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巨魔謝棲
第四章巨魔謝棲
雖說周寬一心想出去看戲,但這千萬噸的水壓將下來,可不容易往上沖,尤其謝棲竄出洞外以後,上方無人抵禦,數百公尺深的水壓立即沒頭沒腦地砸下來,周寬雖聚起了“立地金剛”應對,仍耗散了部分功力。
他心底不禁暗贊西牙聰明,謝棲體積這麼大,一定比自己更吃力,這麼火雜雜的衝出去,豈不是還沒開打就先耗掉一堆內息?
但他剛衝出洞口往上一看,不禁有些發楞,只見謝棲軀體形狀又變,他兩手平貼腿側,雙腿粘合,巨足化成一大片扇子般的東西,整個人則橫向拉寬拉薄,彷彿一條扁長的巨蛇,尾端只這麼一擺,一股強大的水流便激使他往上直穿,不過幾個擺動,嘩地一聲已然躍出水面。
周寬見狀不敢怠慢,連忙跟着往上直飛,破出水面,騰向高空。
此時謝棲已然恢復原來的巨大人形,正與西牙隔着百多公尺遠遠對峙,這種高手比斗,周寬可不敢太過接近,他在兩公裡外凝身,打算好好觀戰。
此時謝棲直立雲霧之間,看得出來已超過二十公尺高,他將那雙巨臂交叉抱於胸前,朗聲笑說:“西牙,又在沽名釣譽了?”
西牙的身量與對方相比,只如兩指長度,但他臉上不露一點懼色,凝立空中時長須飄飄,看來十分閑適。此時他正微微一笑說:“久未謀面,謝兄口舌依然不饒人。”
“是嗎?”謝棲咧開巨口冷笑說:“上方遠遠飄着的幾個東西,已經把這兒的畫面傳到新大陸了吧?聽說東岸即將選舉,這時候送這些畫面過去,你有什麼目的?”
西牙目光往上瞟了瞟說:“確實有些子侄輩決定從事媒體工作,但那些攝像器是否與他們有關,老夫其實也不清楚。”
“只要把老夫塑造成惡魔,合成人恐怕是馬上完蛋了吧?”謝棲哈哈一笑說:“我倒不在乎合成人完不完蛋,不過看在這段日子他們幫忙的份上,誰敢對他們不利,得先問過我答不答應。”
“合成人行事是否過當,世人自有公評。”西牙神色肅然,緩緩說:“但我必須為這數百個日子裏,每日被你吞食的人主持公道。”
“哈哈哈……”謝棲朗聲笑說:“又來欺世盜名那套了,論功夫我可能不及你,但想除了我,可不像以前那麼簡單。”
西牙目光上下掃過謝棲全身,緩緩地說:“老夫從未自恃功力,今日若無法將你擒服,他日自有人能辦到。”
“好。”謝棲兩手握拳,倏然間氣勁脹滿巨軀,只見他那淡淡的粉色肌膚彷彿跳動般地亂滾,全身似乎都蓄滿了力道。
“小心了。”西牙說了這一句之後,突然間謝棲胸口猛然凹陷下去數公尺,竟有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撞上了謝棲的胸腔。
而謝棲動也不動,就任那股力道穿透胸腔形成一個大洞——然後胸口又緩緩合攏起來。
西牙眉宇間微微變色,輕叱說:“果然與巨魔化合了。”
跟着西牙的手倏然舉至胸前,空中霎時風雲急滾,似乎從四面八方正不斷的聚集能量,西牙也不等那股集中的沖勢稍歇,手往前一揮,能量群正面向著謝棲的頭部衝去。
