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愛美人也要愛香車
(一)
宋芒的確是在夜裏去老闆的家裏。說得更清楚點,是在19點。
那個時候,老闆剛剛從俄羅斯飛回來,第二天又得飛香港,一去又不知道要待多少天,宋芒沒有辦法,只好連夜去會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話傳出來就走了味,變了形,根本都無視當時的事實。
更重要的,為什麼不說她找老闆是在19點,而非得籠統地說成夜裏?!
這難免會給人造成誤解,以為自己晚上十一二點還待在老闆的家裏不出來!
只是,誰又是這謠言的“第一源頭”?肯定不是趙豐,他根本都不可能知道宋芒去找過老闆。那他又是從哪裏得知的呢?!
和楊為健一樣,宋芒也在苦苦思索着相似的問題。只不過,楊為健只需在編輯部找他的懷疑對象,宋芒則需在全雜誌社找她的懷疑對象。
不管怎樣,宋芒都經受不起這種折騰了。
她跟老闆那邊保證了,一定要在三年之內實現盈利。要是不盈利,她在這邊的年終獎金可以一分錢都不拿。另外,還會給老闆盡量壓縮開支。不能不說,是她將自己逼上了絕境。但人往往是到背水一戰時,才能激發出無限的潛力。
此前,那個臭男人就很有自知之明,他跟老闆死活都在打馬虎眼,只談精神文明,不談物質文明。
他對老闆說,您雖然花錢做了雜誌,但也是不白做啊,以後等我們雜誌做大了,在媒體圈混開了,您要是出去,不也覺得很榮光?!大家一說這本雜誌的出品人是誰,都知道是您。以後我們再子又生子,子又生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不僅要做時尚雜誌,還要做文化雜誌,做財經雜誌……最後做成一個雜誌大托拉斯。以後您就是這個大托拉斯的掌舵人,還可以打包到美國上市。
老闆雖然被哄得很開心,以為臭男人大身材就有大氣魄,還會有大智慧。可是老闆也不傻,知道臭男人把餅畫得那麼大,但一時也不能充饑。
他只看見自己在半年之內,就已經投進了近一千萬了——這些錢,也是自己勤勞賺來的、辛苦剝削別人剝削來的,不是政府白給的。等到臭男人實現了他許諾的目標,他大概要淪落到和農民工一道乞食了。
所以,宋芒一跟他保證,他才覺得自己那顆心,從半空中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踏實多了。這幾年,趙本山同志*着《賣拐》將忽悠一詞在全中國發揚廣大,他才不願意看到自己成為被別人忽悠的對象,而且還邁出了被忽悠的第一步。
幸好現在有了宋芒。
是宋芒主動找的老闆,她的目的很明確,也是勸老闆廢掉臭男人。
臭男人似乎對做時尚雜誌並不在行,他更像個文化投機分子,忽悠一些有錢老闆投資做雜誌,然後自己搭個班子,另外再花錢找一份刊號,於是一個雜誌社就出現了。
反正市面上的雜誌那麼多,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就像娛樂圈裏的明星,各領風騷三五天。有的更是連三五天都沒有,悄悄地進入市場,然後又悄悄地從市場上銷聲匿跡,低調得讓人意識不到它們的存在。
臭男人似乎也沒有打算風騷的**,大概趁着老闆有錢,能給他多花些就多花些,要是把錢花沒有了,再換個老闆。
小白就曾在私下裏講,別看臭男人對手下的記者編輯,能少給一分錢就少給一分錢,摳得人家都以為他是在用心為老闆負責,但臭男人一個人一個月的所有收入就比雜誌社編輯部所有人的收入加起來都高,除了每個月打到卡上的薪水就有好幾萬,還不包括他給自己設定的名目繁多的報銷,什麼打車費啦餐費啦汽油費啦……不一而足。除此之外,他還經常從記者編輯手中收刮多餘的發票用來給自己增加報銷。
