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無人的避風港
對上了江隨影的雙眸，夏瓊的心不自覺的那麼一顫。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確找了一個可以使她不受欺負的搭檔，與此同時，她似乎亦把江隨影想得過於簡單了。
現在想來除去她自己，她不了解這個宅子裏任何的人的背景，她甚至覺得可以把江家的宅院比作一個養蠱蟲的罈子，他們在互相爭鬥，啃食，只為成為最後活着且有用的那隻蠱，而她只是不慎掉進來的一隻雜蟲，不了解這罈子裏面的世界不說，甚至妄想在這裏過的安逸，試圖給自己爭一片安穩之地。
多麼愚蠢。
“你現在，知道你的立場了？”江隨影瞧着夏瓊緩緩低下的頭，知道她定領悟到了些什麼，故意在這個時候開口問道。
“我只能慶幸，我來找你不是太晚。”想不出什麼可以說的話，夏瓊裂開了嘴角。
“我不是你的靠山。”
“嗯，我知道，”夏瓊的笑容有點苦，“只要我不過分招惹江承，亦或者江承對我並沒有完全死心，讓我在江家好好的並沒有壞處不是么？更何況我這麼……識時務？”
“哈哈……”聽夏瓊這麼說，江隨影一下笑出來聲，“你這個時候嫁來江家還真是可惜了。”
江隨影的這句話，夏瓊依舊沒能聽個明白，要是換做‘你嫁到江家來還真是可惜了’她還願意接受，這江隨影偏偏用了‘這時候’，敢情要是換個什麼時機，她就在江家翻雲覆雨了么？
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瞧着漸暗下來的天色，江隨影亦沒有再讓下去多呆，卻也不是一句忠告不給就讓她走的。
江隨影說，不管有沒有抓到兇手，她都不會受到牽連，就算她不願，也得在這個江家繼續生活，那時候，她和姨太太們之間的關係不能像現在這樣，至少，得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雖然現在時期特殊，卻也正好可以患難見真情。江隨影讓她壓個寶，自己賭一場。
這話的確有可取之處，夏瓊畢竟是女子，在這院子裏的身份也是去世老爺的小老婆，有些事情就站在立場上，讓江隨影幫忙也不適宜。
只可惜，除去不在院裏的七姨太，其他每一個對她都是恨意滿滿，巴不得她能被掃地出門，女人之前的友情又是特別脆弱的，哪有能迅速織起的情分呢？
“九姨娘！”
就在夏瓊邊往回走邊想着江隨影的告誡，突然就被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了住，還沒來得及回頭自己的衣擺又被一隻小手拽了住。
“哲兒？”瞧着是五姨太的兒子，夏瓊驚呼了一聲，連忙蹲了下來，“你怎麼在這裏，乳娘又沒帶着你么？”
五姨太還在被禁足，雖然夏瓊沒有親自去看過，卻聽說已無大礙，亦沒想要想要見祖母說明自己的冤屈的意思。
“我是跟着承哥哥出來的，”江哲笑得很甜，伸出小手往後面一指，“承哥哥去看娘親，順便把我帶出來轉轉，我們在花園玩，姨娘要不要一起來？”
夏瓊順着江哲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瞧着見的影子已經擋住遮住他們陽光的江承，他左手拿着蹴鞠，微微喘氣，額上也是一層細汗，像是追着江哲過來，瞧見夏瓊的時候，原本明亮的眼神卻在瞧清楚夏瓊身後的路黯淡了下來。
“你去找江隨影了？”走進江承裝作不在意的問了一句。
“嗯。”
“你找他做什麼？”
這質問的口吻讓夏瓊不想回答，她不再仰頭看着他，撇過了自己的目光，“去問些事情。”
我就這麼不可靠？
沒有說出的卻寫表情上的句子，低着頭的夏瓊沒能看到，便只聽江承冷冷的笑了兩聲，“趕巧，我也有事找二叔聊聊，所有不利大證據都指着他。”
明知江承說話是在故意挑釁，夏瓊一個沒忍住還是反了一聲，“看起來江大少爺抓兇手是勢在必得了，這麼緊湊的時間還能這般遊刃有餘的，既然如此，何不一開始就自己查呢？還省得在被人下毒。”
江承的眉頭當即皺起，緊抿的唇角寫滿了不滿，他一挑眉下一句話還沒開口，就被江哲給打斷了。
“承哥哥，你和九姨娘是在吵架么？”原本面對着江哲不知何時轉了個身，一下抱住了江哲的大腿，仰着頭看着他，聲音卻是小小的，“是哲兒做錯了什麼，惹得你們不開心了么？”
“沒哲兒的事，”江承一低頭，勉強扯起笑容，大手摸了摸江哲的小腦袋，“哲兒先一個人去玩一會，等等哥哥送你回去，乖。”
