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求婚
南瀝遠的頭抬起來,看向喬悅然,她一副疑惑的表情,正在看着他。
“你說呢?我聽你的。”撂下這句話。
南總此生還有聽別人話的時候,真是難得。
喬悅然的頭微微地歪着,低了低,想起聶伯母那麼語重心長地和她說話的樣子,拿着筆重重地劃了起來,“要不然還是請吧,他們不來是他們的事,我們只做該做的。”
“那就聽你的!”南瀝遠又拿起筆來,繼續寫道。
不是沒有顧慮的,雲曦月對自己的態度一向很差,萬一她來了---
“萬一她要是破壞我們的婚禮怎麼辦呢?”喬悅然眉頭微微皺着,不無擔心。
“誰?”南瀝遠問道。
“雲小姐,她對你還不死心,萬一,我是說萬一----”
一絲笑容劃過南瀝遠的臉龐,“喬悅然,你就不擔心聶開?”
“不會的!”喬悅然忙擺了擺手,想起那天聶開看到她時的樣子,於心不忍,“聶開絕不是這種人,這點我可以保證。”
那抹笑容在南瀝遠的臉上越來越深,有些冷冷的味道,“看起來你還很了解你的前男友,曦月不會的,她不敢!”
不敢?她為什麼不敢呢?她就那麼怕你?
“那我就請他們了!”喬悅然的筆在紙上寫着,一看便知道帶着很多心思。
“明天上午別去開會。有會也推辭掉。”半晌后,南瀝遠命令喬悅然。
有會也推辭掉?南總,你以為會議我說了算呢?這是我的職業啊。
“為什麼有會也推辭掉?你要幹什麼?”
“明天去挑戒指。”淡然說道,語氣雖然是不經意的,但是喬悅然能夠聽得出來,他已經決定了的,有一股熱流涌過喬悅然的心頭,溫暖了她。
“好!”他們的婚期真的近了。
第二日,愛翠珠寶。
聶開正在和杜軒軒挑選飾品。
心裏不是不難受的,本來他和喬悅然是一對情侶,原本以為兩個人會這麼一直走下去,恩愛到老,不會有波瀾。
誰知道呢,誰知道為什麼瀝遠哥把她給搶走了,是他太粗心大意了,以為瀝遠哥有了未婚妻,就不會行動了,可是,他卻忽視了南瀝遠的能力。
果然,女人們對他這種多金,相貌又好的,性格又冷酷的男人是沒有半點抵抗力的。
喬悅然,看來你也沒有脫俗。
不過他知道喬悅然看上的絕對不是瀝遠哥的多金,那麼究竟看上了什麼呢?喬悅然在她面前,從來沒有吐露過瀝遠哥的半個字,他不知道喬悅然對瀝遠哥是什麼印象,以至於到最後他還蒙在鼓裏。
這件事說起來真是荒謬。
是媽媽那天告訴他喬悅然要結婚的消息的,當時聶開正在看電視。
石心雲走到邊上,拿起遙控來,把電視關了,淡然地卻又語重心長地說道,“然然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聶開的心一下子沉到低谷,眼神愣愣地看着前方,彷彿不知道媽媽說得是什麼,四年來,他不知道向她求了多少次婚,每次她都有拒絕的理由,可是,這次和他分手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竟然要和瀝遠哥結婚了,現在看起來,當時她拒絕自己的理由應該是不愛吧,而且,母親言辭中也表達出來,喬悅然現在已經和南瀝遠同居了。
聶開狠狠地閉了閉眼睛,他們之間,時間還尚短,看起來,愛與不愛,和時間是無關的。
當時,他曾經乞求過她好多次,可是她總是以自己有原則作為借口。
喬悅然,面對我有原則,面對瀝遠哥就沒有原則了嗎?你的原則只是面對我的嗎?還是你不愛我時給自己找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一刻,心裏忽然對喬悅然生出來無限的恨意,這種恨,和瀝遠哥無關。
他就恨喬悅然的態度,喬悅然對他的態度。
“聶開,到時候然然的婚禮你要去參加你知道嗎?要作出雲淡風輕的樣子,這樣才顯得你大度,你要是畏畏縮縮地躲在後面,別人不會同情你,只會看你的笑話。而且,你要送給然然一份大禮,最好也送給南瀝遠一份,這樣才會不會丟面兒。祝他們百年好合。”石心雲定定地說道。
媽媽不知道她這話說得這麼容易,可是聶開做出來實在是太難了。
他的心在滴血!喬悅然,是真的再也回不到他的身邊了。
雖然那天她來找自己談分手,在消失了幾個月以後突然來找她談分手,那時候,他是多麼想問問她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現在的他們,已經分手,再也找不到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了,而且,杜軒軒還在場,他總不能在杜軒軒面前丟了面子。
苦笑一下,覺得臉上有點涼涼的,用手擦了一下,才知道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世上的事情,最難過莫過於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喬悅然,你這一輩子,又為了我聶開哭過幾回呢?大概從來沒有吧!
