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圈套
夏瓊經常能在電視劇里看到失去孩子的孕婦瘋狂的模樣，她們會扯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人的衣襟，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搖晃着他們，吼着問，孩子呢？我的孩子呢？那樣的戲碼太怵目驚心，雖是失去孩子可憐的女人，可見多了，也就厭煩了。
所以，在夏瓊經過江承的身邊，聽他輕喃了一句“是死胎”的時候，夏瓊心裏一涼，雖然還未走進八姨太的屋門，卻好像已經能瞧見她模樣。她會蓬頭垢面光着腳的，擺出一副不可置信又絕望的表情哭號着，甚至可能會和穩婆爭奪那個早就斷氣的孩子，哭着祈求那個薄命福淺的他睜開眼睛，看她一眼。
夏瓊這般想着，瞧見方晴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完全猜錯了。
半依着床的方晴根本沒有嘶吼的力氣，亦沒有追問穩婆自己的孩子在何處，她的眼睛裏並不是無神，除去那丁點的內疚和後悔之外，充斥在其中的全是濃濃的恨意，她抬手把額前的碎發撩到了耳朵，冷不丁的笑了起來，聲音令人發寒。
“祖母，是個男孩。”方晴的聲音沉着且冷靜，雖虛弱着沒有太多的力氣，卻還是好好的傳到了祖母的耳內，“是你的孫兒。”
“方晴……”老祖母瞧着她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心裏像終於不忍的模樣，“你放心，我會替你做主的。”
“這是世明唯一給我的留下的禮物，”方晴並沒有躲避任何人的目光，五指緊隔着單衣緊抓着自己的腹部，幾乎捏的變形，“有人，把他弄壞了，弄沒了。”
“八姨太，你體內餘毒未清，最好不要動肝火，雖然你可能覺得我們無法理解你的失子之痛，但還是請你躺下休息，”方晴的動作惹得白宇皺眉，她快步走了過去，半強硬的方晴躺平，見方晴不願閉上眼睛，她不由又說了一句，“如果你想看見你殘害你骨肉的兇手，最好聽我的，不要折騰現在只屬於你一個人的身體。”
原本就心思繁亂的夏瓊在聽見白宇這句話，腦海某那麼一瞬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什麼也沒有辦法去細思考。
毒？白宇說方晴體內有餘毒？她也被下毒了？什麼時候？
“白大夫！你說她的體內有毒是什麼意思？犯人……犯人居然連我未出世的孫子……連我未出世的孫子都沒放過么？”老祖母的情緒顯然比夏瓊激動，她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白宇。
“江祖母我們出去會說，”見方晴終於願意閉上眼睛，白宇放輕了聲音提醒着老祖母。
八姨院子並不是很大，就算在庭院裏說話，大抵還是會打擾到八姨太的休息，眾人便轉去了老祖母的院子裏。
雖都已站了很久，老祖母卻始終未開口，眾人也只好乾站着，沒有出聲。
“江隨影！”隔了好久，終於聽見老祖母說話，這第一聲卻還是在吼江隨影，“我給你放寬了七日，現在時間只剩不到一半，你究竟查出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兇手還能繼續下毒！？”
“兒子無能。”江隨影應聲跪了下來，低着頭，卻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無能？你是真無能，還是太能幹了？”老祖母輕嘲了一聲，“枉我照顧江家這麼長的時間，自認為安排一切都穩妥，卻把這件事交給了最不該託付的人！你查？等你查完了，大概我的孫兒也一個都不不剩下了！”
老祖母的態度像是從懷疑江隨影，變成確認這件事是他做的了。
夏瓊咬着下嘴唇，雖想幫他反駁那麼幾句，卻還是乖乖的閉着嘴巴，站在了一邊。
現在的情況有些太混亂了，要是連八姨太都沒有嫌疑，夏瓊還真一下迷失了所有的方向，現在能做的只是反覆催着自己冷靜下來，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去好好的思考問題。
江承站在一側並未說話，表情也沒有絲毫的動容，似乎此時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白宇則用手拖着下巴，眼睛雖瞧着江隨影，注意力卻並不在他的身上，她像是在思考什麼。
“你說你可對得起江家！”
