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獄海岸邊(一)

第一百三十二章 獄海岸邊(一)

5月1日上午10點整,沈非乘坐的波音757已經開始降落。

張君毅和劉大強在出港廳等候沈非。

“那邊不會有變化吧?”張君毅指的是監獄的會見和吃飯。

“我一大早就與監獄長取得了聯繫,沒有任何問題。”劉大強很得意。不過呂喬頭上被撞破縫針這件事情他一直對張君毅隱瞞着。幾天來,劉大強心裏總不踏實。這會兒站在機場,他心裏還在念叨着觀音老母:“您老人家保佑,千萬別讓沈非和張君毅這倆老小子看出來呂喬頭上縫了針!”

接到沈非后,劉大強召集兩人站在出港廳開了個小會:

“我們都不是家屬,原則上是見不到我喬哥的。好說歹說才以孩子監護人的身份勉強見我喬哥。我要求你們倆要遵守那兒的制度,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激動,做的到嗎?”

沈非點點頭:“我應該是家屬,我是真正的家屬,不僅是監護人的概念。”

張君毅斜眼看了沈非一眼:“監獄的管理確實嚴格,沒問題,我能夠遵守。”

劉大強不屑地瞧着沈非:“還家屬呢!你拿得出結婚證嗎我問你,你要是有結婚證,還可以跟我喬哥單獨會面呢,像牛郎織女那樣,哼!”

沈非啞然。張君毅竊喜。

兩輛車先後開進了女子監獄辦公區的花壇一側。三位男警官在門口迎候。

此時的宋斌站在自己辦公室樓上的窗戶口,靜靜地望着從車上下來的三個人。其中劉大強他認識。另外兩位從車門出來就讓宋斌吃了一驚。只見這兩人年齡與自己相仿,但西裝革履,瀟洒得體,高大魁梧,器宇不凡,而且帥氣的讓人一見就難以忘懷。

男人但凡有點兒本事,都認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出色的物件,一般不會把屬於一個類別的同性放在眼裏。但是,宋斌還是在心裏悄悄地產生了一點敬佩,一點羨慕,甚或還有一點醋意。

一位警官走進宋斌辦公室:“宋監,他們到了,在會客室。”

宋斌點點頭,就出門朝會客室走去。

見宋監獄長進來,劉大強馬上介紹說:“你好,宋監獄長。這位是我喬哥女兒的監護人沈非先生;這位是我喬哥兒子的監護人張君毅先生。”

兩位“監護人”從沙發上站起身,先後與宋斌握握手。

沈非說:“很高興認識你。”

張君毅說:“你好,監獄長先生。”

宋斌說:“三位請坐。”

待警官送進來茶水之後,宋斌說:“三位先生,一會兒你們可以與呂喬會面,也可以與呂喬共同用餐。你們知道,監獄這裏是不能提供給服刑人員酒水的,請你們諒解。”

“監護人”點點頭。沈非說:“我們理解。”張君毅說:“我們會遵守監獄的規定。”

“不過,”宋斌想了想,說:“有件事還是先跟你們打個招呼比較好。”

沈非說:“監獄長請說。”

“呂喬因為在勞動現場與別的犯人產生爭執,額頭撞在牆上,縫了五針,現在還沒有拆線。”

“騰”地一下,兩個“監護人”同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宋斌見這兩位的緊張神情,心裏暗暗笑了一下:“二位不用激動,請坐下來,喝點水。”

沈非和張君毅都意識到剛才的不冷靜,就慢慢地坐回到沙發上。

沈非問道:“宋監獄長,呂喬的傷要不要緊,具體傷在哪個部位?”

張君毅附和道:“對身體會不會產生後遺症?”

