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只有一個KATE MOSS
(一)
趙豐沒打算要就此放過宋芒。
他就是覺得自己很委屈,怎麼也擺不脫。他的心裏,被委屈給佔滿了。這委屈,比陳哥的委屈還要來得洶湧,來得厚實。
就像跟馬曉跳先前說的那樣,他見不得自己混跡雜誌這麼多年了,還頭一次被外行人領導。甭管馬曉跳說宋芒是正經大學的本科畢業,也拿到了文學學士學位,但在他眼裏,宋芒就是一個賣廣告的。
賣廣告的再牛比,也上不得自己的檯面。
另外,趙豐還懷疑,宋芒跑到老闆那裏搬弄是非,會不會也說他的壞話?!她不能不清楚,自己是陳哥手下的得力幹將。她把陳哥給擠走了,下一步肯定也要擠走自己。與其被她擠走,還不如自己主動辭職。省得以後有人在耳邊嘰歪,你是被宋芒炒的魷魚吧?!看看,你怎麼就得罪宋大美女了?!
是不是對人家圖謀不軌居心不良被人家一舉拿下啊……
那面子可就丟大了。
他甚至都沒顧上自己喜歡的那個青島姑娘。青島姑娘在MSN上跟他說了好幾句話,他也沒有怎麼回。
青島姑娘是他在工作中認識的一位模特。
時尚雜誌要經常跟模特打交道,像馬曉跳,她要是拍美容片,就得找模特。這也給趙豐認識模特,帶來了相當大的便利。
經常性的,編輯部常常分成這樣兩撥人,女人那一撥,對美食和美衣有興趣,男人這一撥,則對美女來電。時尚圈的美女眾多,個個打扮得都跟小妖精似的,怎能讓身處其中的男人能“獨善其身”,坐懷不亂?!據說,趙豐最近就對一位模特很上心。他是大腿控,模特正好能滿足他的**。
在心情好的時候,趙豐就常常激勵青島姑娘,“好好乾,你要是能混到像KATEMOSS這樣級別的,就一輩子不用愁自己沒有錢花了。”
青島姑娘卻不領情,“先生,你以為我想混成KATEMOSS就能混成KATEMOSS呀,那也得看上輩子積沒積德,祖墳冒沒冒青煙,老天答沒答應。”
青島姑娘認識KATEMOSS,不過KATEMOSS不認識她。
青島姑娘有時也很嫉妒,這個1974年出生在英格蘭薩里都的姑娘,有着略帶畸形的O型腿、臉上也浮現點點的雀斑,而且還瘦骨嶙峋,讓人似乎看到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對人以及人性的掠奪和吞噬,而其淡棕色的無神眼睛,更渲染出萬惡的資本主義行將沒落的頹廢。
只是,為什麼那麼多人卻深深被她的頹廢感所吸引,所着迷,總覺得內心的某塊地方,陷進了她那眼神的黑洞而拔不出來?!
KATEMOSS也有自己的時尚偶像,她最喜歡的那個人,是AnitaPallenberg。她最喜歡的手袋是BalenciagaLariat,最喜歡的首飾是石榴紅大號戒指,最喜歡的香氛是Penhaligon的BlueBell香水,最喜歡的潮流是及膝高的靴子,而她最喜歡的設計師是AlexanderMcQueen。
然而,卻是CalvinKlein成就了她,她是他的寵兒,她和他之間簽訂了逾400萬美金的合約,並為CK香水“CKOne”和“CKBe”做印刷廣告。同時她也多次出現在CK香水的廣告節目中……算起來,她已前前後後為十個以上的產品擔任過廣告女郎了。
這麼多人喜歡她,是因為她對服裝的不同凡響的身體表現力,而且她還有出眾的鏡頭感和個性:毫不做作的,把時裝和自己融為一體,不經意中創造出一種感覺,一種氣氛和時尚。
KATEMOSS只有一個。而這個世界上,又能有幾個KATEMOSS?!也許,還可以加上奧黛麗•赫本——這個會在朋友面前哭訴自己,是大腳丫和小耳朵,牙齒也不整齊,胸部也很平坦的姑娘,最終也和KATEMOSS一樣,都成功了。在1961年的影片《蒂凡妮早餐》中,當赫本穿上Givenchy為其量身打造的時裝后,不禁熠熠生輝。
她捧熱了紀梵希,而紀梵希也讓她離着自己的夢想更近了一步。
不能不說,這種醜小鴨變成白天鵝式的成功,往往不具有大面積的複製性。在很大程度上,她們都是上天的寵兒,是被上天垂青的人,沒有莫大的機遇,她們也會被淹沒在茫茫的人海當中。醜小鴨變白天鵝的例子正因為稀少,所以才成其為傳奇。很多時候,我們往往只關注成功者,而忽視了失敗者。我們總是有意無意地忘記“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慘淡現實。戰場上如此。時尚圈也是如此。