謝棲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那股銳利如劍又強大難當的能量,已衝破他的頭顱,西牙跟着一挑,謝棲那巨大的腦袋,從鼻子以上被分成兩邊,但裏面卻只是白花花一片,與外面的皮肉竟沒什麼不同之處。謝棲兩個眼睛還眨啊眨地,大口哈哈一笑說:
“當初對付巨魔,你果然沒拿出真本事。”
西牙微微一怔,手掌仍不斷地匯聚能量,但口中卻緩緩地說:“以此招對付巨魔想也無效,自然無須施用。”
“雖然你只是個功夫高強的偽君子,這話倒沒有說錯。”那股能量一去,謝棲被分成兩半的腦袋又合攏起來,他搖了搖頭說:。“如果你沒有別的花樣,那我就要出手了。”
西牙左掌跟着揚起,一面說:“謝兄請放手施為。”
謝棲也不等候,他在虛空中大步一跨,飛身間跨過了與西牙間的百公尺範圍,如山一般的右拳轟然向著西牙正面撞去,如此龐大的拳頭,竟是其速如電。
西牙臉上神情沒什麼變化,左掌迎空一揚,驀然一聲巨大的爆響傳出,就見西牙整個人往外直飛,一瞬間飛出了百多公尺,速度才漸漸緩了下來。
連西牙也被轟出老遠?周寬吃了一驚,目光追着西牙,只見他神定氣閑地凝飛遠處,臉上還掛着淡淡的微笑,看來並無大礙,周寬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再轉回頭,周寬卻發現謝棲的拳頭上面,一股黑氣正緩緩地消褪,逐漸恢復成原來粉色的模樣,看來剛剛那一擊中,他不只憑藉龐大的軀體施力,還加上了內勁的運用。謝棲的功力本已不弱,這段時間他無須擔心同化慾望折磨,隱居潛修苦練,說不定又有增益,兩種力量加起來,只能以恐怖來形容。
周寬望着謝棲,卻見謝棲目光直盯着西牙,臉上那不怎麼自然的五官,正怪笑着說:“西牙老兒,拿出真本事吧。”
周寬跟着望過去,只見西牙笑容微斂,緩緩說:“敢不從命?”他右掌並立,左掌微分,就這麼一動也不動,只見四面勁風狂浪,但到了他的周圍卻又消散無跡,似乎有無數的能量正往他集中。
約莫數秒之後,西牙並起的右掌上面隱隱透出一抹長亮的黃芒,直往上方延伸十多公尺,跟着右掌前方也閃現出黃芒,似乎有個直立菱形的能量壁,正不斷地凝結擴大。
直到眼睛看到兩個怪東西,周寬才若有所悟。西牙所操控的能量,與一般人體聚能時所引用的能量範疇頗為不同;一般人所謂的體悟能量,大多是着意於人類能發出的內息,對各種本就遊離在外的宇宙能量並沒有很刻意去感受。直到眼前看的清楚,周寬才發現那兒果然與平常的周圍空間大有不同,也許這個不同,正代表了西牙凝聚了極為強大的能量。
不過那兩個算是什麼東西,一把長劍和一個盾牌嗎?周寬只見黃芒越來越顯明亮,劍形、盾形也越見清楚,盾用來防禦是不用說了,而那把劍越來越長、越來越大,莫非西牙想要一把將謝棲切成兩半,看看他會不會自動又粘起來?
