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從你開始 從你結束
180
Z國,京市。
上午九點,人民大學千人大禮堂。
此時人聲鼎沸,從門口往裏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頭,連過道里都坐滿了人,場面不可謂不壯觀,並且還有逐漸遞增的趨勢。
女孩子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但無一例外神情興奮、雙眼冒紅心,而她們的話題里永遠離不了一個人。
江如飛,一個最近半年裏聲名鵲起,人氣火爆的鋼琴家,他的容貌不遜色於娛樂圈裏任何一個天皇巨星,他的氣質溫潤如玉令人舒心,更重要的,是他的鋼琴聲具有魔力,讓人沉浸在他編織的一個個或夢幻、或憂傷、或歡樂的世界裏,不可自拔。
他畢業於維亞納音樂學院,是國際音樂大師多倫.愛爾德的得意弟子,已逝殿堂級作曲家布廉的同門師弟,這樣的光環下,更是將他推上了一個頂峰。
鋼琴家是一個高雅的職業,而江如飛卻讓更多人了解它,從而達到全民火爆的地步,初起很多人對此嗤之以鼻,不就是一個彈鋼琴的嗎?又什麼好牛的。
但每一個聽過他現場彈奏鋼琴的人,最後都成為了他最忠實的腦殘粉。
他有一個非常彪悍的粉絲群體,粉絲名叫“江家軍團”,在網上所向披靡,所有敢罵她們偶像的人,全部都被他們追着罵,甚至粉絲中有電腦高手挖出了對方的全部信息,被放到網上供人貽笑大方,俗話說鍵盤俠都是摳着腳趾頭一臉矮矬窮現實生活中不如意才會到網上找存在感,她們就是要告訴全世界的人,她們的偶像不是你們那種矮矬窮可以玷污的。
由於火爆的人氣和偶像氣質,有不少導演找到江如飛的經紀人希望他能加入自己的新作品中,畢竟有好的作品可以延續人氣,以後也多條路可以走,但統統被經紀人拒絕,也因此在網上和很多當紅偶像放在一起比較,每次都是以“江家後宮”的彪悍戰鬥力而終結。
一個彈鋼琴的哪來這麼大影響力?
現實告訴你,他的每場音樂會的門票在網上剛掛幾分鐘便告罄,現場人滿為患,媒體電視台也爭相報道,但他本人卻極為低調,從未參加過電視台的任何節目及廣告活動,甚至連一張他的清晰正面照都沒有,粉絲也只有在他每次開音樂會的時候才能在台下遠遠的望着,以解相思之苦。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保持了神秘感,才會更加令人瘋狂,猶如站在雲端之上,只能遠觀……
而今天,便是江如飛全國巡迴音樂會的最後一站,為了報答粉絲,便將地點定在了大學禮堂,也終不負所望,現場火爆至極。
“飛飛怎麼還沒出現,我為了能看他一眼,可是逃了一天的課,老天保佑,千萬不能讓老媽發現啊”,一個女孩子雙手抵在下顎處做祈禱狀。
“嗯嗯,你知道我為了見他一面連夜坐了十二個小時的火車,都沒休息好,你看我的黑眼圈”,一個女孩子指着自己眼下的青黑撅着嘴巴說道。
“哎……飛飛為什麼那麼低調,你知道嗎?劉導演的那個新戲角色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誰知他卻給推了,便宜了范郝然那個男人”。
“誰讓我們愛他呢,愛他,就要支持他的任何決定”。一女孩長吁短嘆的說道。
“好了,都別說了,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認真聽,不許拍照,不許錄音,不許打電話,小許你帶兩個人去維持現場秩序,燃燃你負責網上宣傳,曉琳等演出結束安排人留下來打掃衛生”。一短髮女孩站起來快速而嚴厲的說著。
幾個女孩乖乖的點頭,無它,這個氣勢強橫的少女便是江如飛粉絲後援團的團長,也是個戰績彪榜的人啊。
周圍的人目光時不時的落在這邊,這群年輕女孩穿着統一的印有江如飛動漫形象的T恤,帶着手環,一看就粉絲性質十足。
原來,這就是網上戰鬥力十足,至死擁護江如飛的粉絲團啊!