我們就是這樣的功利,總是願意給成功者錦上添花,不願意為失敗者雪中送炭。總是抬起頭,仰視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卻沒有低下視線,看看被他們踩在腳下的那幫人。
而這幫人卻占活着的大多數。
而自己占這大多數中的一位。
青島姑娘心裏想。
(二)
青島姑娘來北京已經漂好多年了,雖然比上不足,比下多少也有餘,頭上頂着一圈光環,那是在兩年前,她獲得過上海舉辦的某超級模特大賽周冠軍,而更早之前,她曾在一家藝術學校就讀於服裝表演專業。但她依舊在北京,苦苦掙扎。聽說她簽了一家經紀公司,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有多大的成功。
北京的經紀公司,其實也是魚龍混雜,泥沙俱下,有正規的,也有不正規的。他們簽下模特,也*模特來賺錢。那些不太正規的經紀公司為模特接了8000來塊錢的活,但跟模特說的時候,卻說只有5000來塊,最後還要拿30%的經紀費用。這也就意味着,模特能拿到自己手上的,也只有3500塊錢。
這些還算是好的,更不好是有些公司,操作根本不專業,不給模特進行推廣,任由模特自生自滅。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時候,還得*個人努力。
青島姑娘很漂亮,在這一點上,她很自信。畢竟青島也是產美女的地方。只是相貌漂亮有好有壞,就像一把雙刃劍。好的是,自己的屁股後面,總會有一幫人。壞的是,這幫人往往不安好心,非得要你搞“潛規則”。
外人看不到這一點,他看到的都是模特風光的一面。比如走T型台時,模特可以試穿很多別人一輩子都不一定穿過一次的衣服,而且在台上將屁股扭來扭去的,扭得底下不知多少男人心潮澎湃,也不知他們是在看衣服,還是欣賞這些衣服架子。
但很多時候,模特們都在辛苦地生存着,並競爭着。
對這一點,馬曉跳就感同身受。
馬曉跳經常需要拍美容片,她的工作程序往往是這樣的:
先要從寶潔、L’OREAL以及雅詩蘭黛等美容產品客戶那邊拿到產品和產品圖,再衡量一下它們的價值,如果覺得不值得大做特做,那就隨便在雜誌的哪個角落裏塞張產品圖,以應付了事。如果值得大做特做,馬曉跳就得聯繫自己的“御用”攝影師,從自己的角度,重新拍這些產品的美容片。
常常,她就需要借用模特的那張臉,通過在這張臉上的示範,將這些產品的特點,以及所能達到的效果,傳達給讀者。所以,要模特,其實就是要模特的那張臉。當然,還得看這張臉適合不適合上鏡,適合不適合展現這些美容產品的特性。
這個時候,馬曉跳就要聯繫經紀公司,從它們那邊要人。
不過,不是經紀公司隨便向她推薦一個,她都願意接受的。正是因為如此,很多時尚雜誌的編輯,包括女性編輯,在敲定模特時,常常女人為難女人,都是很“挑”的。時間一長,她們欣賞同性的眼光,比起男性欣賞自己同性的眼光來,都要*譜得多。模特若是能得到她們的認可,多少可以說明自身的實力。
接下來,就進入到了拍攝的過程,幾方約定好時間,排好拍攝的檔期,而地點一般是選擇在攝影師自己的攝影棚里。除了那些特大牌的,其他的模特都得老老實實地聽從馬曉跳,還有攝影師鏡頭的指揮,得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耐心的接受着化妝師在自己臉上的“描摹”,間或搭配相應的表情。
馬曉跳喜歡用職業模特,因為他們受過訓練,懂得控制臉部,知道在什麼時候該溫和什麼時候該調皮什麼時候該嚴肅。
業餘模特往往就不容易表現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意圖,讓人白着急。
都說模特是吃青春飯,而做美容方面的模特,則吃的是臉蛋飯,一旦人老珠黃,皮糙肉鬆,也就沒有任何時尚雜誌感興趣。
當然,模特也需要付出自己的勞動。就像這示範的過程,有時是相當長的,需要模特坐都得坐上個半天。而且一次要接受各種美容產品的輪番上陣,產品再美容,但用多了,也就快成毀容了。
不過,模特們還樂此不疲,因為這也給了她們一個推廣自身的機會。
而北京的模特如此之多,不是每個模特都能上得了雜誌。
人啦,做什麼事情都不容易。外表風光的背後,流淌的卻是辛酸的血。
青島姑娘有時就心想,這輩子還不如做個平凡的小姑娘,上學,工作,嫁人,生孩子……一輩子就平淡地過去了,但也沒有多少風波。
是不是也很好?!
