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奢侈品為何已光華不再

奢華:奢侈品為何已光華不再

(一)

楊為健為自己的先見之明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些憤怒。他猜到了開頭——趙豐肯定沒有好下場,卻沒猜到結尾——宋芒居然都沒跟自己商量,就將自己手下的兩個兵,給開掉了。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強烈地想問她,這樣讓人到底還要不要做事情?!你就是非開掉他們不可,但也得提前跟我說一聲啊!最起碼,面子也得給我點吧?我好歹也是編輯部總監呢,難道是編輯部總賤不成?總之很下賤!

所以,一直到自己進宋芒辦公室之前,楊為健的心裏還堵着氣。

宋芒倒是主動承認錯誤,“對不起,這事情來得很突然,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楊為健這才心裏有些緩和,“沒事,您是主編,一切都聽您的。”

宋芒站起了身,給楊為健倒了杯熱水,“你是編輯部的總監,這段時間,就希望你多帶好頭,做好工作,安撫人心,不能再亂了。”

楊為健想,是不是領導都一個德行,沒事的時候,你啥也不是,有事的時候,又把你當成個寶?!他突然有些懷念做廣告部總監時的宋芒來。

那個時候,楊為健和宋芒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他和一幫記者編輯混在一起,而她則和自己的廣告部同仁,坐在公共區域的另一頭。平時大家都忙忙碌碌着自己手頭上的事情,撞不到一起來。倒是幾次去飲水機邊倒水,也碰到她在那裏。趁着倒水的機會,有一茬沒一茬地開上三兩句玩笑。

另外,也就得等每周一上午開員工集體會議了。不知道臭男人怎麼想的,其實這種會議只要叫上自己,以及其他部門的總監,或者臭男人嘴裏說的,主任,一起總結一下上周工作的得失,然後佈置一下下周的工作,並由總監們在散會後逐一安排落實,基本上就可以了,可是臭男人偏不。

他喜歡擺譜,喜歡好大喜功,把場面弄得越大,他就越有滿足感。

結果每次開會,所有員工都必須與會,塞得他那間辦公室滿滿當當,都快坐到玻璃門外的樓梯上去了。

面對着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臭男人侃侃而談,像是在戰場上正做戰前動員的將軍。每到這個時候,楊為健心裏就很不舒服,就想罵娘,你也就這麼點出息。你要真的有出息,做將軍好了,別搞得只是像將軍。

可罵歸罵,楊為健還是得老老實實地聽,間或視線一掄,看見宋芒正努力地在本子上記着什麼。想想也是,這種會議開下來,肯定都頭暈腦脹,如果不記上一點,怕什麼印象都留不下。

其餘的交集,就得等每個月月初的雜誌發稿流程。

這個時候,編輯部就要抓狂了,所有的記者編輯都準備着把前期採訪好或者撰寫好的稿子,陸續搬上雜誌的版面了。就像把摘洗好的食物,放到油鍋里煎炸烹炒。這一煎炸烹炒的前後過程,就是發稿流程。楊為健身為編輯總監,就是這一流程的總掌控人。哪些東西該煎,哪些東西該烹,哪些東西該大火,哪些東西該文火……

他都要了如指掌。

當然,他也需要了解宋芒那邊的動靜,她從廣告客戶那邊能拿到幾個硬廣,以及需要為廣告客戶做什麼樣以及多少P的軟文,只有了解了,才好相應地安排版面。

不能不說,這方面就需要楊為健和宋芒商量着來。

要是楊為健把雜誌的內容安排得多了,剩餘不了幾個版面,宋芒的廣告位置就沒了,那宋芒大概要跳起來的。

或者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來給宋芒打算放的硬廣,或者打算做的軟文預留了版面,結果到雜誌快要截稿的時候,這些硬廣或者軟文卻因故黃了,那跳起來的又該是楊為健了。因為這空出來的版面,又得趕緊吩咐記者編輯填充別的內容。

不然到時候就開了天窗。

但老實說,在這些有限的交集過程中,總難免會出現摩擦的過程,甚至還會有吵架。但他們之間都小心翼翼地維護着雙方的關係。

似乎都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傷了對方的感情。

現在的宋芒,會不會還是這樣呢?!當她和自己不再是平級,而是上下級關係時候,她不會也學會俯視自己了吧?!真的很不希望宋芒變成這樣。楊為健狠狠地喝了一口水,將自己內心的翻江倒海給壓了下去。不過,編輯部的確是不能再亂了,再亂的話,這個雜誌就沒必要再做了。於是楊為健也有些心甘情願地附和宋芒剛才的提醒,“是的。我明白。”

