暖氣不熱,我怕她們凍着嘛。”

“那你就不怕我凍着?”

“你剛才不還說你體質好,凍不壞嘛!”

“……”

裴蕾這丫頭太厲害了,口齒伶俐,比隋棠厲害,比我媽厲害,比我認識的女性都厲害。在她面前我就沒佔過上風,連生病住院了嘴都不饒人。

校醫院的夜裏果然很冷,看着裴蕾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只好把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給她蓋上,她不要,我就硬給她蓋,冰帶已經用了,退燒針消炎針都掛了,可就是高燒不退。

“白天。”裴蕾叫我。

“哎,這兒呢。”

“唔,好難受。”

“我知道你難受,可現在能用的辦法都用了,你都打了好幾針了,再打成篩子了。”

然後我看見裴蕾的眼淚又下來了。

我生平最見不得女人哭,“那你告訴怎麼樣才能舒服一些?”我問。

裴蕾沒說話,慢慢抓住我的手,握在她滾燙的手心裏。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我措手不及,我終於明白了裴蕾為何而哭,因為受傷,因為愛。我沒有勇氣把手抽回,只能任由她的手漸漸握緊。空氣有些不自然,我的嗓子也有些發乾。想了半天,我說:“裴蕾你想吃雪糕嗎?我去買個回來吧。”

裴蕾不說話,始終盯着我,眼睛失神,卻盛滿了深深的溫柔。

“只是,這麼晚了,哈跟達斯肯定沒戲了……”我繼續說。

裴蕾仍舊盯着我不說話,我都不好意思再看她。

“要不咱來個雀巢吧,可好吃了!有奶油的,香草的……”

“我就要哈根達斯!”裴蕾終於說話了。

“我只要巧克力口味的。”

“我要你一路狂奔把它送到我面前。”

“我要你一勺一勺地喂我,然後……”

我聽見裴蕾這樣說:“白天,然後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好么?”

“裴蕾當時說的不是‘你做我男朋友吧’,她說的可是‘我做你女朋友吧’。”在餐廳里,我和盧真圍着一盤宮爆雞丁吃了一個多小時。

“這有什麼區別?”盧真抹了抹嘴,問我。

“這當然有區別!前者是我管你要個東西,問你給不給,後者是我要給你個東西,問你要不要。”

“靠,算了吧,‘這位先生,你能讓我請你吃頓宮爆雞丁么’和‘這位葛格,我能請你吃一頓宮爆雞丁么’有什麼區別?兩句所表達的意思都是——你,吃飽了撐的非要請我搓一頓。”

算了算了!TMD一提這檔子事我就上火!“跟你說也沒用,那種語境上的微妙不同你體會不到。”

“好好,我體會不到你們那傳情的語境,哎,那你是怎麼答覆她的?”

“還能怎麼答覆,我心裏還塞着一個隋棠呢,如果我說行,那我不成禽獸了。”

“這麼說你拒絕她了?”

“那倒也沒有,你想啊,她發燒39度多,如果我說不行,我心裏裝着別的女孩,裴蕾要是一激動騰地一下升到40度誰負責,那我不是比禽獸還禽獸了?”

裴蕾總是讓人出乎意料,這次她給我下了點猛葯,為我再添一座“第一次”的里程碑——第一次聆聽美女的表白,而且還是個百米級的美女!如果放在一年前,這事兒根本不用猶豫,美女日益商品化,能佩帶起美女這枚商標的男人可都是牛人。如今裴蕾以一盒哈根達斯的跳樓價向我兜售自己,這簡直就是個奢侈的夢,我在夢裏偷着樂吧!可現在是一年後,這一年時間裏我認識了隋棠。她讓我知道了隋家有女初長成是那樣迷人,讓我知道了什麼才是水一樣的柔情,她的聲音,她的香氣,她的肌膚,她的笨和可愛像是長在了我的神經里。雖然她看我時的眼神沒有裴蕾熱烈,甚至有些冷冰冰,但她在我心裏是獨一無二雷打不動的,想到她,就好像看見一座遠古的冰峰,她那冷傲的笑容正從上古破冰而來。

所以我對裴蕾做出為難狀,我說:“裴蕾,這恐怕得緩緩,這不期末了嘛,哥們兒荷包不比當初了。本來我就營養不良,哈根達斯一出我就立撲了,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說完這話我一頭都是汗,如果裴蕾說,那得,就來個兩塊五的可愛多吧。我怎麼說?難不成我要騙她說愛情不能打折?

