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二十八星宿大陣

第十七章 二十八星宿大陣

一聲高叱跟打雷似的:“霄瀾你有完沒完,本將要你同來,是協助捉捕逃犯的,可沒叫你與她來敘話家常!”

安無傾尋聲望去,又有五人駕雲橫空而來,眼瞧着已到跟前,當前那人臉色晦氣,眼窩深凹,身穿雖是銀色細甲,甲上卻紫氣騰騰,非同尋常。

他虎背熊腰,一臉倨傲,這派頭,這氣勢,擺明了大有來頭。

那人身後另有四人,看來像是他的隨從,這四人狀貌與海上眾多蝦兵蟹將頗有不同,身披金甲,看來倒像殿閣廟宇中巍然佇立的四大金剛。

霄瀾拱手施禮,肅聲道:“龍姑畢竟是我表妹,我今與她道別,之後便要生死對決,難免話多些,碧統領勿怪!”

銀甲人冷瞥他一眼,道:“那麼你這會兒敘完沒有?”

霄瀾沖他一頷首,又朝龍姑道:“表妹,對不住了,這一趟我與碧統領已立下軍令狀,擒你之事是勢在必行,你既不願束手就擒,我只好無禮了!”

銀甲人開口喝道:“龍姑,你今個是插翅難飛,休怪咱不夠憐香惜玉!”

龍姑極為不屑:“逆賊妄想!本宮哪用你來憐香惜玉,碧光佑,你身居要職卻率先謀反,罪加一等,來日落在我手,定要將你挫骨揚灰,魂飛魄散,還有你——霄瀾,你們一丘之貉,何必惺惺作態,本宮今日就領教下你們的手段,試看究竟鹿死誰手!”

她冷掃二人,雙目如寒煙籠罩,霞光在她臉頰上染出暈紅,這一刻的她,亦是極美。

安無傾心中有些發憷,只見霄瀾聽那一番厲聲責罵,仍舊彬彬有禮,碧光佑卻胸口起伏,儼然盛怒。龍姑惹惱了他二人,就更斷了自己的生路。

幾番口舌交鋒,她分辨得出,喚作碧光佑的銀甲人,權位還在霄瀾之上。雙方劍拔弩張,自己要想獨善其身看來絕無可能,眼下只有一條道,見機行事,相助龍姑,能趁機殺出一條血路自是最好。

躊躇間,一聲爆喝躥入安無傾耳中:“龍姑,你這賊賤人,死到臨頭,還這般嘴硬,本將二十八星宿大陣操練良久,今朝就拿你試刀,看看咱這戰陣能否屠龍戮仙!”

原來碧光佑受龍姑一激,按捺不住,他又側臉向霄瀾催促:“你還愣着幹嘛?”

霄瀾受碧光佑催促,仍面色如常,對龍姑惋嘆道:“表妹,我是一片冰心,可你卻心如磐石,沒奈何,咱們只有手底下見真章!”

龍姑藍裙飄搖,眼波橫似冷月,對他那一番表白,完全無動於衷。

這時,安無傾卻在心中起疑:“這霄瀾也忒古怪,冰心向來在人間指代品行高潔,他為何在這等時候做這樣一番表白,難道還另有深意不成?”

龍姑因向來不大將霄瀾放在眼中,自然不會細想那話,碧光佑更是粗俗,對人間詞賦極為鄙視,認為那都是凡人吟風弄月的無聊玩意,不值一提。

只有安無傾對那話上了心,可惜不待她想得通透,雙方干戈已起。

一聲咆哮,氣吞山河,轉眼天際已是烏雲壓頂,狂風怒掃,龍姑早化作了藍色巨龍,挾雷霆之勢,沖向下方大隊兵卒。

霄瀾當空拋出一枚黃-色令旗,下方兵卒得令,紛紛躍起,將巨龍圍在中央,那些兵卒秩序井然,絕非隨意排列,臨空望去,滄海如天,其中群星密佈,宛如一幅壯麗星圖。

安無傾驚詫之下,脫口而出:“二十八宿?”

那些衛隊兵卒所列陣勢像極了曾經見過的二十八宿星圖。光陣勢之齊整,之宏大,就令人讚歎,星陣上空更有成片紫霞聚頂,她驚愕之餘,更是為自己與龍姑憂心,只是這份憂思還不到半刻就被打破。

霄瀾手中捏了黃符幾道,口中頌訣,符文瞬間化了幾道飛煙。

安無傾一眨眼,發現身周憑空冒出了十名手持銀搶的銀甲武士,他們雙目不似生人活絡,十人衣着面目均一般無二。

同一時,龍姑所化的藍色巨龍,揮舞利爪撲向二十八宿星陣東面一側,那一側的兵卒們眼看大禍臨頭,誰知東側陣上瞬時青光暴迭,多出了一條青龍巍然盤旋,青龍雖為幻化,面對真龍鋒芒卻絲毫不遜。