“對了,現在還需要你趕緊再找兩人。”

“這個,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人。”

宋芒也陷入到這個問題的思考上。她覺得楊為健這一問,也問到了點子上。對於雜誌社來說,找對員工,就像女人嫁對郎,如果上錯花轎,帶來的不止是一個人的傷痛,而是好幾個家庭。

對宋芒來說,她喜歡這樣兩種人:第一種是身材平凡樣貌平凡總之很平凡,但就是認真努力勤勞用功,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新鮮創意的人。第二種就是身材臉蛋着裝品味都拿得出手的,讓人看着賞心悅目,而且善於社交,懂得見機行事,能說會道,可以輸送給雜誌潛在的富豪讀者群。

當然,宋芒的心目中還有另外一種人,那就是綜合了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優勢,簡而言之,就是有相貌又有大腦還很勤奮的人。不過這樣一種人,可遇不可求。尤其現在的孩子,缺得太多,有相貌優勢的,在其它方面就不肯下功夫。

宋芒認真地想了好大一會,才對楊為健說,“我希望你能最好找熟手,因為專題版面和美容版面是雜誌的重要部分,尤其專題編輯是重中之重,我怕新手鎮不住。當然,熟手新手並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得喜歡時尚,是時尚中的一分子;他得勤奮,我們雜誌不養人;他還得認可我們雜誌的價值觀,得擁抱物質,追逐品質生活,如果不認可,也就是說道不同不相與謀,那他就是再牛比,我們也不需要。”

像是有意強調,宋芒又刻意補充了一句,“他認可不認可我並不重要,但是他必須要認可我們雜誌的價值觀。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為健既明白也有點不明白,明白的是宋芒所提的那些要求,不明白的是宋芒刻意強調的那句話,重心是落在“他認可不認可我並不重要”,還是落在“他必須要認可我們雜誌的價值觀”上?

如果重心落在“他認可不認可我並不重要”,那她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豁達,還是正話反說,對自己被手下背叛一直就耿耿於懷?!

一想到自己被開掉的那兩個手下,楊為健又有點惱火,“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你把他們兩個給開掉的,那這兩個空缺,最好還是由你自己來找人填補。”

宋芒沒想到趙為健是這個意思。

剛才還很期待的表情,一下子變得不成樣子。

(二)

冷場了很久,宋芒很艱難地開了口,“這樣吧,我們換個話題,談談這期的專題。現在專題編輯就剩一人,你是編輯部領導,也要幫忙想一想。”

楊為健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那種態度,有些危險。趁着宋芒改口,乾脆就就坡下驢。

“我總覺得我們以前的專題做得不溫不火,沒有多少質量。要知道,雜誌的封面相當人的臉,雜誌的時裝、美容、健康等版塊相當於人的手啊腳啊,還有其他各種器官,那雜誌的專題版塊就相當於人的大腦。它最能體現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也就是說,從一個雜誌的專題裏面,能看出這個雜誌的價值觀,興趣取向,以及它的追求,和野心。所以也得抓緊考慮,再不考慮,下一期雜誌肯定得延期出版,發行總監肯定又要跳起來。因為晚發一天,就得晚賣一天。到時候銷量上不去,你們編輯部肯定又要有意見了,說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卻沒有幾個讀者買得到。”

楊為健沉吟了半天,“我倒是有個很好的想法。”

“是嗎?”宋芒饒有興趣地追問。

“我想做一期搖滾和時裝的關係。”

“為什麼要做這個?能給我個理由嗎?”

