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蘆花春曉(4)
衛缺藉機一掙,反被餘七推得踉蹌倒退,腕臂酸麻,忍不住揮手:“老兄,你血都嘔了一地啦,乾脆別起來了罷?”黑漢子搖搖頭:“凡……凡事總有先來後到。還有一拳。”慢慢起身,伸手抹去血漬,細目里神光凝然,映着鍋底似的扁平面孔,恍如一對烏銅燈。
餘七冷笑:“擺什麼架子?老子正要找你!”拳合於腰、坐馬沉胯,口裏吁吁進納之餘,胸口卻微微凹陷,整個背脊頓時拱了起來。衛缺識得厲害,連忙對黑漢子揮手:“快閃開!那是我家的‘一字沖城馬’!”語聲未落,餘七箭步雙跨,快得只見腿影交錯,身體便像彈子般向前射出;“踏踏”兩聲,正拳中宮直進,搗向黑漢子的心口!
衛缺的二哥衛沖看中了餘七蠻勇,點撥過幾手外門功夫,以發揮其過人的膂力。這招出自衛家“百花散手”的“一字沖城馬”雖非絕學,卻是其中少數運使內力的招數,只要勁力擊實了,非但筋骨摧折,更能震傷臟腑;便是僥倖不死,也會留下一輩子的病根,威力絕非外門套路可比。
黑漢子倒飛出去,剛好摔入背後那伙舵工群里,舵工們被撞得橫七豎八,頓時罵聲不絕。
“他媽的,黑炭頭!敢撞你老子……”
“哎喲!疼死我啦!哪個混蛋壓我?”
“你個王八蛋的……起來、快起來!”
“爺爺我的手……哎、哎唷喂呀……”
衛缺本想衝上前救人,卻在餘七得手的瞬間,看到了奇妙的畫面。
——黑漢子雙掌一併,恰恰接住了拳頭。
接住拳頭沒啥了不起的,內力不是有形有質的東西,練出火候時,隔山能打牛、隔牆能熄燈,區區一對肉掌擋得住什麼?黑漢子卻在接拳的瞬間微微一轉,偌大的身軀猶如斷了線的紙鳶,順着旋轉之力拋甩出去,這股拳勁在半空中抵消了一半,剩下一半則由那群倒霉的舵工承受。
這種借力打力的招式也很常見,各門各派多半都有一兩手。問題是:他不但沒有正面抵抗拳勁,還順着拳勁加了點力道,這是化解螺旋勁的不二法門。
衛家拳的“一字沖城馬”與別家不同,有着欺敵的名目與外形。
這一招看似正拳的套路經過精心改良,正是不折不扣的螺旋勁!
(有意思。)
衛缺不由得停下腳步,重新審視從人群里爬起的黑臉大漢。
“你打完了三拳……”黑漢子口舌不甚靈便,一吞唾沫,對餘七豎起三指:
“現在,輪到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