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獄海岸邊(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獄海岸邊(二)

兩位“監護人”第一次在呂喬的面前毫不掩飾地表達彼此對情感的執拗,甚至不忌諱有警官就在眼前晃悠,也不忌諱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個與世隔絕的禁地。

當然,警官們懶得管這些人的閑事,只要犯人不吵不鬧就行。至於這幾個男人,他們雖然管不着,但也會在心裏暗暗地風涼幾句:諒你們這些個男人為女人拼死拼活,在監獄都是白搭,哼哼!

劉大強見這兩個人見面就掐,也根本顧不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他覺得好笑。心想:這倆王八蛋在哪兒不好掐,跑這鬼地方表什麼忠心呢!本想裝模作樣勸兩句吧,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弄不好自己喬哥還會發脾氣扭頭就走。所以劉大強幹脆拿起筷子這個盤子看看,那個盤子瞧瞧,盡找好菜吃起來。

可是,有一位卻捨不得放棄撲捉眼前的所有細節。

宋斌在他辦公室的屏幕上看了個清清楚楚。因為他看見了一個激情四射的女人和兩位絕對不會相讓情感的翩翩君子。

而呂喬卻冷眼望着沈非和張君毅,臉上堆砌起厭煩和不屑。

“你們這樣有意思嗎?”呂喬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那一身的囚服遮不住她以往的靚麗。儘管額頭上貼着白紗布,胳膊上還有與人打架時留下的若隱若現的青紫瘀斑,也絲毫擋不住她渾身散發出的誘人魅力。

作為女子監獄的監獄長,女犯們在他的面前就是唯唯諾諾,他看到1000名女犯跟看到1名女犯是一個概念。可是,今天透過這高清屏幕他可是看到了一個讓他這鐵打的漢子也難以經得住的場面:呂喬就是那麼簡單的一個雙手交叉的肢體動作,就讓他能夠透過這個動作了解呂喬的全部,真可謂窺一斑而見全豹。他廓然明白兩位堂堂“監護人”扮演的角色就是“情人”,同時也明白了他自己。

宋斌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清澈水塘,似乎那水塘里藏有一條美人魚,他不由自主地朝着水塘走去,甚至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腳已經都被水湮濕。

一個激靈把宋斌震醒,他輕輕呼出一口氣。

宋斌知道自己遇上什麼了,他遇上了讓自己邁不動腿的事兒了!這位貌似代表政權、專政的正值當年的警監,就要拜倒在穿着囚服、一身傷痕仍然魅力像火一樣的呂喬的石榴裙下。

這是宋斌警察生涯以來的第一個考驗,而且這個考驗來的太過迅猛,讓他猝不及防。他走到辦公桌邊上,從抽屜里拿出煙盒,抽出一支,點燃,在煙霧繚繞中克制自己的那份灼熱。

會見室里的會見仍在繼續。

“我曾經跟你們大家都說過了,我不想再見到你們。我再重新說一遍: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不要管我。”呂喬的話中沒有做作,很認真,沒有與人商量的餘地。

沈非和張君毅已經坐回到位置上。張君毅抽出一支“聖羅蘭”牌的煙,替呂喬點燃,遞給她。

警官在門外的座位上看見了,走進來說:“不能吸煙。”

呂喬已經把煙接到手中,問道:“為什麼?”那眼睛中已經沒有了剛來到這會見室二樓時的驚恐以及囚徒身份的畏縮。

警官避開呂喬的目光,“先別吸煙,我們請示一下再說。”

呂喬冷笑了起來,隨手把煙又還給了張君毅。

“鷺鷺還好嗎?”呂喬問沈非。

沈非把鷺鷺的近況告訴了呂喬,呂喬顯得很開心。

“鵬鵬呢?”呂喬又問張君毅。

張君毅就把鵬鵬已經裝上了智能假肢,正在適應過程的情況告訴了呂喬。又說:“鵬鵬知道你出了事,在加拿大鬧,要回國。甚至拒絕安裝假肢,還是二強勸住了他。現在不錯,一邊鍛煉那隻假腿,一邊讀研,馬上要考試了,挺緊張的。”