今天公司事情不多,媽媽說最好給南瀝遠和喬悅然兩個人買一套玉器的,他又不懂,正好杜軒軒來了他的辦公室找他簽字。
“軒軒,今天有時間嗎?”他抬起眼來問道,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杜軒軒,他總覺得心裏很輕鬆,好像她從來不會給他什麼壓力,不過隨即搖了搖頭,可能自己是她的頂頭上司的緣故。
杜軒軒卻白了他一眼,“總監,你是明知故問嗎?我在你手底下上班,我有沒有時間,你都不知道嗎?”
這姑娘,向來說話都這麼爽利么?
“我的意思是說,現在陪我去cbd,買點東西!”聶開臉上帶着幾分笑容,無奈地說道。
“買什麼?非要我陪着!”雖然對逛街很感興趣,但是總監突然冒出來這個主意,說實話,杜軒軒有些不知所措。
“喬悅然和南瀝遠要結婚了!”聶開的頭微微往旁邊側了側,“我要去給他們買結婚禮物,我是不是很傻,杜軒軒?”頭轉向杜軒軒,問道,“被女朋友甩了,還要去給她買禮物,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傻瓜是不是沒有了?”
杜軒軒先是愣了一會,接着豎起大拇指,用誇張的口氣說道,“總監,沒想到你的氣量這麼大!”
聶開看她的口氣,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杜軒軒,你這又是何必諷刺我呢!
杜軒軒坐在辦公室里,心竟然怎麼也回不到工作上,想起總監的事情來,女朋友和他分手,他說,“如果以後瀝遠哥欺負你,告訴我!”
當時給了她的心裏猛然一震,總監對自己向來小氣又刻薄的,可是想不到在這件事情上,竟然這麼大度!
現在,卻又要去給她買禮物,總監還是---,原本他被喬悅然甩了,說實話,杜軒軒還有些看不起他的,現在,竟然對他刮目相看了。
笑了起來,走進了聶開的辦公室,“走啊,去給他們買禮物!”
開的是聶開的車,兩個人在愛翠珠寶挑選着禮品。
杜軒軒真是小家子氣,總是挑那些精緻又小巧的東西,聶開就笑她,沒見過世面。
“我的確是沒見過世面啊,我又不可能像你前女友那樣,她多厲害呢!”嘟着嘴,居然連自己都沒聽出來,她這話說得醋意十足。
其實也不是故意的!
她厲害?再厲害現在也是他的“前”了,從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的,本來在看着旁邊的玉器的,可是猛然間抬頭,居然看見了喬悅然和南瀝遠。
南瀝遠牽着她的手,好像正在挑選戒指,一副很恩愛的樣子,南瀝遠皺着眉頭,一顆一顆地給喬悅然試着,喬悅然則一直在搖着頭。
她和自己在一起,向來都不是這麼挑剔的,所以,她該是很瀝遠哥的,所以,才對他有這麼多的要求;對自己向來都是“還可以啦!”
以前以為喬悅然脾氣很好的,現在看起來,很多脾氣,只是從來不和外人發作而已。
你和瀝遠哥在一起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卻已經和你沒有距離了!
眼眶有些難受,眼淚在眼裏沒有掉下來,忽然覺得自己被她欺騙了,那麼深的欺騙,喬悅然,當初既然不愛我,那又何必和我在一起呢?
看着喬悅然那滿臉幸福在搖頭的樣子,先前和自己在一起時很多看不見的盲點現在一下子顯示出來,比如,她對自己沒有什麼要求,包括工作的事情,有時候聶開和她抱怨工作中的事情,她從來都說,“你的心態沒放正!”
聽說現在她常常幫瀝遠哥翻譯會議,聶開忽然能夠體會出喬悅然那種“你的榮譽也是我的榮譽”的感受,她已經把自己和瀝遠哥放在一起了。
看瀝遠哥的樣子,喬悅然不滿意,他就一顆一顆地挑下去,果然很疼喬悅然!