“在額頭,”宋斌用手在自己的額頭一側指了指:“大概就這兩天拆線。放心吧,不會對身體造成影響。”

“犯人之間產生爭執,難道沒有你們的管理人員在身邊嗎?”張君毅問宋斌,那語氣有點不客氣了。

宋斌正要回答,沈非又說:“我想這應該算是一個事故吧?”他見宋斌沒有特別的表情,又接著說:“來這裏服刑,不應該是頭破血流的概念,否則這就不是中國的監獄了。”

宋斌不想做任何解釋。但是有一句話他必須提醒這倆人:“對於在這裏服刑改造的人員,在此遭到外傷以及發生意外,我們監獄一般是直接與犯人的家屬也就是犯人最親密的人進行通報,除了丈夫,也可以是父母親及其子女。”

沈非和張君毅明白這監獄長是在提醒他們倆:你們也就是孩子監護人,沒有資格對呂喬負傷提出質疑。果然,宋斌接著說:

“我從劉先生處了解到,二位僅僅是呂喬孩子的監護人,我們監獄對呂喬受傷或者我們監獄內部的管理等一系列問題不會做出回答。”宋斌笑笑:“所以請二位稍安勿躁,休息一會兒,喝喝茶,平靜一下心情。”

劉大強因為呂喬額頭縫針,幾天來的忐忑心情倒是隨着宋斌的話語而釋然。起碼這倆老小子知道情況后也被人家宋監獄長客客氣氣地堵得再無話可說。

一會兒工夫,宋斌交代那三位分管後勤和接待任務的警官們陪同沈非他們上了犯人會見室的二樓。

一間不太大的單間裏,飯桌上已經擺放好了碗筷和菜肴。菜做得很精美,看的出來這宋監獄長是用了心思的。

聽見了上樓的聲音,沈非三個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沈非和張君毅尤其緊張:自己日思夜想的呂喬即將就要看見了。他們心裏都在砰砰跳,都同時把眼睛投向了單間的房門口。

當呂喬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三個人儘管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還是痛心地發出驚呼!只見呂喬額頭頂着一塊白紗布,短髮凌亂,那小臉瘦削而又蒼白,只剩下兩隻眼睛在瘦削的臉龐上顯得尤其大而圓,甚至還有些許驚恐。短袖囚服很合體,天藍色更襯托皮膚。尤其讓三個人不敢相信的是,就是這麼糟糕的一副慘象,呂喬依然顯得年輕,甚至比在外面時更顯得年輕。面對呂喬,沈非腦袋裏在想:“喬喬剪短髮挺好看的。”

張君毅此時倒沒有沈非的浪漫和遐想,他在見到呂喬的同時就已經淚水盈眶了。

只有短短几秒鐘的對視,呂喬猛地轉身出門往樓下跑去!

陪着呂喬來會見的女警官一聲大吼:“呂喬站住!”

呂喬沒有停住往樓下猛竄的腳步,女警官又大喊一聲:“呂喬站住!否則立即上手段!”

劉大強一聽“上手段”,他不追他喬哥了,在那女警官肩上拍拍:“喂,大姑娘你什麼意思?難道還想開槍嗎?”

女警官回頭見一臉兇相的劉大強,不服軟地說道:“假如有必要,我會那麼做!”

“你敢!”劉大強朝着女警官伸出了一個拳頭,在人家眼前晃了好幾晃:“只要你敢那麼做,我也敢用我的方式解決你!”

女警官愣住了。也許從她參加工作當警察起絕沒有遇上過這麼橫的主。

三名負責接待和後勤管理的警官總算截住了瘋跑的呂喬。並嚴厲要求呂喬向後轉,上樓:“聽見沒有,上樓!”聲音非常有震懾力,神聖而又不可抗拒,把兩個也跟着警官追呂喬的沈非和張君毅心疼得要死,但又不方便像劉大強那樣放下架子發作。

“我不想見到他們!”呂喬大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正在操控台觀察這間會見室小房間動靜的宋斌見到了呂喬往門外跑,就趕忙又來到窗口觀望。作為監獄長,他不能出面與沈非他們共同用餐,因為監獄沒有這個先例,他也不能破這個先例。

呂喬含着淚,低着頭,與警官僵持了一陣子,終於還是在警官的嚴厲訓斥下乖乖地朝樓上走去。

三個男人的淚水汩汩往下流淌,瞧着坐在椅子上額頭貼着紗布可憐兮兮的呂喬,想着那幾名警官的嚴厲和威懾力,已經可以想像的到呂喬的處境有多麼凄慘。

假如他們知道呂喬已經在監獄內部的禁閉室幾進幾齣成了“老油條”,假如他們知道呂喬的綽號叫“打打”,假如他們知道呂喬月產值只有30幾元錢,甚至不夠買西北風喝,假如他們知道呂喬別出心裁做絹花,假如他們知道呂喬頭破血流之後又救了一名輕生女犯,他們作何感想?是接着哭呢還是改成笑?