正想間,謝棲已經往前撲上,又是迅速轟擊一拳。這次周寬運功護住雙耳,仔細望去,果然見到謝棲的右拳在撞上那片黃色的盾牌前,倏忽間漆黑如墨,兩方一接觸,又是一陣巨響;但這次西牙卻沒往後飛退,只見黃芒一閃,那片能量后居然硬生生擋住了謝棲這力可開山的一擊。
謝棲哼了一聲,左拳跟着揮出,緊接着右拳重揮,就這麼轟轟地連聲巨響,也不知道一瞬間他揮出了多少拳。
周寬心中暗暗駭異,謝棲如今以巨魔組織為身軀而化成人形攻擊,軀體的強韌度與一般人類自然大不相同,所以他不用外發氣勁,直接以內勁護拳直攻,這樣不只省力,而且內息幾未耗散,就算連續揮個幾百拳恐怕都是小事一樁。
而每一次的撞擊,卻也擊散了西牙氣盾上的部分能量,不過看起來西牙補充的速度遠大於謝棲擊散的速度,所以西牙也不怕他能打個幾千萬拳。
那支劍呢?周寬目光轉過時,西牙恰好也於此時反擊。這時謝棲的右拳又來,只見西牙右掌一揮,氣劍直切謝棲右拳小臂。
謝棲卻毫不理會,此時他右臂往前,左臂本是回收,就在西牙一動的同時,謝棲的左臂陡然間爆散開來,化成無數條帶着黑氣的條狀軟柄利刃,往西牙的四面八方包去。
一直以來謝棲都以人形出招,陡然這一變西牙還真的吃了一驚,他右掌氣劍陡然一散,整片光弧跟着爆開,只見那無數利刃衝到西牙周身三公尺外便倏忽一頓,無法接近。
謝棲狂笑一聲,刀刃再度化聚為拳,只見他左右拳輪番轟擊,一面大聲笑說:“且看你今日怎麼主持正義。”
西牙兩面氣盾已然自行聚合為一個圓罩,他凝立其中,謝棲倒是怎麼打也打不進去。西牙這時緩緩說:“你已能善用巨魔的巨力,再配合上厚實內勁,果然足以傲視天下。”在轟隆隆的撞擊聲響中,他的聲音倒是一般的清晰。
“就是打不壞你?”謝棲怒哼一聲說:“老子不信這個邪!”
只見謝棲出拳越來越快,同時拳頭上瀰漫的黑氣也越來越重,黑氣由拳頭逐漸往後蔓延直到肩腋之處。而西牙此時的能量護罩可也不落下風,雖然無法還手,但在謝棲那如山重拳不斷轟擊下,西牙整個人卻是動也不動,就這麼承受着對方的攻擊。
只聽西牙緩緩地說:“原來你的內勁已經聚集到這種程度,當初你以觸手運勁施力攻擊,固然經脈暢通無礙,卻少了累積重迭、共振相乘等效果,難怪當時只有那種能耐。”
“廢話。”謝棲手上不停,口中怒斥說:“若不是迫於無奈,你以為我願意長成那種模樣嗎?”
周寬聽在耳中,這才漸漸明白,謝棲當初受轉轉壺灌注功力,加上吸收了許多高手的內勁,單論內息,與天下頂尖高手相較已差之不遠,但紅脈軀體並非人體,之前修練的許多發勁方式已無法運用,只靠強大內力橫衝直撞,威力自然是大打折扣。難怪一比之下,感覺謝棲之能遠不如新后、羅方等頂尖高手;更別提謝棲根本無法藉著那軀體修練,除吸納他人功力之外,也再無進步機會。
但巨魔本有隨意變形的能力,他與巨魔化合之後,既能重新化為人形,當初的武技已可重新施用,說不定他連經脈都仿製妥當,還能隨着需要調整;假以時日,還可能研究出比經脈還要優良的方式,如氣道功夫之類的通道,那時他的攻擊力可不只是增加個一倍、兩倍而已。
如今的謝棲,等於一個具有巨魔軀體的頂尖高手,天下間,恐怕只有西牙與聖殿少數頂級高手尚能與他一搏。
周寬越想越驚,眼看西牙好整以暇地說話,雖未落於下風,卻似乎失去了還手能力,周寬正想着該不該飛回聖殿請救兵時,卻見謝棲陡然往後急仰,同時臉上突然爆開一個裂口,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同時,謝棲的全身不斷地有皮肉炸裂,乍看之下似乎有人以剛猛內勁不斷襲擊謝棲全身。周寬呆了呆,一時之間還以為茲克多躲在什麼地方暗中出手,仔細一看才發覺不對,謝棲受傷的部位只是破裂並非毀失,與受剛猛爆裂氣勁所傷頗有不同。
看了半天,周寬終於確定,這必定是西牙運使着天地能量攻擊,所以能在無聲無息之間,不斷地攻擊謝棲。
但這樣的攻擊方式,對謝棲能有真正的傷害嗎?當初連應付巨魔都不大能收效了,如今謝棲通體都以巨魔組織構成,復元能力天下第一,西牙就算轟他個幾日,恐怕謝棲也不看在眼裏。
果然謝棲一點也不在乎,身軀皮肉翻翻滾滾地自動修復,雙拳依然轟個不停,而他正怪笑說:“咱們先這麼打個一日,然後老夫再去吃人。”
西牙臉色微沉說:“謝兄當真以為老夫對你無能為力?”
