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借刀殺人
陸子鋒示意殷季出去守在門口，老鴇亦識趣地退下，‘吱’的一聲，房門合上，只留下陸子鋒與竹簾后的男子。
“你是賴三？”望着揭簾而出的中年男子，陸子鋒有些不相信地問道，與傳聞中放蕩不羈的賴三相差甚遠。
四十許間的中年男子，面容白凈無須，一身淡藍色袍服剪裁得體，若非臉上那道長達幾寸疤痕的存在，配上他陰柔的聲音，十足滿腹經綸的學者。
中年男子盤膝坐在蒲團上，身子斜*着木幾，不答反問道：“公子何人？”
陸子鋒學着他坐在對面，道：“陸子鋒。”
“陸家三少爺？”中年男子一愣，然後失笑地自言自語道：“果然有點意思，你找賴三有什麼事？聽說你有辦法洗清他身上的罪名。”
陸子鋒沉默不言。
良久，中年男子發覺對面少年的目光緊緊放在自己手上，被他有如實質的目光盯得心中微微一慌，不覺間坐直了身子，把桌上的手悄悄縮回。
收回目光的陸子鋒臉上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道：“我有點小事想找他幫忙，至於幫他洗清罪名，恕本少爺無能為力。”
中年男子聞言臉上的肌肉微動，那條疤痕頓時顯得猙獰可怕，全然沒了剛開始的淡定。
可對面少年卻毫不在意，反而把臉轉過去，仔細打量起那個牆上掛着的‘忍’字，只聽他嘆道：“好字。”
中年男子好半晌才平息內心的怒氣，眼前的少年確實可惡，他有點暗暗後悔與這位陸家三少爺見面了，冷哼道：“若是他不幫呢？”
“不幫？”陸子鋒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本少爺沒別的本事，但對自己的畫技卻頗為自得，你說若明日官衙中出現你的畫像會怎麼樣？我想官府衙門中總會人記得某些事。”
中年男子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笑道：“多謝陸三少爺提醒，賴某今日便離開岳州府遠走高飛。”陸子鋒並不驚訝，從見到賴三那雙特別的手后，他心中就認定眼前的中年男子是賴三。
“多好的回雁樓啊，可惜明日就要因為窩藏罪犯被官府查封了，不知那如花似玉的娘子落在如狼似虎的獄卒手中，是否能挺得住？”陸子鋒一臉惋惜道。
怒目相視的賴三猛地站起來，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坐下，陸子鋒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住了，看來他早想好了對策吃定自己，頹然道：“賴某認栽了，說說什麼事？”
陸子鋒把心中謀划說了一遍，賴三越聽越心驚，此計環環相扣，端是毒辣絕狠，自己輸得不冤。
其實陸子鋒也是迫不得已，他並非有意咄咄逼人，但他實在找不出比賴三更適合理想的人選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雖然無法洗刷你身上的罪名，但我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事成之後，你還會得到你應有的報酬。”
賴三暗想，好人壞人都歸你做了，我還能說什麼，兩年來自己等得不就是這一個機會嗎，苦笑着道：“賴某知道怎麼做了。”
陸子鋒出去時，殷季正被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圍着，只見他手忙腳亂地護住身上重要部位，雙眉擰成了一團，臉上還殘留着幾個淺紅色唇印，他初涉此地，哪是久經考驗的姑娘們對手。
見到陸子鋒到來，急忙推開身旁的女子，像兔子般逃到他身旁，姑娘們發出陣陣捉弄的嬉笑聲。
“少爺，我們快點走吧。”殷季心有餘悸地抓着胸前的褂子低聲道。
見他狼狽的模樣，陸子鋒呵呵一笑。
陸子鋒與殷季兩人出了回雁樓，往陸府方向行去，當他們兩人從大門處大搖大擺地走進時，門房使勁地擦着眼睛，他努力地想着三少爺何時出去的，直到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時，他楞沒能得出一個正確的結論。
時間在日頭東升西落中變換更替，日子重疊得像一塊厚實的燒餅，讓人能填飽肚子又覺得瞭然無趣。
半個月過去了，除楊晉派人送過人蔘，其餘人彷彿忘記了陸子鋒的存在，陸信再沒在西北院出現過，楊晉亦然。
反倒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小翠借故來過幾回，每次見着殷季時，雙目總圍着他轉，俏臉紅艷欲滴，令陸子鋒好生嫉妒。
這日，正午時分，陸子鋒聽到小翠無意中說大管家幾天沒回家時，他目光中顯得平靜無波。
幾天後，府中的下人紛紛低聲議論，大管家楊晉死在了離富貴賭坊不遠的地方，陸子鋒對他的死表現得很淡然，即不覺得高興，也不會生出憐憫之心，這場遊戲從他復活開始，便由不得他們兩人控制，結局早已註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陸府中下人們紛紛傳誦着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因果論，只有殷季隱約覺得大管家的死肯定與少爺有關，但從他淡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蛛絲馬跡來。
楊晉的死讓陸信勃然大怒，責令岳州治所巴陵縣令十日內捉拿住兇犯，巴陵縣令趙世原怒了，竟然有人膽大包天，敢把府君大人家的大管家拋屍郊外，原本指望着今年府君大人提攜一把，看來又要擱淺些時日。
三天後，楊晉殺人案告破，幕後兇手是富貴賭坊的老闆李興，當日，楊晉從賭場捲走近三萬兩銀子，李興乃黑道中兇狠手辣之輩，若讓人白白從賭場中贏走上萬兩銀子，還能好好回家，恐怕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可惜事情做得不幹凈，讓人瞧見告密，手下把他供出。
案件審理出奇的順利，李興甚至沒來得及反思錯在何處，就迎來了秋決，大好頭顱稀里糊塗成為儈子手祭刀之物。
富貴賭坊很快更換主人，一個白凈的刀疤臉入主富貴賭坊，他就是賴三，不過外人都叫他付爺，他把賴字旁邊‘負’改成了姓。
陸子鋒在紫雲閣中靜靜地聽着近旁幾個中年人談論這些事，望着遠處窗外被染成黃色的山林，頓時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若是在一個月前，誰會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陌生的時空中。
他在長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隱隱透着些許失落，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縈繞心頭，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