人說,原本花心的人最後最痴情。
昔年瀝遠哥遊歷風塵,現在終於找到歸宿了,他相信瀝遠哥再也不會受到誘惑。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南瀝遠和喬悅然在一起。
在他們暗渡陳倉那麼久以後,第一次看見。
卻是這麼這麼的親密。
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對對方的好奇而已,他還曾經擔心過萬一有一天瀝遠哥要是不愛悅然了,她會不會回到自己身邊,那時候的自己會不會大度地接受她。
看起來,沒有這種可能了。
喬悅然,我徹底輸了!
很奇怪,他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一直沒有別人的關係那麼不堪,他既沒有捉姦在床,甚至都沒有看見過他們兩個在一起的身影。
那麼,他們兩個么個好的關係究竟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呢?
他知道的時候,也不過是喬悅然旁敲側擊地要提起這件事,那時候,他心裏就有知覺了!
這可真是人生中難得看見的景象,前男友第一次碰見自己的前女友和她的現任男友一起牽手。
好像南瀝遠挑好了戒指,服務員給他包了起來,南瀝遠去收銀台付款去了,喬悅然等在原地,看着別的戒指,她臉上浮現的也是溫暖的、甜蜜的笑容。
然後,她回首的一瞥之間,看見了聶開,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聶開在她的注視下頓時無所遁形,雖然不是刻意,但總是碰上了,碰上了她和瀝遠哥這麼恩愛,他那麼疼她,自己的心裏涌動着一種氣憤,被騙,還有衝動的東西,讓他恨不得抓住一個人好好地揍一頓,又想把自己的頭狠狠地碰在牆壁上。
那種感覺,實在太難受。
“杜軒軒,”手不自覺地抓住還在旁邊看玉飾的杜軒軒,好像他現在需要她的力量一樣。
“嗯!”杜軒軒抬起頭來,也看到了站在前面不遠處正盯着他們看的喬悅然。
真是丟人哎,她不會誤以為自己是聶開的女朋友吧。
“放開,總監,放開!”她被聶開抓住的手在使勁拽着,使勁用手搓着聶開拉着她的手,可聶開就是不放開。
喬悅然真的很尷尬哦,眼睛想轉向別處,可是又轉不開,就這樣愣愣地和他們打着照面,南瀝遠已經交完了錢回來,他走在過道里,望着喬悅然,她的眼神正看向前方,順着她的眼光望過去,聶開正在看着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南瀝遠看了看喬悅然,又看向聶開,一個眼裏愧疚,一個眼中表情複雜,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就那麼愣愣地看着喬悅然----,聶開對喬悅然,應該余愛未盡。
聶開旁邊,是還在不安分地搓着手的杜軒軒!
南瀝遠的腳步慢慢地走到喬悅然的身邊,她都沒有注意到!只是一副歉疚的神態,自己和南瀝遠一起挑戒指,偏偏讓他碰上了呢!
聶開顯然也看到了南瀝遠,看到他慢慢地牽起喬悅然的手,讓喬悅然站到他的對面,然後---
然後南瀝遠一條腿單膝跪了下來,望着怔怔的喬悅然,手裏拿着戒指,“喬悅然,我,南瀝遠,今年三十歲,已是而立,我此生去過很多地方,停靠過多個終點;曾經特立獨行,曾經孤獨無依,也曾經犯過錯誤,令我扼腕;原以為此後生命中所有的背負都會我一個人扛,所有的喜悅無人分享,也曾經做好了要孤獨終老的準備,可是今天,我有你了!在所有行過的地方中,只有愛丁堡和蘇州給了我家的感覺;只有你為我做過飯,拉過小提琴;你讓我知道了生命中那麼多的花開和美好的感受;喬悅然,你願意和我一起共度此後的人生嗎?”
他這是求婚嗎?喬悅然本來怔怔的,這好像是南瀝遠和她在一起以來,第一次說這麼長這麼長的話,也是第一次把自己心裏的感受講給她聽,她已經忘了聶開還在一邊看着。
而商場裏很多的營業員已經在屏息看着這場求婚了,聶開和杜軒軒也有些驚訝,南瀝遠這是要幹嘛?
淚水已經模糊了喬悅然的雙眼,她雙手拉起南瀝遠,一邊說著,“我願意啊,瀝遠!”
商場裏已經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對聶開,無異於是重重的一擊。
他肯定,南瀝遠是故意的,故意當著他的面向喬悅然求婚,連喬悅然,現在也忘了聶開站在身邊了。
聶開狠狠地攥了攥手掌,看到南瀝遠和喬悅然時候的憤恨,對喬悅然各種情緒的複雜心態---
所以,在南瀝遠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他側過身子,吻上了身邊的杜軒軒。
那麼狠,那麼孤注一擲,彷彿要把對喬悅然的恨意傾注到杜軒軒的身上。
喬悅然,你們欺人太甚----
竟然當著我的面求婚!