宋芒顯得並不興奮,這讓楊為健看在眼裏,有些失落。他本以為,宋芒以前在酒吧唱歌,也是玩樂隊的,肯定對這個選題會感興趣,肯定認為這是個好選題。大家都知道,做雜誌的,要是碰到一個好選題,就像路上撿了個大元寶,都會激動得跳起來。如果不激動,說明他沒把這個選題當回事情,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做雜誌的。不過,也有可能,這個元寶被灰塵給遮蔽了,讓人一時半會發現不了它的好。

楊為健清了清嗓子,打算跟宋芒好好闡述一下自己的想法,把這些灰塵給吹掉,還原出它的誘人來。

楊為健說,“你也知道,如果沒有搖滾樂,時裝將不是今天的樣貌。所以,我們在描述今天的時裝時,不能只停留在‘優雅’、‘華麗’等字眼上,以為時裝只跟這些字眼發生關係。它還有重要的字眼,那就是‘酷’!”

“嗯,何以見得?!”宋芒終於又有了點興趣。

楊為健正了正坐姿,“其實搖滾和時裝間,有一種妙不可言的雙生關係。正因為搖滾樂的煽風點火,時裝才從半個多世紀前貴婦專屬的玩物,變成流行文化的重要勢力。

在彼時的高級女裝界,設計師們習慣於把女人當作一件可望不可及的‘大禮包’來包紮,無論是讓所有女人都叫苦不迭的緊身胸衣,還是龐大的裙撐,都不得不讓穿着這種服裝的女性,無法自由行動。而搖滾的反叛精神,也給了時裝設計師們一個重要精神支柱,為他們提供了向舊勢力猛烈轟擊的‘炮火’。

像CocoChanel,就把女人從繁複的服裝中解救了出來,並且高姿態地對姐妹們說,時裝就應該走向街頭。而在上個世紀60年代,那些嬉皮士們更是宣稱‘放棄主流,創造屬於自己的時尚風格。’

其中的JanisJoplin,便在其短暫而又輝煌的搖滾生涯中,曾頂着一頭雜亂無章的亂髮,胸口掛滿了用來自異國的五彩珠子結合而成的珠串,一件土法炮製的扎染外套松垮地披在肩上……出現在了舞台上,這一切都使得這個搖滾女明星看起來像個拾荒婦。然而,現在回過頭看看,誰說這個不也是時尚呢?!還有……”

宋芒插話了,“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我覺得你這個想法不錯,但是……”

楊為健被打斷了自己的興頭,有點沮喪,口氣也有點不敬,“但是什麼?!”

“但是……它能帶來廣告嗎?!”

楊為健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要不是宋芒主動提起了廣告,他都忘記了宋芒的出身——廣告部總監。

以前在臭男人手下時,他不太懂時尚,所以就老是提醒自己和趙豐,要把專題做得文化一些。要有點文化含量。不過這年頭,文化人太多了,只要讀過幾本小書,看過幾場低成本電影,進過幾次小劇場,就覺得自己是文化人,覺得自己對文化有相當的發言權。臭男人也不例外。所以,臭男人常常會對這邊的選題,橫加挑剔,到最後一定將其篡改得面目橫非,才能滿足他的心愿。現在主編換成了宋芒,本以為她不會在這方面跟編輯部過不去了,沒想到她又給自己出了另外一道難題。

“那你想到底怎麼做?”楊為健硬邦邦地反問。

宋芒也沒理會楊為健的不快,“我的意思是,我們雜誌的專題要和當下的市場緊密相聯繫,也要和我們的廣告客戶互動。廣告客戶希望我們做的,才是我們真正要做的。只有這樣,我們不僅可以為讀者提供了當下的關注點,而且還能引進大量的廣告。

我得提醒你,做雜誌的專題,不僅僅是編輯部內部的事情,而且還涉及到雜誌社的廣告部,以及發行部。因為我還兼任着這個雜誌社的廣告總監,所以從這期開始,我就要全盤介入雜誌社的專題策劃。我還希望發行總監也能加入進來,因為雜誌的封面和專題,就是雜誌的賣相,賣相不得人心,肯定賣不出去。

發行總監做了多年的發行工作,知道讀者喜歡什麼又不喜歡什麼東西,以後他的意見同樣是非常重要的,擁有對專題策劃的一票否決權……”

楊為健有點傻了,他沒想到自己考慮了半天的選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沒有引來宋芒的表揚,卻招致了這麼多的口水。他有點老羞成怒,拔起身子,朝宋芒丟下了一句話,就扭身而走。

他說,“行,既然您要全盤介入,那還不如全盤掌控好了。我人微言輕,說話沒有分量。您就和發行總監去一票否決吧……”

