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了

070.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了

北醫三院。南瀝遠的病房內。

這是第二次喬悅然和南瀝遠同住一間房,卻不在一張床上睡覺,第一次是在懷柔,那是他們第一次坦誠相見。那晚的月光,還照耀在兩個人的心裏。

南瀝遠眼睛睜着,醫院的燈晚上是不關的,但是光線很暗,這還是他第一次不用忙公司里的事情,一整天都這麼躺着,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不錯,醫生說他的傷要三五天才能出院,他已經交代余年,暫時替他處理公司的事情。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都清心寡欲,“悅然,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吧!”想起他曾經去過愛丁堡,去過她住過的地方,那是冬天,好像一切無望,那時候心裏的酸楚無法名狀,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她了,心撕裂般的難受。

所以,悅然,不要怪我一直在誘/惑你,誘/惑你愛上我,誘/惑你回到中國,誘/惑你沒有和聶開結婚,如果我沒有出現,你原來是什麼樣,現在就是什麼樣了,生活波瀾不驚,平淡無奇,如同你在蘇州時候說過的那樣,和聶開生一群孩子,一直到老,你不會知道世界上有一個叫做南瀝遠的人,不會和我相愛,也不會和我結成連理,不會知道刻骨銘心的愛情,悅然,想來這一切你也不會後悔的吧!

人生,總要經歷這般的分合離散,聚首重逢,才知道人生的多彩,在這個過程中,人也才能變得成熟,不是嗎?

所以,緣分如此重要,把你送到我身邊,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此生該怎麼辦!也許會生活得很好,像從前一樣,只是體會不到如此刻骨的愛情罷了!

世上的人,還有一個讓我如此牽腸掛肚!如果沒有你,那樣的人生,該有多遺憾!

猶記得,去年夏日我送你回家時,吹起的風,涼爽,沁人心脾,那時候的你,滿眼的漫不經心,簡單的快樂,為了糖醋裏脊和杏仁酪而露出開心的笑容;好像認識我之後,你開始變得沉鬱,不快樂,或許吧,或許每個人都會經歷這麼一個過程,由簡單變得成熟,你可能不知道,現在的你,身上散發著知性的魅力在認識我之後。

“我小時候啊---”喬悅然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見南瀝遠露出一絲淺淺的會心的微笑,“你在笑什麼?”

“沒笑什麼!”喬悅然的床在南瀝遠床的左邊,南瀝遠也側躺在左邊,他右邊的胳膊打着繃帶,兩個人相視而笑,好像已經認識很多年。

好像,從小到大,他就在她身邊,一直保護她,給她溫暖。

這種感覺,讓喬悅然的心裏沒來由地一動,本來以為,愛情就是愛情,一旦兩個人相愛了,那種感覺是不會變的,可是自從和南瀝遠認識以來,她的看法有所改變,似乎他的某一個動作,某一個眼神,甚至每次和他的親熱,都能讓他在喬悅然的心裏更加深刻一分,愛情的感覺正在慢慢地轉化成為親情,從此以後,再也分不開了。

她不會再愛上什麼人,而他也不會再受到什麼誘/惑。

這一刻,彷彿天地之間,只他們兩個人。

不自覺地,喬悅然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

“我小時候,挺孤單的,我爸爸很嚴肅,從來不對我表露親情,我媽媽也不是那種很溫和的媽媽,我一直想要一個哥哥或者姐姐的----”說到這裏,想起那天鍾亞寧的話,又開始浮想聯翩起來,如果他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不知道以爸爸的經濟實力還有教育方式,他會不會變成昔日的那個人----

“你又走神了,在想什麼?”南瀝遠的身子一直側躺着,看着喬悅然的臉又轉回去,看着天花板,好像想起了什麼。

“瀝遠,你說我要是真有個哥哥怎麼辦呢?”忽然問到南瀝遠。

“哥哥?為什麼不是姐姐?”南瀝遠矢口問道,不過隨即又笑起自己來,南瀝遠,你吃的什麼醋呢,哥哥又不是別的什麼男人,不過他們從來沒見過,誰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這麼個人。