(三)
趙豐一開始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表達自己對這位青島姑娘的喜愛。
他知道,時尚圈的愛情都是不可*的,一如時尚,今天還流行,大家喜歡得死去活來,明天就成明日黃花了。每個人的心思都那麼活泛,就像小跳蚤一樣,在你的衣服底下,蹦來跳去,弄得你哪裏都在發癢,卻死活就找不到它的蹤跡。如果愛情可以用時間劃分,分為一生的愛情,或者階段性的愛情,那麼,時尚圈的愛情大多是一段又一段——如果這裏還有愛情的話。
趙豐現在就非常想擁有這麼“一段”的愛情。
有一天,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所從事的工作,就是一種“特權”。模特不是想要上雜誌么,那他們就得央求自己。他們要是想央求自己,就得……不想了,不想了,趙豐覺得自己這樣一想,都覺得自己很骯髒。但在內心底,他卻感激陳哥把自己安排在雜誌社這個位置上,讓他有了關照青島姑娘的機會。
在一次酒會上,趙豐正和自己的同事——另外一位專題編輯到處遞名片,恰恰好又碰到了青島姑娘。
趁着與人交際的間隙,他就特意向她示好,“只要你願意,以後我們雜誌一旦有需要拍大片的時候,我一定會記得叫上你。你可以給我手中負責的專題版塊拍,也可以給我們雜誌的美容版塊拍,還可以給我們雜誌的時裝版塊拍。如果你的腳也長得很好看,照樣可以給我們雜誌拍拍鞋的片子啊。你看如何?!”
青島姑娘能撈上這些機會,自然很高興,“那敢情好,還是哥哥關心妹妹。”
說完,連看趙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讓趙豐的內心有些激動,還有一些躁動,以前見青島姑娘時,她都很正經地稱呼自己為先生,先生來先生去的,顯得格外地有距離,轉眼之間,兩人就“哥哥妹妹”的關係了——想到這裏,趙豐又有些懊喪,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往往會摻雜很多功利的因素,有的變質,有的卻改善了。但這種改善,總讓人如鯁在喉。
如果不是給青島姑娘進行推廣,她還會叫自己是哥哥嗎?!可是,這樣一來,也讓趙豐不好意思提非分要求,他怕就怕,一旦自己開了這個口,她會不會以為自己以關心她為誘餌,來釣她上鉤而已。
到最後,又沒得哥哥做了。
趙豐只好訥訥地說,“那是,那是。”
青島姑娘也同樣遲疑了半天,最後才問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給你們拍一次片子,能付多少錢?我給一家企業拍宣傳片,一天是兩千塊。”
趙豐有點被問住了,他不好意思跟喜歡的模特說沒有。一分錢都沒有。
其實,這是不對的。模特不管是給企業,還是給時尚雜誌拍片子,都付出了自己的勞動,都應該得到相應的勞動報酬。
但是陳哥卻說了,我們不能開這個口。對,我們是讓模特付出勞動了,但他們也因此得到了推廣自身的機會了呀。他們的形象出現在我們雜誌上,有的還是整P整P的出現,這叫什麼?這就叫廣告,給他們做的廣告。我們不反過來收他們的錢,就已經對他們夠意思了。
說完,陳哥還敲打其他的記者編輯,要是那些模特一定要錢,就別和我們合作。要是願意合作,就別要錢。當然了,我們也不能白使喚人家,拍片子的時候,一瓶礦泉水,一頓便飯,我們還是應該要掏的。到時候開發票,拿到我這裏,我給簽字報銷。
青島姑娘不明白趙豐到底在想什麼,還追着補充說,“我和你之間的合作不告訴經紀公司,不讓他們抽成,你們少給點都行。”
趙豐憋着一股氣,就是沒吭聲。
青島姑娘有些識相,知道這錢的問題,是個問題。她不敢再跟趙豐談條件,生怕再說幾句,就失去了這個機會。
趙豐這才吭吭哧哧地開了口,“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我給你問問主編吧。”
青島姑娘半是憂慮半是期盼,“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行,到時候讓你也見見我們的主編,大家熟悉了,好辦事。”
趙豐卻沒料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跟陳哥彙報這件事情,陳哥卻被宋芒給擠走了。
趙豐看了看眼前不斷彈出的MSN對話框,又不停地將它關閉。
他知道青島姑娘肯定又在拐彎抹角地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合作之類的。但自己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他突然想問問她,“你晚上會待在一個男人的家裏嗎?”
