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窮追不捨
吐番國師一行人回到長安城時,激起一場軒然大波,江湖中人議論紛紛,難道吐番國師當真有降龍伏虎的神通,連毒人都奈何不了,想當然耳,金龍必當落入吐番國師之手。
眾人心中猜疑,自是不敢前去質問吐番國師,吐番國師也沒那個空閑理會,急着傳信回吐番,大唐發生了大事,宰相李林甫病故,國舅楊國忠接替宰相之位,以往吐番的佈局全被打亂,楊國忠任劍南節度使,在雲南與吐番打過好幾場仗,對吐番是深惡痛絕,此番接任宰相,難保不會拿吐番國師祭旗。
加緊布署,吐番國師將潛伏於長安城中的細作一一過濾,有身份暴露之虞的,趕緊遣送回國,是日,吐番國師全無心再追索毒人與金龍皇氣的下落,派人急忙送上國書,趁夜,吐番國師不告而別,終南山上那二名神秘高手讓吐番國師心裏有了戒心,說不定就是楊國忠派出的殺手,反正大唐皇帝不在長安宮中,這樣作法也不算不合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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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直至前一刻才得知李林甫病故,宰相府人擔心靠山一倒,報復便會接踵而來,即時封鎖宰相府,瞞着死訊,待眾人收拾細軟妥當,紛紛潛逃,太子才由安排在相府的心腹告知李林甫已死。
不幸的消息接二連三,才剛得知李林甫病逝,緊接着宮中又傳來楊國忠接任相位,太子素來與楊貴妃一脈有嫌隙,太子為求保住太子之位,緊急作了些安排,直到天色昏暗,才有空暇接見派至終南山奪取金龍皇氣的孔、王二位儒者。
太子府秘室中,昏暗的燭光,太子個性陰沉,平日議事總愛躲在讓人瞧不清神色的燭光后,一名中年文士隨侍在太子身前,晃動的燭光映照下,那文士方正的大臉忽明忽暗,原本應是正人君子的面貌,此刻顯得有些邪異。
孔、王二位儒者行進秘室,肅立在太子前,孔姓儒者左臂已失,用布條緊緊裹住斷臂之處,毒人之毒無葯可解,為求保命只好壯士斷臂。二人對於此次奉命奪取金龍無功而返,心中忐忑不安,孔姓儒者強忍斷臂之創,咬牙靜待太子開口。
在暗處中的太子,以着平平的語氣,開口道:“二位先生,金龍何在?”
王姓儒者趕忙回話,道:“回太子,微臣等辦事不力,此去徒勞無功,還讓毒人給傷了。”太子一點不在意孔姓儒者的創傷,仍舊語氣平平的開口問道:“金龍何在?”
一旁文士了解太子的心意,隨之開口道:“二位先生,金龍皇氣是否被吐番國師奪去?”看來這文士消息靈通,從長安城中搜得這消息。
王姓儒者轉頭看看中年文士,這文士姓房名琯,向來為太子最為親近的心腹,知此人有意維護,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低下頭回道:“回太子,金龍不知何故藏於毒人之軀,吐番國師看似有意奪取,但並未得手,臣以為,金龍應仍在毒人手中。”房琯聞言,也開口道:“太子殿下,按王先生所言,金龍藏於毒人之軀,毒人之能天下皆知,此事出乎常人意料之外,非二人之過,孔先生為此損去左臂,算來也是盡了全力,請太子明察。”
太子府中,似二位儒者這般高明的高手也不多,太子原是因楊國忠之事而遷怒,經房琯一說,自然改口說:“二位先生辛苦了,既然金龍現蹤,二位先生又見過毒人之貌,這奪取金龍之事就繼續委託二位先生。有何需要,二位先生就與房琯商量,無論如何,本王定要奪得金龍。”說著說著,聲調愈來愈凌厲,近來太子的帝皇之威日盛,常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懼,秘室中的三人齊跪伏在地,應道:“臣等遵命。”
待三人抬起頭來,太子早已失去蹤影,不知何時由秘道中離去,房琯舉起火燭,將室內點的明亮異常,轉身對着王、孔二位儒者道:“二位先生,太子吩咐,二位有任何需要儘管開口,只要小弟能幫上忙的,二位就不要客氣。”這房琯最擅於拉攏人心,本事不高可拍馬逢迎厲害的很,一張嘴可說得死人也活過來。
果然,孔、王二位儒者,齊行禮答謝道:“多謝房兄相助,我二人此番能免受罪責,全賴房兄,這份恩情我二人銘記在心。”房琯作人向來施恩望報又不願落人口舌,忙回禮道:“二位先生何必如此說,這是太子恩德,與小弟有何關係,二位先生可別害小弟,咱們還是談正事吧。”
孔姓儒者失去左臂,對於毒人心有憤恨,道:“奪取金龍不難,只要房兄能說動太子,將紫金劍借給我倆一用,只要毒人一除,金龍自然可降伏。”王姓儒者聞言連連點頭贊同,那紫金劍是太子秘藏的神兵,削鐵如泥,若有了此劍,要對付毒人自是容易的多。
房琯有些難以決定,紫金劍是太子平日隨身的寶劍,片刻不離身,要說動太子借出此劍,只怕有些困難。
踱了幾步,房琯一臉難色的道:“這事難,二位先生也知道太子惜劍如命,不知除了這劍,還有沒有它劍可代替?”