“沒什麼,我只是說假如,假如我有個哥哥,你會怎麼辦呢?”喬悅然定神望着他。

“還能怎麼辦?以大舅子的方式對他!”南瀝遠也轉了一下身子,望向天花板,“如果他不整天給我出亂子,一切好說,如果是個混混,那就小心點!不過話又說出來,爸爸也可不能生出什麼混混來,看看你就知道!”又在調侃。

他竟然說喬振聲是“爸爸”,你可真是喜歡自作多情啊,南總。

“你可真是的,即使是個混混,你也不能怎麼樣!”喬悅然的臉驀然紅了,鍾亞寧吻自己的那一幕,他是看見了,往後這個坎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護士來查房,另行給南瀝遠量了體溫,又檢查了他的傷口。

“護士,他怎麼樣?”喬悅然皺着眉頭,緊張地看向護士,南瀝遠看了她一眼,不錯,看起來她蠻擔心的,這還像話!喬悅然看到他的樣子,瞪了他一眼。

“狀況不錯,三天後可以出院,不過幹不了重活,繃帶得一直打着,也不能開車,開車的事情還是得夫人代勞!得差不多一個月。”護士淡然說道,一邊甩着溫度計。

“知道!我夫人會代勞。”南瀝遠答得很乾脆,接着又看向喬悅然。

你可真是會佔便宜啊,南總,我剛才是關心你好么,你倒好,又調侃起我來了。

護士走了以後,病房裏又恢復了平靜。

“說說你小時候啊,南瀝遠!”喬悅然有些不平衡的樣子,我的故事都告訴你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我小時候?和現在差不多,我現在什麼樣,以前就是什麼樣!我少年老成,一直當班長,清華的時候,當了七年班長,厲衍中當了七年體委!”南瀝遠望着天花板說道,彷彿又回到了那時候。

“厲衍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喬悅然忽然間來了興趣,頭轉向南瀝遠問道,印象中,那個人雖然和她說了不多的話,可是他的氣質卻如此地鶴立雞群,彷彿不把全世界放在眼裏,走起路來氣定神閑,神采飛揚,他和南瀝遠氣質在某些方面很有些像,比如高傲,比如目空一切,只是,南瀝遠深沉些,當然,喬悅然指的是在外人面前,在她面前,南瀝遠向來喜歡逗她,而厲衍中更加跋扈一些。

“厲衍中?相處久了反而說不出來是個什麼人了----”南瀝遠想着究竟應該怎麼評價厲衍中,他們兩個號稱“清華雙壁”的---

“悅然,明天---”轉過頭來,想讓她明天回家拿些東西的,醫院的東西他還真是用不習慣,看向喬悅然,她卻已經睡著了,某人還真是能睡,算了,睡覺吧!

喬悅然在醫院陪了南瀝遠兩天,正好這兩天都沒有會議找她!

南瀝遠在醫院裏都穿着病號服,不過,病號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是英俊挺拔,鶴立雞群的。

傍晚的時候,喬悅然扶着南瀝遠左側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夏日的晚風簌簌而響,吹來了一輩子的氣息。住夾丸亡。

“悅然,出院后把結婚證領了怎麼樣?”坐在長椅上,南瀝遠問道身邊的喬悅然。

“好啊,該去找使館簽字還有出具的證明我都已經開好了!”喬悅然臉上一絲笑容,回答道。

她最近趁着翻譯的空檔,去了使館,把所有的材料都開齊了!

以為人生再也沒有懸念了。

第四天,南瀝遠出院,喬悅然開着他的車,把他接回了家!

過兩天準備去登記。

第五天,把南瀝遠送到公司以後,喬悅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寧遠投資公司打來了,他們要在英屬維京群島建立一家子公司,要和英國公司w-one合作,現在要和英國客商招開一個會,喬悅然是同傳,給寧遠投資公司做了幾次翻譯,寧遠投資公司的人對喬悅然的印象非常好,這次每次指明讓她來。

此刻的喬悅然,正坐在同傳箱裏,聚精會神地看着這次投資的材料。

寧遠投資公司的羅總走了過來,每次都是他和喬悅然聯繫的,所以和她比較熟悉,“喬小姐,準備得怎麼樣了”

“沒有問題了!”喬悅然笑笑,同傳工作的心理壓力相當大的,每次都是現場直播,從來不會給譯員糾正錯誤的機會,好在工作了這幾年,她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也對,像她精力這麼集中的人,而且中英文都相當好,也很少會出差錯。

南瀝遠曾經不止一次和她說起過,她翻譯起來那副認真的樣子,可是,同傳的工作,不認真真的是不行啊,如果我不認真,就可能會產生錯誤,那會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的,可能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所以才有很多同傳英年早逝。

其實,喬悅然也害怕英年早逝的,如果她走了,誰陪伴他呢?可是,誰讓她喜歡這份工作呢!

