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語退國師
白若紫手上冰蠶手套依然晶瑩潔凈,二個多月來,孟雪歌毫無知覺,無法動彈,全賴白若紫辛勞的搬移,由一輛馬車換過一輛馬車。
與神農谷主相處的日子並不無聊,有太多白若紫聞所未聞的醫術,讓白若紫學之不盡,神農谷主也毫不保留的傾囊相授。
“霜姨,還是有人在跟蹤嗎?”白若紫看着神農谷主凝神的樣子,輕聲問道。
神農谷主姓吳,閨名如霜,凝神片刻,轉用傳音道:“若紫,待會你顧着孟小子,不要出來。”“劉福,麻煩你停下馬車。”情知這一次躲不過,來人是筆直朝着馬車而來,神農谷主自行喝停馬車。
揭開車簾,不等來人出聲,神農谷主踏着車階下來。馬車后,吐番國師佇足等候,看着眼前這位長相平凡至極的中年婦人,吐番國師怎也不相信這婦人有能耐擒住毒人。
“毒人是否在車內?”吐番國師以着強硬的語氣開口問道,追了二個多月,早將耐心給耗盡。
神農谷主仔細觀視吐番國師有數息的時間,吐番國師見婦人不言不語,拿着眼睛儘是瞧着自己,以為神農谷主是個啞巴,正要再出聲試探,神農谷主回話了:“吐番國師是嗎?毒人在車內沒錯,但人可不能交給國師,看國師的修為,練到龍虎神功第九重了吧?”
吐番國師聽婦人開口即認出自己身份,並不驚訝,在終南山時,天下人早已認識自己,但聽得神農谷主道出自己龍虎神功練至第九重的秘密,不經思索馬上回問道:“你怎麼知道?”
神農谷主平淡的答道:“一百多年前,有一個吐番高手,好像叫陀娑門吧,龍虎神功的第九重心法是他創的,沒錯吧?”
吐番國師正是陀娑門的徒孫,這第九重心法在師門中是個禁忌的秘密,原創者陀娑門臨終時交代後世門人不得修練此心法,吐番國師也是偷偷習練,直至練成之後,在終南山是第一次施展,這婦人好生詭異,怎地知曉此事?
看見吐番國師的神色,神農谷主緊接着開口:“國師數月前曾施展過第九重的武功,看來國師並未解決心法中的問題,氣機已開始外溢,再過不久,國師恐怕要氣散功消,重蹈陀娑門的覆轍,國師若是不信,不妨試試氣海之處是否微恙。”這是嚴重的警告,同時也說吐番國師心中最大的隱憂,自習練第九重心法以來,吐番國師便時時詢問自己,為什麼師公會禁止門人習練?聞言趕忙檢視自身氣海,果然有一絲極微弱的真氣經由氣海外溢,若不是全神貫注去查也難以發現。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吐番國師臉現驚容。
藏在馬車前方疏林中的莫延程,離二人有些距離,聽不清二人在說些什麼,只是有些好奇,為什麼吐番國師還不出手?
神農谷主柔和的道:“不知國師可信的過神農谷的大夫,不過這無關緊要,勸國師趕快回返吐番,多加揣摩第九重心法,國師能修至如此境界,應該也能找出心法的漏洞,若國師不妄動真氣,至少還有二年的時間。”一聽是神農谷大夫,再仔細詳看婦人的樣貌,吐番國師不得不相信,但仍開口問道:“尊駕可是神農谷當代谷主,傳言中的女華陀?”
“國師好眼力,請國師看在本谷主份上,毒人之事請國師莫再插手。”吐番國師回道:“好,但請谷主告知如何獲得我師門的這些秘辛。”這是條件交換,吐番國師要徹底了解為什麼神農谷主會對龍虎神功之事如此清楚。
神農谷主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陀娑門在推演第九重心法之時,曾邀請一位中原名醫前去討教人體的氣脈之學,那大夫原就是我神農穀人,所以谷中留下記載。本谷主也是無意之中發現,見到國師才回想起這件事來。”原來如此,吐番國師釋懷了,師公確實曾邀請過一位漢人名醫至師門,但從未說明為了何事,看來神農谷主所言非虛,吐番國師渾身冷汗直流,對着神農谷主道:“多謝谷主,在下就此別去,告辭。”
莫延程傻住了,吐番國師被那婦人說了幾句,又是行禮又是?躬,末了,也不招呼交代一聲,竟自個兒轉身離去,到底發生何事?神農谷主望了莫延程等人藏匿之處幾眼,見莫延程等人並不出林,順着車階上車,開口道:“劉福,走吧。”
馬車漸行漸遠,莫延程不敢輕舉妄動,雖特地請義父派了這三十名高手前來相助,但曾親眼看過毒人發威,再加上這位高深莫測的婦人,失去吐番國師相助,莫延程可一點兒把握也沒有,眼睜睜的看着馬車離去。
馬車內,白若紫興奮的說:“剛才那人就是吐番國師嗎?聽說他打敗了少林掌門,武功堪稱天下第一,霜姨幾句話就說得他離開,看來霜姨才是天下第一。”神農谷主輕笑道:“神農谷是醫術天下第一,可不是武功天下第一,小丫頭別高興過頭了,方才外面圍着的那一群人,霜姨就打不過他們。”白若紫疑道:“那些人不是一夥的嗎?怎麼沒有隨吐番國師一道走?”