九點一刻,帷幕緩緩拉開,在一個女主持人象徵性的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是江如飛的個人演奏時間,氣氛頓時達到高chao。
燈光緩緩退去,整個禮堂陷入了短暫的黑暗中,只有舞台中央偏左的地方,一架潔白的三角鋼琴靜靜的坐落在那裏,等待主任來為它賦予生命。
後台,江如飛靜靜的坐在化妝桌前,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化妝師看着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妝容,滿意的點點頭。
這人,不去當明星就可惜了,看這五官,在鏡頭下該是多麼完美啊!
“江先生,該您出場了,請準備一下”,工作人員站在江如飛身後恭敬說道。
江如飛沒有反應。
工作人員疑惑的抬眸看去,“江先生”?
“我知道了”。站起身來,面色平靜的往外走去,彷彿自己從不曾失神過。
邁着平穩的步子,緩步走到舞台中央,面向台下一雙雙眼睛,穿着白色禮服的少年微微一鞠躬,直起身來,清潤如玉的面容,和緩如春風暮雨般的眼睛,勾唇淺笑,便是風華無雙。
“江如飛……江如飛”。有女粉絲動情的尖叫,其他人也跟着喊起來,尤其是粉絲團的女生,聲音之大簡直要掀翻屋頂了。
江如飛坐到鋼琴前,望向舞台之下,一雙玉眸在光影之下光華流轉,溫軟清華,一指豎在唇邊,輕輕的一聲“噓”,便透過琴架上豎著的話筒遠遠傳遞出去。
禮堂一下子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少年笑的溫暖而靜謐,看的一乾女粉絲捂着心口直呼救命,雙手掀起琴蓋,露出黑白相間的琴鍵,少年垂眸看着琴鍵的目光眷戀而深情,猶如是他最心愛的姑娘。
“這一首重生的愛,是我在音樂學院進修期間自己譜曲的作品,我要獻給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使天各一方,即使物是人非,你要記得,阿飛永遠都是你的阿飛”。少年清潤柔和的聲音透過話筒飄進每一個人的耳中,被這無奈而悲傷的語氣一怔,少年十指已覆上琴鍵,飛快遊走,低沉而荒涼的樂聲自指下流瀉。
禮堂門口處的一張椅子上,坐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穿着一件極具有江南風格的刺繡長裙,喇叭形狀的袖口露出一雙皓白臂腕,晶瑩剔透的玉鐲更襯的肌膚白皙通透。
長裙逶迤而下,遮了雙腿,層層疊疊的裙擺上點綴着細小的蘭花,戴着一頂禮帽,看不清容顏,靜靜坐在那裏,便如一副山水墨畫,優雅而嫻靜如水。
旁邊坐着兩個在校大學生,時不時的看這女孩一眼,其中一個猶豫再三,到底鼓起勇氣紅着臉問出口:“請問學妹你是哪個系的”?
女孩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般,即使優美的樂聲在耳,也不抵這男子激動的心態。
這女孩光看氣質就令人心悅不已,清新怡人,又超凡脫俗,再不下手就晚了。
“呃……學妹,我叫許超,今年大三,是計算機系電子信息工程專業A3班的,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嗎”?
為什麼沒有反應?男子蹙了蹙眉,難道自己就一點魅力都沒有嗎?
泄氣的靠回椅背,身邊的好友趴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雙眸一亮,又看了女孩一眼,便裝作安心的聽起來,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在注視着女孩這邊。
半個小時過去,男生有些不耐煩了,這些音樂有什麼好聽的,在電腦里下載下來不是照樣能聽嗎?用得着在這裏一坐就是大半個小時的嗎?腰都酸了,但是門口有人守着,演出沒有完畢誰都不能離開。
聽過的人都說江如飛的琴聲具有魔力,他可以瞬間把人拉入到他用音樂編織的世界中,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沉浸在那喜怒哀樂、悲歡嗔痴中,再醒來,恍如隔世,今夕何夕。
謝幕,消失,不過眨眼間,當所有人自那恍惚中清醒過來,舞台之上,哪裏還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粉絲團的女生不住的抹着眼淚,跟着人群往外走去,“你們說,飛飛一開始說的那個人是誰啊,會是他愛的人嗎”?