這次總共有三名同傳。

別人翻譯的時候,喬悅然的腦子就盡量放鬆,彷彿進行着一場聲嘶力竭的殊死的短跑較量一般。

這就是同傳,心理壓力相當大!

開始了翻譯,喬悅然長吁了一口氣,認真地聽起寧遠投資公司老總王董事長的話來。

“這次,寧遠投資準備在英屬維京群島建立一家子公司----”

喬悅然的聲音隨即跟了過來,“thistime,ningyuan----”

又是長長的兩個小時,翻譯完畢后,喬悅然累到筋疲力盡,最近這是怎麼了?老覺得很累,難道我老了?不過也不對啊,我才二十五歲而已。

“喬小姐,先等一下走吧,一會我們簽完合同,核對無誤后,還要一起吃慶功飯!喬小姐,要是沒有事情的話,一起吧!”羅經理過來對着喬悅然說道。

抬腕看了看手錶,才四點鐘,現在還早,南瀝遠應該還沒有下班,笑了笑說道,“好啊!”

其他的兩個翻譯因為還有別的會議要翻譯,所以先走了。

會場那邊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寧遠投資公司的人和外方人員產生了爭執,“怎麼了這是?”已經有一種強烈的,非常不好的預感襲上了喬悅然的心頭。

“我去看一下!”羅經理走了過去,喬悅然跟在後面。

“我剛剛明明說在維京群島投資二千萬的,怎麼可能是二個億呢,在中國上市公司也不過才五千萬而已,簡直笑話,你的要求太不合理!”寧遠投資的王董事長對着外國客商反駁。

“可是,你剛才明明說投資兩個億!不相信的話,你來聽錄音!”接着外國客商拿出了錄音筆,這是他在開會的時候,特意準備的,好多的內容回去好繼續思考,揣摩。

錄音筆里傳出喬悅然的聲音,“200million!”(兩個億!)

寧遠投資公司的王董事長看向喬悅然,喬悅然的臉色已經非常非常蒼白,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中產生了失誤,可是她明明沒有記錯,王董事長說的的確是兩個億。

她又拿出先前的材料來,她也記得上面寫得是二個億,當時她還奇怪了一下子,雖然不太懂投資的事情,但是知道兩個億非常不少,一家公司不可能在一個子公司上投資這麼多的,不過笑笑,別人公司的事情還是不要管吧!人家家大業大也說不定!

羅經理把喬悅然的材料拿了過來,喬悅然急忙翻到寫着投資數的那一頁,上面寫着:寧遠投資準備在維京投資兩千萬,作為子公司,和英國的w-one合作!

喬悅然的腦子猛然間嗡嗡地響着,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一種天暈地旋的感覺攫住了她,已經面無血色。

王董事長則在向她咆哮,“喬小姐,你翻譯出了這麼大的失誤,讓我們以後如何還信得過你!這次w-one公司以為我們要投資兩個億所以打算和我們合作的,現在我們忽然說成了兩千萬,人家不幹!喬小姐,這件事,你怎麼負責?”

喬悅然已經毫無招架之力,最近是老覺得比較累,可是還沒有累到翻譯出錯的時候,王董事長既然要建立子公司,也完全沒有必要自掘墳墓,不可能說成兩個億的,難道真的是她翻譯錯了?

