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走失的老人
那個背着瞿婕的不認識的男人,晚上就打來了電話,坐在床邊陳默今默默拿着聽着,一個字都沒有說。
一旁的景如畫正在給兒子餵奶,好奇問:“誰啊?”
陳默今的手機晚上都會關機,那人打得是床頭柜上的座機。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她的聲音,笑着說:“我是病人家屬。”
景如畫當然沒聽到,以為陳默今聽電話聽入迷了沒聽到她的話於是用手指戳了兩下他的手臂。
陳默今握着她那根手指,按了揚聲器,把聽筒放下。
“你別誤會,我說的是病人家屬,不是你的家屬。”
不是景如畫的聽力好,她就覺得這人的聲音很熟,不是第一次聽到。
“現在的郵箱功能越來越多,發出去的郵件能知道對方是否打開看了。”
“怎麼樣,我奶奶的故事,是不是比小說還要精彩?”
“今天她又走失了,把她找回來后,我會再給你打電話。Goodnight~”
電話掛斷,忙音嘟嘟嘟三聲陳默今伸手把聽筒放回電話上。
景如畫在腦海里搜索,對上名號后不確定的問:“你母親的男朋友?”
陳默今點頭,彎腰抬起她的腿放到床上。兒子嘴唇沒有動,表明他吃飽了,只是喜歡含`着媽媽的乳`頭。
陳默今把兒子從她懷裏抱出來,站起來抱哄兒子睡覺。這小傢伙今天也累着了一樣,沒一下就睡著了。
陳默今輕腳輕手的把兒子放進床尾的嬰兒床蓋好被子,等他再回到床邊時,景如畫靠着床頭已經睡著了。
他笑了笑,抱着她一起躺下去,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還得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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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玉嬌又給景如畫打電話了,說換季李上的衣服不夠,邀她一起去買衣服。
景如畫欣然答應,只是陳默今讓她把兒子留在家裏,她咬着唇答應了。
父子兩送她到小區門口,等她坐上的士才往回走。
小區保安是認識業主陳默今的,他抱着離開媽媽后淚眼模糊的陳景,保安笑着說:“陳先生您兒子跟您長得真像,不過好像更粘陳太太多些,哭鼻子呢。”
陳默今用別在兒子衣服肩膀處的手帕輕輕擦着他的眼淚,說:“這小傢伙是比較喜歡他媽媽。”
保安說:“不呢,小孩子在哺乳期會粘媽媽多些,過了母乳期就開始粘爸爸了。”
“看樣子你很有經驗?”陳默今抬頭看着保安。
保安憨厚地笑:“我老家有對雙胞胎兒子,每次打電話回家他們都會說想我,放假回去一次也粘我粘得緊,我要走得時候會抱着我的腿哭着不讓我走。小時候兄弟倆可是不待見我,一抱就哭,要我老婆抱才會笑。”
這是經驗嗎?
陳默今手指在兒子臉上輕輕點了一下,小傢伙似乎還在悲傷的情緒中,一個表情都沒回給他爸爸。
回家也沒什麼事,在外面呼吸些新鮮空氣也好。
陳默今問保安:“你是哪的人?”
