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登台引高歌

第六章 登台引高歌

付臣林一身藍衣清爽,頎長而略微瘦弱的身軀卻也因着浩然正氣越發顯出烈骨錚錚之感。()相比,站在他身旁笑得眉眼彎彎的沈從容則顯得單薄了許多,卻因着靈動的氣質顯得越發超然洒脫了些。

“永州,沈從容?”台下諸位卻似乎對青衣少年的名號不太熟悉,看向台上那人的表情也顯得輕視了些。

付臣林從未被人拉過手,他憋紅着臉掙脫開,又對台下諸位說道:“既是百家爭鳴,又何必計較說者來從何處,名聲大否。若能言之成理又何拘這些俗世浮雲。”

他目光掃視了一圈下方,一句話說得大家鴉雀無聲,付臣林深呼吸了下,轉頭欲好言安慰一下身旁那人,卻見沈從容似笑非笑的微側着頭瞧着他。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有些心虛。他咳嗽一聲,說道:“沈兄,不知登台有何高見,請在此暢所欲言,我等洗耳恭聽。”

沈從容瞧了瞧看台,好笑的退後兩步,坐在了椅子上,左手愜意的擱在木桌上,他從容的環視一周,微笑道:“諸位,為何不坐下談論?”

本是無禮之舉,僭越之言,奈何說者語氣太過溫和,笑容太過溫暖,眾人竟無一人出聲駁斥。

台下韓止境端起茶杯似乎毫不介意,沈從容微微眯了眯眼,姿態愈發輕鬆。

“咳咳,小兄弟,嘩眾取寵或許能掙一時榮耀,若無任何本事的話還是快速下來,省得被人唾棄。”

沈從容抬眼一瞧,右手邊一白須老者雙目炯炯的瞪着自己,沈從容未語先笑,“老先生,醉翁閣設立之初,本也是為著讓天下飽讀詩書之人為聖上分憂,如今聖上未曾有憂,大家何須如此緊張呢?輕鬆一點不好么?更何況,”他轉臉,愈發笑容璀璨的看着台下的韓止境,他努努嘴,“這醉翁閣的各種陳設皆是秉承小韓大夫的意思,這座椅不是拿來坐的,難不成就只是拿來看的了?”

雖然言語中暗含了對當朝御史大夫的不敬之意,卻因為說者語氣散發的無知單純而使人並無芥蒂。台下有些輕微的笑聲,沈從容笑得愈發開心了些。

“無知小子!如今西南戰事初起,內外分爭比比皆是,豈是你這等黃口小兒口中所說的無憂,若為君王,必該日思百姓安康,夜想開疆拓土,這才是聖君所為,陛下雖登基不久,才智卻不輸於先帝,日夜憂心國事,怎可謂未曾有憂?!”

“哈哈哈哈。”沈從容略帶嘲弄的乾笑幾聲,臉上卻無一絲笑意,“日思百姓安康,夜想開疆拓土?呵呵,黃老先生,您可真是聖上肚子裏的蛔蟲了呵。”

“你!”

沈從容目光犀利的盯着那老者,毫不退縮的繼續說道:“如今百姓安康,陛下何來日思之由?至於開疆拓土之事豈又是憂心便能憂來的?若真如先生之言,那樣的君上只怕不是聖君,而是無能之君,昏聵之君。”

“你!”

“陛下若真願廣開言路,以明聖聽,何不改革科舉,給予廣大寒門學子更公平的機會,而不是只如現在這般處處針鋒相對。百花齊放才能春色滿園,如只單一的憑藉個人愛好選擇人才,豈不太過狹隘?!”她對着那老者侃侃說完,挑眉看向韓止境。

“黃閣老,黃閣老!”

沈從容略微抬抬頭,白了白眼,不堪一擊。

他換了換坐姿,看着那如馬蜂一般的人圍着倒下去的黃閣老,說道:“你們若想害死他,就繼續盡情的擁着他顯殷勤吧。”

付臣林反應過來,立馬跳下台,推開擁擠的人群,他轉頭看向台上怡然坐着的沈從容,似乎在等着那人的下一步。

沈從容有些詫異的看着他那樣盯着自己,不自覺的扭了扭頭,“噴他一臉茶水,再掐人中。”

付臣林漲紅了臉,四周的人都散開了些,不知是誰遞了一盞茶,付臣林看了看地上臉色慘白的老者,暗自咬牙,猛喝一口水,噴在了黃閣老的臉上。

看見此舉毫無反應那人着急的繼續詢問的表情,沈從容忍住了笑,讓他噴還真噴,真是個獃子。

他偏過了頭,嘟囔道:“人中掐沒?愣着幹嘛,讓隨從送回家找醫官唄。”

輕微的哼哼聲傳來周圍的人才算是送了口氣,一眾書生繼續手忙腳亂的,最終還是在韓止境的示意下安排了得當的人手將老先生給送回了家。

“沈兄弟經此一夜,只怕明日聲名大噪呵。”

沈從容皺皺眉,抬眼看去,只見右手靠窗的位置一人坐在窗欞上,一身紫袍顯得浮誇又紈絝,一雙桃花眼看向自己,放蕩不羈。而那人身旁似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氣息收斂得極好,若非紫袍人的張狂竟真無人能察覺那處。

“兄台此言差矣,沈某不為名利,只不過藉著小韓大夫的方便說說自己心裏話而已。若所說不對,兄台指出便是,若非要強扣上些冠冕堂皇的帽子,在座不明事理之人也不會太多,自是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這醉翁閣的台可不是容你大放厥詞之地,若胸無半分斤兩,還是不要亂開口的好。”

沈從容下意識的縮了縮,又被那人狂放的眼神盯得冒火,他冷笑一聲,說道:“哦?兄台想來考教?”

“沈兄,既說聖上無憂心之事,想必沈兄自該知道陛下的退敵之計,理國之策吧。若非如此,誰敢狂言如今這天下竟無聖上煩擾之事?”

沈從容緩緩站起身,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韓止境面前,居高而立。韓止境依舊右手微枕着頭,微微抬頭剛好對視着他的眼睛。

如同他倆幼時一般。

繼而,沈從容笑了笑,問道:“小韓大夫,醉翁閣當真是暢所欲言,無任何欲加之罪?”

“聖上口諭,於醉翁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是有根有據,有禮有節,自是無人妄加定罪。”

“若是涉及領兵佈陣之策,關係到社稷安危之言呢?也可暢所欲言?”

韓止境抬抬眼,瞧着眼前這人步步緊逼,得理不饒人的模樣,他突然彎了彎嘴角,笑了笑,“你且試試。”

沈從容翻翻白眼,撇撇嘴,這樣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了。

“小子才有幾條命啊,不說不說。”他轉過身,對着台下眾人便是一個深鞠躬,說道:“小子才疏學淺,因找尋親人才來到此地,奈何親人不待見,小子心中鬱悶才斗膽在此狂言了幾句,氣怒了眾位,氣暈了老者,只怕我再在這台上待着我這腦袋也怕要不保了。”

雖是道歉之語,可他卻說得一點都毫無愧疚之意,他再次鞠了躬,便坦蕩蕩的走了下台。

他路過付臣林旁邊,沖他笑了笑,“傻子,誰的話都信啊?”

人群不知為何竟自動給他讓出一條道。

“琮判。”一不大不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沈從容笑眯眯的看着突然出現的三人,聳聳肩。

“永州沈從容,出言不遜,藐視皇威,罰於廷尉獄服役三月,以儆效尤。”

沈從容聽着那人不疾不徐的聲音,他轉身看着仍坐於人從中的那人,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韓止境,你敢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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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枕浮生半枕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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