她的腦子凌亂了,這是她的錯,竟然是她的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喬悅然無助地看看王董事長,後者正以冷冷的眼光看着她,再看看客商,客商也正鄙夷地看着她,這是第一次,她在工作中出現這麼大的失誤。

“王董事長,你才投資這麼幾個錢,這合同我們還是不簽了吧!雙方再考慮一下吧。再見!”w-one的人甩下了合同,轉身離去。

“喬小姐,你讓我們公司的一筆大生意付諸東流了!你看應該怎麼辦吧!我要去起訴你!”王董事長憤怒地說道。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喬悅然現在能說的,也只有這幾個字,從來沒有料到她工作中竟然出現了這麼大的失誤。

她現在連賠禮道歉的理智也沒有了,愣愣地走出了寧遠投資的大廈,四點鐘的太陽還很烈,她抬起手來擋了一下,忽然間不願意麵對陽光了,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也照的她更加不堪。

本來要拿奔馳商務車的鑰匙的,居然拿錯了,拿成了南瀝遠家裏的鑰匙,當然,現在也是自己家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愣愣地上了車,剛才翻譯的事情在她的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現在連她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說的是兩千萬還是兩億了,喬悅然,你的腦子已經退化至此了嗎?

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腦袋,手打了兩次引擎也沒有打着。

索性不打了,給南瀝遠打了電話,“我今天不去接你了,我要先回家!”

聲音冰冷,沒有任何的溫度,那頭的南瀝遠都能夠聽得出她滿臉蒼白,孤苦無依的樣子來。

忽然不知道幹什麼好。

手忙腳亂地從包里拿出她的錄音筆,又聽了一遍,她說的的確是兩個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嘴唇也在哆嗦,同傳的心理陰影本來就很大,如果出現一次失誤,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轉圜的機會了,因為很多人在受到一次打擊后,會懼怕同傳這個行業,而再也不入門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驚蛇!

現在的喬悅然,就是這種狀況!

可是,她不想失去同傳這個職業,這是令她有成就感的職業,她不會放棄的,可是她犯了這麼大的錯誤,怎麼可能還在這個行業中立足!

明天她在這個圈子裏就該臭名昭著了吧!

手捂在臉上,放聲大哭起來。

我的職業生涯,難道就這麼結束了嗎?

在原地愣了半個小時。

打開了引擎,開車回了家,心裏依然亂糟糟的,路上她的車走走停停,本來就是下班時間,東三環人又堵,她的車被人追尾了一次,她都沒下車看,後面撞凹進去好大的一塊,和她追尾了的人,本來心裏還有些害怕的,撞了一輛豪華的奔馳商務車,可賠不起啊,可是車上的主人卻像沒有直覺一般,也不下車理論,所以後面撞她的那輛寶來便溜之大吉。

好不容易到了家,喬悅然下車的時候也忘了拿自己的包,就這樣上了樓,行屍走肉一般!

她的手機,在包里響個不停!

她不想聽聲音,不想聽任何的聲音。

現在的她,只想睡覺,也許睡一覺起來,會發現這本來不過是個夢,她明天會和南瀝遠去領結婚證,然後結婚,她還是那個快樂的喬悅然!

躺在床上,忽然覺得渾身有些冷,拿過被子,蓋在身上,拉上了窗帘,現在的她,需要這樣的寧靜!

她想明天早晨起來,看見初升的太陽,會給她很多的希望,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她不曾犯過錯誤,從來沒有----

可是夢裏也不安然,下午在會場時那種噪雜的聲音闖進她的夢裏,提醒她自己犯過的錯誤,王董事長說過要起訴她的,她雖然不懂法律,可是爸爸是大律師,對這些還是知道的,一般這種工作中的失誤,屬於過失,而且雙方的合同沒有簽成,也就是說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損失,所以她要負民事責任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想想,這一輩子,第一次竟然因為工作的事情而被人起訴,實在是諷刺!

她現在沒有在哭,只是覺得生命中最華美的光陰已經逝去,再也追不回來,她再也不是那個快樂的喬悅然了,等着和南瀝遠結婚的喬悅然。

感覺睡了半天了,可是起床看看,也不過才過去了半個小時而已。

她剛才的睡眠,一直沉浸在夢魘之中,很淺很淺的睡眠,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啊。

從床上坐了起來,最近老是覺得很累,每次做會議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但是她一直沒有告訴南瀝遠,也認為不過是自己的情緒波動,過幾天就好了!

