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是活在夢裏的,而我不得不現實
第四十五章你是活在夢裏的,而我不得不現實
男人說,我希望你過得幸福。男人真當自己是根蔥,你希望她幸福就幸福,真以為自己是菩薩或者上帝呢。
有種男人很噁心,自己先跑掉,還怪女人沒等他。對這種男人就說,有多遠滾多遠吧!
第二天下班前,曉溪就早早地開始整理文件,並拿着化妝包溜到衛生間去化妝,梳頭,洗臉,保濕,遮瑕,粉底,眼影,腮紅,唇彩,耳環……每一個細節,她都不落下。這天,曉溪特意穿了她最喜歡的一條粉色碎花絲裙和一雙7公分的豹紋高跟鞋,浪漫中透着一絲性感,配上D&G的太陽鏡,還真有一點歐美明星的范兒。
走出辦公大廈的那刻,連電梯保安都對曉溪行注目禮,她這才自信滿滿地去赴約了。7點,約的地點是東方廣場。可是不巧的是,天色突然變得陰沉,開始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手機響了。“曉溪,到哪裏了?”“在車上,一刻鐘後到。”“你帶傘了嗎,雨特別大!”“沒有,沒關係。一會兒見。”曉溪說道。
雨越下越大,車越來越堵,不時有用提包遮住腦袋的人從街道中穿過。終於到了,曉溪也不得不效仿着剛才的路人用包遮住腦袋往商場跑去,幸好只有幾步路,頭髮和衣服只被淋濕了一點點。商場門口人頭攢動,站着等雨停的人,站着等出租車的人。曉溪突然有一種陷身茫茫人海的感覺,茫茫人海,他在哪裏?元傑在哪裏?曉溪緊張地四頭張望,尋找着元傑的身影,希望在自己側身轉頭的剎那,能夠看見這個男人。可惜,她沒有看見,她只得用紙巾拭乾了臉上的雨珠,掏出手機準備撥他的號碼,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輕拍自己的肩膀。
回頭一看,是元傑。他穿了一件淡粉的棉質襯衣,背着一個鼓鼓的雙肩包,彷彿就是一個初次來北京旅遊的遊客。
曉溪衝著他笑了笑:“那去吃飯吧。”“好。”然後,曉溪重新戴上太陽鏡,踏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大步朝商場餐廳方向走去,他默默地跟在後面,兩人都不說話。在路人看來,彷彿是從不相識的兩個人。
“那就這家吧,據說都上市了。”曉溪指着一茶一坐說。
“好——是融到了資,準備上市。”元傑糾正道。
“你是專家。”曉溪看了他一眼說,然後依然大步地徑直地走進了餐廳。兩人選了一個靠里的位置。落座,曉溪拿起菜單點菜。
“一份海鮮套餐。一壺花茶。謝謝。”曉溪抬起頭跟服務員說道,然後把眼神投向元傑。
“一樣。”元傑說。服務生走了之後,兩人依然沉默。元傑看着曉溪的臉,一直看着,兩人就這麼對視了10分鐘,曉溪終於忍不住了:“總看我幹嗎?”
“很久沒看到你了,補上不行嗎?”曉溪低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平常談判時的口才不知道到哪裏去了。鄰桌的談笑聲顯得非常地突兀和刺耳。
“最近忙嗎?”他終於發話了。
“挺忙的,金融危機嘛,不忙一點就要失業了。你呢?”曉溪淡淡地說。
“老樣子,每天都加班,半年來一個休息日都沒有。”關於這點,曉溪是相信的,從前兩人感情要好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深夜都還在寫項目文案。
“交新男朋友了嗎?”元傑問。
“不告訴你。”曉溪笑着說道。是呀,他有什麼資格問自己,而自己憑什麼要告訴他?
“你換了多少個女人了?”曉溪依然笑着反問。
“工作那麼忙,有時間換女人的話,那我真成超人了。”元傑喝了一口水看着曉溪說道。
菜上來了。
“曉溪,你能不能別用這麼冷嘲熱諷的口氣?”元傑用哀求的口吻。
“我沒有呀。”曉溪做無辜狀。是有嘲笑他的意味,不過又怎樣?
“我知道我對你有愧,不過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元傑的話貌似很真誠。
“你希望我過得幸福我就幸福,你以為你是誰?是菩薩嗎?是上帝嗎?”這樣的話,幾年前聽起來她會感動,可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話根本就觸動不了她的神經。
“我每天為你祈禱還不成嗎?”元傑繼續說道。
“我不需要。謝了。”曉溪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我只在乎你給的幸福呢?這句話幸好曉溪沒有說,她把這句話和着飯菜活活地吞了下去。
“金融危機對你的公司影響大嗎?”曉溪一改剛才冷嘲熱諷的態度,金融危機讓沿海和江浙的很多工廠都倒閉了。
“說沒有影響那是假的,不過是危機也是轉機。”元傑自信地說道——也正因為這點才吸引了曉溪。曉溪就喜歡這種強大的有能量的男人。
“怎麼講?”