沈非站起身,來到呂喬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讓我看看傷口。”說著就準備掀起那塊紗布,被呂喬用手擋開了:“別看,自己不小心撞的,過兩天就拆線了。”

“還縫了針?”張君毅也走過來:“看看,讓我們看看有沒有發炎。”

呂喬又把張君毅的手擋開了:“沒有發炎,你們別管好不好!”

呂喬轉而對着劉大強:“誰讓你們來的?我早就告訴你們不要來看我,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

“喬哥,我們不來不行。是監獄裏打電話給我,要我們家屬來看你,給你做工作的!”劉大強趕緊解釋。

“家屬?你們那一個是我的家屬?你們說呀!”呂喬搖搖頭,甩落一灘淚水:“你們都不是,全都不是。我只想我媽媽,想我的兒子和女兒。我只要他們!”

沈非又把餐巾紙遞給呂喬,要呂喬擦擦淚水,呂喬沒有接餐巾紙。沈非乾脆就自己給呂喬擦起淚水來。

只是這麼一個動作,只是這麼一個呂喬久違了的動作,滿腹委屈的她終於又輕聲地哭泣起來。

在門裏一邊站着的四名警官見呂喬哭泣的比較正常。根據經驗,他們知道接下來不會再有犯人的情緒失控了,所以走出了小房間,來到外面的大廳找個位置坐下喘口氣。

張君毅和劉大強都把自己的位置朝呂喬身旁挪挪,張君毅坐在了呂喬的另一側,拿起飲料給呂喬倒了一杯:“喝點吧,解渴。”

總算大家都慢慢地平靜下來,呂喬開始吃起飯來,大口大口地吃,就差沒有狼吞虎咽,沈非和張君毅不斷地給她夾菜,她也不拒絕,碗裏有多少菜就吃多少菜。三個人看着直想掉眼淚。

宋斌在屏幕上看着不對:這呂喬自從頭破縫針之後,已經專門給她開了小灶,至於現在吃起東西來就像八輩子沒飯吃一樣嗎?這不是丟我監獄的臉嘛!

可是,他哪裏能夠知道這是呂喬的一個毛病,只要心裏不痛快就會胡吃海喝。

而張君毅理解了。他想起來在上海那家酒店的情形,呂喬被自己嚇昏過去醒來也是這樣吃起東西不要命一般。

“虐待!你們虐待囚犯!”劉大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往外走,跟聽見動靜走進房門的警官們碰個正着:“你幹什麼?”警官問。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我喬哥,怎麼會餓成這個樣子?啊!我問你們!”

“你給我聽好!”一名警官對發怒的劉大強說:“你們現在在監獄,不能大聲喧嘩、吵鬧!至於犯人的伙食我們監獄裏是最好的,這一點請你們相信。”

“我不相信!如果你們的伙食好,為什麼我喬哥會這個樣子?你們給我解釋,如果你們的解釋不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就去司法部告你們!”

“大強,你坐下。”已經吃飽喝足的呂喬放下了筷子,開始說話了:“你別為難警官了。監獄裏的伙食不差,我的頭有傷,每天還專門有小灶的菜吃。我也不是餓得這樣,我就是見到你們心裏害怕,怕的就想吃飯呀!”說完,呂喬又哭了起來。

張君毅哭笑不得。他完全相信呂喬的話,因為他有過見呂喬猛吃猛喝的經歷,所以也對劉大強說:“是這樣的,呂主任說的不錯,她是心裏怕才導致這個樣子,你沒見過。”

沈非聽出來張君毅的話中還夾着一層意思,那雙眼睛就在鏡片後面忽閃起來:“你怎麼知道喬喬有這個毛病呢?”

張君毅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但是在沈非面前,張君毅也不是沒有擔當的人:“就你知道呂主任有這個毛病,難道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嗎?我就是知道了,你怎麼著吧?愛咋地咋地!”

“你知道就不行!這裏面就有問題!有問題就必須弄清楚!”沈非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他站了起來:“我告訴你姓張的,你不要張狂。我跟你的賬等回去再算!”

張君毅也站了起來,瞪着沈非:“我不怕你!算賬就算賬,我早就盼着這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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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雄與女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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