青島姑娘有些生氣,“你瞎說什麼呀!”
他的心裏說,這就對了。
宋芒到老闆家裏應該是晚上吧?!幹嗎不光明正大地選擇在白天呢?是不是有什麼鬼?連一個模特都不會這樣,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不然,老闆怎麼這樣痛快就讓她坐上了主編的職位……
趙豐的腦袋一直沒怎麼清閑,就在這些問題上絞盡腦汁的想,想得自己都快以為那些都是真的,而自己就是那發現真相的人。不行,趙豐想,我不能就拉馬曉跳一起辭職,我要多拉幾個人,我要讓宋芒成光桿司令。
趙豐的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翻飛,他要煽動大夥起義。
(四)
楊為健接到宋芒的電話,就知道趙豐和馬曉跳這次是跑不掉了。
宋芒在電話里反問自己,“你明白我找你,是因為什麼事情吧!?”
楊為健裝得很不明白的樣子,“我還真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你的兩位手下今天可幹了不少好事。”
“不會吧?我真的不知道。再說,他們也不是這樣的人。”
“你不要再包庇了,”宋芒很果斷地說。
楊為健都快喊了起來,“你不能因為他們今天跟你提出辭職,就懷疑是他們做的好事。說不準這謠言是從外面傳到我們這裏來的呢。”
“不懷疑他們,難道懷疑你嗎,”宋芒都笑起來,“我可沒跟你說這好事就是謠言,你倒主動說出來了。似乎剛才你還說,不明白我為什麼事情找你嗎?!”
楊為健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茬。
“好了,就這樣。”宋芒說著,就把電話給掛了。
楊為健有些心虛。對這件事情,他的確不能說不知道,甚至他還被動參與了一些,成為趙豐謠言傳播鏈條中的一節。
在這個雜誌社裏,楊為健屬於中層幹部。也就是編輯部主任,統管編輯部記者編輯等一干人馬。
楊為健一開始嫌棄這個名稱很難聽,跟那個臭男人說,能不能把這個編輯部主任改成編輯總監,現在流行叫總監。再說,我們這邊的廣告部頭兒叫廣告總監,發行部頭兒叫發行總監,為什麼到編輯部,還有行政部這邊,非得叫什麼主任,搞得這麼土,不像是時尚雜誌的范兒。
另外,職位的命名如此混亂,讓人看了也笑話。
臭男人一聽,覺得楊為健說得也在理,於是就吩咐他,下次出刊時,記得把版權頁上的職位名稱全都統一過來。
這讓楊為健很是高興了一番,覺得自己在編輯部的地位,又提升了一大截。當然,這都是些心理作用。事實情況是,不管名稱怎麼改變,楊為健夾在記者編輯和主編之間,老是受“夾板氣”的局面,從來就沒有改變。
臭男人跟楊為健說,我把你招來,不是讓你給我做主來着,而是給我與記者編輯之間先樹立一道屏障,也可以說是緩衝帶。就像在內蒙古和北京之間,種上那麼一大片樹林,好抵禦風沙。記者編輯要是在工作中有所不滿,你就是這樹林,得先給我頂着。
果真,沒有多久,記者編輯就開始在楊為健面前發牢騷了,說這個主編太摳門了,記者編輯做的工作,從來都不給打高分。這也就意味着,記者編輯拿不到更高的獎金。另外,主編不僅在模特的費用上省,而且還要在攝影師的費用、租用場地的費用,以及化妝師的費用上,能省則省。
這哪裏是像是一家投資巨大的時尚雜誌的作派,更像是一家沒有經驗的家庭作坊。
他們於是就建議楊為健,能不能將這些情況向上反映反映?!