“誰知道啊,但是看他的語氣,應該是他曾經愛過的人,哎……想想就覺得心痛,要讓我知道是誰敢拋棄咱們的飛飛,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掄起拳頭,一副女漢子架勢。
“咦?那是飛飛的車子嗎?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雖然飛飛從來不出現在公眾視野中,行程一向低調,但是能遠遠的多看一眼也好啊”。女孩指着不遠處掩在香樟樹后的一輛保姆車。
幾人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往保姆車的方向移去。
在江如飛落下最後一個音符時,喬心終於抬眸看向舞台之上那個白衣清華的少年,淺淺勾唇,溫柔舒緩,看呆了旁邊的男生。
起身,離開,纖細高挑的身影消失在禮堂門口,男生一愣,在好友的提醒下追了出去。
喬心步伐悠然的行走在大學校園裏,花壇里翠意盎然,道路兩邊梧桐高聳,遮住了燦烈的陽光,裙裾隨着走路的動作如浮花飄搖,行走間搖曳生姿。
喬心眯眼欣賞着周邊景緻,她想,如果她是個出生在平凡家庭里的平凡女孩,十八歲的年紀,應該正是剛考上大學的年齡吧,像這些朝氣蓬勃的大學生一樣,懷揣着夢想和激情,在青春的道路上奔赴。
前世二十二年,今生八年,加起來,她已經三十歲了,除了滿身的傷,和滄桑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想着勾唇而笑,她今天見到了阿飛,他如她希望的那樣,站在鎂光燈下,他的光芒緩緩綻放,有很多人都喜歡他,他終於不再孤單。
路過的人不時回頭看向這個穿着長裙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墨發如錦緞流瀉,光澤瀲灧,氣質清冽柔和,步伐悠然,及其吸引人眼球。
“我剛才看到她的臉了,她長的真的好漂亮,比鹿嬋還要漂亮,我的天啊,你知道嗎?我剛才差一點心跳停止”。男生說到激動處雙手抓住身旁好友的手。
好友挑了挑眉,“比鹿嬋還要漂亮?那得漂亮到什麼程度啊”?鹿嬋可是華語娛樂圈裏公認的頂級美女,都說再過一百年都出不了一個鹿嬋。
“真的,我不騙你,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天啊……”。黑澤透亮,又神秘深邃,只看一眼,便失了全部心神……
好友推了他一把“既然如此,還猶豫什麼?你可是咱們學校公認的校草,還配不上她嗎?再晚美女可就消失了”。
男生定了定神,在好友的慫恿下,正要朝女孩走過去,女孩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一輛保姆車勻速駛過,車流蕩起的枯葉在少女周身飛舞,裙裾微揚,鉗繡的銀絲勾勒的蘭花竟似有了生命般,怒放着搖曳。
少女壓低了帽檐,微微後退一步,退回到梧桐樹下。
坐在車子裏的江如飛目光漫不經心的掃向窗外,眼角餘光里一道淺藍色的身影轉身離開,他微微一愣,想起鐫刻進腦海里的一道身影。
江南里的煙閣樓台,小橋流水,跗骨笛音,川流人息,他就那樣眼睜睜的看着她如飛花般逐漸遠離他的視線,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卻在一個相似的背影上,再次沉淪。
“停車”。驟然大喊道,司機猛踩剎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便見後座的人突然推開車門,朝後方跑去。
沒有……是眼花了嗎?
還是幻覺。
他迷茫的站在原地,舉目四顧,可是除了來來往往的學生,和高聳入雲的梧桐,根本沒有他朝思暮想的那道身影。
“啊……是飛飛,真的是他……”,追上來的一群女生瘋狂的朝江如飛跑去,她們卻沒注意到,那少年緊蹙的眉頭,和失魂落魄的模樣。
喬心背靠粗壯的樹榦,微微仰頭,淺淺一笑,細碎的光芒透過樹葉的間隙傾灑而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裏,漾着一線溫柔的笑意和釋然。
男生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沒有……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消失了?