謝棲哈哈一笑說:“有什麼壓箱底招式沒用,就快點用出來吧,好久沒吃到高手,相信新大陸一定不少……或者先吞了這胖小子,了解一下氣道功夫也不錯。”說著那對巨目掃了周寬一眼,跟着又哈哈大笑起來。
合成人這次可真的是弄出了個大怪物啊。周寬不禁又飛遠了些,若謝棲找上自己,就算用出“威服天下”,也未必能對他造成決定性的傷害。
幾分鐘過去,謝棲揮出了無數次攻擊,西牙也就這麼一一承受,而西牙對謝棲體表的破壞攻勢,也逐漸減少終至沉寂,似乎他也放棄了這種方式的攻擊。
若自己全力攻擊謝棲,能不能造成他部分軀體的損傷?周寬開始考量着這種可能性。以現在來說,西牙與對方相持不下,若自己能打破均勢,也許能助西牙一臂之力,至於誰獲得打敗謝棲的美名,那不算重要的事情。
但就怕自己出手之後沒有實際效用……西牙護己有餘,說不定保不住別人,若自己貿然動手惹火了謝棲,他翻臉幾拳槌過來,胖子可得變成肉餅,太不划算。
周寬正自思量的時候,突然耳邊一陣清靜,他訝然抬頭,卻見謝棲突然停了拳頭,目光往上下左右張望了一輪。
他在幹什麼?莫非是打膩了想吃人?周寬又退遠了些,正狐疑間,卻見謝棲突然怪叫一聲,身子猛然四面炸散,化為數百條粉色巨大肉柱往四面八方沖將出去,肉柱的前端則轉化為堅硬的針錐狀,上面更是散發著濃濃的黑氣。
謝棲瘋了?周寬腦海才剛轉過這個念頭,卻見那些巨柱群突然沖勢一頓,同時空中無端端一陣暴響,有百多支肉柱就這麼凝在空中,連前端堅硬的錐頂都為之變形,似乎是撞上了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但雖然大多數頓了下來,仍有小半數衝過那層阻礙,直破到百公尺外,接着那整團肉團跟着往外延伸探出,巨柱跟着變大、變粗。只不過眨眼之間,整團怪模怪樣的粉紅巨物已經挪移出數百公尺外,這才在蠕動之間,又緩緩現出了謝棲的巨大人形。
此時西牙的臉色也不禁微變,他哼了一聲說:“謝兄不打了嗎?”
“西牙不愧是西牙,玩陰的天下第一。”謝棲冷哼一聲說:“你彙集的能量雖然難以感知,但聚到一定程度以上,卻也躲不過老夫的查探,想把老夫再度囚禁起來,沒這麼容易!”
果然在謝棲說話的同時,西牙前方緩緩現出一個巨大的能量團,隨着體積不斷縮小,也開始冒出淡淡的黃芒。這黃芒與他體外的能量罩似乎是同一種東西,只不過蘊含的能量似乎更強大,但剛剛擴張開來想包住謝棲,畢竟還是讓謝棲先一步察覺,突破逃出。
西牙徐徐說:“兩方搏鬥各顯其能,謝兄這般責難,莫非是怕了?”