孔姓儒者絕決的道:“紫金劍除了鋒利之外,最為奇特的是劍身傷人不沾血腥,毒人渾身皆毒,若不用此劍,只怕難以成事。”房琯沈呤一晌,斷然道:“好,此事就應小弟身上,明日自然奉上紫金劍,先預祝二位先生順利奪得金龍,除了這事,不知二位先生還有何事要小弟效勞?”
王姓儒者道:“還要煩勞房兄代為追索毒人蹤跡,房兄掌管秘府,此事唯有房兄才能幫的上忙。”就算不說,房琯也知此事乃份所當為,順便賣個人情,爽快的說:“包在小弟身上,明日小弟就傳令給正氣盟,着正氣盟追查毒人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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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沸沸揚揚,幾個野心勃勃的勢力,紛紛派出人馬,大索天下要找出毒人的蹤影,安祿山的義子莫延程,奉命率領了三十位契丹高手,一路由太原往長安急趕,意欲先到終南山,以契丹人所擅長的追蹤之術,追索毒人。
吐番國師出了長安,並未返國,反而來到終南山擂台處,凝望着地上二個女子腳印沉思。由此處留下的跡象看來,毒人被擒,這二名女子是誰,竟能制服毒人。手中雖無神兵利器,吐番國師仍決定跟蹤尾隨,心中着實不信這天下間有人勝過自己,能擒服毒人。
為免多生事端,吐番國師虎拳連擊,將神農谷主留下的足印氣機衝散,防他人也來到此處查出毒人被擒之事。這一施為,當真害慘了莫延程一行人,終南山一片零亂,要從何查出蛛絲馬跡來,三十一人在終南山四處打轉,花了月余時日,不得已,只好無功而返,幸而在途中接獲洛陽傳來消息,望見吐番國師一路東去,莫延程研判必與毒人有關,急掉轉馬頭,緊追着吐番國師。
江南永王李璘,早心存不臣之心,此番聽聞金龍皇氣之說,連夜調動江南王府鐵衛北上,伺機奪取金龍,成為天下之主。
神農谷主與白若紫並不知孟雪歌體內藏着金龍皇氣,但卻知毒人在終南山一役已為天下人所知,不敢掉以輕心,沿路急趕並故布疑陣,神農秘谷能不為外人所知,神農穀人自有一套潛蹤匿跡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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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孟**慈心急若焚,終南山之戰已過十餘日,不見師哥歸來,錢功已私下告知,孟雪歌並未死於吐番國師之手,當然消息是由太子府中得來。
十餘日來,孟**慈食不下咽,人比黃花瘦,張書誠等人細心寬慰,但孟**慈見不到師哥,一顆心總是懸在空中,夜裏難以安枕。
這一日,張書誠等人要迴轉洛陽總壇,錢功來到孟**慈處,道:“孟夫人,在下與盟主等人就要回洛陽總壇,夫人是要在此處繼續等孟掌門,還是要隨我等到洛陽。”孟**慈心如槁灰,十餘日來師哥一點消息也無,若是仍在人世,定會想盡辦法來見自己一面,如今音訊全無,想來一是身亡、二是變成毒人忘了自己。
孟**慈不言不語,一點反應也無,錢功見狀,只好再開口:“孟夫人,昨日有人回報,在洛陽城郊看見毒人,我等這才急着趕回洛陽,孟夫人不如隨我等前去,或許能見到孟掌門。”這話有虛有實,那消息已被證實有誤,錢功是故意如此說,盼能引起孟**慈的生存意**,唯有帶着孟**慈,才有一絲希望,那孟雪歌若恢復意識,自會親自來尋。
果然,孟**慈不疑有它,眼中多出一絲光芒,虛弱的語氣問道:“這消息是真的嗎?”這些日子來已有太多誤傳,讓人空歡喜一場。
