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那個小孩
艷麗的夕陽照紅了整片天空，配上圍繞楓城四周的紅楓林，簡直就是一副紅色的畫卷。
只不過，四周荒無人煙的感覺，就像死神宮殿的禁地，安靜的讓人害怕，同時也美麗的誘人沉淪。
當然，讓墨軒來說對眼前美景的看法，他肯定會認為，沒有那些時不時出現的墳墓，楓城依舊還是世外桃源。
“你覺不覺得，這座城市還是同以前一樣美。”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墨軒一跳，警惕的抓着死神鐮刀轉過身去，就在他剛才走過的路邊，居然坐着一對情侶。
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那個漂亮的女子穿着鮮艷的紅裙，男子卻穿着素靜的白衣。
剛才的聲音，正是那位白衣男子所說，他似乎並未察覺墨軒的存在，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女子的長發。
他們很幸福。
墨軒這樣以為，看着看着，便覺得有些羨慕。
只不過等他笑着轉身，想要繼續朝前走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因為如今的楓城，真正存在的人，只有三個。
“你們……”墨軒飛速轉身，他不希望楓城這樣美麗的城市，最終變成幽冥城那樣陰森的城市，可他的目光落在剛才那對情侶所在的位置時，卻只有一把老舊的長木椅。
詫異的走近那把木椅，墨軒伸出手，剛想探查一下，就有一個嬌小的身影，靈活的佔據了那把木椅。
“小子，你是什麼人，來我的領地幹什麼？”坐在長木椅上，某個小屁孩翹着二郎腿，神情不悅的瞪着眼前的墨軒。
猶豫着收回伸出一半的手，墨軒將死神鐮刀按回原位，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小子：“你已經死了，勸你還是趕緊讓靈魂回到墓穴的身體裏，不然你下輩子就徹底玩完了。”
“小爺我這輩子還沒過夠，要什麼下輩子。”小屁孩不屑的哼了哼。
回到死神宮殿後，墨軒也曾跟着殷素解決過一些不肯轉世的靈魂，所以他很清楚，不願轉世，也不願前往幽冥城和大墓地的靈魂，往往都是想要趁機報復。
解決這種破壞規則的事物，是死神宮殿所有成員的職責，只不過當墨軒重新按住死神鐮刀的時候，某個小屁孩卻神氣的說道：“你傷不到我的。”
“胡說。”墨軒皺了皺眉，死神鐮刀順勢拔出。
可當他出擊后，他才知道，小屁孩並沒有騙他。
死神鐮刀在這裏，彷彿失去了往日的鋒利，飛速穿過小屁孩的身體，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彷彿知道墨軒的驚訝，小屁孩像個老成的長輩，雙手環抱胸前，一臉嘲笑的替他解答：“你能進城是因為少主，這裏的一切少主都捨不得毀壞，所以你手中的刀，在這裏沒有任何作用。”
“你會出現在這，肯定有什麼話要說，我現在洗耳恭聽。”皺了皺眉，鬆開死神鐮刀的刀柄，墨軒突然意識到，一切好像都有個解釋，只是他從一開始就在忽視。
攤了攤手，小屁孩擺出無可奉告的模樣。
墨軒咬了咬牙，知道他是故意這樣的，墨軒壓制着怒火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來，就問你幾個問題。”
“那你問吧。”
小屁孩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等墨軒不情不願的坐下后，他才靠着木椅的背，望着那片夕陽道：“我生前有個名字，叫做北辰控，聽說這個名字還是少主取的，老實說，我很想看看，少主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只可惜那時候我還在娘親的肚子裏。”
“哈，廢話了。”墨軒沒有說話，小屁孩卻打着哈哈說出了抱歉，之後，他沒有去看墨軒，只是盯着夕陽說道：“白衣大哥曾經給少主測算過未來，他說，少主此生註定孤獨，原來紅楓林里她是遇不見你的，這大概就像死神宮殿裏的人，不明白你當初為什麼會叛逃出死神宮殿。”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墨軒也學着北辰控的樣子，靠在木椅上。
他想起了北辰影描述的那個北辰控，精明的小孩，擁有一技之長，卻傻傻的放棄了更好的發展，同時也是北辰影最好的忘年交。
不知不覺中放了松，墨軒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北辰控放下警惕，只知道，北辰控這次出現，會給他解答很多問題。
“你還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喜歡上我家少主的嗎？”北辰控直言不愧的詢問。
呆了呆，墨軒顯然沒有料到，一個小屁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他倒是在禁地里理清了頭緒：“我想，大概是在紅楓林里，她轉身回來救我的時候。”