神農谷主答道:“本來就是二批人,只是今天突然合到一塊兒來,現在留下的人是一時摸不着頭緒,不知吐番國師為何而走,暫時對咱們有點兒顧忌,過一會兒,定會再來找麻煩。”白若紫道:“霜姨這麼清楚,定是有法可解,若紫放心了。”對着這樣玲瓏心竅的白若紫,神農谷主心中可是疼極了,笑笑的道:“待會再往前走,咱們改走水路,再讓劉福載些石頭趕車疾奔,等他們察覺被騙,咱們應該也進了神農秘谷,那時再也沒人追的到咱們了。”
對於神農秘谷,白若紫心中有着無限遐想,聽霜姨說,神農谷外遍佈毒物且大霧迷漫,沒有神農穀人領路是絕對找不到位置的。神農秘谷四季如春,谷中遍植藥草,更有各類珍禽異獸,像個世外桃源似的,令人心生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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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騙了!”看着劉福從馬車內搬出一顆顆石頭,莫延程知道自己上當了,那女人好生狡猾,本想上前擒住劉福問明毒人去向,心中卻明白,就算是自己也知道來人會逼問劉福,怎可能將去向告知劉福,這麼作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徒然泄露行藏。
哼了一口氣,這次莫延程自認摔了一個大跟斗,讓那女人從自己的眼皮子下消失,掉轉馬頭,一行人放馬回奔。在神農谷主特意消去痕迹之下,莫延程率眾在陳州境內苦苦尋覓,直到發現上百位江南鐵衛也來到陳州,見勢難敵,只好黯然離去。
莫延程錯的不只一次,神農谷與江南永王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永王並非聰明人,而且還有些任性妄為,連一點消息情報都沒有,就急着明目張胆的派出鐵衛四處亂找,最後還讓人誤解是來接毒人、金龍的,讓天下人早一步察覺永王有謀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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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毒人被神農谷主與白若紫帶進神農谷后,江湖中完全失去了毒人的消息,唯一知曉實情的吐番國師馬不停蹄的趕回吐番,半點消息也沒有透露。眾人在搜索幾個月後,對這件事也就慢慢死了心。這一年是多事之秋,中原各處洪水泛濫成災,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在即將秋收之際,突如其來的大雨,將農民一年的辛勞全都化為流水。
寒風之中迎來了新年,料峭的冬風吹得路上行人不由得縮起脖子,大年初一,路上少人行,洛陽城在這災難的一年,一點都沒有過年的氣氛,平民百姓心中只在盤算,沒有了秋收的米糧,明年日子要如何過下去。
正氣盟總壇里,錢功由晉州分壇主調回總壇擔任總管,這一日仍不得閑,趁着大年初一向洛陽各富商拜年的機會,順勢提起年後準備購糧救濟災民的事,看在正氣盟的份上,各富商或多或少,有的捐錢、有的捐米,成果還算是不錯。
錢功卻依然苦着一張臉,就算傾盡洛陽之糧,僅是杯水車薪,這次洪災範圍太廣,已不是正氣盟能力所及,洛陽本是大唐糧倉,儲糧豐富,但那是官倉,沒有皇帝下旨,誰也不能動用。
聽說玄宗皇帝已經很久沒有回宮了,日日與楊貴妃在華清宮享福,朝政大事全交給楊國忠去辦,楊國忠很怕各地方鎮節使造反,尤其是向來不和的安祿山,不管各地官府如何陳情,這些官糧,楊國忠就是不許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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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慈在正氣盟後院的花園中,心中的憂愁未嘗有半日稍減,若終日無事,那傾壓而來的思緒只怕會逼的人發狂,孟雪歌一日生死未卜,孟**慈就一日不死心,張書誠與錢功是真心在尋找孟雪歌的下落,連幫眾遍天下的丐幫都全心投入的搜尋。
眼前唯有等待,怕自己胡思亂想,孟**慈每日便到花園中,弄花弄草,整樹剪枝,圖的是讓自己有事可忙,少些時間去相思。
“孟夫人。”錢功不管多忙,每日都會來向孟**慈說尋找孟雪歌的進展。
孟**慈手上沾染泥土,聞言自花叢中抬起頭,道:“還是沒消息嗎?”由錢功的臉色,孟**慈知道今日又是空等。
錢功點點頭,幾個月來相處,錢功察覺孟**慈心思敏銳,個性溫柔之中,特別長於察言觀色,能輕易由他人的神色中判斷出一些訊息,要想騙過孟**慈,着實不是件易事。
“哎!”長嘆一口氣,孟**慈又低下頭,細細的培土除去雜草,二串淚珠無聲的滴落。
錢功無話可寬慰,尋找孟雪歌之事,不單為了孟**慈,太子府催逼甚急,定要找出毒人行蹤,可天下如此之大,要找出毒人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