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烈如毒

第十六章 情烈如毒

石洞內,龍姑行功運轉,體內寒須針已化解了大半,修為也復原了四成,這寒須針據說是北極千年不化的玄冰包裹了一種奇毒製成,修仙之人-大多不懼毒,更何況龍姑真龍之體,但這種奇毒卻是取自“金翅鳥神”迦樓羅體內。

迦樓羅是龍族剋星,它取龍為食,體內蓄毒極多,臨死時,毒發**,餘一青琉璃色之心。此心難尋,若用其提煉,遂成奇毒,可損毀龍軀。

龍姑內心忐忑,她修為精湛,耳聰目明,適才聞得一聲爆響,定是安無傾有所行動,這一刻還未回洞來,該不是有所閃失?

洞外忽有動靜傳來,她用靈覺早已察覺,暗地防備,當看清洞中踏進之人,這才鬆了口氣。

安無傾踏步而入,龍姑將他打量一番,頷首道:“果然沒令本宮失望!”

安無傾走近道:“九死一生,僥倖而已!”

龍姑笑道:“這龜行烈一死,其餘叛臣不知消息,暫時可保太平了,本宮可——要好——好賞你呢。”

她說到最後幾字,語調略升,雙目精光湛出,手中調聚真元,這一暗手早已被安無傾勘破先機。

她不待龍姑出手,驀然身軀一轉,後退幾步,與其成對峙之勢,伸手將一枚燦燦銀丸示向她:“龍姑請看這是什麼!”

龍姑斂容道:“這莫非是銀火流焰?”

安無傾道:“龜行烈來時早有準備,千萬龍族衛隊現就守在百里之外,要不要我隨手將這丸子彈上天試試,我想之後的事必定更加精彩!”

龍姑殊容微變,喝道:“你敢!相助叛賊,毀我龍族基業,你將是天地的罪人!”

“罪人?”安無傾語調依然冷硬:“天地之大,萬物循環往複自有其道,我一介小民哪管得了這許多,龍族既能統領四海,依小女子看來換作其他人也未嘗不可。”

她的嘴角顯出一抹蔑笑,哼道:“再者說,是龍姑你想毀約在先,堂堂龍族貴胄不過背信之徒,在你們眼中安無傾自為螻蟻,但螻蟻也要求生,今日就讓龍姑嘗嘗螻蟻之怒!”

一番言語擲地有聲,龍姑聞之愕然,重新審視起眼前之人,慘笑道:“你知道嗎,你雖是個女子,可你的性子卻越來越像他!”

安無傾淡淡道:“他是誰?”心思一轉,忽有所悟:“難不成就是你先前喊那位姓夜的情郎?”

“你的眼睛實在太像他!”龍姑眸子輕漾,透出前所未有的溫柔,吐出的言語卻冰冷依舊:“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眼睛!”

安無傾心驚肉跳,怒罵道:“你這瘋婆子,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兇狠乖戾的女子,難怪那姓夜的要丟下你。”

眼前的龍姑不需傅粉施朱,神韻自成,安無傾自認她如是個男兒身,看了也會有幾分心動,誰知其心腸如此歹毒。

怪不得師父總說,世上最毒的不是陰謀詭計,也不是蛇蠍毒蟲,而是婦人心。

“兇狠乖戾——”

龍姑呢喃之聲飄入耳中,安無傾見她此時目光痴痴,高高在上的龍姑,一時彷彿成了柔情怨女,心生不解。

淚珠潺潺而落,龍姑神色凄然,自言自語道:“對呀,夜郎,是不是因我兇狠乖戾,所以你不理我了?”

“可那——都是你向我許諾的呀!”她似已失去神魂,滿目皆是幻光流離。

“那一年,你為哄我高興,一日夜間跨越千山去南疆之地專為我採得那稀世的子午睡蓮,藍蓮如火,嫣然怒放,你說:莫說這花兒,就是月里的嫦娥也比不得我。”

“我笑着罵你:偷心的賊兒,你是不是對誰都這般說辭?”

“你立刻指天發誓:絕不再多喜歡一人,若負了我,便要我親手挖出你的眼!”

她語帶纏綿,似痴似怨:“可惜那之後不久,你就一走了之,任憑我是龍族公主,卻不知去何處尋你,於是我就將我管轄之地,所有闖入者的眼珠都剜了出來,可那些凡夫俗子的眼又怎能與你相比……”

方寸之地,滿是她悲涼的笑聲,那往日幻夢破碎在這泣血的笑聲中。

似火幽蓮空怒綻,望斷海天,何處雙飛燕?淚灑斑竹書繾綣,額間淡褪硃砂點。

素影孤光清若練,難寄華箋,唯把鴛鴦羨。千載殤離心不換,夜闌獨倚水晶殿。

————蝶戀花

修長的眼睫下珠光點點,模糊了眼眸,淚水滑落她白皙的臉頰,宛如帶雨梨花,龍姑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着實惹人憐惜。

安無傾看着她這般模樣,不禁有些觸動,小聲勸慰道:“龍姑,往事已矣,你身為龍族貴胄,又大權在手,那姓夜的不要你,你大可將心收回,另擇個佳偶,何必這樣糟蹋自己。”

龍姑似剛從那迷離幻夢中脫離,滿臉倦容:“你可曾深愛過一個人?”

