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只此一次
“要是大少爺和二老爺沒有什麼要問的了，我就先回二姨太的院子了。”許久，白宇才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面向眾人道：“我不在二姨太的那兒就在八姨太那兒，和下毒案有關的，我定會知無不言。”
“白宇……”
夏瓊瞧着白宇真的轉身就打算離開，不自覺的出聲叫住了她。
“嗯？”白宇扭過頭看着夏瓊笑了笑，“九姨太還有什麼事么？”
夏瓊當然有事，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問，可無奈身邊站了一個江承不說，江隨影的身後亦跟着祖母派出的小廝，要是就在這裏問出口，似乎並不妥當。
“你……你先去忙吧，等有空的時候我在去找你。”
白宇輕點頭表示知道了，夏瓊也沒在多說話，直徑回到自己的院子。
八姨太小產的事情整個江家大院都已經知道了，香兒聽說她被老祖母叫去問話更是急的在院門口來迴轉，瞧着慢慢走來夏瓊心還沒安，就見跨進院子的夏瓊一個踉蹌，險些沒坐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瞧着夏瓊這副有些失神的模樣，香兒擔憂了起來。
夏瓊無力的擺了擺手，雖想告訴香兒不要擔心，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說出話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把這個院子當做了自己的避風港，她逞了半天強的，這覺得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一下就卸下自己全部的偽裝，累的似乎閉上眼睛就能睡着。
“還真是被人擺了一道。”夏瓊在香兒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勾起了嘴角，語氣卻是冰冷。
“小姐你在說什麼？”瞧着夏瓊此時的表情香兒有些驚心。
夏瓊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香兒的話，只看着在院子裏低頭幹活的兩個啞丫鬟，心裏有的卻是深深的無力感。
夏瓊原本打算小睡一會，可心裏的謎題太多，太亂，擾的人無法休息，只得睜着眼睛干躺着。
她知道自己愛逞強，知道自己不服輸，偶爾亦會耍點小心機，目的卻都是為了贏。最痛恨她精心布了局，設下了陷阱，躲在隱蔽處準備看別人跳下去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人反捅了一刀。
說實在的，她原本並不生活在這裏，這裏的人哪個中毒了，哪個死了都和她沒有關係，就算是原本的夏瓊大概也就和江承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故事。因為她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裏，所以更多時想的只是怎麼讓自己好過一些，怎麼讓自己舒坦一下。她自認為自己安穩且安分，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狀態。
你想，她只是這個家的九姨太，甚至這個九姨太只是一個空名，她不過一個弱女子，甚至可以說是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對任何人都產生不了威脅，她卻被當做了眼中釘，當做可以背黑鍋的人，對她來說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什麼江世明死了，她克夫；江家大院內有人中毒了，她掃把星；八姨太小產，是她搗鬼……還是真是什麼事情都往她的身上推，好像她不嫁進江家，這些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了一樣……
夏瓊想到這，一下收起了自嘲的笑容，猛地從榻上坐了起來，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對了！
江承身上的毒是一個多月下的，可見下毒的人是有謀划的，並不是心血來潮就下毒的，而她嫁到江家事發突然，下毒人一定沒有料到過，可能亦沒有想過江世明會死的那麼早，所以她的出現一定破壞了犯人原本的計劃，逼的犯人也有些焦急了……