那麼漂亮的女孩,不會是妖精吧……男生一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只有妖精才能長得那麼美。
……
“小姐,人帶來了”。走出大學校園,守在門口的簡菱便走了過來。
喬心點點頭,簡菱順手拉開車門,喬心彎着腰鑽進去,簡菱開車。
喬心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晚上安排一家飯店,把他帶來”。
簡菱在心底尋思着京市有什麼高檔的飯店,要不要問問古長風,畢竟他在京市待的時間比較多。
“就上次請大哥吃飯的那家吧”。喬心補充道。
回到酒店,喬心簡單吃了點飯菜,她吃什麼都沒有胃口,也是在簡菱頗有“威脅性”的目光下隨便吃了一點,她想起在島上的那些日子,傅衍璣每天逼着她吃那些大補的東西,喬心勾唇一笑,眸子裏閃過一絲溫柔的波光。
這才離開他幾天,她明顯發覺自己快速的消瘦下去。
簡菱看着喬心吃着飯還在神遊,心底想着小姐肯定是想傅少爺了。
吃過飯喬心睡了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六點,現在三月,正是似暖還寒的時光,夜晚也來的比較早,喬心拉開窗帘,看着傍晚的城市漸次亮起的路燈,別樣的美麗。
掬了把清水撲臉,整個人恢復了清醒狀態,喬心未施粉黛,素顏着一張臉,卻格外清純美麗,外邊罩了件米白色的風衣,衣擺下是層疊的裙擺,行走間格外的溫婉動人。
簡菱看着大堂里緩步走來的少女,微微蹙眉,小姐真的變了好多,經歷了那麼多變故,不再如以前那樣整個人冷的讓人不敢靠近,現在她的,總是笑着,笑的柔和而內斂,讓人忍不住親近,而靠近了才發現,她的笑容疏離的令人心驚。
看着比以前容易接近,實則冷漠更甚從前,也更加難以琢磨。
無視大堂里眾人灼熱的視線,喬心走到簡菱身邊淡聲道:“走吧”。
點了一杯白開水,喬心端起淺淺抿了一口,抬眸,便看到簡菱引着一個清秀帥氣的少年走來,簡菱對着喬心點點頭便退了下去,而那少年自看到喬心的那刻一雙眸子便瞪的老大,嘴巴微張,一臉的不可置信,有點傻氣,有點可愛。
喬心放下杯子,微微勾唇,指着對面的位置柔聲道:“請坐”。
少年回過神來,臉頰像熟透的蘋果似的,略微局促的坐下,時不時抬頭看向對面淺笑着氣質高雅的少女,“心兒……姐姐……真的是你嗎”?
到現在他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明明正在給自己剛采來的草藥曬太陽,便有一個長的很英俊的男人出現,只問他是不是叫木桑,在他愣愣的點着頭的時候,那人就一臉奸笑的把他給帶走了,他坐上了直升飛機,見到了繁華的大都市,他本來想逃,但這些人對他很好,還好吃好喝的供着。
沒想到竟然見到了心兒姐姐?
她不是被她的未婚夫接走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喬心點點頭,“謝謝你救了我,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麼隨便你點”,喬心將菜單遞給木桑。
“不……不用,我隨便吃點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的……”。但喬心已經不容置疑的把菜單放到了他面前,旁邊站着服務員,一臉職業笑容的等待客人點餐。
木桑無奈的翻開菜單,當看到上邊的價格時,局促的看向喬心:“心兒姐姐……我……我……”。
喬心包容一笑,輕易的撫平木桑不安的心情:“姐姐有的是錢,你就隨便點吧”。
木桑把菜單遞給喬心“心兒姐姐,還是你點吧,我不挑食的,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上邊的菜價看的他頭都大了。
喬心輕笑着搖搖頭,接過菜單翻開,邊看邊問道:“你沒有什麼忌口的吧”。
木桑趕忙搖頭:“沒有沒有”。
喬心合上菜單遞給候在一旁的服務員,語氣快速不失柔和的說道:“鵝肝醬、蔬菜湯,七分熟的牛排配白泥絲汁,蔬菜沙拉,飯後甜點就柳橙芝士蛋糕吧,各兩份,謝謝”。
“好的,客人請稍等”,服務員記下菜品后對着喬心點點頭緩步離開。
木桑看着面前微笑的少女,以往每次見她她都在沉睡,雖然知道她很漂亮,但不及此刻她坐在他的面前悠然淺笑的模樣來的震撼,玻璃窗外夜色深沉,絢麗的夜景也不及少女眉間姝色半分。
“我還是要鄭重的對你說一聲,謝謝,如果當初不是你救了我和阿飛,就沒有現在坐在這裏請你吃飯的人了,以後你如果有什麼需求的話可以告訴我,我會儘力幫你辦到”。
木桑急忙擺擺手,“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救你從來沒想過要你報答我,只要你和阿飛哥哥健健康康的我就很高興了”。