望着楊為健像只憤怒的小公牛,把樓梯踩得“噔噔噔”亂響,宋芒突然有些頹。完了,又把一個人給得罪了。

(三)

宋芒從那張整體以海藍為主,象牙白巴洛克風格大床上醒來,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這張大床睡起來很舒服,但這幾天就是老失眠,尤其剛過去的晚上,失眠得最嚴重,眼睛一直睜到凌晨六點左右,才堪堪閉上。

這幾天來,宋芒一直覺得心裏堵了塊東西,讓自己渾身都病懨懨的,像零部件生鏽失靈。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也許吧,本以為自己能趁勢而上,大有一番作為,然而想像不到的事情,卻一個一個地排着隊向自己報道,生怕落後。這些事情,壓在一個女人身上,是不是太讓人難堪重負了。

呵,宋芒不禁有些自嘲,當年自己不是覺得當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嗎?不也照樣可以做得比男人還好嗎?可是現在,怎麼又退縮了呢?!

這幾天,在其他雜誌工作的朋友,都知道了宋芒“榮升”的消息,紛紛向她表示祝賀。不過一聽宋芒給老闆立下的“軍令狀”,個個在表示敬佩的同時,也表示了自己的憂慮,“這年頭做雜誌,要是能在三年之內實現盈利,也就是說,把那些燒的錢再撈回來,另外還有盈餘,的確不是容易達到的目的。”

而且,臭男人已經浪費掉了宋芒大半年時間。在這半年時間內,雜誌的內容也沒有做好,她做起廣告來也很吃力。況且,那些廣告客戶也沒那麼傻,它得等你能真正成長起來,才願意拉你一把。

不能怨他們是勢利眼,你要是廣告客戶,也會擔心,要是現在就投這些雜誌的廣告,萬一還沒等這些雜誌長大成人,就一命嗚呼了,那合作也就打水漂了,還不如不合作。所以,宋芒得努力地做,要讓這本雜誌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不僅要給自己信心,也要給那些廣告客戶以信心。

但那些朋友還說,“你還是多注意點自己吧,一個女人,不容易的。”

擱在身邊的筆記本還開着。閨蜜的MSN對話框正不停地跳動着。

還沒過來呢?!閨蜜說,是不是不舒服?

閨蜜永遠都是這麼敏感,即使離自己那麼遠,也能一眼看穿自己內心的困境。

是啊,頭暈腦脹的。宋芒繼續自嘲,這就是做主編的代價。

其實,你沒必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

不給壓力行嗎?人啦,都是逼出來的。不是自己逼,就等着別人逼。

宋芒斜*在床上,懶懶地敲着字。這要是換成平時,該是多麼好的一種享受。自己從小就喜歡窩床,巴不得在床上睡覺,在床上看書,然後在床上吃飯。可是現在,自己卻說不出什麼感覺,只是覺得*久了,後背有那麼些不舒服。宋芒看了看旁邊並排擱着的枕頭,把它抽過來,墊在了自己後背下。

終於發揮它的作用了。宋芒想。

這個枕頭就擱在那裏,一直沒動過。這算不算資源浪費呢?!

閨蜜突然問,你這麼拚命,真的是因為很喜歡這個行業?!

宋芒笑了,是啊,我很喜歡的。我從小就是一個愛臭美的姑娘。那個時候,家裏窮,一直住在用土坯壘起來的屋子裏,而頭頂上的瓦片,大多都已經破損,一有颳風下雨,家裏總有小瀑布可供“參觀”。而父母也一輩子都沒怎麼出過遠門,只知道辛勤地耕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時間打理我。

我想梳小辮子,他們不管,我就找喜歡自己的村裏的小姐姐,讓她幫忙,而且幾天就要梳出一個花樣。我想要漂亮衣服,他們買不起,我就自己動手,用那種薄薄的白布縫小裙子,然後再採摘各種各樣的花,綴在裙邊,或者自己的胸前……你不知道,那個時候,世界呈現在我父母面前的,除了白天的白,黑夜的黑,就沒有其它的色彩。

但我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好五彩斑斕。

閨蜜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現在的工作,其實是和自己的愛好結合在一起的。所以,你的付出也是心甘情願的,對吧!?