“你看,亂世出英雄。在這種情況下,正是行業格局重新洗牌的時候,所以是一個好時機。”元傑興緻勃勃地說道。果然,說到工作他精神百倍。
“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我以後想要自己獨立出來,到時候做我的軍師吧。你這麼厲害!”曉溪抬起頭說道。是的,這是她的真心話,她相信他會成功的。只是他的成功,跟自己是沒有關係的。不過有這麼一個厲害的軍師,曉溪想自己應該不會做得差的。
“曉溪,自己做事很累的,太累了,其實我現在很想退出,可是我現在沒法退出,我的背後有那麼多股東、有那麼多員工看着我呢。”元傑的話說得無奈,表情也黯然且疲憊。他說累,曉溪是相信的,做個員工都累得一塌糊塗,作為管着幾百人的公司的總經理,怎麼會不累呢,再加上金融危機在前更得想盡各種辦法,非常時期的領導可不好當。“你看,還沒讓你做軍師,你就開始嚇我了。”一頓飯就快吃到尾聲。元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他走出餐廳。會是誰的電話?電話大約打了10分鐘,曉溪只得翻看桌子旁的雜誌。終於,元傑掛斷電話回到了坐位上,曉溪拿起包說:“走吧。”元傑依然跟在曉溪的後面。走出商場的那一刻,曉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就此分手告別?還是……?曉溪抬起頭看了看夜空。雨早就停了,空氣里有點微微的涼意,但是非常清新。“那我們走走吧。”曉溪點頭,跟他走在了長安街上。
“啊——”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好久沒有呼吸到北京的空氣了。嗯,大約有半年了。”
“北京的空氣那麼臟,有啥可懷念的?”
“可是有你在就不一樣了。”兩個人並排地走着,放慢了腳步。突然,元傑低頭在曉溪耳邊說:“你不是要懲罰我嗎?現在人就在你面前,任你處置。”曉溪一聽,感覺到壓抑在心中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然後揮着拳頭一個勁兒地打他的胸膛,“你這個壞蛋,壞蛋,壞蛋!”拳頭就如同剛才的雨點一樣灑在他的胸前。
“哎喲,好痛,你還真打!”曉溪當然真打,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打白不打,僅僅是打都不解她的氣。
“打你一千次都不夠!”曉溪繼續揮着拳頭砸向這個男人。
“那怎麼才夠?”元傑制住曉溪的手一把把她抱進懷裏。曉溪順勢偎依在他胸前,不過嘴裏依然喊着:“壞蛋!壞蛋!”而曉溪偽裝了一個小時的冷漠和堅強此刻被全部擊潰。
“要不,你強姦我吧。”元傑壞笑着在曉溪耳邊說道。這個傢伙!曉溪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了。可是,為什麼竟然不憤怒?曉溪問自己。她發現自己的心、自己的腳步都不知不覺地跟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回了他的酒店。預設的情節里,有這一幕,曉溪並不意外。她不願意想那麼多了,誰讓自己的心裏仍然有他呢?曉溪想擁有元傑,元傑想擁有曉溪,哪怕只有片刻。就像白天和黑夜,只有片刻重疊的溫柔。
在回他酒店的出租車上,曉溪把頭依偎在他臂彎里,像極了疲倦的小鳥。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該多好。兩人相擁着走進他入住的酒店,大堂金碧輝煌,可是曉溪覺得有一點點刺眼,她放慢了腳步,有點遲疑,元傑回頭看着曉溪溫柔地問:“怎麼啦?”“哦,沒什麼。”曉溪又跟上了他的腳步。
元傑一隻手摟着曉溪,一隻手掏出門卡。
“美女請進。”曉溪笑着走了進去,環顧四周,酒店房間都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窗外的風景。曉溪有個習慣,不管是出差還是旅遊,入住酒店的時候,她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窗戶旁看窗外的風景,格子外面的世界才精彩紛呈。
元傑把沉沉的背包放在了書桌上說:“跑那麼遠去幹嗎,怕我吃了你?”