裴蕾怔怔地瞅了我三秒鐘,撲哧一聲樂了:“嗯,我看你也是營養不良,整天上頓炒飯下頓炒飯的。”聽了這話我也笑了,如釋重負。

裴蕾慢慢睡著了,我坐在板凳上,抱着肩膀昏昏睡去。早晨我是被凍醒的,裴蕾的燒退了一些,氣色開始好轉。裴蕾的室友們來接班了,我裹着大衣一邊抽着鼻子一邊搖搖欲墜地跨出醫院的大門,感覺清涼的風迎面吹來。

盧真說:“你丫這不是腳踩兩隻船么,我看你是禽獸不如!我就是不明白,如果你不想和她在一起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我笑笑,不語。我已經答應過衛冰,無論怎樣都不能傷了裴蕾的心。

裴蕾最終趕在期末考試之前離開校醫院,並且獲得期末總成績全系第二的好成績。第一名當然還是衛冰。我因為腳踩兩隻船成績下滑,不過最狠的還是文明和盧真,文明的高數得了個位數,線代和英語勉強60,盧真比文明稍遜風騷,線代得了52,英語58。

和盧真一起生活了半年多,我驀然發現,這是一真正的傻逼青年。從生物學角度講,就是一投錯了胎的單細胞動物。唯一區別於非動物的標誌是新陳代謝,唯一的行動方式是蠕動。考試之前他趴在床上紋絲不動了三天比誰都鎮靜,即便後來掛了也像沒事兒人似的面不改色,正當我認為盧真是個真的猛士,補考繳費單下來了,每科120!“線代差8分,一分15元,8隻燒雞!英語差2分,一分60元,兩頓涮羊肉!”盧真把損失的分數摺合成人民幣,再把人民幣量化成瑞安八珍或者東來順,只有這些東西才能反映出他內心的痛苦。他掰着手指頭盤點了一個中午,損失慘重。

而我,面向窗外,也仔細地對裴蕾進行了一下盤點:

姓名:裴蕾

年齡:20

凈身高/穿高跟鞋:165cm/171cm

三圍:88-57-87

髮型:大波浪的空氣燙

性格:古靈精怪

最讓我滿意的地方:

1.她的名字,時常讓我想到蕾絲,一種清涼的感覺

2.大眼睛,和我比較有夫妻相?

3.心有靈犀,甚至想她的時候,隨便從陽台上望一眼她都能出現

最讓我不滿意的地方:花銷太大,我養不起

最大的優點:嘴巴很甜

最大的缺點:肚子的道道兒忒歹毒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口蜜腹劍,不過這種mm已經超贊了,就算給個吻再往胸口插一把日本軍刀也認了,學校里多少兄弟們排隊等着呢。那晚衛冰說,如果他有一百萬,他一定鼓起勇氣讓裴蕾知道他喜歡她。一百萬吶!才僅僅能買到追她的勇氣!盧真只不過才損失240塊,老子TM剛剛放棄了一座金山!所以我看見盧真痛心疾首的樣子特別不爽。

連續幾天,我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見一片日光海岸和一個美麗的女子。女子像一隻無憂無慮的蝴蝶追風逐浪,她的白紗裙像蝴蝶的翅膀輕輕飛揚。那個女孩的背影像隋棠一樣翩翩動人,似乎沒有隋棠那麼高,又有幾分好似裴蕾,但又不是,因為她的直發像瀑布一樣反射着波光。她到底是誰?每當我心頭湧起這個疑問,那一幅如畫的風景連同那美麗的白衣女子就會漸漸淡出,消失不見。

春夢了無痕,沒什麼好稀奇的,別告訴我你四年都沒做過一個!可是一連幾次都夢見同一個人,同一個背影,好像這個女孩就真實地活在我世界的邊緣若隱若現,如果她不是隋棠,不是裴蕾,那麼,她到底是誰?我覺得她有點像我的田螺姑娘。