藍色真龍撲來,青龍昂首相迎,二龍交鋒,各展所能,廝打得難分難解,碧海蒼穹間,青藍光焰交織,驚雷陣陣,風聲嘯卷。

二龍爭鬥未果,藍龍見青龍威勢不減,難以佔得便宜,轉而丟下它向星陣北側飛掠。

藍龍巨尾夾帶傾覆山嶽之力狂掃而至,星陣北側捲起一陣黑芒,一隻似龜似蛇,巨獸赫然現形。

它匍匐着身子,踞於陣上,那一掃之威,恰好全部落至龜背,砰然一聲爆響,卻見龜背絲毫無損。彷彿這藍龍掃尾的巨力,對它而言,等若吹灰撣塵一般輕盈。

這似蛇似龜之物正是北方之神玄武,它與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並稱星宿四象,其中每一像皆由七宿組成,合起並稱二十八宿。

這正是星陣的玄妙之處!

一眾海中兵卒,本身皆修為淺薄,算來無一能與龍姑抗衡,即使大隊人馬,若是一盤散沙,也定會在龍姑巨尾傾掃之下,大批覆亡,但這二十八宿星陣一旦結成卻能將諸人之力凝集一處,更藉助九天星宿四象之力,宛如玄武、朱雀臨凡,威力絕大。

眼瞧龍姑被困,碧光佑盯看戰勢,愈發地聚精會神,看到星陣大展其威更是一臉振奮。

他目光稍移,恰好掃過安無傾處,對一旁觀戰的霄瀾問道:“那女子是做什麼的?”

霄瀾道:“是表妹捎帶的一個凡人,來歷暫且不知。”

碧光側過臉,見着霄瀾仍舊一臉如水的沉靜,不解道:“憑你的本事,要弄死一個凡人還不就同捏死螞蟻一樣,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反而遣些小卒與她磨蹭?”

霄瀾眸中現出一抹異色,他接下來的話,倘若安無傾聽見定要頭皮發麻:“那女子姿容妍麗,毫不輸給表妹,我房中一向寂寞,還請大人體諒。”

碧光佑一聽大笑起來:“人不**枉少年,原以為霄瀾你平日寡言清高,只知將自己關在屋內,醉心鑽研法術、戰陣,想不到也有男兒本色。好!等會兒,擒住龍姑賊婆,那女子就賞給你了。”

霄瀾露出誠惶誠恐又難掩欣喜之色,拱手道:“多謝大人!”

兩人瞭望下方星陣,波瀾又生,變化突起。藍龍幾番受阻,急欲尋得突破口,它一聲龍吟雄渾無儔,飛掠至星陣西方,龍口張合間,一道紫雷倏然劈向守陣的白虎靈獸。

龍族素來執掌雷電,何況這是龍姑修鍊數千載的九劫天雷,與尋常雷電大異,即使仙神之體也難挨過幾下。

白虎靈獸猝不及防間,生生吃了一記九劫天雷,哀嚎聲盪破雲霄,只是它畢竟神獸,哪肯輕易言敗,掙扎一陣后,奮然高舉雙爪,逕撲向勁敵,而巨龍更是氣勢高昂,連連進攻。

碧光佑一望之下,見藍龍似乎快破陣而出,心中驚駭,責斥霄瀾道:“你先前言之鑿鑿,說這二十八宿星陣固若金湯,本將才深信不疑,如今親見,這陣不過虛有其表,聽信了你的話,害苦了我,是你言過其實,還是有意徇了私情?”

霄瀾聞言一愣,隨即作色道:“統領若從別處問罪,我自也無話可說,可這二十八宿星陣乃我畢生心血,雖不敢誇口冠絕天下,卻也絕非虛有其表,可惜的是,這星陣自創立后,一直操練未成,許多變化不能盡數施展,我先前也曾向大人稟明……”

“這些就先不計較。”碧光佑打斷他,面色越發凝重:“或許是本將一時大意,太小看了龍姑賊婆,如今事態緊急,賊婆娘要是闖出陣來,你我性命恐都難以保全,你說該怎麼辦?”

霄瀾輕聲答道:“其實大人要制住龍姑,使其不得脫困,再慢慢耗盡她的真力,也不太難,只是……”他抬眼一瞟碧光佑,欲言又止。

碧光佑向來最不慣別人藏話,沉聲道:“有什麼直說就是,何必還吞吞吐吐的!”

霄瀾問道:“碧統領可知為何這陣勢不穩?”

“本將怎麼知道,你這人忒不痛快,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碧光佑不耐地擺手。

霄瀾小心應道:“二十八宿陣四面均有四象把守,本應極為穩固,但現下我這星陣看似齊整,實缺四名修為高深的護陣者把持四方陣眼,若能補上這一缺憾,則可高枕無憂。”

他說著將目光放向碧光佑背後,很快又低下頭去,碧光佑心領神會,轉頭對佇立身後的四名金甲人道:“你們去吧。”

霄瀾攔道:“他們四個可是大人的本命丁甲,一向只守護您的安全,統領還需三思!”