江哲搖了搖頭，依舊抱着江承的大腿不願走，聲音甚至變得有些顫抖，“我不走，不走，上次……上次祖母也是這麼和我說的，結果娘親……娘親就睡了好久好久都不醒……我走了，承哥哥一定也會欺負九姨娘的！”
欺負？
江哲的話惹得江承哭笑不得，“我只是有話要和你九姨娘說，你承哥哥又不是壞人。”
江哲很是堅定，不管江承怎麼說都不肯鬆開，甚至反駁了起來，“九姨娘是我的九姨娘也是承哥哥的九姨娘啊！”
又是一句不經意的話，夏瓊和江承的身子卻都定了住，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了對方。一個是重新了有底氣，一個卻是平白又填了一道傷。
“承哥哥，哲兒不知道你還有事沒做，不然不會纏着你讓你帶我玩，哲兒會自己回去，你不要為難九姨娘了好不好？”
江承垂下眼帘看着江哲，充斥在心裏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為難她？
有那麼一個人，他一直很珍惜，就算她現在不屬於他，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
他愛惜到了何種程度呢？
就算她會誤會他，誤解他，恨他，再也不願意見到他，他都在表面上裝作不在意。
在得知她可能因為某種原因不能離開他認為是痛苦根源的地方，他亦留了下來，甚至想握住他之前唾棄厭惡的一切，想讓自己變得可靠，變得強大起來，讓她在這處處都是危險的地方有一個可以避風的地方。
他做的如此明顯，如此直白，就差當面告訴她：我是在為你努力着的呀！
她的態度卻一直是如此的不屑，放着他的羽翼不躲，跑去了別人的破傘底下避風雨。
這是在用行動告訴他，她就是不願和自己一起么？就算只是站在一條陣線上都不行么？僅僅只是一個稱呼，一個形同虛設的稱呼，就可以讓他們的生命再無交集了么？
“好了我什麼都不說了，我送你回去。”江承苦笑着，他又看了一眼夏瓊，一把把江哲抱了起來。
江哲一副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卻搖了搖頭，語氣依舊堅定，“承哥哥還有事要做！承兒絕不可以打擾！”
“可我們這麼偷偷跑出來，不送你回去，你娘一定會罵你的。”江承很是無奈。
“我不怕被罵。”
“也就一會功夫。”
“我自己回去！”
不知是不是遺傳，這對兄弟的脾氣倒是一個模子的倔，夏瓊聽着也是無奈，“要不我送回去吧，反正順路。”
“你記得路了？”江承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香兒給說過好幾次，沒問題。”蹲在地上的時間太久，一下站起來夏瓊倒是覺得頭有些暈，卻還是對江哲張開了雙手，“九姨娘送你回去可好？”
江哲雖然說著不然江承送，心裏卻也還是害怕被罵的，再加上自己本就喜歡夏瓊，見她如此提議，也不等江承說話，自己也伸出雙手迎了上去，用自己的行動表示願意。
“五姨太溫和，你說是我帶出來問話的，她也不會說什麼。”瞧着已經跑去夏瓊懷裏的江哲，就算心裏想着不同意，江承也只得點頭。
“你分明是帶他出來玩的，找這麼招人嫌的借口做什麼？”夏瓊聽着撇嘴道，“我只會實話實說。”
江承無奈的笑了笑，“要是你想江哲挨罵最好這麼說，否則不如讓他自己走回去。”
“要罵也是罵我。”江哲像是受不了這般磨嘰，瞧着已經黑了一半的天自己也有些着急，不由揮着手急忙忙和江承告別，“承哥哥我和九姨娘就不打擾你了，你還有事要做，趕緊去吧！”
這是小小年紀就暴露了重色輕友的本質？瞧着夏瓊抱着江哲越走越遠的影子，江承無奈的搖了搖頭。
雖然江哲的年紀不大，但也是個八歲的孩子了，夏瓊雖抱着有些吃力，見江哲乖乖的窩在自己的懷裏，雙手摟着自己的脖子，頭靠着她的鎖骨上連連打着哈欠，也就不忍心讓他自己下來跑了。
“哲兒剛剛為什麼站出來幫九姨娘呀？”
“娘親說九姨娘是好個好人，還說我以後可能要跟着九姨娘生活，所以讓我好好照顧九姨娘，讓我像個男子漢一樣保護好，不管誰都不能讓他欺負你。”
江哲話讓夏瓊一驚，卻只能繼續笑着問下去，“哲兒為什麼會和我一起生活？”
“因為娘親說，她可能要去很遠很遠很遠的地方，不能帶哲兒去，我哭了很久，娘親還是不肯帶我走，說只有我乖乖的，乖乖的長大，才會……才會回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