其實,記者編輯不用說,楊為健也把這些現象看在眼裏。他覺得,記者編輯說的都是事實。他很想幫他們一把。更關鍵的是,記者編輯要是因為這個,不能很好地完成工作,臭男人又得說他,怎麼做編輯部工作的,你那個主任還當不當——直到楊為健把主任改成總監有個把月了,臭男人依舊說他是主任。
說明從心底,臭男人根本沒把他當成一回事情。可是,等楊為健真的跟臭男人說明情況,臭男人又不樂意了,說他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怎麼當這個主任的?!要是記者編輯再說主編摳門,他就不要在這裏幹了。
不知道接替臭男人的宋芒,會不會要好一些?!
不過,自己對面坐的那位,卻在在MSN上老是問他,覺得這個地方有沒有意思?!楊為健只好說,有意思,也沒有意思。反正我就是不管它有沒有意思。有意思又如何,沒意思又如何,反正這邊雜誌只要繼續做下去,就有自己的一碗飯。有飯吃,還管那麼多幹嗎。那些又不能填肚子的。
這讓趙豐也很是喪氣,他又一次循循善誘,你就不覺得陳哥一走,這邊的空氣都變了嗎?!
是嗎?楊為健瞅了一眼面前MSN上的留言,又使勁地嗅了嗅空氣,然後再回復了一句話,沒有!還是原先那樣。
趙豐乾脆實話實說,我是覺得,陰冷多了。
楊為健說,你這樣說我也不反對,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主觀印象。
趙豐快有點瘋了,他更一步點明,你真的願意在S的手下做下去嗎。
在MSN上,趙豐既不願意直接說宋芒的名字,也不願意不說,要讓楊為健去猜。到最後,猜來猜去,都猜不到同一個點上。所以,趙豐乾脆就拿S來代替宋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S是宋芒的“宋”字的第一個拼音字母。
楊為健倒很老實地說,我們管自己是誰的手下呢。反正我們都是受苦的命,給誰賣命都一樣。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我們苦中作樂就是了。
趙豐依舊不放過楊為健,只是這次更是語出驚人,他說,你知不知道宋芒能當上這個主編,*的是什麼嗎?!
楊為健倒來了興趣,他也很想知道宋芒是怎麼當上這個主編的,連忙問,*的是什麼呀?
趙豐對楊為健到現在還不明就裏的“遲鈍”,心裏不禁一陣冷笑。笑過之後,他不忘把自己發現到的真相推而廣之。
色相,趙豐言之鑿鑿地說,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對於一個稍有點姿色的女人來說,色相就是一把鑰匙。
楊為健不禁大吃一驚,愣了半天,也沒在MSN上敲出一個字來。
趙豐倒追着他的屁股說,幹嗎不說話,不會她也對你獻媚了吧?!