保安說:“我啊,我湖北的。”
湖北,陳默今讀本科的時候去過一次,是老師帶着他們幾個學生去參加研討會。
一周的時間,只留下一天自由活動,東道主學校的學生會派了幾個人做導遊,領着他們幾個逛當地的地標性名勝和風味小吃。
黃鶴樓里的人山人海,長江大橋上站崗執勤的民兵,江灘上的情侶……
還有同學吃了一口就扔了的熱乾麵,糯米做得豆皮,辣味鴨脖,都是他對湖北的印象。
“陳先生去過湖北吧,像您這麼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應該哪裏都跑遍了。”保安沒有故意阿諛奉承,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人非富即貴,大江南北哪裏都跑過,出國就跟玩似的。
陳默今說:“工作需要是去過一些城市,沒有專門去遊玩過。”
有小車開到欄杆前,保安去做他的本職工作,陳默今抱著兒子往家裏走。
經保安無意的說起,陳默今想有時間了帶她和兒子出門玩一趟。
小區內的綠化做得很不錯,陳默今走得很慢,花壇里開着各種花,有些他認識有些不認識。因為家裏有足夠的地方和那些盆栽讓她捯飭,以前那個小區他可是經常被投訴,“採花大盜”景如畫摧殘了不少花。
陳默今在小區內走了十分鐘,他回去后抱著兒子進書房,打發時間就是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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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玉嬌請景如畫去了高級餐廳,是犒勞昨天陪着逛累了的她,今天也是“大工程”。
牛排上桌,景如畫刀叉切得盤子總響,餐廳比較安靜,所以她顯得特別突兀。
她自己也知道,放下刀叉不切了,喜歡吃牛肉回家叫他頓,筷子夾着就可以吃,哪像這個還要拿刀先切。
“你跟陳默今很少來吃西餐嗎?”覃玉嬌也放下刀叉,拿着餐巾擦嘴邊的油。
照理說,以陳默今的經濟條件不會沒帶她來過,怎麼感覺就像初次來,刀叉都用不順手。
景如畫說:“很少來,都是他先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后才端給我。”
覃玉嬌聽完后把她的盤子拿過來,一刀一刀切好,再端放到她桌前:“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謝謝你哦。”景如畫拿起拿起叉子叉了一塊牛肉喂進嘴裏,好香好好吃啊。
對面的覃玉嬌看着景如畫的吃得享受的表情笑出聲,她還真是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的代表人物,看着她吃得那麼香自己都有食慾了。
大吃一頓后,兩人迅速進到商場開始血拚。
新衣服沒有女人是不喜歡的,說好是給李上源買衣服,覃玉嬌倒先給自己買了三件,景如畫沒抵住服務員的誘惑也買了一件。
住一起這麼久了,兩人都知道自己男人穿多大碼的,逛完男裝店各自手上提滿了袋子,買得衣服款式都差不多。
景如畫還給兒子買了衣服,所以她手上的袋子要比覃玉嬌多。雖然陳默今跟她說快逛完了就給他打電話他來接,她還是決定自己坐車回去,兒子上車下車的麻煩的很。
買得時候有激情,提得時候就想死,兩人往樓下走着蝸牛步。一樓下面有家露天咖啡廳,景如畫不喝咖啡她都想去坐坐了。
因為比較迫切,走樓梯時步子走得很快,於是在轉角處與人擦肩而過時覃玉嬌的肩膀被撞一下。
覃玉嬌看着倒在地上老人,她有種不祥的預感,然後被撞之前走在老人身旁的男人馬上抓着她的胳膊。
景如畫把東西放在地上準備去扶老人,覃玉嬌大聲阻止:“如畫別管她,你快走!”
男人用力拉着覃玉嬌拽了一下,惡狠狠的說:“你把我媽撞倒了不管還想走?我媽要是被你撞出個三長兩短,我上哪找你去。”
景如畫說:“覃老師沒有撞她,老人家是自己倒地的。”
他們本是調侃跟着李上源管她叫覃老師,叫着叫着就改不了這個習慣了。
“還是老師,一點素質都沒有,撞倒人了扶都不扶一下!”男人說完眼睛掃過眼前兩人手上和地上的購物袋。
景如畫想起陳默今跟她說過騙子乞討騙錢,和用拐賣來的小孩討錢的事,她眼神在男人和地上躺着的老人之間來回看。
老人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像是根本沒聽他們講話,茫然地看着樓梯扶手。
男人回瞪:“你看什麼看,撞人了還不承認,我寫信到你們學校投訴你們!”
“不想我投訴也行,給我媽賠醫藥費,她本來就神志不清,被撞倒病情變得更嚴重的話都是你們的錯!”