夏瓊想了一下午，雖然模糊的又把事情串聯了一遍，大部分的內容卻還只是她自己的猜想，不由趁着天沒黑去到了二姨太的院子裏找白宇問個清楚。不料，她還沒走進院子，就看見依在拱門上旁的白宇對着她打招呼，“真巧，我這前腳剛送走江大少爺，你後腳就來了。”
“江承也來過了？”
“恩哼，”白宇點了點頭，“還問了不少和下毒案有關的事情。”
那還真是奇怪呢，她原本以為今天江承對祖母說的那些話不是應對之計，況且他自己中毒那麼久，也沒見這麼積極的要抓出謀害自己的兇手呀，今天怎麼就……
“我馬上要去給江允煎藥，時間不多，你有什麼要問的最好快點。”白宇抬頭瞧了瞧天色對夏瓊說道，“而且我知道基本全部都告訴江承了，見你們關係還不錯，你大可直接問他。”
這樣的逐客令有些太過明顯，夏瓊苦笑了一下，看來自己和白宇的關係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好。
夏瓊這個笑容被白宇捕捉了去，她嘆了一口氣，眼睛向四周瞄了瞄，聲音里裹着的也是淡淡的無奈，“九姨太，祖母今天說了讓你安分着，是不想讓你繼續在趟渾水，你又何必自己跳進去？明哲保身這樣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么？”
白宇突然提高聲響，惹得夏瓊抬頭，她卻只是對她提嘴笑了笑，“該說的能說的今天在老祖母的院子裏我也都告訴你們了，今天你給我的答案，亦是我給你的答案。”
夏瓊一個恍惚，明白了白宇的意思。
白宇曾用唇語問她，可以相信她么？那是的夏瓊是點了頭的，此時，亦是讓夏瓊相信她。
“聽說江二老爺今天回去之後，就沒有再邁出院子，我覺得九姨太應該和他學學，別事事摻和，惹得自己一身腥。”
白宇嚷嚷完這句遍說自己來不及，回到了二姨太的院子裏說去給江允煎藥了，單留夏瓊一個人站着。
她知道在這江家裏沒有不透風的牆，做什麼事情都有眼睛在你的身後看着，所以她和江隨影見面都被人報給老祖母聽了去，明白白宇雖然想幫她，卻也能有用暗語告訴她一些訊息。
可她不知，白宇告訴她江隨影的事情是為了什麼。
她已經被老祖母懷疑和江隨影串通，要是這個時候去找他，豈不是遂了犯人的心愿，更何況，江隨影的身邊還有老祖母的人寸步不離的跟着，她就算真想和他商量些什麼，還不全讓別人聽了去？
白宇剛剛也說了，這個時候要明哲保身，她哪裏還敢……
不對，夏瓊搖了搖腦袋。事情不能這麼想，祖母懷疑她和江隨影串通，她立馬就和江隨影劃清了界限這看起來才更加可疑，而且他們本就沒有做什麼虧心的事情，哪裏會怕鬼敲門呢？
一個轉身，夏瓊來不及多想，又去江隨影的院子。
夏瓊到的時候，江隨影好正在院中習字，院子正對他的書房，書房的門敞着，能瞧見案台上堆疊着厚厚的書本。江隨影本是不願見夏瓊的，無奈他院子裏的僕人都去搬賬本送到江承的房裏，沒人看着她，夏瓊不費吹灰之力就硬闖了進來。
“你怎麼還有心情練字？”瞧着江隨影如此閑適的模樣，夏瓊吃驚之餘亦皺眉生起氣來，“你忘了這三天你找不出兇手，就要把你當兇手處置了么？”
江隨影只抬頭淡淡的瞥了夏瓊一眼，“自然記得。”
“那你還……”
“九姨太有時間說我，怎不想想自己，”夏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隨影給打斷了，“祖母說過讓你安分。”
“兩碼事。”夏不喜歡聽江隨影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下撇過了頭，“我在做什麼我心裏清楚。”
“那麼同樣，我在做什麼我自己心裏也清楚。”江隨影手中的毛筆在紙上有力的提拉，又懸在了空中，“不需要九姨太操心。”
“你是想什麼都不做，等到最後一天直接接受那無需有的罪名么？”夏瓊的聲音變響了，她顧不得就站在不遠處的隨從，大聲的質問起江隨影。
“就算真是這樣，九姨太盡可放心，我不會連累到你。”
“我不是怕連累，只是你有義務查清楚真相！”
聽着夏瓊義正言辭的話江隨影不由一愣，他架起了手中的毛筆，轉身瞧着夏瓊，“這話有趣，既然是我的義務，你又不怕無辜受牽連，你又為何要比我還激動？”
“我不想在這個江家繼續受欺負了！”夏瓊站的筆直，目光灼灼，“一味隱忍退讓都無用，那麼只能讓別人知道我不是好欺負的！”
“嗯？所以呢？”江隨影看着夏瓊，嘴角微微揚起，“而且這些和我說有用么？”
“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榮譽與共，”夏瓊笑着，“我能幫到你，你也能幫到我。”
“為什麼找我？”江隨影沉默了一陣問道：“如果你只是想證明自己在這個江家的用處，似乎有比我更好的選擇。”