南瀝遠打她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這幾天公司里的事情,余年處理得不錯,他上班第一天,竟然沒有事情做,右手打着繃帶,也確實做不了什麼,所以今天只是看了看文件。

喬悅然剛才給他打電話,聽起來聲音很不正常,又不來接他,也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回家,發生什麼事情了,他讓司機把他送回了家,想去地下車庫看看車在不在,於是讓司機把他送到了地下車庫,看見了他的奔馳商務車停在那裏,後面還撞凹了一大塊,她出事了?

一股緊張的情緒襲上心頭,他掏出商務車的另外一把鑰匙,交給司機,“去把車修好!”

司機把他開來的另外一輛奔馳商務車留在了南瀝遠的地下車庫,開上了南瀝遠的車,一會兒,從車窗戶里探出頭來,“總裁,夫人的包還在上面!”

現在就開始稱呼喬悅然為“夫人”了?南瀝遠禁不住笑笑!

南瀝遠拿着喬悅然的包上了電梯,她的手機里有五個未接電話,全是他打的。

進了家門,安靜地有些嚇人,一種奇異的氣息攫住了他,喬悅然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今天他在辦公的時候,心裏也一直莫名地忐忑不安,不像平時那樣,充滿了溫暖的甜蜜,而是一種割裂心肺般的心疼。

他究竟在心疼什麼?連他也不知道。

看起來戀人之間還真是心靈相通。

“悅然!”他叫,沒有人答覆,她不在客廳。

進了卧室,喬悅然一副頹廢的氣息還是嚇了他一跳,究竟是怎麼了?誰敢欺負他南瀝遠的老婆?

她坐在床上,雙手抱膝,頭靠在膝蓋上,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九分褲,淺黃色的無袖襯衫,胸前有大片的荷葉花邊,她現在的頭髮很長了,垂在胸前,很凌亂,遇到什麼事情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這個樣子,這麼頹敗,似乎再也找不到一點兒自信了。

他的右手現在還被繃帶纏着,非常不方便,他坐到床邊,手輕輕撫在她的背,“怎麼了?”

喬悅然不說話。

“出車禍了?”

喬悅然搖了搖頭!

沒出車禍,為什麼後面被撞凹了?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後面車撞凹進去一塊,你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受傷沒有?”

喬悅然又搖了搖頭。

“喬悅然!”他又叫她,“你抬起頭來,看着我!”南瀝遠皺着眉頭,看着低垂着臉的她。

喬悅然的眼淚這時候卻大顆大顆地掉落在床單上,那種被人嘲笑了孤苦無依的情緒漫上了她的心坎,狠狠地抱住了南瀝遠,就是不說話。

“乖,怎麼了?”南瀝遠的心此刻也化成了水,這一輩子就是對她心狠不起來,是命吧!

此刻,安靜的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么?可是,今天下午那種沉重的打擊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喬悅然的心裏,她現在不想說一句話,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業竟然在受到了這麼嚴重的打擊,嚴重到她此後都沒有勇氣繼續做這個了。

早就知道同傳的心理陰影很可能會蔓延一輩子,那該是一種怎麼的摧心的折磨?難道,此後喬悅然,你以後都會是這個樣子了嗎?再也找不到自信!

“瀝遠,明天早晨我們去登記!”現在,南瀝遠,我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我想靠得你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讓我們融為一體,現在的我,一個人已經背負不了這種打擊了,我們快點登記吧!

南瀝遠能夠聽得出來,她在故意轉移着話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為什麼不和他說?

“可以!但是悅然能不能先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了?”南瀝遠尋找着喬悅然的眼睛,憂心地問道。

“我困了,我想睡覺了!”喬悅然什麼也不想說,今天受了這樣的打擊,一直心思沉沉,不想說話,躺在床上。

南瀝遠沒有打擾她,給她把毛巾被蓋到身上,看着她睡去。

不是不擔心的,今天她送他上班也沒有什麼前兆,除了去過寧遠投資翻譯以外,應該沒有去過其他地方,車究竟是怎麼被撞的,看起來她心情低落和車並沒有一點兒關係,她甚至不知道車被撞了,該有有多麼心不在焉?找到了她的手機,翻出了她最近的通話記錄。

只有一個“羅經理!”