這下卻問倒了安無傾,誠然她往日思慕澹臺青雲,但這終究是她一人做白日夢,青雲絲毫不知曉,而沒有他時,她日子亦是這麼平淡地過,自然沒嘗試過那種叫人肝腸寸斷的愛。

龍姑搖頭一笑:“到底是個未懂人事的小丫頭,愛又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本宮年少時何嘗不以為自己和你說得那般瀟洒,我也曾有一番壯志雄心,可惜男女之分不僅世俗如此,龍族也不能免俗,縱有再大能耐,繼位龍君者註定是我胞弟。正當失意又遇上那冤家……自打認識了他,我的心都不再屬於自己,哭也好,笑也好,都是為了他。”

“見不到他時,我心痛如絞,就需要不斷麻痹自己,剜人的眼睛都不過是飲鴆止渴的手段罷了。”

安無傾微有動容,篤定道:“你一定是中了他的毒!”

龍姑面朝洞外,慨嘆一聲:“也許情正是天下最烈的**。”

她說完,雙手分落兩膝,閉目打坐起來,安無傾無奈,只能等待,下來時,方知手心沁出了一片汗漬。

石洞靜謐,一個時辰悄然而過,當龍姑再度睜眼時,又恢復昔時神采,一顰一笑,般般入畫。

她正色徐徐道:“本宮如今修為已恢復六成,我須得離開這兒,去尋一位將帥平定叛賊,以解今日困境,你也同去吧。”

安無傾遲疑道:“龍姑六成修為遠勝我十倍,何苦帶個拖後腿的?你看不如把那葯解了,咱們也好各奔東西。”

龍姑俏臉薄嗔:“別不識好歹,眼下你沒得選,本宮要你去,自有我的打算,知會你一聲,還算對你客氣了。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雖不能盡悉他人心意,但龍姑所想安無傾也能猜出一二,無非是生怕自己會泄露機密,將一切告知叛臣,或許還有其他的顧慮,總之趟上了這渾水,不到一切結果分曉,她是難以脫身了。

安無傾深懼她凶性大發,將手一引:“請龍姑帶路,我自當跟從!”

龍姑料定他投鼠忌器,臨去一笑,如姣花印月,舉步走在前頭。

天色破曉,白雲浮玉,周圍的一切清晰可辨,幾縷朝霞破雲而出,把頭頂蒼穹染上了幾抹緋紅,水色清光合著初升的紅日,柔和而旖旎。

安無傾隨龍姑來到淺灘,龍姑因嫌她自個飛行太慢,正要挾她飛駕雲頭,御風而去。忽見遠處一片鴉色,有黑雲滾滾而來,摧城壓寨,連那朝陽都被瞬間遮去了光彩。

龍姑驚覺不對,就要飛遁,待她站上雲頭,半空中就被截住。

那名攔路的男子當空佇立,咧嘴一笑,朗聲道:“龍姑,我等恭候許久了,早知龜行烈辦事不牢靠,因而我專程在此侯你,你也果真不負所望啊!”

男子目光電掃而過,又在龍姑身畔的安無傾身上停留:“末將一直以為龍姑性子冷淡,四海水族皆不放在眼中,沒曾想,今日竟瞧上了這人間的黃毛小子,要吃嫩草。”

安無傾從旁觀察,這名攔路男子大抵便是某位龍族將領,看他正值盛年,眉目細長,加上兩片薄薄菱唇,那一張臉剛中帶柔,又兼長身玉立,穿着一身赤血色戰甲,倒跟想像中統領三軍,威風赫赫的彪形大漢截然不同。

這男子分明是在吃醋,若真被他誤會了去,生出些敵意,當下動起手來,龍姑恐怕自身難保,自己首當其衝要倒霉。

念及此,安無傾順勢掐了訣,變回女態,頂着面前龍族將領異樣的目光,笑道:“將軍說笑了,龍姑什麼身份,不說水族內有不少俊傑,單說將軍你就勝卻人間無數,她怎麼會有窩邊草不吃,大老遠跑去吃野草呢,我與龍姑實是好姐妹。”

她眼觀對面男子,見他面色晴好,一顆心定了下來。

卻見龍姑雙目含威,冷聲道:“本宮之事,毋須外人多嘴,倒是你——霄瀾,身為龍族衛隊副統領,可謂深受恩寵,你不思報答,反而相從叛賊,今日又有何面目來與本宮說話?”

那喚作霄瀾的男子,斜觀龍姑,仰首笑道:“深受恩寵嗎?龍姑——表妹!你何時把霄瀾放在眼中?一直以來對我或視而不見,或是頤指氣使,遙想往日你當眾毀婚,使我顏面盡掃,這樁樁件件,我哪敢忘懷!”

“況且——”他附視身後波濤中密如群蟻的衛隊兵卒,甲光向日,金鱗耀目,長吁一口氣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開天始祖才是萬眾歸心,我若逆勢而為豈非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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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不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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