“沒想到你能抓來用的能量還真是無邊無盡,算我打不贏你。”謝棲冷哼一聲說:“但我就不信你能帶着那幾大團能量追我,總之咱們誰也打不贏誰,不用再打了。”
“謝兒既然不願再比,老夫自當尊重。”西牙說:“但謝兄可否保證日後不再食人?否則老夫縱得耗上無盡的歲月,也要與謝兄為難。”
“去你媽的又在裝了!”謝棲突然破口罵了一句粗話,跟着往空中直飛,一面遠遠傳音說:“別啰嗦了,你若真有能耐帶着這麼多能量追我,就出手把我殺了吧。”
西牙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騰身往上直追,但那兩股帶出黃光的能量團,卻當真轉淡消失,看來如謝棲所言,西牙沒能帶着那堆能量追蹤,而西牙聚集那些能量似乎又需要時間,這麼一追一逃下去,又如何能殺得了謝棲?
當周寬想清此點時,謝棲與西牙早已不見蹤影,周寬抓抓腦袋,陡然想起謝棲不久前說的——“上方遠遠飄着的幾個東西,已經把這兒的晝面傳到東岸了吧?”那周寬一拍腦袋,心中不禁大急。今日這一戰的畫面若傳了出去,可不只是東岸而已,牽連影響下,恐怕會天下大亂。
周寬沉吟片刻,轉頭往新大陸東岸直飛了去。
※※※
無元五三三年三月二十二日
果不出謝棲所言,在周寬飛往東大陸的同時,無論東岸、西岸,西牙與謝棲的大戰已由西岸一個小型的媒體電台,傳送到各戶家庭天訊,並且不斷地重複播放,兩個小時內,收視率躍升第一。尤其西岸曾被巨魔迫近,看到這人形巨物與號稱天下第一的西牙戰鬥依然不落下風,當下人人自危,各軍區紛紛出面指責合成人培育出“巨魔謝棲”這種怪物,並指稱當初巨魔來襲必是合成人所授意,何況謝棲以人為食更讓群情激憤,連不大愛管事的瓦德軍長都因此勃然大怒,開始整理軍備準備攻擊合成人。暴民更是先一步沖入探源大樓,還好原停留在西岸皇都的合成人,眼見情勢不對,已然先一步從地底秘道撤走,倒是讓人撲了個空。
而西岸各媒體一片火熱的報導此事,東岸媒體自然更不會放過這消息,儘管在馮孟升的壓抑下,消息仍在半日內散播出去,眼看禁不勝禁,東岸也只好放任這則消息的報導,當下激起人民反抗合成人的情緒。
一日間,合成人成為眾矢之的,與合成人關係最為密切的馮孟升更是首當其衝。
當此情勢,馮孟升只好儘速撇清與合成人的關係,但人民仍滿腔怒意,無法宣洩,合成人的各機關紛紛被暴民破壞,而如今巡邏隊泰半以原南極洲部隊為骨幹,本就對合成人不抱好感,加上馮孟升不願得罪人民,是以只下令盡量維持和平,不敢下令驅散民眾,並全力要求合成人退讓。
合成人也心裏有數,雖然東岸暴民功夫遠不如西岸,但己方一還擊,就會再度引起合成人與自然人的戰爭,眼見情勢不妙,合成人與馮孟升幾經商議,在合成人先一步撤出之後,馮孟升當即對外宣佈驅逐合成人,總算挽回了小半幾已散去的民心,穩住將近崩散的東岸政權。
而西牙這一舉驚動天下,再度為人所關注,在媒體的窮追不捨下,發現路南遺族早在半年前已大舉遷入東岸,只不過未涉政務,而因為東岸不斷擴充,新入移民無數,加上路南遺族行事又低調,這半年中竟沒人發覺。這一戰過後,在媒體主動提供的強力曝光下,路南遺族立時大受歡迎。
此時輿論方向一轉,注意到路南一族竟無人參政,跟着焦點轉到這次選舉,短短兩日內,媒體的討論已經由現在的候選人是否適任,轉變為是不是該重新辦一次選舉,以便選出最優秀的候選人。
這麼一來,馮孟升一年來的苦心經營幾乎要幻為泡沫,他正為這些事情發急時,已暗暗潛來東岸數日的周寬,見合成人已然退盡,終於適時在馮孟升身旁現身。