撥通了他的號碼,聲音是照例的嚴肅正經,彷彿面對自己的下屬。

“你是寧遠投資的羅經理?”南瀝遠威嚴的聲音響起。

雖然他這麼問,在尋常人來說非常不禮貌,因為他平時的身份在那裏,雖然羅經理並不知道他是誰,並且上次他曾經打電話給喬悅然,就是這個人接的,而且說自己是喬悅然的丈夫,那時候的羅經理,雖然感覺他的態度有些冷清消沉,卻能夠聽得出來他聲音中那種篤定和自信,不自覺地態度就變得有些仰視。

“你是---”聲音有了幾分回復上司的態度,兩個人都還隔着電話,卻不自覺地有了的壓力。

“我是喬悅然的丈夫,她今天出什麼事情?”因為知道這個人很可能就是上次打電話給喬悅然的人,所以,南瀝遠還是一如既往地說他是喬悅然的丈夫,不過也快了,他們明天就登記了。

喬小姐還沒有和她丈夫說?所以他才來質問自己,羅經理的額上已經滲出了汗,“喬小姐還沒有告訴你嗎?她今天下午給我們翻譯出了大狀況了,本來我們打算在英屬維京群島和英國的w-one合作建立一個子公司,我們的王董事長明明說的是投資兩千萬的,可是喬小姐卻翻譯成了兩個億----”接着訕訕地笑了起來,“維京群島那麼小的地方,我們怎麼可能投資兩個億呢,我們事先也給過喬小姐資料了,上面寫得是兩千萬,喬小姐大概自己沒有注意吧,但是因為喬小姐的翻譯,使得我們和w-one公司的合作告吹。而且,我們王董事長還要起訴喬小姐。”

說到這裏,羅經理也嘆了一口氣,那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明明英語說得那麼好,可是現在看起來,以後的職業都可能要擱淺了,心裏也蠻愧疚,其實,他很同情喬小姐----

他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了做同傳的人還有這種心理壓力。

上帝保佑吧!

南瀝遠緊緊地皺着眉頭,果然是大事情,事業一向她引以為傲的,想起第一次見她,問她喜不喜歡同傳,她說:喜歡啊!

那時候的喬悅然,毫無心機,對着他露出那麼璀璨明亮的笑容。

喬悅然,這許久以來,我從來都沒有仔細想過你究竟你哪一點吸引了我,一見鍾情也需要個理由,現在這個理由我找到了。

你如仙子般地走入我的眼界,所有俗世中的人從此便都不在我的眼中了。

以前以為雲曦月還是不錯的,所以也對她有幾分喜歡,在他遇到喬悅然的第一眼起,雲曦月在他心中勉勉強強的位置已經滑落了下來,或許本來我對老婆的要求就在那裏,而你,正好達到了!

你給我的絲絲縷縷的溫暖,帶給我清新感受,我這一輩子,還有下一輩子都不會忘。

天慢慢地黑暗下來,南瀝遠在客廳里踱着步子。

這是一個小錯誤,按道理說喬悅然不應該犯的,又想起她給自己公司做翻譯的時候,沈若天的表達明明錯了,可是她還是靠着自己的記憶力和靈敏的頭腦給糾正了過來,而且,雖然英文中兩千萬和兩個億的表達有些接近,但是中文說起來卻有很大的區別,喬悅然精力向來非常集中,聽力不會聽錯,不可能產生這樣的錯誤的。

自從和喬悅然在一起后,他也常常查閱同傳的資料,知道同傳的心理壓力,也知道一次翻譯失誤就可能導致這一輩子的職業生涯都完了。

所以,他早就不想讓她干同傳了,但是知道她不會同意,所以,最近一直在處心積慮把她弄在自己公司去當翻譯,在自己老公手底下做事,壓力應該不會有那麼大!