杜軒軒則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總監,要從聶開的懷裏掙扎出來,可是哪裏那麼容易。
他們和喬悅然的距離,相距不過十米。
喬悅然剛剛接受了南瀝遠的求婚,又看到了這一幕,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
南瀝遠卻冷眼看着聶開的表演,拉起喬悅然的手,走到了他們面前。
“很巧!”南瀝遠一副勝利者的口吻說道,本來喬悅然站在他的左邊的,他把她拉到的右邊,這樣,與聶開貼着身的變成了自己。
“是啊,瀝遠哥,我們是來挑訂婚戒指的,想不到看到你的求婚,瀝遠哥,你說得很好聽。”聶開譏諷道。
他的手還攥着杜軒軒的手,這個時候手被杜軒軒狠狠地握了握,聶開很明白她的意思,明明就是來給他們買結婚禮物的,為什麼說來買訂婚戒指的呢?總監你開了這個口,以後我和你之間可怎麼收場呢?
南瀝遠剛要說什麼,卻被喬悅然搶了先,“你們要訂婚了,恭喜!”接着垂了一下頭,臉色難看極了,今天這狀況實在太尷尬了,拉着南瀝遠就走出了愛翠。
“你故意的吧?”門口,喬悅然鬆開了南瀝遠的胳膊,有些氣惱地問道,“你明明都已經贏了,為什麼還要刺激他呢?我猜他根本就還沒有和杜軒軒訂婚的打算,這下好了,聶開這麼善良的一個人,你也真是!你吃的什麼醋呢,南瀝遠。”
“誰說我故意?”南瀝遠聲音也有幾分惱怒,他的心態被喬悅然揭穿了,居然說他在吃醋,“我不是毛頭小夥子,我能吃這樣的乾醋?”不過說實在的,他的確是在吃醋。
剛才她看着聶開的樣子,那麼沉浸其中,完全有舊情復燃的苗頭,其實他也知道喬悅然和聶開複合不了了,但他就是受不了。
受不了自己的老婆和她的前任眉目傳情。
喬悅然簡直懶得理他了,反正事情也這樣了,不說也罷。
忽然想起了他求婚時候說過的話,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又想了起來,雙手拉住了他右邊胳膊的肘部,剛才還有些惱怒的神態忽然變了笑容,“你再說一遍。”
“什麼?”她的態度讓南瀝遠的脾氣也消了。
“剛才求婚的話啊,再說一遍!”喬悅然側着頭,看着他的樣子,說道,也是想讓他消消氣啊,幹嘛生氣呢,畢竟剛剛求過婚的。
“不說,有些話要只說一遍,才能讓你記一輩子!剛才你說我是故意的,的確是,時間上是故意的,本來想着今天下午集團開大會,在全集團求的!”他很淡定地說道。
全集團?南瀝遠,你沒有搞錯吧!
和南瀝遠一起吃完了飯,喬悅然下午在北辰還有一個會議,開着自己的車去了北辰,南瀝遠還不錯,她不在的日子,每周都去給她洗車,所以,車上很乾凈。
開完了會,已經五點,走出北辰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人鍾亞寧。
這個人,真的要陰魂不散嗎?一直跟着她。
喬悅然不理他,拿出車鑰匙,剛要開車門,“喬小姐,談談吧!”
喬悅然露出一絲冷笑,“我和你?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么?”
鍾亞寧的臉上反而沒有現出那種不屑一顧的神態,神情有些落寞,“和你談談我和的身世。”
“你的身世?和我有關係么?”喬悅然拿鑰匙的手收了回來,回頭看著鐘亞寧。
現在也不過五點多種的光景,在夏日,天光尚早,濃烈的日光照着鍾亞寧,不知道為什麼,喬悅然忽然覺得他有一些親切,總之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情氣質在流淌,喬悅然,你怎麼會覺得他親切呢,可笑啊!
他和先前見到的那個人,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已經從先前的那個毛頭小夥子變成了這樣一個成熟俊朗的人了。
原先,他是不羈的!
現在是沉穩的。而且,長得很帥氣。
看到喬悅然的變化,鍾亞寧說道,“去旁邊的星巴克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先前的鐘亞寧已經不在了!”