楊為健有些生氣,回了兩個字,胡說。
趙豐卻是很高興,在MSN上抖出了一串句子,你看你,落伍了是吧?還主任呢,這些事情還不如我弄得明白?!你想想,一個賣廣告的,而且還*色相混上主編位置的女人,你還捧她做什麼?遲早,這個雜誌沒戲……
楊為健惡狠狠地在心裏罵了一句娘,日,老子現在是總監。
罵完之後,楊為健有些後悔跟趙豐聊這些話了。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宋芒就是*色相爬上了主編的職位,那以後她便是老闆身邊的人了。很多時候,老闆並不可怕,怕就怕圍在老闆身邊的這樣一幫人。他們表面上以老闆為尊,對老闆言聽計從,但常常會背着老闆,卻又打着老闆的旗號,竟是干一些不可告人的勾當,讓你一點都沒轍。果真這樣下去,這個雜誌肯定像趙豐說的那樣,沒戲。
反正老闆有錢,可以把錢燒着玩兒,可自己不行,到時候,又得重新挪窩,麻煩不說,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更合適的。
可是,楊為健也對趙豐所說的話半信半疑,如果他說的不是那麼回事,那也就意味着,這個哥們的品性也有些問題。不然不會如此在別人的背後搞栽贓陷害,顯得很小人。以後再跟他共事,得小心點。
不過看他的樣子,已經不打算在這個雜誌社再待下去了。
楊為健越想,就越有些不對勁,這小子可以無所顧忌,但自己還不能。萬一哪天這小子大嘴巴,對外說宋芒出賣色相,不僅他知道,而且自己也知道,那自己就徹底地被他給牽連上了。宋芒到時候才不管自己是被動知道還是主動知道,甚至還以為,這謠言就是自己給造出來,那她肯定又得跟臭男人一樣,讓自己不要再幹下去了。
正好這時網絡有些不穩定,楊為健的MSN從線上掉了。乾脆,就此閉嘴。那小子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可是趙豐卻不幹了,他老是抬起頭來示意楊為健,趕緊上線。
楊為健這時大着嗓門說,“你要是想告訴我事情,就用嘴說好了,我的耳朵行,聽得清楚,不用在MSN上搞來搞去的,像地下工作。”
楊為健還說,“不過我還是相信,宋主編不是你說的那樣。”
楊為健此舉的目的很明確,他想藉此提醒旁人,某些事情是趙豐告訴他的,即使最後被印證是謠言,也不是從自己這邊起來的。
這招就叫明哲保身。
楊為健很納悶,距趙豐跟自己聊起這個事情,還沒過多長時間,宋芒就了如指掌呢?風聲怎麼這麼快就透露了出去?!誰幹的?!聽說宋芒跟編輯部某人的私下關係還不錯,是閨蜜。
那這個人到底又是誰?!
(五)
編輯部的人數並不太多。
兩個專題編輯,其中一個資深專題編輯,就是趙豐;兩個時裝編輯,其中一個資深時裝編輯,就是李菁;兩個美容編輯,其中一個就是馬曉跳,另外一個算是她的編輯助理;一個健康編輯;一個生活編輯;一個人物編輯;一個家居編輯;一個性情編輯;剩下的還有一個美食編輯,一個流程編輯。
事實上,時尚雜誌不像傳統媒體的報紙,有專門的記者。但為了應付各種採訪,比如說封面要拍哪個明星,文內也要相應地做她一個稿子,就需要有個記者去執行。但文章見刊之後,該記者的名字前不署“記者”,而只是簡簡單單地標上,“文=誰誰誰”,隨後還要署上“編輯=誰誰誰;攝影=誰誰誰;插圖=誰誰誰”……
這樣也就一目了然。
掐指算來,刨除趙豐和馬曉跳,還有人物編輯和家居編輯——因為他們是男性,這裏面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宋芒的閨蜜。那好,現在再採用排除法進行“運算”:
李菁應該不太可能。在這個編輯部,不,應該是在這個雜誌社,數她長得最漂亮。連宋芒都比不上。她是個北京姑娘,胸部飽滿,個子高挑,卻又有一張南方女人那樣姣好和白凈的臉。
此前她也是模特,而且比趙豐喜歡的青島姑娘出道早很多,大概看透了模特圈的虛偽和虛無,趁着自己對時裝也有相當程度的理解,改行混時尚雜誌了。
不過,趙豐不喜歡她。不知道這不喜歡,是真的不喜歡,還是不敢喜歡。反正趙豐就覺得自己,接受不了她。看着她說話從來是掐着嗓子的那種撒嬌樣——而且和哪個男人都這麼說話,趙豐就想逃。
讓趙豐印象最為深刻的一次是,李菁下樓去做點什麼事,基本都是有車接送的,暴露在陽光下不到5分鐘,回到辦公室后她就尖聲驚叫着,啊呀,討厭啊……人家的臉晒傷了……天啊……然後拿出張面膜敷着……敷敷也就算了,關鍵的是她看見誰都把那張貼着面膜的鬼臉湊過去,祥林嫂一樣地嘀咕,人家的臉晒傷了,好可憐……
不過,趙豐都忍了,反正做同事,各干其事,互相喜歡不喜歡,倒是無所謂。倒是做性情版面的編輯非常受不了,她天性大條,對李菁搞得如此嬌嫩,時常驚呼,天啊,這哪裏還是個北京姑娘。
李菁就說,“我就不是個北京姑娘。”
“那你是哪裏的姑娘?”