“誰怕誰?”曉溪撇了撇嘴說。這時,元傑開始從包里拿。
“你先自己玩會兒,我要先處理一點事情。床頭櫃旁有好多雜誌,要累了就趴床上眯會兒。”元傑坐在書桌前回頭指着床頭櫃的一堆雜誌對她說。
“好,你忙吧。”曉溪把整個身體傾倒在床上,開始翻看這些雜誌。都是些香車美女,實在沒什麼看頭,曉溪覺得頭有點暈,把雜誌放了回去,便開始跟她的朋友們打電話發短訊,以打發這無聊的時間。這個工作狂,放自己在這裏不管,壞蛋!曉溪心裏有小小的不快!
曉溪窩在被窩裏給卓然發了短訊:“此刻我和元傑在一起。”很快,卓然回了:“好好享受。”四個字,簡短極了。顯然此刻不能跟卓然打電話,但是她好想找個人說話以打發這無聊的時間。她想起了傅雲,自從她給傅雲寫了那封所謂的分手信之後,兩人一直沒有見過面,也一直沒有正面談過這個事情。
“Hi,忙啥呢?”曉溪用沒心沒肺的聲音問候傅雲,像是一個很久不見的老朋友,或者常常見面的老朋友。當你的感覺不在的時候,你是可以做到這樣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講電話的。
“老樣子呀。前段時間去了趟澳洲剛回來。”傅雲邊開車邊說道。
“你又這麼晚回家呀,都快12點了,這毛病得改,否則以後你老婆會亂想的。”曉溪繼續說道。曉溪明白,反正自己不會是他老婆,也不稀罕做他的老婆。
“哈,多謝提醒啦。美女還有何指示?”
“指示談不上,是關心哈,哪天有空得請我吃飯喲。”曉溪繼續說道。其實她對吃飯沒興趣,對傅雲請自己吃飯也沒啥興趣。哪天,鬼才知道會是哪一天呢。曉溪對着手機講話,突然感覺背後有個重物靠了過來。“我不跟你多說了,你小心開車哈。”曉溪明白,暴風雨就要來了,她趕緊掛斷電話。
是的,曉溪和元傑,終於真正地屬於彼此了。曉溪相信,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如果沒有這一刻,也許兩人一生都會幻想和懷念。所謂得不到才會心痒痒。如今,兩人真的屬於彼此,得到了對方,是否就該有所結束了呢?是否就該毫無挂念了呢?這是一種結束,還是一種開始呢?這一舉對曉溪來說,是對還是錯?
沖洗了一番后,曉溪趴在床上歇息。可她睡不着,腦袋清醒無比。
“她是誰?”曉溪心中好奇無比。元傑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問的什麼,她是誰,做什麼的?”
“你知道這些有意義嗎?”
“我就是要知道。”
“老家帶去的,沒工作,在家做飯洗衣服。算半個老婆了。”元傑淡淡地說。曉溪一聽這句話,大怒,什麼半個老婆?
“那你為什麼來找我,你來找我究竟算什麼?我們這樣究竟算什麼?”曉溪大哭,覺得有天大的委屈。她把枕頭扔了過去砸他,把頭埋在床上放聲大哭。曉溪還抱着一絲希望,期待元傑來和自己複合的,沒想到,他卻只來滿足願望來佔有的。
“我離開北京的時候,我的整套思維模式就變了,奔事業就變得不一樣,家裏必須要有一個女人。你是活在夢裏的,而我不得不面對現實……”元傑彷彿是在說他的心裏話,而曉溪哭得很傷心。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那麼陌生。
元傑不知道,如果曉溪不走進新的戀情,她會怎麼度過那段日子?難道要曉溪為這場感情要死要活嗎?曉溪必須那麼做,必須開始新的感情,尋覓新的男人。元傑可能不明白,或者假裝不明白,或者也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曉溪想,元傑可能覺得自己沒有等他,所以他很不爽。這個男人真自私,是否有問過他自己呢,如果不是他的背叛,曉溪怎麼會轉身?男人呀,總是那麼自私。
曉溪站了起來,看了看窗外皎潔的月光,但卻感到冰冷無比。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衣物準備離開,然後扭開門回頭毫無表情地對着這個男人說了一句:“拜拜。”砰地關上了門。
曉溪知道他不會來追自己。曉溪要的他給不起,或者說他不願意給。他有什麼資格來追自己回去?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曉溪對着電梯的鏡子大哭起來,看着這張哭泣的臉的特寫。
坐在出租車上,幸好還有音樂可以療傷。曉溪仰頭坐在後坐上,一遍又一遍聽着王菲的:“還沒好好地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還沒跟你牽着手/走過荒蕪的沙丘/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
曉溪一邊聽一邊哭,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她說:“小姐,你沒事吧?”“沒事。你好好開車。”她拿着紙巾一邊拭乾淚水一邊說。心裏想,我會好的,會好的。過了今晚,我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