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生日那天
顧維從此養成了一個習慣,晚上哄睡顧瑜顧瑾以後,回到房間,一定會將門反鎖上。
起初,顧先生對於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表示過不滿。這是他的家,而不是別人的家,但是他的做法偏偏給予他一種錯覺,他是借住旁人家中,而不是住在自己的家裏。
後來,他就很習慣了。
真不知道該說是好還是壞。
想必他是被時常來搗亂的兩個小傢伙搞得后怕了。
前段時間,我送顧瑜顧瑾去幼兒園,折回來的路上,路過了以前的經紀公司。準確講,也不是路過,人的心底,總是有的沒的告訴自己要去哪裏看看,於是就來到了這裏。
我的自我評價一定不準確。
但是有個人曾經幫我評價的很准,而那個人,我很久沒有見到了。經紀人這活,從來都是幕後工作者,真的捧紅了哪個角,旁人也不一定曉得,就像我再也找不到Cora的任何信息,就像是湮滅在茫茫的人海中,經歷過了,幫助過了,就不見了。
其實他與我一樣,極為的自私。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會說我是一個無私的人,至少……在每天的飯桌上,顧維依舊會說我,“程暮,別和孩子搶吃的。”
挺丟臉的。
甜牛奶這東西,在顧先生眼中,就是孩子喝的。換做是我喝,他便總是投來鄙夷的眼光。而實際上,他嫌棄我某些地方幼稚,他卻沒有自知之明。他三十九歲生日的那天晚上,破天荒地開車帶我去了市中心,我以為他又是要去哪個高檔餐廳,畢竟男人的生日,與女人不同,簡單點,吃頓飯就足夠,但是他卻停在了某個影院的門口,我後知後覺地偏頭問旁邊解安全帶的男人,“看電影?”
“你不喜歡?”
我啞然,“你的生日,不是我的生日,當然是你喜歡最重要。”
他同影院裏所有人一樣,排在長長的隊伍末端。影院的燈光不暗卻也不亮,朦朧的一層和霧似得,附和着商家故意營造的文藝氣氛。我看着顧先生瘦瘦的臉頰,有點嫉妒,他垂眼看錶時,睫毛在鼻樑處投下的陰影,就像電影裏出現的特寫。
他難得沒有穿西裝。儘管所有女人都迷戀穿西裝的男人,就像所有男人都迷戀女人穿絲襪。
再美好的東西也會有看膩的一天。
在我眼中,只有三種顧先生。
一種是穿西裝的顧先生。一種是穿睡衣的顧先生。另一種是沒有穿衣服的顧先生。
當然,他比我更乾脆利索。在他眼中,只有兩種程暮。
一種是穿衣服的。一種是未穿衣服的。
對於他的言論,我眼中漾起一抹笑,而後認真地告訴他,因為他這句話有不尊重女人之嫌,所以接下來的一周里,我會和隔壁的兩個小傢伙住在一起。
他聽出我話中的意味,沒有辯解,而是不要臉地說,所有男人在看待自己喜歡的女人時,都是這樣想的。
我發現隨着年齡的變化,曾經沉穩又理智的男人越來越顯山露水,說帶顏色的玩笑話時,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是我知道他討厭自己的情緒大幅度波動,我一定會懷疑,他是患了面神經麻癖。
但是這些並不影響我在電影院的曖昧燈光下欣賞穿着普藍色高領毛衣的顧維,看慣了穿西裝的顧維,現在再看繞着一條圍巾的男人,有點驚艷,有點新鮮,還有一點,心裏癢。
可我還是嫉妒他,你看,他已經三十九了,卻還是不怎麼顯老,一樣總是有年輕的小姑娘會往這裏看。很早以前,我就說過,顧維是一個可以滿足大部分女人虛榮心的男人,單就他的這張臉,就足以讓不少女人沉淪。
別說我們女人膚淺,男人其實也一樣,他們從來都分不清素顏與淡妝的區別。
誰不喜歡好看的東西,誰都喜歡。
我漫不經心地盯着顧維有點消瘦的臉頰,和高挺的鼻樑。
他沒有注意到我肆意的目光,而是眯着眼睛看着遠處電子屏上的影訊。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他為何會帶我來看電影。
我實在沒有想到,我第一次登上螢屏的電影竟然會再一次上映。
後來我才得知,原來是那部電影裏的兩位主演在糾纏了不知多久之後,終於決定公開,又恰逢周年紀念,就趁着周年紀念的日子,再撈一筆。
也是,如果不是有影帝影后撐着,我想那部電影大概不會賣到那麼高的票房。
我翹起嘴角,笑意盎然地收回視線,心想顧維先生沒有多少浪漫細胞,卻會在他生日的這天來看引得我們最後攪合在一起的那部電影,多少還是有些念舊與浪漫的。
而事實證明,我純粹是想多了。
我盯着眼中的電影票,俄羅斯的戰爭電影,我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仰起頭,而顧維已經去買爆米花與飲料了。
他一向不贊成我吃這些垃圾食品,他更是對這些食物敬而遠之。
只是,看電影不吃爆米花喝可樂,多可惜啊。
他拗不過我,只能去買。
但是每次他去買的時候,都能同時收穫售貨員小姐的秋波若干。
對與顧先生的魅力逐年上升,我已經可以保持平常心對待,除了偶爾心裏會有一點點的不高興,就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覬覦了一樣。
顧維回來了,將爆米花與可樂都遞給我,坐在休息區里。
我眨眨眼睛,語氣溫柔地問:“顧先生,你確定沒有買錯?”