周寬這一出面,立即引來媒體的關注,畢竟在那場恐怖的戰鬥畫面中,除西牙與謝棲之外,只有周寬遠遠在旁觀戰,所有人都期待他能說出一些新的消息。
周寬當即簡略敘述發現謝棲的過程,其中更輕描淡寫地暗示,這次搜尋乃馮孟升所授意。天下皆知周寬乃聖主之子,當然不可能與合成人有任何瓜葛,而先前他與李鴻兩人力助南極部隊抵抗西大陸軍隊,事完后李鴻不知所蹤,周寬則不返聖殿、不留東岸,婚禮后攜美遠去舊大陸,這番功成身退毫不戀棧權位的故事更是人人樂道。在這最後幾日,有他的一力支持,當下馮孟升鹹魚翻身、名望又起,竟比之前還受民眾歡迎。
馮孟升好不容易穩住局勢,這才順利地舉辦了選舉,更有十足把握當選,只不過不知道票數好不好看;今晚,在等候開票之前的短暫休息間,他終於騰出時間,避開眾人,與周寬闢室密談。
等到周圍的人都走散,馮孟升望着周寬,終於苦笑一聲說:“這次多虧你了。”
周寬搖搖頭說:“也沒什麼。”
“我知道是我不對。”馮孟升苦笑嘆氣說:“當初合成人引去謝棲,我也覺得不妥,但我們合力又殺不了他,當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周寬沉吟了片刻才說:“這次合成人引起了眾怒,該是西牙早就準備好的把戲。”
“哦?”馮孟升還正為此事煩惱呢,合成人一撤除,整個東岸的機能大受影響,他前兩日又忙於競選與闢謠,幾乎是焦頭爛額,聽到周寬這麼一說,他不禁微有怒氣地說:“可惡的傢伙,這次的選舉差點被他們搞壞了。”
罵完,馮孟升思路一轉說:“你怎麼知道他是有意的?”
“就算他感應到我的行跡,從而發現謝棲。”周寬說:“但那些攝影用的器材,沒這麼恰好飛到那兒吧?就算是合成人,也未必有這麼廣泛的浮空攝影配點,何況還不只一個。”
馮孟升眉頭皺了起來,頓了頓才說:“若西牙當真要爭取這兒的控制權,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你跟合成人學了幾成?”周寬一轉話題說。
馮孟升一怔說:“什麼?”
“操作媒體與輿論的功夫啊。”周寬白了馮孟升一眼說:“大雲湖那兒可是弄了近百年,經驗比你豐富不少。”
馮孟升被周寬一提醒,這才想起大雲湖的制度,當時雖沒深刻了解,但那種事事訴諸民意的管理模式,自然是操控民意手段的磨練之處,西牙百年前就已深諳其道,難怪今日一出手就是不同……想了半天,馮孟升陡然一驚說:“難道這次紛亂的平息,也是他的計謀?”
“當然。”周寬說:“否則他何須等到我出現?又為何這次無人參選?”
馮孟升一拍手說:“原來如此,我正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讓你湊上一腳,剛好能來幫我解圍,原來是把目標放在下一次。”
“除了西牙之外,大雲湖其他人的名望不高。”周寬點頭說:“貿然參選反而授人以柄,而西牙似乎自命清高,不願參選,所以才布了這麼一個局面,接下來這幾年,相信大雲湖入籍東岸的人,會逐漸地參與政治討論,也是未來首批的反對團體。”
“而從政者無論怎麼做,都一定會有反對的聲浪。”馮孟升接口說:“他們就可輕而易舉地承接下那股勢力。”
“你清楚就好。”周寬站起說:“除了西牙之外,這些人倒也不足為懼,畢竟總會有反對團體,對方勢力的大小,決定於當政者的政績。”
“嗯……”馮孟升才點點頭,周寬已接著說:“該說的都說了,這兒也沒我的事,我回舊大陸去了。”
馮孟升一驚說:“怎麼這就回去了?”
