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
那時候他的父親向驚天是江南驚天鏢局的總鏢頭。
有一次驚天鏢局接了很大的一趟鏢，那趟鏢是護送江南北運的漕銀三百七十萬兩。
那時向洪新婚不久，他的妻子就是他現在好朋友李龍心的表妹。
為了安全的送這趟鏢，驚天鏢局所有的人都抽出來送這趟鏢，當然向洪也參加了這次護鏢。
那時向洪的武功不算很好。
那夜，鏢到了蘇州。
安排完所有的事後，向洪便與他的妻子彩燕住進了他們的房間。
還是象以前一樣，向洪還是首先慢慢的將彩燕抱上床，再輕輕解開她的羅裙，慢慢欣賞彩燕逐漸暴露的身體，然後再從彩燕的發跡輕輕往下吻，圓如滿月的**，紅如櫻桃的
正在這一瞬間，只聽見一聲慘叫，向洪倉促間回首，只見自己的妻子已被一劍釘在床上，美麗的軀體瞬間扭曲變形，鮮血不斷從傷口湧出。
一蒙面人迅速拔出劍，踢開窗遠去了。
等向洪回過神來時，戰彩燕已只剩最後一絲氣息，他留給向洪的最後一句話是：“阿洪，我真……真不想離開你……”
由於漕銀日程催得急，第二天向驚天留下了副總鏢頭，也是他最貼心最得力的肋手杜誠和一名得力的鏢師辦理後事，然後就繼續上路了。
然而也許禍不單行，就在當天，鏢銀被劫了，向驚天戰死在沙場，所有護鏢的鏢師，趟子手，包括車夫無一人生還！
然後緊跟下來的賠鏢，向洪的母親苗銀花上吊自盡，姐姐向秀將自己賣給青樓，向洪的弟弟向永也忽然失蹤……
向家只剩向洪和一名老僕向忠，而向忠也在五年前離開向洪故世。
人的一生有時候會風光得意，聲名顯達，而有些時候也會忽然一夜間變為乞丐，淪落街頭。
這就殘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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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蘭心忽然打斷向洪的思緒問道：“你在想什麼？”
向洪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能用嘴掩飾自己，但他掩飾不住自己的淚水，淚水從他冰冷的臉頰上流下，在月光的折射下，分外顯眼。
慕容蘭心忽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向洪拭去淚水，強笑道：“是么？”
慕容蘭心道：“不錯，我知道你一定想起了一位很好的女人，對不對？”
向洪忽然有些佩服慕容蘭心，她的確猜得很准。
其實有許多時候，使一個男人流淚的原因，往往並不是挫折與失敗，而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自己愛得很深的女人。
所以向洪點了點頭。
慕容蘭心道：“她很漂亮，對嗎？”
向洪又點了一下頭。
但向洪知道他只所以想他的彩燕，並不是因為彩燕漂亮，就算彩燕不漂亮，向洪也會永遠想她，會永遠記住她的。
其實，人世間有許多約定俗成的誤解，就象許多人以為只要一個女人有漂亮的容顏，她就會有辛福的生活，會有很多人去愛她一樣。而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女人，真正迷人的東西往往不是她美麗的容顏，而是在內心深處體現出的那種氣質和魅力。
許多男人，玩女人的時候找的是漂亮的女人，而找伴侶的時候，更注重的是這個女人的魅力。
所以自古紅顏多溥命，都是因為沒有一個男人對她們用的是真心的一樣。因此如果一個女人具有漂亮的容顏，而沒有相應的氣質和修養及學識，那麼這個女人的下場一定是很慘的。
只可惜的，很多女人都不知道這點。
更可悲的是，所有漂亮的女人，特別是很漂亮的女人，她們都不承認這點。
慕容蘭心又道：“那她現在在哪裏？”
向洪緩緩道：“一個很遠的地方。”
慕容蘭心道：“你難道沒去找過她？”
向洪道：“我有一天會去找她的。”
慕容蘭心道：“為什麼？”
向洪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凄涼：“因為她也許已經在天上，也或許還在黃泉路上等我。”
慕容蘭心沒有再問，她沒有想到向洪喜歡的女人已不在人世。
她忽然明白向洪為什麼流淚。所以過了一會，她才小聲道：“真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她已經……不在，不在人世了。”