“兒子未能查及時查出兇手，的確有愧江家，可是，祖母口中的種種那般，兒子並不曾做過。”面對老祖母的一聲狠罵，江隨影倒也鎮定，跪在地上的他仰頭瞧着江老太，“祖母給的時限還有三日，如果若想懲戒兒子，亦可等到三日之後，要是我還是沒查出個所以然，就算打死兒子也是名正言順的。”
江隨影的話讓夏瓊脊梁骨發冷。
在她的印象里，江隨影可是對祖母言聽計從的，不管她說什麼也不會違抗，甚至再三提醒過她不要惹怒老祖母，可……可他剛剛帶着挑釁語氣的話語，像是故意要惹怒老祖母的是怎麼回事？
“好大的膽子啊？！敢和我討價還價？”老祖母冷冷的笑着，用手中的拐杖指着江隨影，聲音發冷，“你哪裏借來的膽子？！”
“兒子未做過，心不虛，自然有膽。”江隨影像是怕老祖母氣得不夠厲害，彎起的嘴角笑了起來，“祖母可有能證明兒子是兇手的證據？”
“你……你……”江隨影的話氣壞了江老太，她大口的喘着氣，眼睛怒瞪着江隨影，分明橫眉豎眼，卻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語，不由把目光一轉，瞧着白宇，急吼吼的問道，“白大夫你剛剛的話語，似乎知道了什麼！趁這個時候趕緊說出來！把那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突然被江老太點名的白宇，微楞了一下才往中間走了去，去之前她的眼睛卻是盯着夏瓊的。
從五姨太被老祖母懲戒之後，夏瓊並沒有在私下見過白宇，雖不過幾天的功夫，她卻覺得白宇望她的眼神越來越陌生。就像此時，白宇的雙眸裏面完完全全都是懷疑。
“八姨太體內的毒和江承少爺、江允少爺是同一種，好在兇手動手前下藥的分量不是特別重，不然八姨太大概也是活不下來的。”白宇低着頭回答到。
“聽到了沒有！同樣的毒！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卻讓同一個兇手得手三次！”老祖母像是總算找到了可以指責江隨影的話語，在白宇說完這句話連忙又對着江隨影罵了起來，“虧世明直接還那般信任你，我也把生意暫時交給你去管！託付錯人！”
“等一下江祖母，其實兇手不止下了三次的毒。”自己在說話的時候被祖母打斷的時候白宇就顯得有些不滿，在聽完她的話語更是皺起了眉頭。
“怎麼？！還有被人中毒了？”白宇的話引起了祖母的注意，她看着白宇，急忙問道。
“其實在我去給其它姨太太把平安脈的時候……”
不要說！不要說！至少現在不能告訴老祖母啊！
聽着白宇像是要轉告祖母她在江哲的身上也查到了微量餘毒的事情，也許她是覺得這樣可以幫江隨影洗去一些罪名，可在夏瓊的眼裏看來，她卻是準備在火上倒上一桶油。
如果老祖母知道所有的孫子都中毒了，那麼，兇手一定就是江隨影了，要是江家的男丁都死絕了，能有最大好處的也只有江隨影一人了。
夏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白宇，她皺着眉搖着頭，微動薄唇，反覆念着不要說。
白宇的目光本來就經常會停留在夏瓊的身上，此時更是停了下來，隨着她口型在心裏念出了她要說的話，臉上除去不解只剩下疑惑。
“怎麼了白大夫？你說下去啊？！你還發現什麼了？”話停了一半，江老太顯得很着急，急忙的問着，白宇卻閉起了嘴巴。
白宇望着夏瓊，微微勾起了嘴角，動了動嘴‘我能相信你么？’。
讀着對方詢問的信息，堅定的點了點頭自己的頭。
“白大夫？！”
“我去給姨太太們把脈的時候……五姨太的身體並無恙，”白宇目光灼灼，聲音一下又大了起來，“所以八姨太體內的毒也就是這幾天下的，可八姨太因為之前的事件，做事都格外的小心，甚至很少邁出自己的院子的門，飲食茶水也都會有李大夫和穩婆一一把關才敢吃，如此這般小心翼翼，兇手又是怎樣下毒的呢？”
“哼，”白宇的話讓祖母顯得有些失望，她搖了搖，“承兒中毒的時候我不也小心翼翼着，兇手還是得逞了第二次，兇手狡詐，防不勝防。”
“這也只能側面的說明所有人都對兇手沒有防備。”白宇底下了頭，夏瓊瞧不見她的表情，只看見她上揚的嘴角。
白宇的一句話令江祖母陷入了沉思，她想着白宇的話，來回踱步，站在正中央白宇對夏瓊眨了下眼睛，夏瓊的心裏亦為江隨影半鬆了一口氣，站在邊上瞧着他，江隨影卻在注意到夏瓊目光后抬起了閉起了眼睛，微微的搖了搖頭，臉上是一種無奈的表情。
好似在說著：無用功。
“祖母，八姨太的丫鬟在院外，說是八姨太有重要的線索。”
就在夏瓊疑惑之際，院裏來了一個傳話的小廝，他跪在地上，一句話，像是一盆涼水直接澆到夏瓊的頭頂。
對了，她險些就要忘了，八姨太……八姨太的孩子是因為她間接沒了的……
此番，她是難脫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