景如畫相信這個人是騙子了,像他口中說得那麼擔心他媽,到現在都沒有放開覃玉嬌去扶他媽起來,這不是他媽吧?
景如畫說:“你要多少錢?”
“如畫別相信他,他是騙子,打110報警!”覃玉嬌出聲阻止。
“你給我閉嘴,撞人了還有理了?不賠錢今天別想走!”
有逛商場的人從樓梯上下來,看到地上的老人和站着的三人對持,完全無視繼續下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好,我們報警。”景如畫拿出手機,低頭看着手機屏幕,皺眉想着什麼。
男人以為她是在動搖,報警后和私了花的錢就不一樣了,不過即使報警他也不怕,這個老人神志不清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覃玉嬌不知道景如畫在躊躇什麼,胳膊被抓着掙扎反抗就是掙脫不了,剛想催她趕緊報警,她一句話讓覃玉嬌和男人停下力量拔河。
景如畫皺着秀氣的眉問:“110報警電話是多少來着?”
男人哈哈大笑,原來遇到了一個傻逼:“110報警電話當然是110,你以為是001啊!”
“哦,謝謝。”景如畫以為是跟手機號一樣長的數字,沒想到就是簡單的三個數字就打通了,她
順着語音提示報了警。
覃玉嬌:“……”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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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來之後,先用相機把現場情況拍下來,再扶着老人起來,送到醫院去檢查。
醫藥費是景如畫墊付的,而覃玉嬌到廁所去打了個電話。
老人各項檢查沒做完,又來了一個戴着眼鏡的警察。
這個警察和除了景如畫其他人都認識,覃玉嬌管他叫高哥,剛開始來得那兩個警察也管他叫高哥。
“高哥。”景如畫清脆的兩個字,把覃玉嬌和高哥喊蒙圈了。
覃玉嬌問:“你認識高哥?”
景如畫說:“不認識。”
覃玉嬌:“不認識那你叫他高哥?”
景如畫:“你們都這麼叫啊,我叫他低哥?”
高哥看了景如畫兩眼,詢問那兩個警察的情況,又問了要錢的那個男人的事情的經過。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男人抓着覃玉嬌胳膊發狠的樣子,景如畫聽他的故事會抹淚,真是情感動天的大孝子。
男人說他工作很忙很少陪他媽,他媽只有一套好看的衣服,發工資后就帶着他媽去商場買衣服,上樓梯的時候被兩個冒失鬼撞倒,冒失鬼還反過來誣告說他是騙子。他媽現在神志不清誰都不認識,好好的逛街逛進了醫院,他很對不起他死去的老爸,答應要好好照顧他媽的……
男人說著說著還哭起來,說他只要他媽好起來,再吃點營養品,他什麼都不追究。
營養品的錢怎麼來,當然是覃玉嬌和景如畫給。
醫生和一位護士扶着老人從急診室里走出來,這種撞倒賠錢的事醫院時常會發生,醫生見慣不慣了。
劇情又一個峰迴路轉,醫生說老人摔倒那一下沒有大礙,可能是因為平常照顧得很好,身體很健康,一點事都沒有。
還在哭的男人哭不出來了,怎麼會身體健康呢,這老人看着柔柔弱弱的還偏瘦啊!
他還說沒時間照顧老人,這……
警察要男人拿戶口和老人的身份出來證實兩人是母子關係,男人怎麼拿得出來,原來以為檢查檢查騙點營養費就沒事,誰知道那個老人身體那麼健康?
經高哥再咄咄逼人幾句詢問,男人不堪進攻說出了真相,兩人警察把他押走了。
醫生要忙下一個病人,就把老人交給了穿着警服的高哥。
“這個老人是走失了嗎高哥?”景如畫問完,覃玉嬌又看向她。
景如畫被注目,馬上改口:“這個老人是走失了嗎低哥?”