只是這一句話,讓喬悅然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對眼前的人說不出來的憐憫。
“走吧!”喬悅然說道,口氣也變了溫和,她也想知道他的身世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我們的幾次談話好像都在星巴克,喬小姐不覺得很巧合嗎?”鍾亞寧有幾分自嘲的口氣,好像要把兩個人之間的尷尬緩和掉,兩個人坐在靠街的窗玻璃前面,隔開的是一張桌子的距離,喬悅然要了一杯咖啡,輕輕地攪動着勺子。
“你的身世和我有關係?”喬悅然低着頭,淡然問道。
“我曾經說過我和你之間關係匪淺的,是不是這樣,喬小姐?”鍾亞寧的頭微微低了下去,看着喬悅然的眼睛。
喬悅然的眼瞼微微抬了抬,點了點頭。
“我是我父母的養子,去年我才知道,我母親在彌留之際告訴我的,我從那時候開始就變了,喬小姐你沒發現嗎?”鍾亞寧並不抱有幻想,他知道喬悅然沒有看出來,或者即使看出來了也會不經意。
“沒發現!”果然,喬悅然淡淡地說道。
“那如果我說我的父親是喬振聲,母親是辛琪,你會不會吃驚?”鍾亞寧淡淡地說道,彷彿知道這一句話會給喬悅然引起怎樣的震驚。
“你說什麼?”果然,“叮”地一生,喬悅然的勺子掉在杯子裏,驚訝地問道。
以前也想過自己萬一要是有個哥哥或者姐姐要怎麼辦的,可是世界這麼大,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找到的,她曾經和南瀝遠說過,感覺到父親的另外一個孩子尚在人間,絕對不會如辛琪阿姨說得那樣,沒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她的哥哥如果他的話是真的話,更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小痞子,雖然眼前的他已經不是痞子模樣了,可是他給喬悅然的第一印象是不能轉圜的,而且,他親自己那次,竟然讓南瀝遠看見了,不是不恨他的。
“就知道你會震驚,怎麼,不願意有我這麼個哥哥?”鍾亞寧有幾分自嘲的口氣。
“你為什麼今天告訴我這些?”冷冷地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鍾亞寧盯着喬悅然那不信任的眼神,自嘲地笑了一下子,頭往旁邊歪了一下,“喬悅然,在你眼裏,我這麼不堪嗎?非要捏造自己的身世,來博取你的同情?這個問題,我已經思慮良久,要不要告訴你,我本來想照樣孑然一身的,我這輩子絕不會讓你爸爸知道,也不會讓除你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所以,今天的談話,出了門就忘了吧!也不要告訴第二個人,包括你的南瀝遠。我不想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世,我會覺得不自在。”
這句話,讓喬悅然的心裏硬生生地被人拽住了,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鍾亞寧繼續說道,“喬悅然,去年你回家的時候,我看見過你,那時候我就在愛丁堡,你的家門外,我看見我---,看見了你的父親,很疼愛地摸你的頭的樣子,說實話,我很嫉妒,今天的話,你信得過也好,信不過也好,我本來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的,可是忽然想想,如果今後我死了,是不是身世也要這麼不明不白地,別告訴你爸爸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說著走出了星巴克。
他們都沒有看到的,現在的南瀝遠,正開着他的凌志,靠在街邊,看見了裏面的鐘亞寧和喬悅然。
喬悅然目視前方,端着咖啡,很認真地在沉思,他說的話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直覺告訴她是真的!
父親還有一個私生子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也是爸爸過年的時候才告訴自己的,而且爸爸不在中國,又很少回來,所以,國內知道他事情的人可能就更少,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話,那她要不要告訴爸爸呢?鍾亞寧好像並不想讓爸爸知道,而且也不讓南瀝遠知道----,她要對他撒謊嗎?本來上次的事情以後,她覺得以後什麼事情都要和他說的。
手機在桌子上響了起來,鈴聲嚇了她一跳,拿起手機來一看,居然是葉微揚,她給自己打電話幹嘛呢?本來和葉微揚絕交以後,心裏不是不涼的,可是,今天她又給自己打電話了---,那本來已經涼了心裏又泛起了幾分溫暖。
拿起電話來。
“悅然,是你嗎?”葉微揚向來跋扈,這下子聲音居然也有了幾分討好的口氣。
“是!”喬悅然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了一下表,現在還不到六點,南瀝遠應該還沒有下班。
“今天晚上我想去找你!你現在是和南瀝遠同居了嗎?你今天晚上和他請個假吧,回你家去住吧,咱們兩個好好談談。”葉微揚說道。
她竟然直接問喬悅然有沒有和南瀝遠同居,若是以前,語氣肯定是笑嘻嘻地還不懷好意的,可是現在,聲音中竟然也和她有了距離,心一下子好痛,好懷念以前的那個葉微揚,其實,葉微揚除了在男女關係上不檢點以外,在其他方面都堪稱女性的楷模,為人大方豪爽,從來不斤斤計較,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許多人都不看好葉微揚和喬悅然的友情的。
可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喬悅然自己知道她對葉微揚的心,和葉微揚對她的影響。
“是啊!我和他一起住!你今天要找我住?”隔着電話,說到和南瀝遠同居的事情,喬悅然的臉還是紅了。
“上次----,悅然,上一次我太衝動了,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談談吧!我現在心情也非常不好!”葉微揚說著。
“好吧,我給他打個電話!”
