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至少、不再讓你離我而去

但是我沒想到為了這個答案,他竟會把自己困在這裏,困了十個輪迴。

我更沒想到的是,他將小白狐狸的魂魄放到一個凡人的身體裏,然後一世一世的重演他們曾經在離淵的過往。

這種接近入魔般的執念,讓我所謂的堅持都相形見絀。

但是我不怕,我願意等,離淵沒了他,我回去又有什麼意思。

每一世未免引起懷疑我都要重新選擇一個身份存在於臨安,而臨風卻是一直守在歩崖,做一個藥材鋪的掌柜,好在凡人的生活太過平淡,沒人注意到這間歩崖已經多少年沒換過人了。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其實和臨風這樣留在一場鏡花水月里,也未嘗不是我一生所願,儘管我仍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我可是他的臨安一夢裏另一個清醒的人了,這讓我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答案,甚至問題是什麼,我都無從得知。

但是我知道,他其實只是給自己一個借口,留在還有她的回憶里。

只是這記憶太過慘厲了些,我只是旁觀都覺得那些血肉橫飛的時光里,有多少痛苦在發酵,又有多少深愛被擱淺。

“你還是忘不了她?這一世她還是會害了你!”我看着眼前這個讓我的心一陣一陣抽搐的男人,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是第十世,他讓那個女人給我送了封信,希望我繼續幫他將這一世還原成曾經的九次一樣,我知道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為了滯留在這裏,他將自己的修為壓制着,只是這次恐怕真的是最後一次的輪迴了。

這一世,小狐狸的身份複雜了些,比如出現了一個青梅竹馬的管庭,為免意外我安排他去了太行山修行,小狐狸的姑姑也恰好解決了我這一世的身份問題,這樣一切便還是按照記憶中的那樣演繹着。

柒夏是第十世里無意中闖入臨安的牡丹花精,未免出什麼差錯我只好把她留在身邊。

後來又來了一個桃花精,臨風把她安排到那隻小狐狸身邊做丫鬟去了,她叫桃之。

她們都是來自扶虞創造的地方,蒼梧山。臨風曾經提起過,我也還記得,那個一襲紅衣的絕美的男人,朱雀殿主扶虞,親手被臨風和阡欒大人封印進鏡花園的扶虞。

只是如今我們卻不得不躲着他,就像剛到了這裏的時候,我和臨風是落在太行山的,那時候琉璃盞引發了不小的騷亂,扶虞也要藉此機會搶了琉璃盞打開回離淵的路。

我不知道扶虞為什麼會被封印在這裏,但是我知道若是把他放了回去,恐怕臨風會受到離淵的懲罰,我們惹不起,但是躲還是躲得起的。

桃之是一個比柒夏要機靈許多的妖精,我找她說話讓她千萬看好了,別讓臨風和小狐狸見面,桃之眼眸一轉只饒有趣味的打量我。

我也可以看清她眼中的情愫,否則我不是比她白活了這麼多年?

“你若是不同意,我倒是可以去蒼梧山通報一下,扶虞大人我還是認識的。”

桃之眼中閃過一絲凄厲的痛楚,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走掉了。

我知道,她肯定以為我是故意拆散臨風和小狐狸,呵呵,我多麼希望我真的可以這樣做。

可是我只是為了幫他按照記憶安排所有人的人生而已,最好是沒有任何差異,比如他們在小狐狸長大之前根本沒見過面。

卻被這隻小小的桃花妖鄙視了呢?

算了,我怎麼會在意這裏的人的眼光,她們不過是一場夢,所有的自以為真實的一切在我這個清醒的人眼裏不過都是一場夢而已。

荷花節我突發奇想,這臨安最後一世,我想要好好地看一看。

歩崖前廳他回絕我的時候,我還是笑着的,是啊,怎麼會忘了,愛與不愛,終究不是一個字的差別。

而這一個字,便足以讓我更加明白的擺放自己的位置。

荷花節我還是看到他了,恰好在我隔壁的位置,還有幾個我意料之外的人。

管庭和柳奚笙。

而柳奚笙明顯也是來自離淵的。

右眼皮忽的跳了起來,我揉了揉眉心,但願這最後一世,不要出什麼亂子就好。

安安靜靜的讓他重溫這最後一次虛假卻切實的溫暖。

可是他卻說他想放棄了。

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煙雨軒里唱着的是顧維安和蘇斂秋的一世汐嵐,我忽然想到了許多許多年前在離淵的朝雲辭那晚。

他還拿着琉璃盞在問旁人“你說像阿端這樣的女孩子,會不會喜歡琉璃盞……”

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只是他已經多久沒有那麼真正的笑過了?