沒有誰能比閨蜜明白自己的了。宋芒想。

閨蜜又說,不過我總覺得,一個女人這樣,太辛苦了。

宋芒卻有些惱火,為什麼你們老提醒我注意自己的女人身份?是女人又怎麼了?!

就在那樣的一個窮家裏,宋芒長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她明白,這些都是用父母的心血澆灌出來的。她有時握着母親那雙枯瘦得猶如冬天樹枝的雙手,就覺得老一輩人太不容易了,他們除了苦難,卻從來沒有享受過什麼。所以,作為父母心血的延續,她更要活出自己的風采。

雖然只是個女人身,但宋芒自信,可以做得跟男人一樣,甚至比其他男人還要好。只有這樣,才會償還上天對父母的虧欠,才會讓父母那渾濁的雙眼,燃起幸福的火花……於是在大學時,她就積极參加校內的各級社團,出版校刊,組織各院系的辯論賽,甚至,她還瘋狂地迷上了吉它和架子鼓,用了三年時間,讓自己成了一支校內樂隊的女結他手。

接下來,她成了女主唱。

因為她在跟朋友K歌的時候,都會被自己清凌凌的嗓音所驚呆。這聲音就像那從高山上流下來的雪水,清澈見底。

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自己作為主唱唱的第一首歌,是自己作詞作曲的《一隻鳥》:一隻鳥睡了,又一隻鳥睡了/那令人注目的巢穴就叫做夢想/我們順着這青青枝丫,通向了天堂/這裏沒有貧窮,這裏沒有憂傷/這裏只有一股暖人心腸/一隻鳥睡了,又一隻鳥睡了/那令人注目的巢穴就叫做夢想/我們順着這青青枝丫,通向了天堂/這裏儘管詛咒,這裏儘管憂傷/這裏不懂什麼叫絕望……

的確,那個時候的她,不懂什麼叫絕望。不過她也很清楚,要是想達到這樣一個目標,她得留在大城市。只有大城市,才有讓她圓夢的可能。她甚至很嚮往北京,北京的文化氛圍,娛樂氛圍,還有就是,北京的時尚氛圍,無時無刻地不在夢裏糾纏着她。

她在電視中發現,北京街頭的姑娘在穿着上,都比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有風情。為了這個夢想,她得認真地積蓄自己的力量。

遲早有一天,宋芒想,自己會站在紫禁之巔。

宋芒很想對閨蜜的這話表示不屑,不過轉念一想,如此說不準會傷害了閨蜜,只好改口調侃,像你那樣,不也很辛苦?!

閨蜜扔過來一個笑臉,不要說我,還是說說你。你怎麼不找個人,哪怕丑一點都成,這樣也好有個依*,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有人哄。

宋芒說,我不是有你哄嗎?

閨蜜說,我不算的。

宋芒說,好吧。你不算就不算吧。但是女人么,一定就得遵循賢良淑德的在家相夫教子的傳統?一定要執著於“嫁對郎”的後半生?難道我高調地執著於自己的事業與人生,又何嘗不可呢?

閨蜜說,好吧,好吧。我投降。

閨蜜又說,我一猜就知道你要說這樣的大話。真讓人頭疼。

宋芒說,屁咧,這是我真實的想法,好不好?怎麼成大話了?

閨蜜招架不住,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

宋芒覺得心情有些好了,在電腦這頭呵呵地笑着。

閨蜜又說,都快下午了,還不過來?

嗯。宋芒愉快地吱了一聲。

不要不舒服了喲,閨蜜說,說不準下午就有人要出手幫你了。

最後的一句話,讓宋芒的眼皮不禁熱了一下。

(四)

李菁把那個男生帶到楊為健身邊的時候,沒把他給嚇一跳。

那個男生戴着黑框眼鏡,穿着風衣,底下是沖眼一看像“棉毛褲”的緊身褲,而且還很低腰。再細細一看,裏面的襯衣也是窄版束身,而且還是荷葉邊的。脖子上,搭着一條顏色鮮艷的圍巾。而在他的手上,則拿着LV長款的手提包。以前這款式只屬於女人,沒想到現在這樣一個男人也在用。

楊為健有些不高興,“你這是幹嘛呢?”