向洪笑道：“她是我的妻子。”
慕容蘭心道：“你……很想她，對嗎？”
向洪點頭，然後慢慢道：“她已離開我十二年了。”
慕容蘭心道：“那你……你後來……就，就再沒有找過其它的姑娘？……我是說，自那以後，你就一直單身？“
向洪點頭。
慕容蘭心想了一會，忽道：“是不是天下除了她以外，你再找不到一個值得自己去愛的女人？”
向洪沒有回答這句話，但他心裏回答了：“是的。”只是他沒有說出口。這種話本不值得說出來，因為他用不着要向誰表明這種心跡。
因此他又使勁喝了一大口酒。
慕容蘭心道：“可以再給我喝一口嗎？”
向洪笑了一下，便將酒壺遞給了慕容蘭心。
慕容蘭心接過酒壺，學向洪模樣狠狠喝了一大口，然後眉頭皺了一下，就將還在口裏的酒使勁全吞了下去。
向洪淡淡道：“你不會喝酒，不要這樣喝，這樣喝會傷身體的。”
慕容蘭心低下頭，雙手捂面，低聲道：“謝謝你的關心。”
然後向洪就看見淚水從她的手縫間流了出來。
向洪奇道：“你幹嘛流淚？”
慕容蘭心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抬頭，微微笑道：“我沒有。”
向洪沒有跟她爭辯，只嘆了一口氣，這下子輪到他抬頭望天道：“今夜的月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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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以來，第一次有女人晚上陪他談心，他心裏說不出有種什麼滋味。
月亮已從樹梢頭躍出，如一輪圓盤掛在天上。
慕容蘭心忽道：“我為你吹只笛曲，你聽么？”
向洪點頭。
慕容蘭心道：“只可惜我吹得不好，你不要笑才好。”
向洪微笑道：“我當然不笑。”
慕容蘭心點了一下頭，才抬臂橫笛，輕輕吹了起來。
她吹的是一曲“折楊柳。”
笛聲幽怨軟綿，頓令人生出無窮思**。
不一會兒，全曲吹完。
慕容蘭心低頭道：“讓你見笑了。”
向洪搖了搖了頭，道：“吹得很好。”
慕容蘭心道：“那是你取笑我。”
向洪沒有說話，忽嘆了一口氣，道：“我也為慕容姑娘舞一趟刀，你願意看嗎？”
慕容蘭心馬上鼓掌道：“當然好。”
向洪緩緩站起身來，過去取了單刀，道：“我這趟刀還有一首詩決，我每次練刀的時候，都要**出來的，你願聽嗎？”
慕容蘭心道：“當然要聽。”
向洪點了點頭，長刀忽然狐形劃出，就聽向洪開口**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
只見月光下，刀光滾滾，只見一團白光在草地上翻滾，呼呼有聲。
白影中向洪的詞句卻穩穩送出，彷彿他就站在那裏吟誦一樣，絲毫不見一點急促之意。
只聽緊接着“
“轉朱閣，低倚戶，照無眼。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詞一**完，只見白光頓收，向洪已收刀過來。
慕容蘭心歡喜的道：“你的刀法真好。”
向洪沒有回答慕容蘭心這句話。
慕容蘭心又嘆了一口氣，才道：“我大哥常說他的刀法天下第二，今天才知此言不虛。”
向洪疑道：“你大哥？”
慕容蘭心道：“不錯，我大哥是慕容易。”
向洪笑道：“原來你是姑蘇慕容家的大小姐。”
慕容蘭心道：“你剛才沒有猜到，對嗎？”
向洪點頭，忽微笑着問：“那你大哥說誰才是天下刀法第一？”
慕容蘭心道：“沈笑南。”
向洪心裏隱隱一痛，因為他一直都以為自己的刀法是天下第一的。
所以他馬上問道：“沈笑南是誰？”
慕容蘭心道：“他是前輩名俠肖雲風的小徒弟，你認識肖雲風嗎？”
向洪搖頭，道：“我只認識他的另一個徒弟辛無劍。“
慕容蘭心道：“冷劍客辛無劍？”
向洪點頭。
慕容蘭心忽然道：“你猜我剛才看見你的刀法后怎樣想？”
向洪道：“怎樣想？”
慕容蘭心道：“你猜呢？”她的笑容很純很美，所以向洪看了忍不住心裏一盪。
向洪搖頭道：“我猜不出。也許你覺得不好，對不對？”
慕容蘭心道：“不，我只覺得我大哥的刀法應該排第三。”
向洪奇道：“為什麼？”
慕容蘭心道：“因為他的刀法沒有沈笑南的好，而沈笑南的刀法又沒有你的好。”
向洪心裏忽然又有點高興，道：“你在騙我開心。”
慕容蘭心道：“不，我說的是真話，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向洪搖頭。
