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恨魚肉
次日，陸子鋒沒去宗主府，而是派人回了一趟話，說他身體不適，過幾日再去拜訪。
陸淮清的心思，陸子鋒哪能不知道，恐怕是想從他嘴裏套黑棋的話，雖說讓他知道黑棋是遲早的事，但如今卻不是好時候。
“少…少爺！”一人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陸子鋒不用抬頭就知是誰，在這宅子中只有殷季叫他少爺，而黑棋的人一律稱他為少主。
陸子鋒望着小跑進來的殷季，微笑道：“隔壁屋子的姑娘醒了？”
殷季瞪着雙目，疑惑中帶着驚訝道：“少爺，你怎麼知道的？”他剛從隔壁屋出來，沒和任何人說起，難怪他不相信。
“走吧，一起去看看。”陸子鋒笑着起身道。
兩人到了屋中，姚秋買來的兩個婆子慌忙地放下手中的夥計，彎腰向陸子鋒行禮，兩人年紀在四五十許間，身上帶着農家人特有的淳樸與厚道，陸子鋒暗贊姚秋辦事機靈。
“她怎麼樣了？”陸子鋒目光朝榻上的姑娘望去道。
兩人中膽子較大的婆子道：“小姐醒來后，即不吃飯也不說話，好像很怕生，不讓人接近。”
“你們都先出去吧。”陸子鋒想了想，朝兩個婆子與殷季道。
陸子鋒拉過一條木凳輕輕地坐在塌旁，躺着的小姑娘在十五、六歲左右，見到有人*近，小姑娘下意識想躲避，鑽入被窩中，但卻渾身無力，因牽動了傷口，秀美的眉微微顫動，令人生憐。
陸子鋒剛想開口讓她別怕，但看到那雙木然空洞，背後透着絕望與放棄的眸子，他的心彷彿被某種東西狠狠刺了一下，這需要多大的打擊，才能使一個小姑娘有這種眼神。
陸子鋒坐在凳子上久久未出聲。
出了門，他抬頭長長吐了一口氣，天空陰霾暗沉。
幾日來，陸子鋒在宅子中聽着莫岩帶來的情報，藏在費縣的探子已變得如喪家之犬，被刺棋與殺棋兩棋的人殺的聞聲喪膽，在陸子鋒的授意下，莫岩留下了兩個京城皇宮的人，其中一人便是刺棋的棋子，並由他口中傳出陸笙蘇醒的消息。
為了假戲真做，陸子鋒投入了刺棋與殺棋所有人馬，沿途一路追殺兩人，並且聲勢巨大，有心人只要得知這個消息，一定會猜想其中藏有貓膩，然後巧妙地把兩人送入敵人探子手中，那效果可想而知。
另外讓陸子鋒感到意外的是陸平與陸淮清兩方面的人接觸竟然如此迅速，不到三日功夫，刺棋守在縣衙的人回稟，陸少軒已被放出了，並見到陸少軒與陸帆凌在笑顏樓中一起喝酒，看來陸淮清與陸平在費縣的人達成了某種密議。
陸子鋒除了抽空去了一趟宗主府見陸笙，其它時間大都呆在屋子中，並且每日去小姑娘的房間靜坐一會兒，她雖已能吃些東西，但眼中依舊暗淡無光。
雪歇風止。
白色覆蓋下的費縣沉寂如常，遠處偶然傳來幾聲雞鳴狗吠之聲，使人不至於遺忘周圍世界的存在。
陸子鋒一身黑色錦衣長袍，胸口綉着一顆金色小棋子，銀線鑲邊的袖口熠熠閃光，像黑色的幽靈在白色天地中晃蕩，眼中露着少有的惆悵與失落。
“少主，你有心事？”跟在後面的莫岩搓揉着凍僵的手，目光落在陸子鋒的側臉上。
陸子鋒笑容中帶着些許落寞，每當看到小姑娘木然空洞的眼神，他都會責問自己做得這一切是對是錯，從楊晉開始，他那纖長偏瘦的雙手骨子裏已泛着暗紅色，無論表面多麼的白皙乾淨，也掩蓋不了它內在的血腥味。
“去回味堂，我請你吃魚。”陸子鋒停住腳步，臉上的落寞與惆悵頓然消失不見。
莫岩苦着臉不敢說話，前日見完老宗主，他便隨陸子鋒去過一趟回味堂，吃過那回香魚后，他整整一個晚上在鬧肚子，喉間更是如刀燒火撩，今日仍隱隱作痛，這煞星剛才還在悲秋傷春，轉眼怎麼就想到吃東西上面去了。
正想打退堂鼓，陸子鋒像腦後長了眼睛似的，輕笑道：“莫長老，難道不想去，我那日可是聽你一個勁地贊回味堂的東西好吃。”
“去，少主說去哪，我就去哪裏。”那張看似憨厚的臉皺成了一團。
回味堂。
陸子鋒依舊習慣地坐在角落裏，喝着那並不香的茶，對面的莫岩雙目轉動，心中正動着心思，想找個借口逃離此處。
菜上來了，莫岩遲遲未動筷。
把一根魚刺剔掉，陸子鋒抬起頭輕笑道：“莫長老，我看你的胃口近來很好啊。”
“不好。”莫岩望着鍋中的辣椒道。
低頭吃魚的陸子鋒道：“不會吧，我聽說莫長老最近很喜歡吃魯花蹄啊。”
“謠言，純屬謠言，少主萬萬不可信。”莫岩夾起一塊魚肉往嘴裏送，並用衣袖擦拭着額上的汗漬。
放下筷子，接過小二遞過的手帕，陸子鋒微笑道：“我也在想不可能，莫長老可是和我說喜歡辣的東西，怎麼會去吃魯花蹄呢，聽說那玩意很甜的。”
“少主說的對，屬下喜歡吃辣的。”莫岩全身冒着汗氣，但內心卻冷透了，又夾起一塊魚肉往嘴裏送。
陸子鋒站起身子道：“我今日胃口不好，你慢慢吃吧，記得把這盆魚全吃完，我是個不喜歡浪費的人，姚秋，你在這陪着莫長老吧。”
莫岩望着那大盆魚肉，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陸子鋒的話中意思很明白了，他在齊州玩的小動作都被他知曉了，因為魯花蹄正是齊州的特色菜。
齊州行棋長老謝賢方死後，他就一直在打齊州行棋長老的位子，剛好他有一個養子在齊州行棋下當管事，他便利用刺棋的勢力，打壓着反對莫城當長老的人，早些時候，聽到齊州那面傳來的消息，陸子鋒有意將長老的位子交給棋下另一管事劉復，他正準備派人前去截住劉復，實行殺人滅口，幸虧還未做，不然可不是吃一盆魚的問題了。
當莫岩全身毛孔冒着汗，從回味堂出來時，他發誓再也不進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