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笑顏不再（上）
宗主府。
在管事陸方的佈置下，門前掛起了兩盞喜氣的大紅燈籠，下人們在院中清理積雪，其中幾個人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一位年長的馬臉漢子邊掃着雪，一邊神秘地道：“你們聽說了沒？”
另外三個年輕的下人伸長脖子，腳步朝馬臉漢子移了移，問道：“聽說什麼？”
馬臉漢子自得地笑道：“你們知道小姐要嫁人了吧。”
一個黝黑的年輕人接口笑道：“馬三，你這不是廢話嗎，誰不知道小姐要出嫁了？”
馬三倒是名副其實，長着一副馬臉，他嘿嘿一笑，瞄了他一眼道：“黑子，可你知道小姐要的是誰嗎？不知道了吧？”說完，揚起竹掃帚，頓時飛起陣陣雪花。
“誰？馬大哥快說說看。”旁邊另一個埋頭掃雪的年輕人笑問道。
馬三一條腿抬起來壓在掃帚上，停下手上的動作道：“說可以，但你們三個明日記得請我喝酒。”
“得得，你快說吧。”黑子催道。
馬三勾勾手，示意讓三人*近一些，低聲道：“我聽說姑爺是岳州陸信家的三公子。”
黑子搖頭，嗤之以鼻地笑道：“馬三，就你這消息，我看八成是假的，小姐能嫁給一個庶子嗎？你也不想想。”他前段日子在風雲樓西院做過幾天事，對住在西院的陸江與陸子鋒兩人特別注意，早聽人說起兩人庶子的身份。
馬三漲紅着臉道：“我家丫頭親口和我說的，那還能有假。”
黑子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道：“小姐出閣，可是要陪嫁丫頭的，我看你家小雅十有**會隨嫁，那時你成了陸府的大舅哥，到時可得好好關照我們。”惹得另外兩個年輕人一陣鬨笑。
“去！去！”馬三愣了一下，朝三人揮了揮手，狀做趕他們的樣子。
走進院子的陸方見四人交頭接耳，呵斥道：“都給我閉嘴，趕緊把院子掃乾淨了，然後去廚房幫忙。”
馬三放下掃帚，湊到陸方面前，諂媚地笑道：“大管家，我想向你打聽個事，能行嗎？”
陸方笑罵道：“不會又是西面衚衕里劉寡婦的事吧，你小子整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看你還是早點死了這門心思。”
“不是，不是！”馬三連連搖手道。
“難道你還有別的事？”
馬三結結巴巴地道：“我想問問姑爺是誰？”
陸方收起笑臉，臉色一沉道：“該你知道，你自然會知道，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多打聽。”說完，轉身離去。
馬三恨恨地剁剁腳，亦出了院子。
在陸方的帶領下，陸子鋒帶殷季與長路兄弟一干人等，在離宗主府一裡外的北大街看房子，很快就將身為宗主府的女婿，雖說一切從簡，但一棟體面的四合院，加上豐厚的嫁妝是必須的，院子是陸淮清讓陸方選的。
四合院遵循着北狄歷代的建築風格，整個院子面北朝南，入門處有寬大的影壁，正面刻着福祿雙全的祝福語，背面則雕刻着鶴舞青松迎客圖。
繞過影壁，穿過大院步入中堂，長廊環繞，亭榭四處可見，假山奇石重疊，殷季瞪着從入門就開始瞪着的眼睛，越看雙眼瞪得越大，跟在陸子鋒身後悄悄地問道：“少爺，我們以後住這裏嗎？”
低頭與陸子鋒介紹的陸方聽聞，微笑道：“以後這就是姑爺的住所。”
“那是不是大了點？”殷季咂舌道。
陸方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這位公子爺與他的僕人，畢竟是沒見過大世面的人，但臉上卻笑意滿面道：“不大不大，若非時間倉促，難以選到好的院子，也只能將就着了，不然定會比這要好。”語氣中顯得宗主財大氣粗。
陸子鋒微微一笑，殷季的表情很到位，自己這陣子太高調了，打了宗主府的公子，接着又把陸少軒弄進了大獄，在別人眼中，有些不知輕重，但該收斂還是要收斂，有時當敗家子更能使人放心。
一行人圍着院子轉了一圈，陸方笑問道：“姑爺滿意嗎？”
“滿意，謝陸管家。”陸子鋒笑道。
其實從陸子鋒主僕的臉上，他早就看出了答案，不過後面跟着的長路兄弟像兩根木頭，影響了他的虛榮心。
在陸子鋒示意下，殷季把手攏在袖中，悄悄塞給他一張銀票，笑道：“陸管家辛苦了，我家少爺的一點心意，望你不要見外。”
說完又拿出十兩銀子，塞給跟隨陸方而來的兩下人，從袖中瞟了到銀票一角的陸方頓時眼笑眉開，對這新姑爺的好感值上升到了極高的高度，連帶對他們主僕剛才那一點點鄙夷也徹底消失了，口中連說姑爺太客氣，手中卻毫不客氣地把銀票納入了懷中。
“我來費縣這麼久了，陸管家可否帶我四處逛逛？至於銀子方面，陸管家無須擔心。”陸子鋒有心拉攏陸方，在陸淮清面前多一個人說好話，總比多一個天天背後說壞話的人強。
陸方立刻笑道：“來了費縣怎麼能不去笑顏樓，我這就姑爺去。”
“好。”陸子鋒點了點頭，其實去哪裏他都無所謂。
可話剛出口，陸方便恨不得狠狠抽自己耳光，去哪裏不好，讓新姑爺去笑顏樓，雖然笑顏樓不是勾欄青樓，裏面的姑娘賣藝不賣身，但他也聽說過陸家權貴子弟在笑顏樓一擲千金，買下藝色雙全的姑娘回家，在外置別宅，心中暗道，新姑爺可千萬別好這口，不然怎麼向老爺與小姐交代。
笑顏樓離北大街並不遠，步行小半個時辰便到了。
走在大街上，房屋被白色覆蓋，高高低低只能略窺白色下隱約透着的瓦礫顏色，在費縣西北面的橫山像巨大的雪人屹立，冷眼望着世人的一舉一動，美好與醜陋，狡詐與聰慧。
笑顏樓一掃平日的喧囂，猶如仙子般盈盈而立，給人清麗脫俗的感覺。
陸方微微彎腰，在前面領着一行人準備進入笑顏，但進門的剎那，他抬起頭往裏望去，剛好看到幾個背影，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堪，陸子鋒順着他的目光，眼中微微一變，但很快清亮如常，對愣住的陸方笑問道：“陸管家碰到熟人了嗎？”
陸方回頭打量陸子鋒半晌，臉上早換上了笑臉，道：“只覺得像而已。”
“要去上前一看，若是熟人可一起，這樣人多熱鬧一些。”陸子鋒含笑道。
“我看花眼了，我們進去吧。”陸方言辭閃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