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宇慧的來電
有什麼歌傳入耳中可收音機明明已經被佳寧關了。我張開嘴跟着歌聲輕輕的哼唱一股淡淡的類似於洗手液的香味在嘴裏漫延。
“曾自問樣子總太笨;曾自問外表也不吸引人卻夢想與你同形。痴情在我心中偷偷的思念。如何在你心窗一角朦朧呈現我的愛?縱使驟情驟雨我也都攬入胸懷。祈求在你身邊陪伴任憑風吹雨打我也堅定此情今生不悔。”
是名為《傾心》的歌曲宇慧常常在吃過飯後唱上那麼幾句。不知不覺中我也學會了。可如今在唱的人是我在聽的人也是我歌聲只傳入我一個人的耳中。
猛然間一道白光閃過一秒內照亮整間屋子一秒后又迅暗去。緊接着是彷彿天穹被一分為二的巨大撕裂聲窗外沒有葉片的杉樹東倒西歪跟着又是一道白光又是一陣撕裂如此反覆幾次後下起了傾盆大雨。可我卻依舊在反覆傾聽自己為自己所演唱的《傾心》。
我想像宇慧曾在這種傾盆大雨中把頭探出窗口去錄雨的聲音想像她在黑暗中傾聽這幕狂雨大風想像此時她已然蘇醒了過來正躺在病房的某個窗口看着被閃電所照亮的夜晚。
雷雨夾雜中我隱約聽見了有電話聲從樓下傳來原以為那是幻覺是喝多了想多了而產生的幻覺。可電話聲持續了很長時間並且越來越清晰。不久后一道刺眼的燈光闖入酒氣與沉默混雜的屋內妹妹的身影出現在這片光中。
“哥有電話找你。”
“找我?”我略覺吃驚的從床上爬起跨過倒在地上的城海與光志來到樓下“誰打來的?”
“不知道。”佳寧搖搖頭“沒聽見過這聲音。”
“喂….”我有氣無力的拿起聽筒。
“音山…..”那頭傳來一個似曾相識又難以分辨的聲音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相較起開口說稱之為嘆息更為合適。
“是我。”
“音山…..”對方又重複一遍。
“嗯是我。”
“太好了…..你在。”
我皺皺眉頭聲音過於微弱幾乎無法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太好了….你在家。”
“宇慧!”我幾乎喊出來酒意立即消去大半“是你嗎?”
“咳咳咳。”她咳了幾聲又喘了幾口粗氣“是我。”
“你…沒事了….”
“嗯讓你擔心了真對不起。”
“對不起?!沒什麼對不對得起你現在在哪兒?我來!”
“醫院。”她又咳了幾聲彷彿每次開口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我怎麼會在那兒?我們不是在家看‘彩虹花’的嗎?”
“別說什麼彩虹花了我現在就來看你!”
“別來。”她努力加重語氣“別來…..我沒事了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原本積壓在我心中的不安與擔憂在瞬間轉化為恐懼龐大的無形恐懼立馬壓垮我的心我不信她沒事她的情況一定很糟從聲音上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來看你。”
“不要我真的沒事還好好的活着也沒有變成水母一切正常…..”她用手捂住聽筒像在隱瞞什麼許久后才又說“真的一切正常我想你一定擔心壞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打個電話給你。”
我的淚水由眼眶滑落無論用盡什麼辦法也止不住。我不知道這是感動的淚還是悲傷的淚。是為她在逃過死神之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我打來電話而感動還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步臨近死亡而悲傷呢?我弄不清也無法弄清唯有淚一個勁的在流。
“看來真的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宇慧用顫抖的聲音說“不然會再也見不到音山。”
“我等着你!”
“也許會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一年兩年的音山也會等嗎?”
“等!十年也等!”
那頭沉默着我的憂傷似乎通過這條電話線傳到了另一頭宇慧也隨之憂傷起來。她是不是也止不住地在掉淚呢?
“告訴音山一件事。”她說。
“什麼?”
“我怕死。”宇慧也許在笑“怕就這麼一睡不醒怕找不到你。”
“我也怕…..也怕找不到你。”
“那可以不死嗎?”
“可以可以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音山能做到?”
“能!!”我用一生中最堅定的語氣說。
她笑了笑很可愛的一笑。感覺和在半空中隨風飄舞的蒲公英一樣。笑聲傳到我的耳中叩擊着我的心扉。她問了個愚蠢的問題我說了個愚蠢的答案。或者在外人看來這是件不可能辦到的事但在我心中卻沒有比這件事更讓我堅定的了。我無比堅信自己可以辦到可以讓她掙脫宿命的束縛可以讓我們永遠永遠在一起。
“我要掛了。”一會兒她說。
“明天能來看你?”
“不行。”
“那後天呢?”
“不行。”
“下星期呢?”
“寫信給我。”宇慧講完掛斷電話。
我手拿聽筒對着電話中的“嘟嘟”聲愣了好半天。感覺像夢如夢似幻的通話。好像人一早醒來對夜晚所作的夢產生懷疑一樣。我真的做過這夢嗎?我真的接到了剛蘇醒的宇慧打來的電話嗎?
“宇慧姐?”佳寧的聲音闖入我的疑惑之中。
“唔。”我放下電話坐在椅子上一回頭看見光志和城海也從樓上下來了。
妹妹看着我哭紅了的眼睛送來溫水我一口喝下玻璃杯中的水淚又不由自主的盈滿眼眶。
“能打電話來不就說明沒事了嗎?”妹妹安慰我說。
“是嗎?”
佳寧是不了解宇慧的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了解她。她打電話來一定是由於病情惡化而絕非因為好轉。她需要在脆弱的時候有人給予勇氣。所以她才會問“那我可以不死嗎?”這種愚蠢的問題。明知問題的愚蠢卻還是要問目的不在於答案而在於給自己勇氣。只要我說“能。”我說“一定能”她就會有勇氣我清楚我明了一定是這樣。
佳寧給城海與光志也倒來熱水后又給我倒了第二杯我用盡全身力氣捏着玻璃杯想就這麼硬生生的把它捏碎彷彿這堅固的透明玻璃是我們早已註定的宿命無論你怎麼用力也不可能捏碎。
我鬆開手玻璃杯也隨即滑落到地面摔得粉碎清脆的碎裂聲久久在屋中回蕩。身邊的每個人像耳聾眼瞎了一般誰也沒有注意到。
“我必須去。”在一片片撿起玻璃碎片時我開始思索“無論如何也要去。”她需要我我一定要去青山寺去青山寺把被我毀了的佛像找出來要死就讓我死。
如此決定的時間裏玻璃碎片割開了手指可我卻渾然不覺血滴在透明的玻璃上和水融在一處。我扔下碎片跑上樓在黑暗中套上外套戴上宇慧給我的每一件東西隨聲聽手帶項鏈。
“哥你去哪?”佳寧在身後喊我。
“出去一會兒。”我對着身前的夜空回道。
“把傘帶上外面還在下雨。”妹妹邊說邊拿着傘跑入雨中追上我。
我看了她一眼雨水很快從面頰上滾落下來。接過傘后我什麼也沒說朝青山寺跑去。(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