“對了,別讓南瀝遠知道我去找你了,她對我印象向來不好,別讓他以為我把你帶壞了。”真是難得,葉微揚居然也有了害怕的人了。
“我知道!”喬悅然說著,掛了電話。
今天是七月三十號,離他們結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應該怎麼和瀝遠說呢?左手的拇指在摩挲着手機的邊緣。
南瀝遠坐在車裏定定地看着她,皺着眉頭,喬悅然的樣子,明明就是有心事!鍾亞寧剛剛離開,他們說了什麼?上一次,喬悅然拿着鍾亞寧的畫,本來那次他的心裏芥蒂就是非常深的,但是考慮到上次就是因為沒有問清楚她,所以犯了那樣的錯誤,本來打算這次要大度一些的,可是,相愛的人,再大度也大度不起來。
拿起手機來,撥通了喬悅然的電話。
喬悅然微微笑了一下,果然是心有靈犀么,自己想着給他打電話的,他的電話就先來了。
她笑意盈盈的樣子落入了南瀝遠的眼睛,心裏頓時溫暖了一下。
“悅然,在哪?”盯着她,她坐的位置,位於立湯路,立湯路是一條南北路,星巴克咖啡在路的東面,南瀝遠今天下午接到了京郊跑馬場的電話,他是這傢俱樂部的會員,因為上次撤資的事情,今天要去簽一個協議,本來車可以直接上五環的,可是考慮到悅然在北辰翻譯會議,打算她開完了會,和她一起去的,所以走了四環,本來在路的東面走的,看到了在路邊看到了喬悅然和鍾亞寧的身影,於是,他又從前面挑了頭,現在的他,位於路的西面。
陽光照在喬悅然的臉上,深深淺淺地跳躍着光輝,宛如仙子,笑意燦然。
所以,她應該是很愛自己的,接到自己的電話很高興的樣子。
“我啊,我會開完了,現在在星巴克。”喬悅然攪動着咖啡,想着該怎麼和他說今天晚上不回去住的話題。
“一直一個人在星巴克?”南瀝遠的眼緊緊地盯着喬悅然。
果然,喬悅然的目光有些躲閃,片刻之後說道,“是啊!要不然呢,還會有誰?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住了,我要去我家。”
南瀝遠的手掌已經緊緊地握了起來,原本以為她會像上次拿着鍾亞寧的畫那樣,對自己坦言相告的,她現在撒氣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其實也不是故意的啊,她怕他產生誤會嘛,畢竟前兩天剛剛見了鍾亞寧,今天再見的話,確實頻繁了些,而且,鍾亞寧還告訴了她這麼大的事情----
“我陪你回去住!”他的聲音傳來。
“不---不用!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來幹嘛呢?我想我爸爸媽媽了,她們的照片都在我家裏的電腦上了,我去拷過來。”喬悅然急忙推脫着,葉微揚一再強調不讓南瀝遠知道的。
“那好吧,悅然,再見!”南瀝遠掛掉了電話。
咦?他竟然也沒有深究么?自己剛才還想着這個借口到底成立不成里呢!
看來自己還是多心了。
打給了葉微揚,“好了,你今天晚上過來吧,晚上一起去吃飯!”
“我現在在北辰附近逛街,你在哪?”
“我也在北辰啊!在星巴克。”喬悅然好像四處張望着,好像在尋找着葉微揚的身影。
“那你快點過來吧!我新換了一輛寶馬740,車牌號是京lxxxx,我在北辰時代門口等你。”葉微揚說完掛了電話。
葉微揚換了一輛新車,是聶岳天的意思,她原來那輛豐田霸道太顯眼了,基本上所有認識葉微揚的人都知道她有這麼一輛車,她又經常不分場合地去找聶岳天,所以,聶岳天讓她換了,本來聶岳天要給她買的,可是葉微揚拒絕了。
“岳天,我還沒窮到讓你送我車的份上!”