李菁就說,“總監您現在不是缺兩手下么,我現在就給您推薦一位。”說著,她又把那個男生拉得離楊為健更近一步,“他可以做美容編輯。”

楊為健有些吃驚,“他可以做美容編輯?”因為在他的印象里,美容都是女孩子喜歡鼓搗的東西,沒想到男生也願意做這一行當。

李菁以為他懷疑對方的能力,連忙解釋,“別看他是男生,但對美容產品樣樣精通。而且他本人也很擅長保養自己的。”

“是嗎?”楊為健終於緩和下來了。正準備和那個男生聊聊,突然想起自己在宋芒那裏撂下的話,又收起了聊天的心思。

“你去找宋芒去吧!我不管這事。”他說。

李菁有些急了,“你是編輯部的直接領導,你怎麼能不管呢?”

見李菁追問不休,楊為健也有點火了。“我說了不管就不管。”接下來還有一句話,楊為健沒好意思說出來,他是嫌李菁太操心了,說起來,招人不招人,根本就不關她的事情,何必要湊這個熱鬧呢?!

難道宋芒的閨蜜是她?楊為健突然又滿腹狐疑,不然,李菁怎麼會這麼好心?!這是否意味着,自己先前對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判斷有誤。她和宋芒不僅沒有像文人相輕那樣,互相瞧不起,反而惺惺相惜?!

“那好吧,等會我找宋芒。”

說完,李菁又掉過頭,衝著那個男生嘀咕了幾聲。

男生很聽話地朝着小會議室走去。

因為宋芒暫時還沒過來,那就先到那裏耐心等待。

小會議室兩面*牆,剩下的兩面就做成了玻璃牆,把小會議室也和底下的辦公區域給隔開。不過和宋芒的辦公室有些差異化的是,這裏沒有布簾。只要有人*近小會議室,就能看清楚那裏面正在發生着什麼,或者,啥也沒有什麼發生。

李菁給男生倒了杯水,再給他扔了一份雜誌,就退了出來。這時候,她的電話又響了,看樣是很私人的,得出去到門外電梯那邊去接。那邊只要沒有人進進出出,倒是一個比較寬敞的聊天區域。

李菁沒想到,自己把男生丟在小會議室里,卻引來了很多關注的眼光。這些眼光充滿着好奇,總是有意無意地向男生飄去,有的就粘在他的身上,甩也甩不掉。

就像在動物園裏看一頭關在玻璃房裏的怪獸。

楊為健又覺得有些不開心,因為他突然意識到,把那個男生推給了宋芒,萬一他真的來雜誌社工作了,就是宋芒的人了。以後宋芒在編輯部里不僅有閨蜜,還將有他。這樣發展下去,編輯部都成了她的親信。她要是開展工作,就可以直接跳過自己,把自己架空。那自己更是有些危險。

楊為健想來想去,更怨李菁多事。他的心,就跟這段時間編輯部的氣氛一樣,陰沉陰沉的。

卻沒想到,隨着美容男的到來,編輯部倒是變得熱鬧起來。

(五)

李強悍“嘖嘖”了半天,“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能打扮了。”

陸媛媛嘴一撇,“哪能都像你似的,一冬天就是牛仔褲加皮茄克,一夏天就是沙灘短褲加涼鞋。也不怕人笑話。”

陸媛媛是李強悍的手下。李強悍還有一個手下,叫錢瓊花。為了和陸媛媛的名字對仗,李強悍就強行地叫她錢花花。

錢花花很無奈,“這個名字,就和你的着裝一樣土。”

李強悍對此經常不置可否。

這次,他照樣沒有理會陸媛媛的取笑,“你看看他,就跟女的似的。不怕一回家,他媽見了就罵,老娘當年生的可是帶把兒的,怎麼活了幾十年,卻成了姑娘。”

家居編輯插話道,“這個年代還是做姑娘好。賺錢。李菁不是說過么,她當年和男朋友結婚,改口叫男朋友父母一聲爸媽,就凈賺一萬。”

編輯部其他人一開始沒注意到,被他們的談話給提醒了,這時也紛紛地站起來,伸出腦袋朝着小會議室張望。一時間推得屁股底下的座椅噼里啪啦地響。

大條的性情編輯有些失望了,“你們真是少見多怪,人家這打扮叫中性風格。都流行很長時間了。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么。”

健康編輯紅着臉,“我這輩子還真沒見過豬跑。豬長成什麼模樣,我只是從書本上看見過。野豬倒是見過幾次,那是在北京動物園。”

“好啦,好啦,”性情編輯打斷健康編輯的敘說,“扯哪裏去了你?!”