“玉哲還在等我呢。”周寬目光一閃,咧嘴笑說:“我留在這兒,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馮孟升一怔,卻是說不出話來,周寬功夫既高,背景獨特,加上受人愛戴,若留在這兒,確實有礙自己的發展,但難道自己希望他走嗎?眼看周寬即將步出門外,馮孟升忙說:“周胖子,你願意留下的話,我不會在乎任何事。”
周寬一怔回頭,呵呵一笑說:“你這麼想,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說完隨手一揮示意作別,開門順着走道往外飛出,掠出這現代化的大樓。
※※※
一面往舊大陸飛行,周寬一面頗有幾分輕鬆,西牙只要不以武力侵犯,兩方競爭下去,無論最後是哪邊得勝,對一般人民來說都有好處,而馮孟升既然已經提高警覺,至少不會輸得不明不白,也不至於一敗塗地。
而西牙既然擺明了追謝棲,謝棲總該沒什麼時間到處吃人,換個角度說,若是西牙也拾奪不了謝棲,憑自己的功力,還有什麼好費心思的?而且謝棲的問題已經浮上枱面,現在全世界都在注意謝棲的動向,他想吃人應該也沒這麼簡單吧。
一年來壓在自己身上的負擔,這時彷彿多了不少人一起扛了,周寬不禁輕鬆不少,一路往回飛,心情其實頗不錯。
沒過多久之後,周寬掠過西岸——他還特意提高了幾成勁飛行,讓西岸知道自己的身分;如今因謝棲之故,四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也是避免誤會的一個辦法。
不出所料,周寬直掠出西岸,飛入帕西菲洋,皇都根本無人理會,畢竟當初大軍東侵卻狼狽而退,周寬算是直接造成這結果的其中一人,這兒的人對他不抱好感也不稀奇。
飛入帕西菲洋之後,就是整片的海洋,周寬既然飛得夠高,海洋雖大,卻也未必稱得上一望無際。這時,突然感到一股能量似從斜上方的外空中迎面而來,他一怔下速度微微一緩,對方卻也同時察覺到周寬的動作,只感覺到對方陡然間速度加快,兩方距離一眨眼拉近不少。
這股勁力一外迫,周寬的感受就清晰了………這豈不是謝棲的勁力?他當即從減速而折身,一個翻身向著反方向直飛,想離對方遠些。
謝棲卻不知怎麼甩脫了西牙,選好了位置等待周寬返家,而他既然是要攔阻,當然不用提勁飛身,他人更不易感知,只是當周寬越來越近時,他仍需稍稍修正方位,終讓周寬察覺;但此時兩人的距離已經十分接近,加上周寬轉換方向耗費的時間,一轉眼間,謝棲距周寬已不足十公里遠。
從上次觀戰之後,周寬已知自己遠不如謝棲,今日連拼上一拼的念頭也沒有,當下提高勁力轉身飛跑。
兩人這一追一逃,很快又飛返新大陸,這次皇都可察覺到了謝棲的氣息,一下子高手紛紛往上方飛行,謝棲與周寬同時察覺此事,周寬心頭才微微一松,謝棲卻減速轉向,向著反方向飛去。
周寬微微一怔,就算是皇都全力以赴,在沒有頂尖高手的情況下,恐怕也不會是謝棲對手,謝棲怎會未戰先退?