自己買了一輛寶馬,也對,對時裝設計師來說,這真的只是很小的支出。
不過,卻讓聶岳天對她的印象多了很多的疑惑和複雜的情緒。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用自己買的東西呢?可是葉微揚例外,她不像一個尋常的外遇,從來不和他在經濟上產生關係,聶岳天的心裏既失望,卻又對葉微揚有着欽佩之情。
所以,如果先前,他是受不了葉微揚的蠱惑,在性/欲上受到了她的引誘的話,那麼,現在,從心裏也有些喜歡她了!
喬悅然的車也停在北辰時代,剛剛是走過來的,她出了星巴克,走到了北辰時代門口,果然停着一輛黑色的寶馬740,喬悅然上了車,她的車,明天再來開吧!
南瀝遠只從後面遠遠地看見了她上了這輛寶馬,然後車絕塵而去,看樣子,應該是一個男人開車,否則絕對不會這麼勇猛。
喬悅然,為什麼不和我說實話?
他沒有再跟下去,在背後跟人畢竟是一種鬼鬼祟祟的行為,他見不得這種行為,而且,這件事情的關鍵在於,喬悅然竟然和他撒謊,在他剛剛向她求過婚以後,她竟然向他撒謊,這已經很痛心了。
臉色變了嚴肅正經,緊緊地握着方向盤。
喬悅然,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兩個男人,而且你竟然不和我說實話。
他也知道喬悅然和鍾亞寧私底下不止見過一次面,這次又見面,和上次見面不過隔了幾天而已,也不知道為什麼,鍾亞寧現在好像變了一個人,先前整個人都是一副痞子狀態的,現在脫胎換骨了?究竟是什麼促使的他?喬悅然?
今天悅然不回來了?也不知道上了誰的車?
雖然對你撒謊的行為很失望,但我相信你絕對不會出軌。
一個那麼珍視自己貞/操的女孩子不會輕易出軌!
回到家,拿出一聽啤酒,喝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悅然不在家。
喬悅然的美國手機又響了起來,她現在用的是自己北京的手機,所以,美國的手機直接放在了她的包里,是rose打來的。
“hello,ran!”rose快樂的聲音傳來。
“it’snotranspeaking!it’sherfiance!”(不是然,我是他未婚夫!)南瀝遠回答道。
“nan?”rose問道。
這句話讓南瀝遠的心裏沒來由地心跳躍了一下!然的未婚夫南。
rose說打電話是想問問他們的婚期定下來沒有,她到時候好來參加。
南瀝遠告訴了她,掛掉了電話!把她的手機放進包里。
包的夾層里,卻有東西在響動着,聽聲音像是紙。
她走了以後,南瀝遠直接把她的包放在了家裏,他不喜歡翻看別人的東西,包括喬悅然的,現在裏面的響動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拉開拉鏈,一張對摺着的素描紙呈現在他的眼前,打開,上面的人是喬悅然,她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表情中還有幾分沉鬱,那時候,她的頭髮還是短的,所以,應該是她出國之前畫的,看得出來,畫畫人的心情,好像把她捧在掌心上的感覺,落款人寫着鍾亞寧。
他和她,在一起,至少待過畫一幅畫的時間。
那麼喬悅然對鍾亞寧的印象還是先前的敗類嗎?好像自從上次在譚家菜以後她再也沒有說過,也很少提起鍾亞寧。
她和鍾亞寧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到今天,他才確切知道,鍾亞寧竟然是個畫家,而且畫功看起來非常不錯。
喬悅然,這一切,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為什麼要瞞着我?那天來集團翻譯的時候,因為南瀝遠在忙着開會,另一方面,也不想繼續計較這個事情!
看來,今天,一切已經不同!
喬悅然坐在葉微揚的車上。
忽然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她們剛剛絕交了的。
“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喬悅然眼睛望着窗外,淡然問道,心裏卻是激情澎湃,但願葉微揚想通了,不繼續和聶伯伯在一起了。
“想你了,不行嗎?”葉微揚一邊開着車,一邊說道。
憑喬悅然和葉微揚的交情,她知道葉微揚說得是真心話,“想通了?”
“什麼?”
“和聶伯伯的問題,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這個問題的嗎?”喬悅然猛然想起來,這件事情還沒有告訴葉微揚。
這件事情中非常重要的當事人聶伯母的態度,葉微揚還不知道,喬悅然想讓葉微揚知道聶伯母的態度的!