以上這話曾被麗姐聽見過,趕緊制止住小白將這秘密外傳的**,說這樣會容易引起內部矛盾。
宋芒也很奇怪,小白怎麼這樣嘴巴沒把門的,喜歡挑事。不過她還是很感激小白能說出這些秘密,可以讓大家進一步認清臭男人的嘴臉。
宋芒坦誠布公地跟老闆說,“如果我做這份雜誌的主編,最起碼在工資上,我不需要那麼多錢。可以把錢省下來用到雜誌的製作費用上,比如說找優秀的寫手提供稿件,比如說找牛比的攝影師來拍攝時尚大片……”
老闆對此也有很大的怨氣。他說他自己也是越看那位姓陳的越覺得不*譜。他不要求這本雜誌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名譽,他只希望,過個幾年,這本雜誌能實現收支平衡,自負盈虧。到時候,可以用它作平台,來推廣自己旗下的幾個品牌。老闆說這話的時候,頭一點一點的,就像小雞啄米,帶動得頭上那頂帽子的帽舌也上下翻飛。宋芒注意到,這頂帽子是來自意大利一家品牌的,形狀有些像MLB的棒球帽,在國內名氣不大,但在意大利銷售得還不錯。不能不說,老闆還是有時尚眼光的。
可是,宋芒後來才發現,老闆在公共場合露面,包括和自己談話,都是以帽示人,而且這帽子一直就沒有更新過。
這就讓宋芒心裏犯嘀咕,甚至有些難受,就像做老師的,看到學生作文本上的病句,總會條件反射地抓狂。在她看來,戴帽子也是又講究的,得和當天的着裝搭配,搭配錯了也容易讓人笑話。同時,它也得看跟個人的形象是不是搭得來。
比如愛美的女孩都喜歡各種俏麗的時裝帽,但也得因人而異。雖然豹紋和方格圖案是流行風中長盛不衰的經典,如果性格奔放豪爽的女孩着一款短至腰間的牛仔棉褸和緊身彈力牛仔褲,系帶牛仔鞋,配一頂褐色豹紋的時裝帽,當然是颯爽英姿中透着迷人的嫵媚。可是如果換成是性情文靜、具有淑女氣質的女孩,那就得選擇一款樸素的碎格帽,這樣,無論是搭配裙裝還是褲裝,才非常得體。
宋芒於是替老闆設身處地的想,身為老闆,就不能不為自身形象負責。所以她就很想找機會,給老闆灌輸戴帽的知識。
當然,他要是想戴綠帽子,不在自己的職責範圍。
不久,宋芒就覺得自己冒失了,原來老闆並不是對戴帽子感興趣,而是他的頭髮稀少,需要用帽子來掩蓋真相。
那天,老闆的帽子不知道怎麼戴歪了,很自然而然地,老闆就把帽子從自己的腦殼上摘起來,然後擺正位置,重新給戴上。
這動作前後不到半分鐘,但足夠讓宋芒發現老闆那頭毛髮的驚人長勢。
自此後,宋芒再也不想這帽子的問題了。
(二)
事實上,老闆不僅不會戴帽子,而且對時尚雜誌里充斥的DolceandGabbana香水;LV、Gucci、Prada、Armani的服飾;Bulgari、Versace的太陽鏡……之類物件,也不大感興趣。
老闆說他是個男人,是男人就喜歡數碼產品,還有車。
說到車時,老闆就像換了一個人,顯得眉飛色舞,恨不得拉着宋芒的手,曆數他喜歡的車型,從一輛繪有超人標誌的新款悍馬,到一輛加裝防彈裝甲的福特皇冠;從一輛被改裝得酷似SL55型運動車的奔馳敞篷CLK,到一輛被截去頂篷的法拉利……
老闆說,其實我也很喜歡親自動手改裝汽車的,只有這樣,自己的汽車才真正打上了“自己的”烙印,也真正屬於“自己”,如果你哪天在路上看到一輛裝着超大合金輪轂的勞斯萊斯,你就知道是誰坐在裏面。
宋芒微笑着說,“那還能有誰,肯定就是老闆您。”
老闆也心滿意足地笑着,沉浸在無邊的遐想里。
宋芒正打算着如何結束自己剛才的話題,老闆卻突然提起了一個人,“我喜歡勒布朗•詹姆斯。”
宋芒吃了一驚,“誰?”
