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逍遙遊
群山之間，飛鳥翔躍，景色宜人，沒有了蔓藤的遮掩，不時有鳥兒飛入洞中，不乏調皮者，在楚岳身上跳躍一陣后離去。山間的濕氣更勝峰頂，氣溫更是低上許多，楚岳在一陣輕微的涼意中醒來，思維兀自有些遲鈍。
“唔！好險沒毒死我！還好沒事，似乎身體輕鬆多了，渾身舒泰！”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楚岳若有所思。
感知着身體的變化，楚岳有些失望，似乎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一舉成為絕世高手，力量沒有增強，體內的真氣增加似乎也很有限，有的只是一種很飄渺的感覺，那種感覺似是而非，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也許這種感覺就是通脈丹真正的效果吧！疏通全身經脈，而不會直接的提高人體的力量與真氣，也許一時間看不出效果，但長遠來說，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暗自體味了一會，楚岳吐出一口濁氣，他已從黯然的心境中走了出來。
有句話說得好，努力決定下限，天賦決定上限。
世人只道江郎天賦異稟，少而有成卻不思進取，以至留下個江郎才盡的千古笑名，正是有天賦而不知努力的寫照；而相反，空有努力而無天賦，最終也難有所成就，楚岳記憶中就有一段古文，說的是一個宋朝人，頗為耐人尋味，文中謂其“初從文，三年不中；后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比較而言，雖然通脈丹不能直接增強楚岳的實力，但卻給楚岳打下了更加深厚的根基，使他擁有更多的潛力，這樣算來，子休的安排也可謂煞費苦心了。
將注意力從自身移開，楚岳將目光凝聚在腰間的長劍上。手握劍柄，緩緩的將劍身自劍鞘抽出，劍身顯露的瞬間，楚岳彷彿感覺到一陣刺痛，忍不住眯住了眼。
“好一把純鈞！”撫觸着劍脊上色澤分明的兩個古字，楚岳忍不住一聲驚嘆。
劍長三尺，寬寸半，堅固厚實，劍身清亮，如一汪清泉，其上陣列着青黑色菱形花紋，盡顯尊貴，劍身兩側開刃，寒光凜冽，鋒芒畢露，兩個古字“純鈞”宛如烙印般印於劍脊上，自成一體，卻渾然於劍身，撫之，無浮凸之意，無裂隙之感，仿若天成。
“好劍！”楚岳似乎找不到更多的詞來形容，縱劍身前，小心的觸摸着冰冷的劍身，如撫摸着少女吹彈可破的肌膚般，他眼中的溫柔與驚喜濃郁的化不開。一把好劍，是所有習武之人的夢想，而這把純鈞，無論是造型比例，還是製作工藝，亦或是鋒芒銳利，俱都無可挑剔，的確當得好劍之名，比起楚岳腰間花費巨資並請名家打造的盤龍軟劍，純鈞無疑要更勝一籌，這也難怪他見獵心喜。
“果真好劍！子休兄果真妙人！”屈指彈於劍身，一聲清亮的劍鳴響起，拉出長長的“嗡嗡”顫音，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奇人子休，楚岳更加好奇了。
歸劍入鞘，楚岳的心思稍斂，將洞中所得最後一物去了出來。
“逍遙遊！”看着書冊封面上意蘊斐然的三個字，楚岳想起了孤雲峰頂石柱上刻寫的“逍遙居”三個古字，很顯然，兩者同出一源，想來應該都是子休的手筆了。
“吾少時周遊列國，時天下紛亂已現，有感眾生皆苦，吾亦難以獨善其身，遍尋自在而不得，故心中多有煩憂。
一日，於北海泛舟，神思物外，於扁舟中思慮冥冥，渾然無物，以致輕舟逐於流水浪濤，不知身在何處，神遊間，似見海中有大物浮出，其行似魚，巨然無邊，轉而展翅，翼若垂天之雲，縱橫輾轉，扶搖九霄而去，觀其行止，無拘無束，觀其納度，滄海可入，惶惶間，吾心有所悟。
於神遊中歸來，方知輕舟已入溟海深處，浪濤翻湧，屢有覆滅之險，然終於風口浪尖，隨波逐流，安然無恙，於是乎，福至心靈，得此中卷，名《逍遙遊》。
逍遙者，上如鯤鵬，吞雲納海，去留無意，無可拘束，天地傲游；下如扁舟，憑風任雨，傲立潮頭，清波逐浪，自成一界，自由自在！
此卷天成，得之，甚幸！”書卷第一頁，飄渺淡雅的文字歷經數百年，神韻不減，墨香淡然，文字自右而左，縱向書寫，典型的古代書寫方式韻味着獨特的美感，而其中的經歷更讓楚岳心馳神往。
“嘶！好玄奧的樣子！”楚岳倒吸一口涼氣，若非親身經歷了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絕對會以為這又是某個小說中的臆想。
“不過，《逍遙遊》這篇文章似乎在哪聽過！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對，好像是哪一年的語文課本里有的，似乎這篇文章的作者還是個名人來着，哈哈，看不出來，子休原來還是個名人啊！”初時，楚岳還不以為意，慢慢的，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細細一想，才發現早有所聞。