慕容蘭心道：“我哥要把我嫁給沈笑南。”
向洪道：“那你呢？”
慕容蘭心道：“但我不喜歡沈笑南。”
向洪奇道：“為什麼？”
慕容蘭心沒有說話。
向洪疑道：“沈笑南不英俊嗎？”
慕容蘭心道：“不，他很英俊。”
向洪道：“那他喜歡賭博？還是喜歡嫖女人？”
慕容蘭心道：“都不是。”
向洪又道：“那他沒有錢？或者是其它……？”
慕容蘭心道：“不，他什麼都好，但也許就是因為他太好了，好得沒有了一點缺點，所以我不喜歡。”
向洪搖頭，他弄不懂慕容蘭心的心裏在想什麼。
沈笑南既英俊，又有錢，不賭不嫖，而且刀法卓絕——這點向洪雖然沒見過，但他相信，被慕容易推為天下第一刀客的人，手下決不含糊。可慕容蘭心居然會不喜歡她，因此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想了想，向洪忽笑道：“我知道了，沈笑南一定是少年得志，很驕傲，所以你不喜歡？”
誰知慕容蘭心還是搖頭，道：“他很謙虛。”
向洪詫道：“那你….？”
慕容蘭心道：“可我就討厭他裝模作樣的樣子。”
向洪奇道：“哦？這話怎麼說？”
慕容蘭心淡淡道：“有的人的謙虛，是天生就的，所以令人產生好感，可有的人的謙虛，卻是裝出來的，所以惹人反感。”
向洪苦笑，半響才道“那你大哥怎麼說？”
慕容蘭心道：“他說，沈笑南出身名門，人又謙虛謹慎，不嫖不賭，而且又是天下刀法第一的人。”
向洪點頭道：“那他說得沒錯啊。”
慕容蘭心又道：“他還對我說，在家裏他是家長，要將我嫁給誰就嫁給誰！”
向洪道：“那你又怎麼回答你大哥？”
慕容蘭心道：“我說，沈笑南不嫖不賭，那是做給你們看的，你們又沒有天天跟着他，怎知他不嫖不賭？況且，就算現在不嫖不賭，誰敢保證他將來不嫖不賭？”
向洪苦笑。
慕容蘭心道：“再說，沈笑南表面上看謙虛謹慎，誰知他心裏沒有亂想？這世上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又不是沒有。”
慕容蘭心說到這裏，接道：“還有哪，你們都說他的刀法天下第一，我看不一定，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難道天下第一這四個字是你們想給誰就給誰的嗎？誰承認他的刀天下第一？”
向洪忽然發覺很有趣。道：“後來呢？”
慕容蘭心道：“後來我大哥發怒了，說如果我能在江湖上找出一人的刀法勝過沈笑南，他便不把我嫁給沈笑南。”
向洪笑道：“所以你就找到了我？”
慕容蘭心沒有回答他，而是滿臉期盼的道：“你的刀法肯定比沈笑南好，對嗎？”
向洪搖頭，道：“我的刀法其實不好。”
慕容蘭心道：“你騙我的。”
向洪道：“我騙你？”
慕容蘭心道：“當然，因為青城三劍找過沈笑南，但沈笑南失敗了。”
向洪奇道：“沈笑南敗了？”
慕容蘭心道：“是啊，真可笑。”
向洪道：“可笑什麼？”
慕容蘭心道：“可笑我大哥還與沈笑南二人相互標榜，自以為是天下一流的高手。”
向洪忙道：“你這句話怎麼說？”
慕容蘭心道：“那天青城三劍邀斗沈笑南，後來沈笑南敗了，青城三劍走後，我大哥問沈笑南為什麼要讓青城三劍？還說沈笑南一定能戰勝青城三劍的。”
向洪沒有說話。
慕容蘭心道：“明明敗給人家了，還偏偏往自己臉色上貼金，說讓了人家，且不好笑？”
向洪道：“那沈笑南怎麼回答你大哥？”
慕容蘭心道：“他當然順台階下啦，有人給自己台階，哪個人不下？他說，青城三劍雖然狂妄，但卻是正派中人，況且並無劣跡，他們只想得到天下第一的稱號，那麼我何必勝了他們而讓他們灰心？我敗了無所謂，但如果勝了他們，且不是讓天下從此少了三個名門劍客，那麼雖然我沒有殺他們，但與殺了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向洪忽然覺得這沈笑南隱約有大俠之風，如果有可能的話，向洪真想與之交個朋友。
只聽見慕容蘭心道：“而青城三劍卻被你一刀就殺了，所以沈笑南的刀法絕對沒有你的好。”
向洪搖頭，他想說：“天下真的好的刀法並不是殺人刀法。”但他知道，就算他說了，慕容蘭心也不一定懂，所以他沒有說。
向洪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禾，忽然對外大聲道：“外面的朋友，既然來了，何不出來喝杯酒？”
沒有回答。
向洪笑道：“裝神弄鬼，可不是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