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雨幕中的青山

我跑的很快很急也顧不得腳下被雨水浸的軟的山道彷彿我每晚一秒鐘希望就少一分。雨較之剛才小了不少電閃雷鳴也在不知覺間偃旗息鼓。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太陽吊墜現在每一樣東西都能給我以某種寄託我無法相信任何人惟有相信神明相信在這天穹之上有那麼一雙眼睛會現我的痛苦就好像在青山寺打響十聲鐘聲一樣佛是存在的它會庇佑我們其實脆弱不堪的心。

我大口喘着氣腳步開始變得沉重原本走起來也覺得很近的青山現在跑起來竟感到異常遙遠彷彿我在跑的時候青山與青山寺也同時在前進用和我一樣的步伐與我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幾輛夜間行駛的省際客車從山麓下的公路駛過遠處的海岸翻滾着模糊不清的浪花整個小鎮籠罩在紛紛擾擾的雨幕之中。安寧、平靜、悄無聲息好像沉入美夢中的孩子。

我停下腳步放下傘看這幅畫面讓細小的雨淋個遍。在我的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沉澱正在慢慢消失。而那消失的部分又被沉澱的東西所取代我的心隨之一點點明朗起來。

忽然一道閃電在遙遠的海的盡頭閃過看似漸漸停息的雨驟然加劇。我想起了此刻應該還在病房中飽受折磨的宇慧我不能就此放棄不能因為看見了這麼幅畫面而放棄我必須用盡全力。

在如此的自我鼓勵下我又重新跑起來已經可以看見青山寺了。

憑着記憶我爬上山雖然在這裏生活了十年青山也看了十年但由於媽媽的關係上山的次數屈指可數。我討厭山中香煙繚繞的氣味討厭一本正經端坐的傢伙。可以往自己所厭惡的東西如今卻迫切的想要去親近因為也許只有這些東西才能救我心愛的人。

打開手電如銀線般的雨清晰的出現在眼前我彷彿是在哭泣。低着頭亦步亦趨的尋找那座被我一怒之下摔成兩半的無臉佛。世界上存在着明知不可能但還是要去做的事而現在我所做的恐怕就是這種事。

避開大道循着小徑上山夜晚山林中的陰鬱氣氛像是要將我一口吞沒它們要將我吞沒吞沒后同化我成為陰鬱的一部分越是黑暗的夜晚越讓人浮想聯翩我回憶起同宇慧在山腰上石井旁的談話我們相擁而泣。

但我無法順利集中思緒即無法順利回憶以前和宇慧的對話也無法一心埋頭尋找不知在何處的佛像。我的心上下起伏在為潛藏於不遠明天的痛苦而不安痛苦還未全方位壓入我的心但我卻已經能感覺到它的臨近。如果那通電話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宇慧的聲音如果剛才的“彩虹花”是我最後一次看見宇慧的臉……如果…..明天…..

無法就此思考下去手中的光左搖右晃。我取出宇慧給的毛巾輕輕擦乾濕漉漉的臉毛巾上宇慧曾經的氣味已消失了大半即使貼着鼻尖也難以現那些香香的氣味。

佛在哪呢？在井邊？還是在井底？

那口老井一如往日的出現在光芒之中無臉佛的頭被我硬生生的拔了下來可身體並沒有下半部分應該還好好的嵌在土裏才對。這麼一想我加緊了尋找的腳步跨入竹林之中像個尋找墳墓入口的盜墓人般一寸寸的掃描腳邊的土。

然而要找到比想的難得多在記憶中明明應該就在附近的下半部分卻不見了蹤影。我想是不是被拔去腦袋的石佛的下半身與土齊平了呢？與土齊平的話憑這點光是不可能找到的。

“當…..當…..當……”雨中的青山寺內傳來鐘聲鐘聲很輕與前幾次聽到的截然不同彷彿敲鐘者有意不想讓人現似的躡手躡腳敲打鐘體。“當…當…當…”又傳來數聲。是不是這鐘每天都會定時被敲響呢？而遙傳千里的十聲鐘響惟有在廟會時才會被打響。

鐘聲如浮光掠影般很快逝去我將雨傘扔在井邊並且以井為中心找尋周圍半徑十米內的範圍找完一遍跟着找第二遍而後是第三遍可依然沒有任何現。

註定就是註定任何人任何事都改變不了。就好像春夏秋冬的循環往複一樣春過必是夏秋去必來冬。自然已經是這樣更何況人呢？宇慧在這井邊與我交談時心中早已預見到了今天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或早或晚的她的年輕的心將會離我而去。

我在井沿上坐下雙手撐着膝蓋沙沙作響的竹葉聲夾雜着淅瀝的雨滴灑滿我全身。彷彿我全身的精力在這一時間中泄了個乾淨。我突然覺得筋疲力盡我正在與命運做無力的抵抗連以卵擊石也算不上的抵抗。但我無法不這麼做就算結局註定失敗我也必須這麼干我的心不允許我退縮半步。

閉上眼雨彷彿倏忽一聲不見了只有風還在繼續吹。能吹散人毅力的風來了又回去而復還。我覺得自己彷彿是個被遺忘的人在被人遺忘的空間中偶然相遇了同樣被人遺忘的宇慧。我們走到一處步入從未有人知曉的世界中。可如今我仍在被遺忘而她則和我漸行漸遠我握不住她的手只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這麼陣風慢慢吹散。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抵抗命運一種人製造命運這兩種人相互仇恨水火不容抵抗命運的在抵抗的同時不經意改變了製造命運的人這就好像宇慧的出現讓我的世界因為她而改變原本的人生藍圖一併被擦去我成為有宇慧存在的我。”

“而製造命運的在製造的時候會因為一些製造的火花而影響到抵抗的人這就好比我的出現令宇慧的抵抗漸漸變得蒼白。也許宿命原本就是越抵抗越堅固的東西。”

我累得幾乎要就此睡去就此睡去后一頭栽入井中一了百了。剛才奔跑的疲憊加上深夜的寒氣一同侵入我的身體我的心冰冷異常像是只要開始熄滅就無法再被點燃的微弱火光一樣。

石佛出現在眼前出現在不遠處的竹林中出現在我找了三遍都沒有現的範圍內。走進一看千真萬確是無臉佛頭還好端端的在上面無疑。

“我要像音山的媽媽那樣保護音山。”在無聲的雨與無聲的哭泣中宇慧倔強的說她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換我的生命她是因為我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原本應報應在我身上的事如今卻生在了她的身上。

我蹲下身獃獃的望着完整無缺的無臉佛石佛還好端端的藏身在竹林之中彷彿我從來沒有破壞過一樣。我用手撫摸着濕漉漉冷冰冰的石像跪倒下來誠心誠意地祈求宇慧平安無事如果非要有人受到懲罰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是我而不是她。

在這麼靜靜跪着的時間中雨慢慢的停止萬籟俱靜似乎可以聽見我心中的祈禱我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林中飄蕩找不到落腳點哪兒也去不了。

酒精的作用開始浮現出來我的身體很虛弱頭也非常沉重沉重到似乎有要壓下來將我身體壓垮的可能。腦中的思緒也逐漸凝固我不再胡思亂想不再浮想聯翩只是一心一意的祈禱我盼望明天太陽一出來宇慧將出現在校門口出現在教室中她向我問好我們一同走入教室一同吃午飯一同回家過上原本就應該屬於我們的平淡生活。

她會出現…..明天…..就會出現。(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