覃玉嬌:“……”
覃玉嬌嘆了一口氣,介紹道:“高哥,這是我朋友景如畫。”
高哥手扶了下眼鏡,看着景如畫說:“你是嬌嬌的朋友,就叫我高哥吧,我不開的士所以不是的哥。”
嬌嬌?這麼親昵的名稱景如畫很久以前聽李上這麼叫過覃玉嬌,這個高哥是?
老人的確的是走失了,高哥只問出她的名字叫陸婉玉,家庭住址不詳,不是本地口音。
老人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走廊那排塑料椅子上,這邊的三人還在考慮怎麼辦時,老人突然開口對着她旁邊的空椅子說:“長聲,風箏沒找到就算了,我不放了。”
老人從兜里拿出一塊手帕,然後像是在擦着什麼東西手對着空氣在動,她說:“看你把臉弄得這麼臟。”
醫院,是生命誕生之地也是生命滅亡之地,混着濃重的消毒水味和老人的自言自語,這邊站着的三人聽得後背發涼。
“高哥,她怎麼了?為什麼對着空氣說話?”覃玉嬌害怕地往高哥身後躲。
一位護士手端着葯盤路過,原本走得很慢,她看到老人對着空氣說話,腳下立馬跟踩上風火輪似的加速走。
“高哥……她不會是……看到那個了吧?”覃玉嬌全藏在高哥身後了。
景如畫往後退,她更是躲到了覃玉嬌身後,小心的問:“看到哪個了?”
“鬼……”
“啊啊啊啊!……”
高分貝的尖叫,高哥耳朵都快震麻了。
他是警察,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人死如燈滅,他不信那一套。
高哥要走過去,覃玉嬌抓着他的衣服不讓他走,兩個女人躲在他身後不敢動。
高哥安慰道:“別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你自己看啊!”覃玉嬌手指着老人,老人擁抱的姿勢雙手懸在半空中。
老人回頭看着三人,轉而對抱着的空氣說:“他們啊,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跟着你一起來的啊。”
高哥心裏有點虛,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再怎麼安慰自己還是沒有往前踏出去一步。
景如畫閉着眼睛埋首在覃玉嬌背上,滿腦子都是有鬼啊有鬼啊,那人在跟鬼說話啊,那人可以看到鬼啊,老人走失了不知道是誰啊,她可以看到鬼啊……
不是,景如畫抬起頭來,她把這一連串的思路連起來得到一句話:走失了的老人可以看到鬼。
上一次後背發涼的事她好記得,再加上昨晚那個男人在電話里說得話,重重相連。
景如畫掏出手機,抖着手給陳默今打了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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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今因為抱著兒子,所以是打的士來得醫院,消息是他告訴瞿婕的男朋友的,別人卻比他先到。
因為家屬要求,醫生再次為老人檢查了一遍身體,結果依然是健康良好。
“奶奶,你一天一夜沒回家,家裏找你都急瘋了!”徐山蹲在老人身前緊緊抓着她的手。
這才像是家人親人,第一時間關心的是她的身體情況而非來找她們的茬。
老人抽出自己的手摸着徐山的頭:“長聲帶着奶奶去放風箏去了,線吹斷了,長聲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他又去找了。”
徐山站起來,讓跟着一起來的堂弟先看着奶奶,他走過來很有誠意地跟景如畫和覃玉嬌道謝。
嚇都嚇死了,謝意一時是壓不了嚇的。
徐山他奶奶是什麼狀況,已經很明顯了,徐山開口請陳默今治好他奶奶,陳默今一口拒絕了。
徐山愣了幾秒,堂弟在身後催把奶奶送回家,徐山說此事要撇開他與瞿婕之間的關係另當別論,還說了個大資金數目作為報酬。
陳默今不為所動再拒絕。
徐山沒法,只能轉身叫堂弟扶着奶奶起來回家。
“等等!”
徐山轉身,笑看着喊住他的景如畫,誘惑那麼大,她答應了陳默今會拒絕?
景如畫從包里拿出發票收據:“我墊的醫藥費你給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