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至廷尉獄
那人離開之後,沈從容便獨自走南闖北,是問各處都有所見識,卻獨獨對這廷尉獄還未曾領略。(www.)
略微潮濕的牢房,昏暗的燈光更襯得陰氣頗重。
因着是御史大夫親自下令扣的人,沈從容未經宣判便直接給壓入了大牢。好在他也安靜得很,被獄卒推進了牢房后也沒同其他犯人一般大聲嚷嚷,省了獄卒好些功夫。
牢房是單獨的,靠牆的稻草倒是有防潮之意,卻也不知那下面躲藏了多少讓人作嘔的生物。
沈從容皺眉盯着那方,想起那人得逞的笑容才覺得自己為什麼就這樣傻兮兮的束手就擒了。他明明該同他大戰三百回合再定輸贏的。
他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吱吱”一聲,一個黑影從屁股下躥出,沈從容嚇得都忘記了尖叫。
他捏了捏拳頭,“姓韓的,我跟你沒完!”
韓府,韓止境換了一身質地更舒適的中衣,忙碌了一整天,他眯着眼躺在竹榻上,燭火瑩瑩。
“主上。”琮判立於門口,隨即進來,拿過一床薄毯蓋在他身上。
韓止境並未抬眼,半晌才問道:“她可有鬧騰?”
“沈,姑娘很安靜。”
“安靜?”韓止境睜開眼,微微笑了笑,搖頭道:“她呀,只怕一天也安靜不了。”
琮判想了想,方開口:“主上既然知道沈姑娘的脾氣,您這樣做,只怕她下不了台,會更加怨您。”
韓止境閉上眼睛,略微疲累的嘆口氣,“她本是在好好的遊山玩水,卻偏偏要進這是非之地。方一進京就被那位看重了,昨日還在夢紅塵那等地方鬧騰,若不好好的將她管束,只怕,這京都要被她鬧翻天。”
琮判想起那女子狡黠的眼光也不自覺的笑了笑,男扮女裝,膽大如斯,聰慧過人,狡詐如斯,只怕爺說的也未為不可。“那主上打算一直這樣關着?”
韓止境搖了搖頭,揉揉額頭道:“過兩天就把她接過來吧,別的她都不怕,卻怕黑,怕老鼠。”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韓止境笑了笑,“嚇嚇她也好,省得她亂竄。”
琮判默然點頭。
“給她弄些好吃的,牢房安排也要乾淨些。”
“是。”
韓止境想起她站在台上那般肆無忌憚的看着自己,那樣的大放厥詞,萬幸她分得清輕重,沒說出些什麼。
她縱使聰明,也太過強硬了,韓止境嘆了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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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獄外的小巷深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中笑嘻嘻的跳出一人來,“崢嶸,你先送陛下回宮,我且再去會會他。”
車內之人無奈道:“子詹你別太胡鬧了,少惹他。”
紫袍男子掀起車簾半倚在車上笑道,“陛下,不覺得很好玩么?”他似又仔細回想了下那人的狂浪之言,“如此直率又無畏,陛下,若收歸己用可真是了不得的人才!”
車內燈光昏暗卻見那白衣人笑了笑,“你啊,不過愛玩。”
桃花眼有些不滿,“陛下就信韓止境,偏偏我也能為你招來賢才,你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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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早已深了,沈從容卻一點困意也無。
昏暗而沉悶的通道因為串串鑰匙發出的聲音顯得更加靜默,牢房門口牢頭喚道:“沈從容,換房間。”
沈從容微微抬頭,昏暗的燈光根本看不清來人長相,她也懶得看清,她略微輕蔑的笑了笑:“為何?”
“什麼為何,讓你起來就起來。”
沈從容頭枕着牆壁,挑釁的看着那人,說道:“那你進來試試。”
牢頭被噎得不清,深更半夜的接到命令讓給他換間牢房還把自己從被窩裏叫起來他本來心情就不好,結果還遇上一個軟硬不吃的傢伙。
他用力的推了推門,沈從容一腳抵在門上,自在的看着他,嘴角依舊噙着笑,卻讓人覺得愈發寒冷。
牢頭推了半天卻還是沒有半死縫隙,想了想上頭的命令,他咽了口氣,繼續說道:“上面規定,給你換個房間,起來跟我走吧。”
沈從容更是愜意的伸長了腿,笑眯眯的看着牢頭,“本公子,哪裏也不去了,我就呆在這兒了。”
“你!”牢頭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好,好,你愛在這睡就在這睡!”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沈從容白他一眼,繼續閉目養神。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傳來,沈從容不悅的皺皺眉。
“困於囹圄而不恐,享於權勢而不屑。好,好!”
沈從容偏過頭懶得聽這人廢話。
“寵辱不驚,神色自若,沈從容,嗯,人如其名。當得起。”
沈從容轉過頭瞪向他,“桃花眼,你一天到晚很閑么?”
站在牢房門外的正是晚間在醉翁閣同他作對的人,被如此一噎,他沒有生氣,反而似乎更高興了。沈從容朝他翻個白眼,繼續轉身無視。
“在下司馬祁,字子詹,你可以叫我全名,日後相處得當你也可喚我表字。”那人繼續涎着臉說道。
沈從容好笑的睜開眼,卻依舊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你來自永州,千里前來只為尋親?”
沈從容不想搭理他。
“咱們的小韓大夫好像也來自永州。哦?”
沈從容冷笑一聲。司馬祁好笑的踱着步,說道:“你為何明明住不慣這牢房卻還不願挪動?”
沈從容繼續沉默。
“讓我猜猜,”司馬祁緩緩的走來走去,衣衫的摩擦發出“簌簌”的聲音,“你以為是他給你換的房間,所以更願意折磨自己來折磨他?”
沈從容“騰”的站起來,怒視着他。
挑戰任何都可以,就是不能挑戰他的判斷!折磨自己來折磨他?那廝如果會這樣,豈不早死了?!可那個禍害不還是好好的活着的?
司馬祁攤攤手,無奈的說道:“可是,換房間是我提出來的。你理解錯了。”
沈從容看着面前隔着一道門笑得不懷好意的傢伙,突然也笑了起來。“我若換了,你又怎麼會這麼亟不可待的現身呢?”
她從袖中掏出一根鐵絲,抬眼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看,雙手卻利落的打開了牢房大門,“若不這樣,愛乾淨如命的你又怎會第一次與這地方親密接觸呢?若不這樣,我又怎能知曉小侯爺的誠意呢?”
司馬祁看着笑顏如花的沈從容,突然想起馬車上那人對自己說的,“少惹他。”
“司馬兄?這屋,你進還是不進?”沈從容靠在門框邊,看着臉一陣白一陣紅的他,心情一陣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