“就是在NBA打球的那個小皇帝詹姆斯,我喜歡他。”
這下宋芒放鬆了下來,帶有點哂笑的口吻說,“我覺得您應該喜歡的是打高爾夫的那個老虎伍茲。聽說您高爾夫的水平不錯。”
老闆又移了移帽舌,“我喜歡他,是因為他的藏車。他買車就跟買玩具一樣。單單賓利或者邁巴赫,其中任何一輛的花費都超過了25萬美元。聽說他家裏的停車庫,已經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這些車,所以他還為此在豪宅附近的機場租下了一個倉庫。”
“可不是么,現在的男人都喜歡把車當成自己的玩具,”宋芒說,“那就祝福您多發大財,多買好車,到時候多得也裝不下,就送我一輛。”
這本來是句玩笑話,可是老闆在高興勁上卻當了真,“這個,這個,是不行的,我也得收藏的。”
說得宋芒的臉有點燥熱,像在街頭乞討一兩枚銅板,卻橫遭拒絕。
不能不說,男人和女人對時尚的定義,很多時候是涇渭分明的。
女人喜歡那些能表現自己的美麗的,而男人更喜歡那些能展現自己野性本能的。但不管如何,有錢了的中國人對時尚也開始有了自己的追求。就像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一樣,時尚是中國人在填飽自己的肚子后的一種新形勢下的嚮往。
正是這種嚮往的潛在動力,讓中國的奢侈品消費和市場變得尤其巨大。
記得一個在畢馬威(KPMG)會計師事務所研究亞太區消費市場及行為的行家尼克•德布曼就直言不諱,在中國,那些富裕起來的人會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經達到怎樣的生活水平,而購買奢侈品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同時,不炫耀自己的存款,而是購買一些能夠負擔得起的奢侈品,被認為是一種“非常西化的態度”。
只是,隨着擁有和享有奢侈品的人數逐年增多,擁有和享用奢侈品已不再是一種私人的、難以磨滅的、帶有特權性質的體驗了,它已經變成了一種公眾的、膚淺的、永久變化且極易得到的商品,這就意味着它已不再是奢侈品了。
宋芒還記得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今天,當我們購買一個奢侈品牌時,我們所買到的已不再是一種體驗,而是一種形象;不再是商品的質量,而是它帶給我們的幻覺。
總之,我們所買到的只不過是品牌的光環而已。
宋芒在心裏回應道,不管怎麼,我需要這樣的光芒,沒有這光芒,我會覺得,連自己這個人都過得無精打采、昏天黑地;也不管怎樣,我既然已坐到了這個主編位置上,就要努力地讓這光芒成為這個地球上的另一道陽光。
只是這道陽光,不屬於和自己離心背德的人。
(三)
馬曉跳掐着時間,緊趕慢趕進了雜誌社的門。還沒等她落座,永遠比記者編輯都要早來一步的麗姐,就打上門來。
這個時候,剛好上午9點。一分鐘不差。要是遲到了一分鐘,在陳哥還是主編的時候,那就等於自己還沒開始幹活,30塊錢就沒有了。
陳哥有這樣一些規定。包括發稿制度的,也有考勤制度的。這些制度,明顯地跟記者編輯過不去。
先說發稿制度。上面說,如果記者出現拖稿,意思也就是,該哪天發稿卻沒有發稿,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正常情況下,拖稿6個小時以內罰款100元,拖稿一天罰款200元,拖稿2天罰款300元,如因拖稿對編輯部工作造成很大被動,對雜誌社的正常運營帶來損失的,將予以開除;
另外,雜誌出刊后,版面上仍有錯誤的,則按每個錯字5元,每條病句20元的“規格”對相關編輯予以罰款。而標題出錯,則扣罰相關編輯和編輯總監各300元。
如果雜誌封面也出現類似錯誤,扣罰相關編輯1000元,扣罰編輯總監2000元,扣罰主編3000元。
為什麼還要扣罰主編?加上這幾個字,其實是陳哥為了表明自己“以身作則”,不過也是想了半天才加上的。好在封面出現錯誤的幾率,被控制得非常之低,他的3000元,每個月基本上都能保得住。
當然,這些制度都不是白訂的,因為每個月,編輯記者都會或多或少地犯了這些條款,到最後,每個月的獎金,也或多或少地少了那麼一點。不過這個時候,記者編輯也都認了,畢竟錯誤是自己犯的,自己也就應該勇於承擔。
再說該死的考勤制度。陳哥讓記者編輯每周從周一到周五,在沒有採訪的情況下,都必須要過來坐班,而且上午9點就得到辦公室。如果遲到半小時之內,將扣罰30元,遲到一小時,扣罰50元。
這下記者編輯就開始怨聲載道了。因為做雜誌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夜貓子,晝伏夜出,喜歡在夜間寫稿,說這樣不會被白天的喧囂打擾,而凌晨四五點還掛在MSN上的,也比比皆是。現在卻要他們上午9點就要到辦公室,這比殺了他們還難辦。
另外,北京這麼大,大家住得又這麼分散,遠的像設計總監李強悍,還住在燕郊,也就是傳說中的河北與北京交界的地帶,但屬於河北。李強悍每次回家,都能收到河北移動發過來的短訊,“河北移動歡迎您!”