葉微揚也是渾身一震,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直覺,並且這種直覺馬上就呼之欲出,“怎麼知道的?”
“聶伯母告訴我的,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提你的名字,只是和我說起了作為總裁夫人應該具備的素養和敏感性。葉微揚,你很聰明,但是也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喬悅然語重心長,她也看得出來葉微揚覺得聶伯母粗俗,肯定也對聶伯母持有的是鄙夷的態度吧,可是,即使再笨的人,也有起碼的敏感啊!
而且,聶伯母絕對是大智若愚型,喬悅然承認,自己到了她這個年齡,不一定能做到這一點。
“她她知道了?”葉微揚的眼神在轉着,試探着石心雲的態度,竟然忽然有些緊張呢,她本來的目的不就是想讓她知道么?可是現在,忽然又緊張什麼。
那是一種屏息以待期待着好消息的緊張。
得承認,第一次,她和一個人在一起,有了結婚的念頭,她也知道和聶岳天結婚比登天還難,那意味着要犧牲一個家庭。
“我猜她心知肚明!你就不能為了聶伯母放了聶伯伯嗎?那天我承認我態度不好,我不該命令你,可是,你總要替聶伯母想一想啊,她和聶伯伯相守了幾十年了,最後剩下的也只有聶伯伯了,你不能把她唯一的依靠都奪走啊,你這樣,非常非常殘忍的!”喬悅然說著,忽然對石心雲感同身受,將來如果南瀝遠出軌了,自己又沒有聶伯母這麼高的情商,該怎麼辦呢?又想起他們初見時聶伯伯對他的介紹京城著名的鑽石王老五。
竟然是“著名的”!
葉微揚沒有說話,喬悅然以為自己的話打動她了。
她們吃飯的地方到了三汁燜鍋!
“先吃飯吧,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先不要提了。”葉微揚下了車,抬頭看了看三汁燜鍋的牌子,“你不是喜歡吃魚嗎,這裏的魚做得不難吃的!好幾天不見你,我請你。”
喬悅然沒有喜悅,或許是今天的話題起得太沉重了些,既然葉微揚不主動提起,自己還是不要說了吧,反正該說的已經說了。
兩個人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
“說說你和南瀝遠吧,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葉微揚盯着喬悅然。
自己認識喬悅然的時候,她才二十一歲,她那時候非常的快樂,也很樂觀,每天除了學習以為就是抵擋那些數不清的追求者,而葉微揚在對待男人方面,向來比喬悅然有經驗,自然幫了她不少忙,不過幾年的時間光景而已啊!
那時候,她們真是好朋友啊,同仇敵愾,除了對葉微揚經常和不同的男人上床這一點上頗有微辭以外,她們之間基本上沒有別的衝突,好懷念那時候的時光,可是,現在她們之間有了南瀝遠,此後她的時光都屬於那個男人的了;而她也有了聶岳天,雖然這段戀情見不得光。
從此,親切的閨蜜關係隔着這兩個男人,也會大打折扣吧。
所以,她很珍惜今天的相聚。
所以,喬悅然,你心裏也應該和我一樣吧。
眼眶竟然忍不住濕潤。
喬悅然本來在看菜單的,看見了她的樣子,頭往窗外轉了一下,回過頭來,眼睛已經浸潤了眼眶,使勁睜了睜眼睛,不讓眼淚留下來,“葉微揚,你又想起了以前嗎?想起了以前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既然這樣,放手吧,放了聶伯伯,找一個好男人嫁了。以前你也很喜歡鐘亞寧的,甚至懷了他的孩子,可是今天不也把他忘了嗎?”
手抬起來,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和葉微揚絕交,自己又何嘗捨得呢?
所以,今天,她不過一個電話,就把她約出來的。
有時候,友情真的是-----,友情真的也是催人的啊!
“你沒讓南瀝遠知道我今天要去和你住吧?”好像不放心似的,葉微揚又問了一遍,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這個人竟然害怕南瀝遠,說不上來為什麼,大概因為他的氣質,他不苟言笑的態度,他能目空一切的眼神----,他馬上就是自己閨蜜的老公!
得承認,葉微揚從來沒有動過勾/引南瀝遠的念頭,雖然他的確是一個勾/引的好對象。
“你不讓說,我怎麼敢!”喬悅然拿起筷子來,似笑非笑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話能對葉微揚產生多大的效果,但是試試吧。
總覺得聶伯伯的出軌是她的責任,葉微揚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她帶着葉微揚去的聶伯伯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