呂喬說:“鵬鵬長大了,懂事了。”

警官走進來說:“呂喬,你要吸煙,只限制在這間房間裏。”看來這位警官請示的結果還不錯。

張君毅又點燃一支煙遞給呂喬。

“你這頭上撞成這樣究竟是怎麼搞的?”沈非又問。

“和別人打架,撞在牆上了。”呂喬說的輕描淡寫。

“你還會打架?跟誰學的?”沈非有些好笑,順手把那紗布揭開來看了看:“還行,沒發炎,不過這傷口挺長的,今後就是好了也會留下疤痕。”沈非心疼地皺着眉。

張君毅和劉大強都湊過來看傷口。劉大強嘴裏“嘖嘖嘖”,搖着頭說:“前幾天我來這裏時,正好聽見宋監獄長的對講機里說到我喬哥撞破了頭,我當時就腦子裏一片空白。”

“你怎麼不早說呢?”張君毅不放過劉大強了:“這麼多天了,你一直就這麼隱瞞我?”

“早說?我早說有用嗎?你能拿把衝鋒槍到這監獄來橫掃一片嗎?”劉大強說著衝鋒槍就扭回頭望了一眼坐在門外的警官們。

沈非不幹了,對劉大強說:“再怎麼樣,你也應該跟我通報一聲吧,起碼讓我心裏有個數對不對?”

劉大強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老張質問我,還有的一說,起碼人家在n市,要救火也比你跑得快。你姓沈的憑什麼?我就是告訴你我喬哥撞破了頭,你坐直升飛機來,那黃花菜也涼啰!”

“好啦!別再說啦!”呂喬壓住嗓子用拳頭在桌子上敲敲:“如果你們再吵,我就走。”

這句話管用,三個人總算又都在座位上坐下。

劉大強想了想,又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呂喬身旁:“喬哥,我教你幾招,假如再遇到打架什麼的,你就用手橫着掐那人的脖頸,諾,看清楚了沒有?”劉大強比劃着問呂喬。

呂喬還真的就站起來跟着學:“管用嗎?”

“太管用啦,用大拇指和食指狠狠掐住,對手肯定就軟了,然後你再用腿,喬哥你左腿得勁還是右腿得勁?”

“右腿。”

“你來個跨步,左腿在前,右腿在後,身子擺動一下,調整好姿勢,用右腿照對方的小腿肚子上狠勁一踢,再有本事的傢伙也會四腳八叉地倒地。

呂喬興趣盎然,又按照劉大強的招數做了個跨步,還沒等她按照劉大強說的擺動身子,調整姿勢,那警官進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

“嗨嗨,沒幹什麼。”劉大強摸着腦袋,傻傻地笑。

“呂喬坐下。”警官見呂喬還站在原地:“你這是做什麼動作?”

呂喬笑起來:“正當防衛。”

警官見那呂喬額頭的紗布沒有貼牢,一邊的紗布角都掉了下來,站在那裏做的跨步就像一個舞蹈動作一般,忍俊不禁,趕緊退出房門。

而那啥事都擱下不管的宋斌監獄長此時也笑得彎了腰。

總算學了一招打架招式的呂喬挺滿意地回到座位坐好,說:

“我媽媽身體怎麼樣?”呂喬突然問沈非:“鷺鷺跟姥姥在一起嗎?”

沈非心想壞了,應該在談起鷺鷺時就把老太太也帶上一句的。沈非問張君毅要煙,張君毅連煙盒帶火機都遞給了沈非。

“這樣的,”沈非點着煙,吸一口,說:“平時鷺鷺在我父母親家裏住,那邊離學校很近,方便。你媽和我住在別墅,到了周末我就把鷺鷺接過來待上兩天”

呂喬點頭說:“我媽住的慣嗎?”