“對了說起阿飛哥哥我怎麼沒有見到他啊,他沒跟你在一起嗎”?木桑疑惑的問道。
喬心笑容淡了些許,“他有別的事情,以後總能見到的”。
木桑猛然想起那個容貌令人驚艷的男子,他是喬心的未婚夫,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話有多唐突,正想解釋,喬心已經笑着岔開話題。
“你一個人住在深山裏也不是辦法,有沒有興趣到醫科大學學習,你會認識很多的朋友,見識到更寬廣的風景,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你的優秀不該被埋沒,否則,我會覺得遺憾”。
大學?木桑愣了愣,自他記事起便是和父親住在深山裏,每日除了看書便是到山裏採藥,眼前的風景除了父親的臉便是一望無盡的蒼翠山林。
“不急,我給你時間考慮,如果決定了就打這個電話,會有人幫你安排好”。喬心將一張紙條推到木桑面前,又端起茶杯淺抿一口,背靠在椅子裏,斂着眼眸不知在想寫什麼。
木桑將紙條攥在掌心裏,上邊還帶着少女淡淡的清香,他忽然覺得手心有些發燙,並且逐漸蔓延到臉上,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境,他端起面前的水杯“咕咚”灌了一大口,許是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些不雅,抬袖擦了擦嘴,臉色更是紅的過分。
二十分鐘后,喬心放下吃了一小口的蛋糕,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這一簡單的動作少女做來十分的優雅矜貴。
她不喜歡油膩的東西,她以為木桑會喜歡。
木桑見狀也放下勺子,撓了撓頭髮憨憨的說道:“其實我也不喜歡吃甜食”。
“吃飽了嗎”?喬心問道。
木桑點頭:“吃的很飽,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呢,這樣我回去還怎麼咽得下那些粗糠腌菜啊”,眉眼飛揚的樣子令喬心有片刻的恍惚,曾經,也總是有個少年對着她撒嬌,眉眼飛揚靈動,一如面前的木桑。
木桑其實根本沒吃飽,但他怎麼敢在喬心面前說出來,太不禮貌了,再說他也不想在喬心心底留下一個“大胃王”的印象。
喬心笑了笑,習慣性的端起茶杯,這才發現茶杯已經見底,她放下杯子,雙手撐在餐桌上,右手微曲的敲打着桌面。
木桑的心跳,就隨着那一聲聲淺淺的敲擊聲,忽上忽下。
喬心一雙染笑的明眸看向對面的少年,神色慵懶,眉間卻夾雜着一絲稍縱即逝的疲憊,紅唇微啟:“從我身上拔下來的匕首是在你那裏吧,那是我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對我來說很重要,可以還給我嗎”?
木桑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緊,嘴唇抖了抖,半晌,點頭:“是在我這裏”。
他不是不識貨的人,那把匕首雖說破了點,但絕對是個古董,那匕首在她身上插了好久,又泡了水,當時從她身上拔下來的時候,那血止都止不住,至今還有一道血痕凝在上邊,怎麼擦都擦不掉。
當初江如飛帶她離開的時候,她還在沉睡中,他沒有交給江如飛,她的未婚夫尋來的時候,他也沒有交給他。
他想,這麼重要的東西,她會親自來拿吧,當時他心裏還抱着一絲僥倖,他會等到她找來的那日。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
他更沒想到,這把奪她命的匕首竟然是她的父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木桑從懷中掏出一個用軟布包着的東西,推到喬心面前,“我想要親手交給你,便沒給阿飛哥哥,現在,終於物歸原主了”。
喬心打開布包,上邊還帶着木桑身上的溫度,一把古樸生滿了銹跡的匕首映入眼帘。
喬心緩緩推開匕套,鋒利的匕刃上一道血跡十分扎眼,彷彿刻在了匕刃上,兩者融為一體,卻擁有着令人膽寒的殘酷。
鋒芒映着少女漆黑幽深的雙眸,猶如窗外的黑夜,斂盡天下風光,卻是永無盡頭的黑暗。
唇邊緩緩勾起一絲柔和的淺笑,溫柔而時光靜好。
木桑卻突然打了個寒顫,眼神古怪的盯着對面淺笑的少女,那寒氣就是來自她身上。
纖白的玉指拂過匕刃,那冰涼的觸感震顫到靈魂深處,她淺淺的低喃沒有人能聽到,包括離她最近的木桑,而她的笑容那麼的靜謐溫婉,沐浴在燈光下,一顰一笑,都是極嫣風華。
“從你開始,也從你結束吧”。
眼底的波光層層漾開,如月華照落,極冷,亦極淡。
這不是阿飛最後的結局,靜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