他已經習慣了我這樣稱呼他,他挑眉問我什麼意思,然後接過電影票,掃了兩眼,“沒錯,就是這個。”
我咽咽嗓子,“你不是帶我來看……”
我欲言又止。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略帶調侃,“看什麼?”
還能看什麼,我伸手指了指電子屏上第一排的那部電影。
他哦了一聲,“你想看?”
我還沒說呢,他就說:“今天是我的生日,等你下次生日,再來看這個。”
自私,小氣,自以為是。我將能想到的貶義詞一股腦地全用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進了放映廳后,顧維才告訴我,他不知道《一朝南方》重新上映了。說著,他挪揄地看着我,“你還想看那部電影?”
倒是沒有特別想看的慾望,但是如果和他在生日這天看,意義就不一樣了。
這些話我還沒有告訴他,就聽到他嘆了口氣,“你們女人真是,總是喜歡回憶自己年輕時的事情。”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下穿着高跟鞋想要踩他的慾望,心裏不斷地告誡自己,今天是他的生日,就隨他喜歡。
可是他偏偏來了一句,“那時的你比現在……”他話還沒說,我就抓起一把爆米花,也不管他是否厭惡,就塞到了他的嘴裏,然後朝他微笑:“顧先生,生日快樂,以及,看電影請安靜。”
我一點也不想面對自己三十五歲的生日,心裏總是在感嘆,時間怎麼就過的這麼快,一眨眼就已經步入中年。
顧維擁着我,實現了他的承諾。只不過我們是在家裏看的電影,因為等到我生日的時候,影院裏的電影早就下線了。我們喝了一點酒,只有一點,一個杯底的紅酒,他不喜歡我喝酒,我也不喜歡他喝酒,所以我們只能用這種辦法互相妥協。他喝完了杯底的紅酒,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說:“你年輕的時候太艷了。”
“啊?”
“二十多化的妝和三十的女人一樣。”
總覺得這話是貶義。
屋裏沉默了許久,我盯着屋內溫暖燈光下,套着米白色毛衣不再年輕的男人,憋出一句:“哦,那你也能下得去手,不容易。”
他眼睛看向那瓶開了封的紅酒,又復看了我一眼。
“想都別想,說好的只能喝一杯。”
他微揚嘴角,“一個杯底也叫一杯?”
我想了想,損他道:“喝一杯?那是飲牛飲驢。”
他雙腿疊起,移開視線。看了一會兒電視裏的東西,他就伸手揉了揉額角,“還有感情戲啊。”
我嘴角一抽,你是投資人,你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嗎。
“我只看了劇本與主演的剪輯。”顧維起身去廚房裏倒了杯溫水,回來的時候說道,“當時也沒想着捧你……”他斜眼看着我,薄唇開合,“人倒霉了真是可怕。”
我抬腳踢了他小腿一下。
他也沒惱,坐下來陪我,看到一半的時候,終於任耐不住,按了暫停。
我抬眼問他幹嘛。
他說:“還有多少個親熱鏡頭,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維說得一本正經,但是配上他臉上嚴肅的表情,就像剛畢業的新人念着台詞卻將自己融不進戲裏。
“可不少,畢竟女二號的戲份就是促使男女主的感情增進……所以壞事好事都做了不少。我算算,後面還有幾次吻戲吧……”我還沒有與顧先生清算完究竟還有多少親熱戲的時候,他便徑直地關掉了電源。
我剛出聲,就被他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