所以就是能早起,到達辦公室也差不多過了9點。
因此有一段時間內,前台用來記錄考勤的小本上,每天遲到的人數,佔了雜誌社總人數的一半以上。每到月末匯總,很多記者編輯都私下裏找麗姐,能不能把他們遲到的次數給抹去一些,或者給他們少扣那麼一點?要是不幫忙,哼哼……
麗姐打發了一批,又來了一批,甚至有些人是三番五次地找,找得麗姐都快哭了,最後也找到臭男人說,你這個考勤制度讓我太難做人了。是不是讓我們行政部根據實際情況,再重新起草一個?!
現在想想,麗姐也確實挺可憐的。
不知道這次找自己,有什麼好事?!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自己得認真幹活了。
馬曉跳心裏想。
接下來,她得給自己的各大美容產品客戶打電話了,想問問他們最近有沒有新的產品推出來。既然宋芒不同意自己和趙豐辭職,那自己也就就坡下驢,好好乾活便是了。而電話的對象,包括寶潔、L’OREAL以及雅詩蘭黛這樣的大客戶,另外還有像FANCL、AVENE、佰草集之類,也得問候一下.
他們都是跟時尚雜誌聯繫得比較緊密的,尤其是像美寶蓮經常要出一些小冊子,而雅詩蘭黛也是隔三差五地要在雜誌上露把小臉。
都說時尚雜誌的廣告額基本是*這幾家客戶撐起來,要是他們倒了,跟着要倒好多家時尚雜誌。這就不禁讓人愛恨交加,既喜歡它們的鼎力支持,但又頭疼它們的霸道,而且得罪不起,只好自己受罪。
馬曉跳隨手收拾着桌面上的東西,一邊跟麗姐說,“怎麼著,大美女,有啥貴幹?是通知我們統計稿費呢,還是要扣我們的錢呢?!”
麗姐卻沒有心情開玩笑,“這些都不是。有更重要的。”
她一邊說,一邊站在一旁,靜靜地等着馬曉跳在收拾,這讓馬曉跳很奇怪,“這麼直勾勾地看着我幹啥啊,到底啥事啊?”
麗姐倒是很和氣,“收拾吧。現在不收拾,過會還得收拾。”
馬曉跳不禁一愣,“你像是話裏有話。”
麗姐說,“你跟我過來,就明白了。”
(四)
麗姐終於一扭身子,朝自己的小房間走去,順手向馬曉跳打了個手勢。在這雜誌社裏,就主編和行政部各有一個獨立的辦公室,另外再加一個小會議室。因為行政部要和錢以及帳本打交道,所以有個獨立的辦公室,顯得比較安全。
馬曉跳知道她的意思,也跟着她到了行政部的辦公室。
辦公室沒有其他人,小白這幾天都沒有影子。據說是老闆把他召喚過去了。而財務則去了銀行。現在只剩下麗姐和一個司機。麗姐附在司機的耳朵上嘀咕幾句,最後連司機也走了,順手還把門給帶上。
馬曉跳有些緊張,“是不是我的工作出什麼問題了?!”