“我希望自己是……”李菁不說自己喜歡的香港,也不說自己喜歡的馬來西亞,而是說,“東京。”因為東京和倫敦、米蘭、巴黎一樣,是時尚之都。
“去吧,去吧,東京人民會拿小便歡迎你。我家的‘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
性情編輯一揮手,像要一掌把李菁給打到日本。
李菁有些不高興,“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要侮辱我眼裏的時尚之都。”
“天地良心,這不是我故意編造出來的,是人家報紙上說的。它們說,日本男人喜歡每周五下班后喝酒放縱,所以東京就很容易成為隨地大小便者的天堂。三兩個衣冠楚楚的上班族夾着幾個女同事,解開文明扣就在路邊‘嘩嘩嘩’起來。更絕的是,這些女士就在邊上亭亭玉立地等着,絲毫沒有不快;還有一位日本女老師說,一個中年上班族醉醺醺地在地鐵里便溺,就衝著進站的列車……”
“別說了,別說了,噁心。”李菁厭惡地一掩自己的鼻子。不知道經過性情編輯這通教育,她還會不會“身在曹營心在漢”?
你說,這樣的姑娘,宋芒會當她是閨蜜么?再說,兩個人要是在一起,肯定會因為互相比拼,而且互相看不上,而打起來。或許,她們會互相取笑對方的着裝品味。很多時尚雜誌的女主編,都會把自己當成是着裝上的“女皇”,對穿衣也自認頗有心得,所以就時常摧殘自己手下的時裝編輯。
美食編輯喬海兒似乎也不太像。說起喬海兒,在這個編輯部算是邊緣性人物,除了負責美食版塊外,還順便負責一些雜誌上的其他小零碎,包括雜七雜八的文化資訊。
因為美食版塊能給雜誌社吸引到廣告不多,所以,比起專題版塊、時裝版塊每期都是三四十個P的容量,美食版塊就少得可憐,每期維持在5到10個P之間。而這些美食版塊,也是為了給那些追求口福的人,推薦一些吃喝不嫖賭的好地方。
此前,喬海兒在上海也是為一家時尚雜誌做這方面的工作,後來為了自己的愛情,跑到了北京,中途加入到這個雜誌社。
也許正因如此,臭男人要想在編輯部殺雞駭猴的時候,她就義無旁貸地扮演那雞的角色,跑都跑不掉。
她要是想跑掉,辭職不幹,臭男人的心裏肯定說,那就隨你的大便。
對此,宋芒也沒有對她表示過多少支持和安慰,只是偶爾有過幾次對話,意思也就是問她,平時到處吃吃喝喝的,為什麼身材還保持得那麼好?!
喬海兒倒是不隱瞞自己的秘密,“這下你又不知道了吧,我是猛吃猛喝一頓,接下來就不吃不喝兩天。不然的話,早就肥得不成樣子了。”
可是,這並不能證明她們之間的關係有多好。
美容編輯助理更不可能,因為她跟宋芒大吵過一架。
那時宋芒還是廣告部總監,想要給一彩妝品牌做一期軟文,最後就讓助理連寫帶編的,整整花費了一個下午。可是把稿子傳給了品牌客戶確認,他們先是嫌稿子寫得不好,沒把他們想要吹捧的東西給清晰地表達出來,於是就打回重改。接着又嫌稿子的標題取得不顯眼,不抓人眼球。於是再次打回重改。
這個時候,助理已經窩了一肚子火,埋怨他們要是有意見,為何不一併說出來,非得這麼來來回回地折騰人,但想想,現在的客戶都是大爺,能幫廣告部把他們哄好,讓他們投放廣告,也算是自己為雜誌社做了貢獻,所以就不要計較太多。
然而,第三次把稿子傳給他們,卻半天沒有回應。
後來宋芒一臉歉意地說,他們不想做了。
這下,助理的火徹底地燒了起來……
那場架啊,吵得天昏地暗。後來,臭男人為了維護宋芒的“尊嚴”,還讓助理給她賠禮道歉,不然就請走人。雖然禮賠了,歉道了,但梁子肯定在那時就結下了,她們不可能是閨蜜。難道真的會不打不相識么?!
這頭的楊為健也火了。他越想越惱火,這個也不是,那個也不是,到底哪個才是呢?剩下的那幾個人,當時都不在現場,他們不是出去約會了,就是出去蹭吃蹭喝了。如今算來,現場還有一個人沒考慮。那就是……
楊為健很懊惱地想,總不成是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