做夢和美女約會,不能算違反君子協議吧?嘿嘿!有的時候,我會早早地洗漱,用熱水燙腳巴丫,然後喝一小袋蒙牛,仰卧在床上雙手平放胸前,虔誠得像一個僧人。過不多久,白衣女孩就該出現在我夢裏,想到這兒,貧僧的嘴角掛出一絲愜意的笑。

我白天想着隋棠,對着裴蕾,晚上夢着田螺姑娘,過着神仙一般的生活直到放假。

我和隋棠裴蕾都沒有馬上離校,我問隋棠怎麼還不回家,隋棠在電話一端支支吾吾,說是參加了新東方的口語強化班,要年底才回去。裴蕾打電話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順坡下驢說年底吧,我報了新東方。

裴蕾咯咯地笑個不停:“真巧,那個班我也報名了。只不過我們上課時間不同,所以沒看見你。”

“你上午班還是下午班?”

“下午班。”

“我是上午班。”

“噢!”裴蕾長長地噢了一聲,沒有再問。

不錯,我很有說謊的天分,臉不紅心不跳。後來,我查看一下才發現,原來她們兩個的說謊天分都不比我低——那年寒假新東方在大連根本沒開口語課。我覺得有點眩暈,似乎我們三個留校都別有用心,我是因為等待和隋棠獨處的機會,而隋棠和裴蕾呢?她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我隱約覺得這個寒假會發生一些故事。

我本人當然最希望發生男女主人公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千萬別像海岩小說那麼曲折,在我看來,羅晶晶就應毫不猶豫地嫁給韓丁,安心也不該放棄楊瑞而與毛傑藕斷絲連。海岩大叔喜歡寫一個女人和多個男人的故事,這種一女當關萬夫莫開的情節把女讀者們都給誤導了,這會讓她們自以為是柏拉圖,以為男孩是一望無際麥穗兒,只要她們目光放遠就能摘到更大的。我已經做了很壞的打算,如果隋棠自比柏拉圖,那我就是麥田裏的守望者,在麥穗兒漸欲迷人眼的時候冷不防地將她攔腰抱住,再也不放開。她要是不應我,那——就保不齊了,沒準兒我會上演里“我爺爺”和“我奶奶”的故事!

其實我也就是痛快痛快腦神經,正瞎想着的時候,隋棠給我電話,我拿着聽筒的手微微發抖,一個學期了,這可是隋棠頭一回給我打電話!看來故事真的要開始了。

聽聲音隋棠很不開心,她讓我待在宿舍別動,一會兒就來找我,說是要我陪她去一個地方,還讓我做好在外過夜的準備。我剛想問問去哪她就收了線。放下電話我心裏不能平靜,能去什麼地方呢?聽她的意思頗有些神秘色彩,莫非——翻了翻錢包,裏面孤零零幾張零錢,我問文明:本地賓館的標間一般多少錢一夜?文明說200足夠了,於是我向文明求得兩張大鈔。文明用眼神對我上下一陣猥褻:“你牛B了,犯罪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吧!”

文明一句話讓我莫名興奮,腦垂體加速分泌。如此這般地在樓下等了十分鐘,隋棠的出租車到了。隋棠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頭髮簡單地扎了個馬尾。她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一言不發,見我鑽進車內,隋棠回頭看了一眼。僅僅一眼,就把我長期積壓的想念都釋放了,我又見到了我日思夜想的那張美麗的臉。

不過這一眼把我嚇了一跳,隋棠今天沒有化妝。單單沒有化妝倒也沒什麼,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但是隋棠分明剛剛哭過,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

“棠棠你怎麼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不是。”

“那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不是,都不是,你別問了!司機師傅,開車吧。”

我再也沒敢搭言,一路上我看着車窗外,腦子裏努力地回想着我所掌握的趣聞。想了老半天,除了大軍哥傳男不傳女的笑話其餘的一個沒想起來。車子開到一所醫院,醫院的名稱似曾相識,在收音機晚間時分的難言之隱欄目里出現率極高。我一下子糊塗了。

“棠棠,你怎麼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了?”我問。

隋棠不說話,別過臉,看着醫院門口的廣告牌發獃,那是一個無痛人流的廣告。

稍頃,隋棠緩緩地開口道:“白天,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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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個穿CK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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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哈根達斯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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