江隨影暗指的是江承，畢竟要是夏瓊想要和人合作，成功捉拿這次下毒的犯人，此時找江承比江隨影要好的多，他本就是祖母看中的當家主，輔佐他成功，亦會得到別樣的誇讚。
這一點夏瓊並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她和江承的關係並不一般，有很多事情從感情的情面上去看，反而會誤事。
“我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最適合我，”夏瓊答的坦然，“我只會選擇最有利的。”
江隨影的目光停留在他寫的字上，他像是沒聽見夏瓊的回答，只是低着頭瞧着他寫的那個‘安’字，許久，才抬起了眸子，“夏瓊，你並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人，這般信誓旦旦真的好么？也許我真是那個下毒的人呢？”
“我記得你說過不相信我，我想你不相信的大概不止我一個，應該是除你之外所有的人，或者你連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就像此刻的我覺得，要是和你聯手，我們一定能找出那個下毒的兇手，洗脫你的嫌疑，也更改別人對我看法評價。我過於緊張或者焦急的時候是無法冷靜思考問題，可你不一樣，你似乎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冷靜的分析問題。”夏瓊的手指滑過了桌上的紙，“還是那句話，我們的目的不同，要走的卻是同一條路，更何況，我們的需求一點都不衝突。”
“我們之前試過一次，我記得失敗了。”江隨影像是並沒有被夏瓊的話打動。
“嗯，我知道，”夏瓊點了點頭，卻是一臉不在意，“因為我們不但把事情想的太簡單，還沒有互相信任，很多事情沒有坦白。”
江隨影看着夏瓊，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夏瓊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卻並不躲閃，甚至回望了去，“怎麼樣？要不是試着互相信任一次？”
“夏瓊，你是江家人么？”江隨影再開口，卻問了一個和之前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想好再答。”
瞧着江隨影的態度，這好像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下意識想要點頭的夏瓊愣了一下，卻是點了點腦袋。
其實，此時的夏瓊要是知道江隨影問題背後的真正含義，大概不會這般篤定，要是真的可以重來一次，再回到這個場景，她大概只會搖着頭回答‘不’。只是誰也不知道，有些在人生中至關重要的選擇就這樣輕巧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令人措手不及不說，太過年輕的我們往往不經意就選了最壞的選擇，然後，就算萬劫不復也只能往前走下去。
“你確定？”
“確定。”
江隨影又問了一邊，夏瓊只得把頭點的更重，加上堅定的語氣，她其實並沒有語氣里這般的肯定，只是覺得她只有這麼答了，江隨影才會幫自己。
“那麼，只此一次。”
“嗯？”瞧着留下四個字就轉身要回屋的江隨影，夏瓊連忙追了上去，“什麼意思？”
“只此一次，我相信你。”江隨影扭頭看她，臉上掛着笑容。
“謝謝！”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夏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才在江隨影的院子裏坐定，就發現有人盯着她看，扭頭望去，瞧見的卻是老祖母派來跟着江隨影的小廝。
她剛剛在只顧勸說江隨影，把他的存在給忘了，現在想想，剛剛她應該沒有說什麼會讓他誤以為她和江隨影是兇手的話吧。
“九姨太不用這樣看着小的，我只是按照老祖母的吩咐時刻監視二老爺而已，”瞧着夏瓊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怎麼都不肯移開，那個小廝不由開了口，“我要做的只是監視二老爺有沒有做出謀害江家子嗣之事，他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小的並沒有知道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