“少主從未想過救你。”北辰控狠狠的給他潑了冷水。
正如北辰影自己說的，她不是什麼好人，也別想着她會去救誰。
誰都說不清當初北辰影為什麼會轉身，可照北辰控對北辰影的了解，他得出的結論卻是：“我家少主對你一見鍾情，不然她是真會見死不救。”
“然後呢？你出現就為告訴我這件事情？”
“不。”北辰控搖了搖頭，隨即轉過頭，望着墨軒的側臉，認真的說道：“我只是來告訴你，你這個人真的很差勁。”
“哦。”墨軒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彷彿早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北辰控又恢復之前的狀態，望着已經黯然的夕陽，有些傷神的說道：“每個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會忽視一些身邊人，曾經，少主被整個楓城遺忘過。”
回到那個最初，楓城所有居民，甚至城主北辰梟眼中，都只有天才白衣。
白衣也乖巧的完成了眾人全部的期待，那時候，甚至沒有人疑問白衣的來歷，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城主的兒子，將來要繼承城主之位的少主。
直到有一天，白衣帶着北辰影路過田間小道，田裏勞作的人看到他們，卻只對白衣打招呼的時候，北辰影頭一次覺得，自己好像不存在這個世界一般。
那時候北辰控還沒有出生，他母親坐在五彩大樹下乘涼，北辰影擺脫白衣，獨自來到他母親跟前，好奇的問道：“阿姨，你肚子裏是不是有個小生命？我能和他說說話嗎？”
每一個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孩子自豪，哪怕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裏。
所以她同意了北辰影的請求。
那時候，北辰影怯怕的伸出手，貼在他母親鼓起的肚子上，當時北辰影其實什麼話都沒說，她只是靜靜感受着。
她在迷茫，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眾人的忽視，讓她分不清存在的意義，可肚子裏的新生命，卻讓她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是那麼的不容易。
她問他的母親：“阿姨，是不是所有的長輩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乖巧聽話的天才？”
他的母親好笑的摸了摸北辰影的頭，笑道：“大家當然都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只不過這個世上可不是每個人都是天才哦。”
“哦。”北辰影收回手，低着頭離開了。
那是頭一次有大人拍着她的頭，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之前的時候，她一直都是乖巧聽話的，她努力想做到白衣那樣好，可她總是不斷的失敗，挫敗感讓她漸漸喘不過氣。
直到她得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她終於明白到，乖巧聽話只是長輩心中一層不變的美好，如果只有她一個，大家都會看到她的優秀，可如果身邊有個天才閃耀的發著光，她就只能將自己逼成與眾不同的模樣，大家才會發現她的存在。
不是每個壞蛋，一開始都是他壞的樣子。
就像每個孩子，其實一開始都想做個乖孩子，讓長輩們歡喜，可當他們努力做到很好時，往往都會被長輩們忽視，他們其實也有很多東西想要得到，很多誇讚想要聽到。
北辰影想，既然做乖孩子沒人注意，那就表現出和天才完全不同的模樣。
於是她成了整個北辰一族都覺得無奈的少主，北辰梟也開始頭疼這個充滿劣根性的孩子。
“其實不是她變壞，而是你給的愛還不夠。”回憶到最後，北辰控像個老小孩，嚴肅的說出這句話。
初聽到的時候，墨軒以為他是在評價北辰梟，可仔細想過後，才明白那是在說他。
“我……是做錯了什麼嗎？”墨軒能感覺出，身邊這個孩子並不喜歡他，甚至有些討厭。
他自覺沒做出什麼讓孩子厭惡的事情，所以他猜，北辰控討厭他的原因一定跟北辰影有關。
“少主是個厭戰的人，她的願望是找個自己喜歡，而且也喜歡自己的人相伴一生，高興的話，生幾個孩子玩玩，不高興就拿着刀劍比試比試。”沒有回答墨軒的問題，北辰控自顧自的說著。
墨軒猶豫了一下，這才決定繼續聽他說下去。
之前他總以為自己很了解北辰影，可聽完北辰控的描述，他突然覺得，自己忽視了很多。
人會有仇恨，那是因為他遭遇了很多不幸。
有些人去可憐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異獸，又被人追着封印，卻不知道，那個一心想要封印異獸的女孩，又背負着怎樣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