雖然想之不透,但下方來援眾人已逐漸接近,對方既然是善意而來,不見面打個招呼實在說不過去,周寬當即減速凝身,等待眾人抵達。
仔細感知過去,來的人還真不少啊,西岸五大軍團殘存的好手幾乎都飛出來了,算算衝出了十幾個人,其中當然有最熟悉的雪梅。
很快地,對方的形貌已經清晰,領頭的瓦德軍長,周寬曾在半年前的婚禮上碰過面。兩人遠遠目光一對,瓦德軍長當即大聲說:“周先生,剛剛那東西莫非正是‘巨魔謝棲’?”
瓦德軍長是個壯碩的老人,個性頗為率直,換個角度說,又有些古板,這樣的人,周寬並不討厭,但也不會多想接近,所以上次婚宴,除了禮貌上的幾句問候之外,並沒多聊過什麼。
此時聽到瓦德軍長把“巨魔”與“謝棲”兩個名詞連在一起。周寬心中暗暗好笑,臉上卻不好太過放肆,當即點頭說:“瓦德軍長說的對,周寬雖尚未與他碰面,但從感知可以確定,那人該是謝棲。”
自從天下人知道周寬的老爹身份特殊之後,除了馮孟升等多年相知的好友,人人口中都稱周先生而不名,既然別人對自己恭恭敬敬,周寬也不好太過嘻皮笑臉,所以過去嬉鬧的脾氣,倒是收斂了不少。
“他怎會倏然而去?”瓦德軍長逐漸減速,凝定周寬身前時,目光遠眺說:“似乎正往舊大陸直飛?”
雖然怎麼看也看不到,但這是人的習慣,周寬目光也跟着遠眺,思忖了片刻才說:“南島那兒情況如何?”
瓦德軍長微微一怔說:“他們那兒在合成人控制之下,可能還不知此事吧。”
周寬微微皺眉,頗有幾分不放心班綉蓉,如今合成人與自然人只差沒撕破臉,留在南島的舒家人當然沒以前安全,也許該把他們整族接出來……但此時自己若去南島,豈不容易引發衝突?何況謝棲大也可能正是守在那兒。
周寬想了想,望望並未接近的其他人說:“瓦德軍長,諸位來援的高手中,可有攜帶攝錄器材?”
如今的攝影器具十分小型,有些高手與媒體關係頗佳,會隨身攜帶錄取畫面,提供媒體使用,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只不過瓦德軍長根本沒想到周寬會問及此事,他訝然說:“也許有吧……周先生此問何意?”
“想與軍長商議一個主意。”周寬眨眨眼改傳音說:“不知軍長可願配合。”
瓦德軍長雖然沒機會見識,卻早聽聞周寬古靈精怪的名聲,他微一皺眉訝異地回傳說:“周先生有何建議?”
“想與軍長在鏡頭前討論一下謝棲的去向。”周寬跟着說:“順便討論一下天下誰能克得住謝棲。”
瓦德軍長只是豪爽古板,可不是笨人,他蹙眉思忖片刻,恍然一笑說:“周先生想擠兌西牙?”
周寬一笑說:“正是,不知瓦德軍長可願幫這個忙?”
“雖然頗有幾分不光明,但西牙把這巨物引了出來,就此不聞不問,卻也不對。”瓦德軍長朗聲一笑說:“但周先生可有想到,天下能對付巨魔謝棲的,未必只有西牙?”
這話當然直指周寬之父!聖主,瓦德軍長的意思很清楚,莫要沒擠出西牙反而迫出聖主。周寬知道瓦德軍長此言是出於善意,當即一笑說:“軍長放心,聖殿不能在西牙失敗前出手,否則有違無祖傳下的規矩。”
“既然如此,那就無須顧忌了。”瓦德軍長頓了頓說:“但老夫向來不善作偽……”
“由胖子說就得了,軍長只要順勢應聲即可。”周寬低聲囑咐了幾句之後,瓦德軍長當即吩咐隨來的部屬,依周寬的建議演了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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