“原來如此，後世廣為流傳的《逍遙遊》不過是當時的敘事之作，而其中真正的精華卻被密藏在這個山洞中，要不是親眼所見，估計不會有人知道吧！也對，要是這東西真這麼厲害，流傳出去還不天下大亂！”大致的將手中的書冊翻閱完畢，楚岳神色間閃過一絲瞭然，如若子休所言非虛，那這秘本的確算得上是天成之物，遠勝各家的絕學秘技，說是仙家之物怕是也不為過，的確不可輕易流傳出去。
恍然間，楚岳似乎想起了很多很多，最終，化作一陣大笑，“哈哈，老子果然時來運轉啊！”
《逍遙遊》全書分為兩個部分，一為輕功身法，以逍遙遊為名；一為吐納心法，即內功心法，名為鯤鵬勁。
逍遙遊，練的是輕功身法，有大鵬行空之意，無拘無束，迅捷如電，又有瀚海行舟之意，自成一界，隔岸觀火，這門功夫修鍊到最高境界，上可凌空虛度，御空而行，下則靈如飛鳥，圓轉如意；而鯤鵬勁，練的是內氣修為，也就是楚岳概念中的真氣，沒有所謂的層次之分，一套口訣，對應着經脈竅穴的運行方法，吐納山精靈氣，壯大自身，取自鯤鵬吞天吶地之意，融於天地，卻又超然於天地，修鍊到極處，幾可破碎虛空。
“以人的力量，破碎虛空？不太科學吧？不過貌似一個手電筒也弄出個黑洞，好像又沒什麼大不了！”楚岳極力的消化着書冊中的信息，腦中紛亂不已。
“唉！不管了，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練了就知道了！可惜啊，子休那套悟自鯤鵬行止的招式沒留下來，想來那才是最直接生猛的東西吧！說什麼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看是怕留下來徒生禍端才是真的！算了，鯤鵬是指望不上了，回頭我看看白羽得了，那也是了不起的靈禽，雖然，白羽似乎比不上鯤鵬的一根鳥毛！”想着想着，楚岳發現自己似乎有點杞人憂天，這才醒過神來。
凡天下之事，知易而行難，武學之事，亦是如此。楚岳雖然得到兩套堪稱仙物的絕世武學，卻依然有些一籌莫展。
按理來說，兩套功夫相輔相成，修鍊起來應該沒什麼難度的才是，楚岳起初也這樣認為，但真正的練起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輕功方面還好，有着白羽十多月訓練打下的基礎，不出一月，這逍遙遊的身法就已經登堂入室，雖不能御風而行，但一躍十丈，踏葉飛行，已然不是難事，同時身體的反應與靈敏也得到極大的加強，小範圍的騰挪輾轉，也是爐火純青；但鯤鵬勁的進展，就不那麼如意了，所謂內功心法，除了真氣路徑及身體竅穴外，還有着一個意字，心法心法，所謂的心，指的就是意了，每一門心法的意都不同，只有明悟了意，才能在心法修鍊的過程中如臂指使，事半功倍，反之，就如楚岳現在這樣，功夫沒少花，進境卻不盡如人意。
修鍊鯤鵬勁的過程中，楚岳總感覺真氣的運轉達不到圓轉如意的程度，而身體的各處的穴位開啟也頗不自然，與心法中所言內氣圓轉，內外交接，清流納入，濁氣外排，難以相符，雖然身體並未有任何不適，但幾近於無的進境也讓他愁眉不展。
“可惜，也許真的只有子休那樣真正見過鯤鵬的人，才能領會這樣的意吧！不過，我也不能放棄，雖然進展不大，但總比原地踏步好，而且說不定有一天一個蘋果砸在頭上，我就頓悟了呢！”再一次從心法修鍊中醒來，楚岳苦笑道。
上不見峰頂，下不見谷底，楚岳盤膝靜坐在山洞下方生出的蒼松末梢，鯤鵬勁獨特的修鍊效果讓他在修鍊的時候身體自然而然的無比輕盈，即便不太粗大的蒼松末枝也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之所以選在這樣危險的地方，也是楚岳多次嘗試的結果。
在這幾乎身無所依的地方修鍊鯤鵬勁，才能讓他最大限度的忘記身邊的一切，進入空的境地，這樣更有助於鯤鵬勁的修鍊，而這也是楚岳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
站起身來，松枝似乎有些不堪重負的上下晃動起來，楚岳也不以為許，默運真氣，逍遙遊的身法展開，如一隻矯捷的猿猴，不時的在岩壁上輕點，一躍而數十丈，不一會，便回到山頂。
自取得山洞中的物品后，楚岳便已回山頂居住，只是在練功的時候才會下去。山頂上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那株古樹上的劍痕又多了不少，而且入木三分，顯然是劍者的劍術有所精進。
“七百九十天！兩年又兩個月，我好像已經二十歲了！”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古樹，楚岳逸興索然。二十歲，不到而立之年，正是人生中最為璀璨的時刻，這個年紀的人，有着凌雲的壯志，偉大的夢想，指點江山，揮斥方遒，而他楚岳，卻只能孤身一人，於這深山中，與天地為友，與白鶴為伴，日子雖然瀟洒快意，但在他心底的最深處，卻未嘗沒有一絲寂寞，這絲寂寞，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不經意間，遺落在時光中。
千年藏鋒歸鞘中，一朝出世九州寒，紅粉不應流落於坊間，寶劍終不會埋葬於塵土，他楚岳，終歸也會去到屬於他的地方。悄然間，白羽落在一處峰尖，凝然遠眺孤雲峰，看得年輕的身影已經進入茅屋，便又悄然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