碧光佑不以為然道:“不必再講,要是不讓賊婆娘跑了出來,本將安危自然無虞,反之,即使多了他們四個也不抵事。”

金甲人應聲而去。

他俯視下方,藍色巨龍已甩下白虎獸靈往陣西一側突圍,就在它飛馳至邊緣,眼看將要脫困而出時,陣勢突變,原先靜止的星圖竟逆向旋轉起來,陣中方位也翻了個個,原先只差一步就可飛出升天的藍龍,轉瞬又被鎖在了星陣中心。

碧光佑見星陣多了四名丁甲護衛壓陣,果然形勢好轉,心頭陰雲也隨之散去。

正觀望間,側面罡風如潮,悄無聲息地湧來。

“霄瀾?”碧光佑口中輕吐二字。

他早已洞悉,卻不躲閃,反而大笑,笑聲激昂揚越:“霄瀾!你藏得好深,本將確是失察了,但這一步你走錯了,大錯特錯,你莫非不知我身上紫鱗仙鎧的妙用?”

霄瀾的聲音平靜如昔:“是嗎?我自來深愛弈棋之道,記得凡人有句話叫做: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大人,今日你我對弈,你且再看看,棋差一招的到底是誰!”

碧光佑低下頭,如拇指粗細的一根赤色長針穿透銀甲,恰好插入他腹部的紫府泥丸宮中。

他面容扭曲猙獰,不可置信地高呼:“為什麼?這不可能!”

霄瀾的聲音恍如傳自地獄,一字一句蹦入耳中:“紫鱗仙鎧確屬奇寶,一切神兵法器皆可防之,但世上還有一物,專能破它……”

“赤虯龍鬚針!”

碧光佑悶哼一聲,掙扎着追問:“那——是龍族至寶,你終究從何處得來?”

赤虯龍鬚針,顧名思義,此針是龍鬚所制,取自一條赤龍,神龍死後都會歸於龍塚,龍塚藏於深海,由龍族世代看護,正因如此,神龍身上一須一鱗皆何其難得,這龍鬚針才被視為難得的至寶。

霄瀾不緊不慢道:“重要嗎?統領大人,勝負已分啊。”

“對,不錯,重要的是贏,可是霄瀾枉你機關算盡,還是棋差一着!”碧光佑兩眼一眯,縱聲長嘯。

嘯聲中,碧光佑的身軀中爆出一蓬血色光霧,血霧中,他陡然蛻變,一隻渾身綠鱗,體長如龍,背生四翼的蛇形怪物現出了全貌。

這邊安無傾剛抵擋了一波銀甲武士的圍攻,她的手巍巍顫抖,身子恍如風中殘燭,原本束起的長發,隨風披散,恰有幾縷青絲貼在臉頰。

這些銀甲武士本領並不高強,但他們不知痛苦,不知疲倦,即使缺胳膊斷腿亦能重聚形體,這樣的無賴打法,就算她長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來。

周遭光影層迭欺近,安無傾暗自叫苦:“又來了。”

想要以手中仙劍殊死搏鬥,竟發現手腳不聽使喚,她只道是山窮水盡,此命休矣,不料身畔罡風驟停,銀甲武士的攻勢戛然而止。

安無傾抬眼一瞧,眾武士化作數道飛煙往一邊飛去,那頭霄瀾面對一個龐大的蛇形怪物,眼風掃向安無傾處,胸有成竹道:“碧大人的真身原是鳴蛇,鳴蛇即使傷了身上任何部位都會自行痊癒,故而無知者以為鳴蛇生而不滅,但有一唯一的軟肋,就在巨尾處,尾斷則必亡,不知是否屬實?”

蛇形怪物放聲大笑,露出口中猙獰獠牙,語氣頗不屑:“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斬下本將的蛇尾!”

它的巨口張合,一團血霧吐出,着地燃起詭異、妖冶的火苗,火苗逐漸拔高,似有靈性般像前竄去,將霄瀾團團環繞,眨眼吞沒了他的身影。

安無傾心領神會,竭盡最後的氣力,手中的冷月斜清嘯長鳴。

熟料此時,蛇形怪物似有所感地回過頭來,一顆碧色光珠隨它猩紅的長舌射出。

千鈞一髮時刻,安無傾身旁忽的擦過一道身影,古銅色的仙劍飛舞,光影如銀河奔瀉,瞬間斬去那顆碧珠。

碧珠碎裂,爆成一團氤氳綠霧。

幾乎在見到那道身影的同時,安無傾就認出了他,她被一隻路痴的鳥兒累得九死一生,當下這隻鳥的主人好似從天而降,就現身在她的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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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不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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