麗姐笑了,“你的工作要是出了問題,也不用我找你啊。自有楊為健找你。他不找你,還有宋芒找你。”
不過,馬曉跳還是擔心,是不是自己上期雜誌的稿費統計失誤了。
每月出了雜誌之後,麗姐就要督促楊為健,趕緊讓記者編輯把自己發表了的稿子,編輯過的版面統計好,然後交給臭男人打分,這樣好相應的算出他們所應得的獎金。因此,麗姐每次來編輯部,都是跟記者編輯一圈圈地打聽,“統計好了沒有?統計好了沒有?”誰要是統計不及時,造成了自己的獎金被拖欠,“這樣可不好,我們都不希望這樣。”
另外,麗姐還提醒記者編輯,那些寫手的稿費,攝影師的稿費……反正因這期雜誌而產生的費用,都要抓緊整理好,交給臭男人審核后,彙報給她。然後,行政部的財務會按時發放,該匯款的匯款,該打進銀行卡的打進銀行卡。千萬不能因為拖欠別人的稿費,冷了別人給我們雜誌服務的心。
“吃虧的不是我,是你們這些記者編輯,到時候可沒人願意幫你們。”
麗姐老是這麼說。
“那到底是什麼啊?!”馬曉跳沉不住氣了。
麗姐猶豫了一會,開門見山,“很沉痛地告訴你,你的辭職沒有被接受,但是,你被開除了。”
馬曉跳“啊啊”了老大一會,居然啊不出話來。
“我跟你們的私人關係都還不錯,也不願意看到我們雜誌社出現這種情況,但你們自己也知道……”
不用麗姐說得那麼明確,馬曉跳也能猜得出來,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過,她想確認趙豐有沒有被開除。
“是的,你和他一起。”
這下馬曉跳就徹底清楚了。不過,她又覺得有些委屈,這些天來,自己並沒有再和趙豐一起商量過辭職的事情,也開始把心思轉移到雜誌上去了。怎麼到最後,自己還是為趙豐陪了綁。要怪,也只能怪趙豐如此多事。這下可好,以後再找工作可就麻煩了,對方若是問,你為什麼沒有繼續做上個工作呢?!自己又如何面對?!
“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馬曉跳依舊抱有僥倖心理。
麗姐卻沒有正面回答,“不管怎樣,我們做不了同事,但希望以後還能做朋友吧。”
“好吧!”馬曉跳像被霜打過的茄子。
麗姐很憐憫的一笑,轉過身去,又抽出一張紙來,然後推到馬曉跳的面前,“這是解除勞動關係協議書,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麼不妥,就請簽個字。”
馬曉跳竟覺得自己的感情,有些接受不了,“怎麼?現在就得簽?”
“對,就現在!”
“那我簽完,明天就不要來了?!”
“應該是這樣的。”
馬曉跳心裏痛苦地叫了一聲,本來還指望自己可以在雜誌社多待幾天,這樣也好有個心理的適應過程。另外,自己曾經聯繫過的美容產品客戶,也得做做解釋,不然答應人家的事情,結果卻沒辦到,不就是放了他們的鴿子?到時候,自己還怎麼好意思在這個圈子裏混呢?!可是,宋芒居然一天都不給自己。
解除勞動關係協議書其實很簡單,只有一張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甲方,也就是雜誌社,和乙方一致同意,自即日起正式解除雙方的勞動關係,甲方將支付乙方工資到什麼時候為止,而各項社會保險也繳至什麼時候為止。另外,乙方應於即日按照甲方的要求辦理工作交接,將相關文件資料全部交付甲方。同時,乙方不得將公司任何文件資料及信息透露給任何第三方。該協議書還特意註明,由於乙方在工作期間,嚴重違反甲方的勞動紀律或規章制度,甲方將不給予任何經濟補償。
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卻顯得如此無情。而“一致同意”這幾個字更是刺眼。馬曉跳拿着筆,卻不知道如何落下。
麗姐指了指乙方的簽名處。
馬曉跳像簽自己的賣身契那樣,很艱難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麗姐收拾着這份解除勞動合同書,像完成了一項重大任務,動作顯得別緻、輕盈。嘴裏還不忘叮囑馬曉跳,要是趙豐回來,讓他別忘記也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不管怎樣,就是親兄弟,我們也要明算賬的。省得以後麻煩,你說對不?!”
馬曉跳很無力地一笑,她覺得自己這個笑,都像是擠出來的。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不該恨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