錢功答道:“千真萬確,那人還說毒人一揮手,就毒死他十幾隻雞,盟主已派人去看過,那些雞確實是中毒死的。”孟**慈語氣轉強,道:“那就快出發吧,免得師哥又不見了。”錢功見孟**慈強自振作,心中微有一絲內疚,忙安慰道:“別急,你的身子這麼虛弱,就這樣趕路,只怕未到洛陽就撐不住了,你要好生照料自己,先吃點東西。”孟**慈低聲謝道:“多謝錢壇主,**慈會保重自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未見師哥,**慈永遠心存希望。”錢功見達成目的,不再多打擾,每次面對孟**慈,錢功心中就有一分愧疚,欺騙這樣的一個善良姑娘,讓錢功這個久歷江湖的冷諸葛,也有些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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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假死狀態的孟雪歌全然不知孟**慈的思**,狂暴的毒人意識被六根銀針鎖在腦中,失去毒素的滋養,毒人意識日漸削弱,卻仍不死心的掙扎不休。
神農谷主每日都要檢視一次,順便將銀針刺回原位,牢牢的鎖住毒人意識,這一路上,神農谷主極為小心謹慎,有幾次感應到絕世高手氣機,這幾個高手有時會追錯方向,但沒多久就再次出現在附近,要不是神農谷主長相平凡且善於隱匿氣機,早讓這些人給識破。
陳州城郊,與白若紫藏於馬車內的神農谷主,再次察覺到吐番國師的氣機,這已是自出長安以來,第十四次了,這些人一直不肯放棄,逼得神農谷主迂迴曲折的由商州、鄭州、許州再折向陳州,沒想到還是拋不掉此人的追索。
還有一批人緊跟着此人,再過一會,相信那批人就會出現。都已經二個月過去,這些人還不死心,神農秘谷位在穎州,沒幾日就要到了,神農谷主有些心急,孟雪歌不能再拖了,要即早進入秘谷醫治,看來要好好想個法子,徹底的避開追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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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客棧,陳州城外唯一的客棧,往來行人若不想入城,就只能在此歇息打尖,吐番國師為行走方便、掩人耳目,早換成了唐人的服飾,現今大唐天下,胡人不受禁制,可隨意在中原行走。吐番國師走進客棧,並未受到旁人的特別注意。
客棧內,吐番國師獨據一張木桌,隱隱的氣勢透體而出,沉重的壓力讓客棧中的人不敢大聲交談,吐番國師自己並未發覺,自終南山與了空一戰,龍虎神功第九重功力首次全力施為以來,一股微寒的氣機總是不經意的顯露在外,莫延程便是靠着追蹤這股氣機,才能一路緊隨着吐番國師。
客棧外,騎乘駿馬的莫延程,左手握着闊劍潚灑的扛在肩上,身後三十名契丹高手,身着胡服,整齊劃一的勒停坐騎。莫延程單身一人走進客棧,其餘三十名高手原地不動。
莫延程是早就知道吐番國師在客棧內,臉上微微一笑,直直走到吐番國師對面,開口道:“國師,昨日延程的提議,國師不知思考的如何?”
吐番與安祿山一直有着秘密協議,二者狼狽為奸,莫延程與吐番國師是早就相識,昨日吐番國師再度追失神農谷主,莫延程現身與吐番國師開誠佈公,希望雙方協力,共謀金龍。
所謂共謀,莫延程其實是希望吐番國師助其一臂之力,將金龍奪取后獻與安祿山,日後安祿山逐鹿中原,願意將玉門關外隴右之地割與吐番。吐番國師並未將莫延程的話放在心上,安祿山遠在東北范陽,與吐番一南一北,向來也沒有交集,不過,若是能激起安祿山造反,大唐內鬥,吐番倒是有機會侵佔隴右之地。
權衡得失,吐番國師自己一人也難以成事,開口回道:“可,就依昨日協議,不過現在我已追失了方向,就不知能否再次尋得蹤跡?”
莫延程喜道:“多謝國師,只要國師告知些消息,延程自有辦法查出方向。”吐番國師也知這莫延程擅於追索敵蹤,既以答允協助,毫不隱瞞的將所知全盤告知。莫延程有些訝異,沒想到吐番國師追的並非毒人,而是二名女子,聽吐番國師之言,這二名女子在終南山擒下毒人,那金龍呢?這二名女子又那一方派出的高手?太子府?江南永王?還是楊氏一族?
從過往搜集的情報中,莫延程判斷不出神農谷主與白若紫的身份,只是由行蹤往淮南而來,猜想可能是江南永王李璘的人馬。
莫延程道:“國師,延程猜想可能是永王李璘江南的高手,國師的看法呢?”
吐番國師回道:“今早接獲消息,江南鐵衛近百人北上,料來是前來接應,你的猜測應該沒錯。”莫延程心中一驚,自己一路緊隨,全沒發覺吐番國師從何處收得消息,看來吐番在中原佈下的探子組織也相當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