可是,她主動不幹同傳了是一回事,被迫放棄又是一回事,他能夠體會到那種自己在某個領域已經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卻被迫摔下來的感覺,那是仰之彌高的無力感。

走到了卧室,看了看喬悅然,她已經睡著了,大概今天受到了這樣的事情,不想面對,又筋疲力盡吧。

不過這件事,南瀝遠會替她擺平。

南瀝遠的電話又打給了羅經理,問明了王董事長的電話號碼,本來羅經理還支支吾吾地不願意給的,南瀝遠有了幾分氣惱的聲調,“我是瀝遠集團的總裁,找你們王董事長商量投資的事情!耽誤了商機你要負責。”

喬小姐的丈夫是瀝遠集團的總裁?羅經理有幾分吃驚和恍然大悟的樣子,怪不得說話向來這麼高高在上的樣子,如果是這樣的話----

把王董事長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南瀝遠,他現在知道了喬小姐丈夫的名字了,瀝遠集團總裁誰不知道是南瀝遠呢!

“王董事長,南瀝遠!”他的聲音冷清,有着敵意。

“南總?”王董事長顯然也吃了一驚,不過南總給他打電話,還是有幾分驚喜的,畢竟瀝遠集團在國際上有着很高的聲望,比他這個投資公司的規模和效益都要大好多倍,寧遠投資難以望其項背,“南總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呢?是有什麼商機嗎?”

“今天喬悅然給你做翻譯,你說的究竟是投資兩千萬還是兩個億?”南瀝遠的眉頭凝結成冰。

他的這句話還是嚇了王董事長一跳,有些戰戰兢兢地問道,“請問您是喬悅然的什麼人?”

“我是她丈夫!”王董事長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猥瑣,讓他不自覺地聲音變了惱怒。

喬悅然的丈夫是瀝遠集團的總裁?她從來沒有說起過,早知道這樣---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南總,請您說說,我是公司的董事長,投資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兒戲?再說了,維京群島那麼一個小地方,我用得着投資兩個億嗎?就算我當時說錯了,我也會更正過來的,可能是喬小姐當時在走神,或者是---”王董事長的聲音有些顫巍巍的。

“好了,我知道了,再見!”不願意在聽他繼續啰嗦,掛了電話。

他不願意別人說喬悅然在走神的話題,以他對喬悅然的了解,她絕對不會走神。

這件事情,總感覺有些不對的地方,可是究竟哪裏不對呢?

算了還是等悅然醒了問吧!

去了廚房做飯,他現在右手還打着繃帶,炒菜當然不方便,但是喬悅然今天遇到了這麼大的事情,理應讓她感受到自己的溫暖的!

做的糖醋裏脊和清炒筍,還做了一個西紅柿雞蛋湯,用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當然了,也是想讓悅然多睡一會兒。

睡覺或許能讓她忘記這一切。

做完飯,已經八點了,去了卧室,看看她醒了沒有。

她正坐在床上,拿着兩個人的照片在看。

這是前幾天她和南瀝遠一起去照的,結婚用的小照片,兩個人的後面是紅色的底幕,她穿着一身大紅色的無袖連衣裙,南瀝遠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衣,她偎依在他的懷裏,他的笑容那麼溫暖,彷彿能夠照亮她此後的人生,南瀝遠,此後,我真的只有你了,我的事業很有可能到頭了!

兩個人好像還從來沒有在一起照過相,這是第一次,卻是他們的結婚照!

眼淚又低落在床上。

南瀝遠看見她的樣子,心裏溢滿了無邊的心疼。

坐到床上,她的身邊,“吃飯了,悅然!”

喬悅然抬起頭來,望着南瀝遠,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瀝遠,如果以後我做不了同傳了,沒有工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因為先前已經打過了電話,知道喬悅然為什麼心情這麼差,本來想問她的話,一句話也沒問,就這樣感受着她的脆弱和她的無助。

他把喬悅然擁在懷裏,“愛一個人,和她的事業無關,和家事無關,因為,你只是你,別人無法取代!”

喬悅然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快起來吃飯,明天去登記,然後去瀝遠集團,以後在瀝遠集團翻譯部工作吧!”這是南瀝遠早就想好了的,不想讓喬悅然繼續同傳的工作了。

看起來,他已經都知道了,喬悅然沒有問她是怎麼知道的,知道他的實力,那種明明熟知在心,卻一個字也沒有問她的融融的情感,該是多麼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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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未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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