焰火絢爛在天空的時候,我們都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好像煙火的味道已經是一個驅不散的噩夢,因為在離淵,小狐狸就是死在荷花節的漫天煙火中。

他說他好像終於快要枯竭了,他把所有的感情都付諸在這場極易破碎的夢裏,一遍一遍的凌遲,一遍一遍的讓自己快樂,傷心,絕望……

但是他還是在騙自己,只要看到她他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借口,他不是不知道痛,他只是放不過自己。

我仍是旁觀着,陌生又熟悉的九世記憶里的場景幾乎讓我與自己的記憶混淆。

但是每次看到臨風望着小狐狸,我便會立刻清醒過來,我是孉娘,這裏是臨安,一場繁華盛大的夢。

他為她做的夢,或者說是為他自己。

但是看到他輕輕地吻着阿端的時候,我終究還是壓抑不住情緒“你不是說你已經放下她了么?”為什麼還要那麼溫柔的吻她,為什麼明明知道我就站在你的身後,還是要吻她。

難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他轉身對着我笑了笑“孉娘,我們成親吧。”

那時,我的心臟似乎停跳的許久,只有耳朵還在不斷的收集空氣中的剩餘聲響。

他說,孉娘,我們成親吧。

他說他這一世,想要放開她,讓她在他的注視下,平淡幸福的生活,儘管這只是一種假象。

他說,他不想要什麼答案了,這一千年足夠支撐以後的冗長歲月。

他說,可是他還是愛她。

我又一次笑着流淚,和在朝雲辭里他為我贖身一樣,我知道這個男人我窮其一生都不會在他心裏有一個角落的立足之地了。

但是我還是願意,陪他演完這最後一場戲。

他狠下心把小狐狸趕出了歩崖,推向管庭的身邊,我不禁感到嘲諷,當初安排管庭去修仙還真是有些多此一舉了,如果早知道他還是會和小狐狸在一起。

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將臨安維持原狀,雖然臨時改了戲子和主角,於我來說,他許諾的婚禮卻是我更加期待的,雖然明明清楚,都是假的而已。

但是變故還是發生了,那個留下來的柳奚笙和改動了命格的管芯還是讓臨風對自己修為的壓制失去了控制,靈氣外泄,白虎神廟突生異象。

扶虞大人肯定要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無數的妖精鬼怪,那臨安……?

我慌忙跑去歩崖“你還要守在這裏么?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等我們走後,臨安的一切都會消失,扶虞大人也不會發現什麼蛛絲馬跡的。”

“可是,我還欠她一世。”

他嘴角掛着奇異的微笑,讓人沉醉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表情卻是真的在笑,誰又能聽得見他的心裏一滴一滴在流淚。

“無論如何,我要看到她嫁給管庭,一世無憂。”

於是呢,我們便想盡各種對策,等着扶虞來。

琉璃盞回到了阿端的手裏,那個綠色的,泛着溫潤光芒的燈盞。

對於琉璃盞我知道的不多,但是看到臨風和扶虞如此緊張,想必重要性定是不必懷疑。而在琉璃盞認主的時候,我卻感覺到臨風也將一縷自己的魂魄放了進去。

難道他要操縱琉璃盞認主的考驗?

那麼琉璃盞裏面的所有幻境都是臨風編織的了,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為了讓琉璃盞不刁難阿端么?

很快一切就完成了,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是我知道若是在幻境裏,便可以放大到接近永恆的時間。

院子中央那個一臉白凈男人裝扮的阿端,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眼淚便撲簌的落了下來,大大的一顆淚珠落在衣襟上一下子就暈了一大片的水漬。

而那縷魂魄也漸漸地從琉璃盞里回到了臨風的身體,他看着落淚的阿端幾乎下意識的就要把她攬在懷裏,還好,在雙手觸到她肩膀的時候終究是改成了拍拍她的肩膀。

我不知道幻境裏是什麼,但是從此之後,阿端也開始對臨風疏離了。

很多時候,臨風都偷偷的站在角落裏看着阿端發獃,一如這加起來幾近千年的光陰以來,他都是那樣,站成一幅落寞的風景。

阿端的心思也是玲瓏剔透的,她很快的便知道我們都不是凡人,甚至還要挖掘這背後的真相,卻無法看破這以千年為期限的局。

是啊,我都快要在這細碎的時光里分不清臨安和離淵,那一個才是鏡花水月了。

而她也開始沿着我們預定的軌跡走下去了,和管庭成親,安穩一生。

至於柳奚笙,恐怕阿端對他沒存着心思,只是朋友而已。

我站在臨風身邊,像是我存在於這個世間唯一的位置,唯一我還可以是我的位置。

扶虞果然很快就出現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妖媚,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眼神中對那隻桃花妖的眷戀,當然他自己可能也沒察覺。

他的目標很直接,要拿琉璃盞打開回去離淵的路。

但是此時的琉璃盞已然不是當初那個琉璃盞了,太行山禍亂時為了收斂起息,臨風硬生生的把它敲了一塊碎片下來,凝聚成物,便是管庭腰間的煉妖裹。

所以扶虞把琉璃盞毫不客氣的丟了回來,順便也把拎着的阿端丟了回來,而且他好像也認出了阿端的真實身份,卻不驚訝。

但是臨風自然而然的接過阿端的時候,扶虞卻是笑了,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我知道扶虞的能力在這個世間是不被限制的,因為他是被封印在這裏,而臨風是將自己強行滯留在這裏。

所以我們這裏所有人加起來都打不過扶虞。

好在他並不准備要用武力解決。

阿端很客氣的跟臨風道謝,我有點驚訝於這個小狐狸的心態,她將自己保護的真好,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拿刀子劃破臨風的心。

不知道她聽不聽得見,我卻是故意的在人們都沒走遠的時候問“我們什麼時候成親?”

臨風看着自己空空的懷抱,揮了揮袖子“扶虞一事解決后,我們即刻成親。”

我笑的很開心,但是我知道連自己的笑容都是在騙自己,臨安這場禍亂定然不會那麼容易解決的。

他凌空踏着步子離開了,我看了看空中明亮的月亮。

這月亮和離淵的是同一個么?

我的心裏還能裝的下別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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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詭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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