“放心,有阿姨照顧她,沒有生過病。”

“還是那位阿姨嗎?”呂喬又問。

“是的。”沈非望了一眼張君毅,他不想讓張君毅和劉大強知道發生在別墅里的事情,然後說:“阿姨找人把客廳重新又都裝修了一遍,”當做張君毅和劉大強的面沈非沒有說粉刷,就說“裝修”:“煥然一新。平時阿姨就陪着老太太在外面散步。”

沈非見呂喬聽得很仔細,自己也無法再繼續往下編了:“喬喬,你放心吧,媽媽和鷺鷺在上海非常好,鷺鷺還說起一口的上海話呢。奶聲奶氣的,挺好聽。”

呂喬真的開心起來,臉上又浮起以往的笑容。旋即,呂喬突然問:“最近你們有沒有去看過東升?”

三個人全愣住了。

片刻,劉大強“嗯嗯”地清了清喉嚨,說:“不瞞喬哥,老鄭又病了,在住院。”

“那病不是都快好了嗎?”呂喬皺着眉問劉大強。

“是這樣,你也知道,今年冬天冰凍的厲害,果樹凍死了一部分,老鄭一着急就又住院去了。”張君毅跟在劉大強後面編詞兒。

“我還去醫院看了他。最近還行,就是要繼續鞏固。”沈非接着往下編。

“有人照顧他嗎?”呂喬的確很為鄭東升擔心。

“我早就派了兩個民工照顧他。”劉大強趕緊說。為了阻止呂喬沒完沒了的再問,劉大強又說:“喬哥啊,我覺得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你看,這伯母在上海生活安定,有老沈照顧你肯定放心對不對?這老鄭嘛,有我和老張照顧,加上小強,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說著又補上一句:“你總不至於連我們都不相信吧?”

呂喬當然相信。一切都這麼好,她沒有牽挂了。

“我走了。”說著,呂喬就站了起來。

“警官並沒有催你,再坐會兒。”沈非拉住呂喬的手,想把呂喬再拉回到座位上。呂喬推開沈非:“我說了很多遍,你們不用再來看我。”

張君毅擋住了呂喬往門外走:“你不能拒絕我們來看你。而且我還告訴你,你越是拒絕我們,我們會來的更勤。”

呂喬望着這一根筋,笑了起來:“何苦啊你!”

這是一句雙關語,張君毅聽得懂:“苦是自找的,樂意。”

“喬喬,你等等,我還有話說。”沈非又拉住呂喬的手,使個眼色給劉大強,劉大強就推着張君毅走出了房門,並順手把房門稍微帶上了一點兒。

就在這一瞬間的同時,沈非一把摟住了呂喬:“喬喬,我想你!”

“嘩”地一下,呂喬的淚水湧出來。

宋斌看到了這一幕。他拿出手機給那三位陪客的警官中的一位撥了個電話。

房間裏很安靜,沒有警官進來干擾。沈非就那樣摟着呂喬,親吻着呂喬那額頭的紗布,用手給呂喬拭去淚水:“我會再來看你的。千萬不要再與別人打架了,你打不過別人的,啊?聽話。”

說完,沈非捧着呂喬的臉,“下次我來,你一定不能是這個樣子,否則我的心很疼你知不知道?”

“砰”地一聲,門被張君毅推開了,很響,碰在門后的牆壁上,又反彈着朝張君毅身上靠近,張君毅又“砰”地一聲,讓那倒霉的門又重複了一次來回的擺盪:“憑什麼?”他對着沈非吼道:“你憑什麼擁有這個特權?”

呂喬看了一眼張君毅,張君毅沒有看呂喬,而是死死地盯着沈非。

兩個衣冠楚楚的大鱷僵持在房間內。呂喬走出房門,對那位女警官說:“請帶我走。”

劉大強追着呂喬往樓下跑,邊跑邊喊:“喬哥,我還給你帶了水果來呢,等一等啊,那大姑娘警察幫幫忙——”

宋斌忍住笑,關閉了操控台,朝辦公室的門外走去。他要去會一會這兩位“監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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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雄與女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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