家居編輯說,“我怎麼老覺得中性像是娘娘腔啊!你看我就不。”

性情編輯面帶譏笑,“你以為誰都可以中性啊?

它比較適合精緻、儒雅、內斂、斯文、柔和、身材偏瘦的男人。就你那個大肚腩,要是穿上這緊身衣,還不讓人笑死。

知道不知道,我一個朋友就出過這樣的丑,有一天他在裏面穿了件嫩綠的汗衫,外面穿了件拉鏈開衫……這些都還正常,但問題就出在這件開衫上,真的有點緊,他要是開會舉手發言,都要先緩衝一下。結果領導看不下去了,命令他去穿件外套再進會議室。走到門口,還聽見領導嘀咕了一句——都是個肉啊……

更鬱悶的是,單位里某位雌性荷爾蒙分泌得相當壯觀的男同學碰見他就樂,放佛在茫茫大海中飄浮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根木頭,只聽見丫在樓道上大叫:

看你穿的,比我還GAY……”

這話明顯地激發了專題編輯的興趣,他從自己的電腦前抬起了腦袋,迫不及待地加入到了談話。自從趙豐被開除之後,他就成了專題版面的“寶貝編輯”了。

“我也覺得這些人像GAY。”

性情編輯又笑了,“別胡扯。中國的GAY,都隱匿得很深的,生怕被人給認出來,哪裏還敢這麼張狂。這也就是有些男人喜歡這樣打扮而已,和他們個人的性取向沒有任何關係。懂不,不要動不動就把穿着往性取向上聯想。而且,懂得將中性打扮穿出彩的男人,都是友善的男人,並懂得如何享受有品質的生活。”

專題編輯又喋喋不休地追問,“那你怎麼解釋,現在的有些男人還修眉毛、戴美瞳、拍寫真、眼迷離、嘴微啟?”

性情編輯有些不耐煩地一揮手,“這些都是你們男人的事情,不要問我。”

不過,性情編輯還是沒有停止賣弄自己的“墨水”,“早在法國路易十五年代,那時你們男人就時髦穿女裝,香粉假髮、花邊縐領、耳環鑽飾、羽帽彩履,凡是女人喜歡穿戴的東西,你們男人都引為時髦,所以後人評價你們男人此種怪癖時,有個專有名詞,叫法蘭西怪癖。記住了,法蘭西怪癖。

再給你們說個近一點的吧,還記得NBA籃板王羅德曼么,多男人味的一個人啊,就是喜歡塗著眼影、染着指甲招搖過市……當然,這裏面肯定有和性取向有關係的,但主要還是他們覺得,這樣做是時尚。我們都是做時尚的,從這是不是也可以看出,時尚也並不見得都是能被他人接受的好東西……”

喬海兒這時頗有興趣地問性情編輯,“你似乎很了解GAY?!”

性情編輯說,“那當然,我有個好朋友就是GAY。你們千萬別對他們有什麼偏見,好多GAY都是天才。像法斯賓德,皇后樂隊主唱弗雷迪,垮掉派作家的艾倫•金斯堡、凱魯亞克,還有大家都知道的張國榮。正因為生有天性的敏感,讓他們更能感觸到那叫天賦的東西。所以他們就天才了。我這個朋友也很細膩,正好跟我互補。每次我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畫什麼樣的妝,他都會給我很好的建議。”

喬海兒又問,“他對你就沒興趣?”

性情編輯笑道,“廢話,他要是對我有興趣,就不是GAY了。他對我不來電。我把他當做閨蜜的。”

楊為健不禁心裏一動。性情編輯這段話,似乎能給他啟發。

如果男性也能和女性成為“閨蜜”的話,那麼,誰說宋芒的閨蜜就一定是女的呢?!

楊為健轉過頭來看看四周,又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在大家討論這一話題時,就人物編輯沒有加入,連表示聽的姿態都沒有。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絲不苟地點擊着電腦上的網頁,似乎對這類話題絕無興趣。

他是在故意逃避么?

他會不會也是暗藏的GAY呢?

這個問題,得慎重。

(六)

李強悍依舊對小會議室里的那個男生心懷成見,“反正,不管是GAY也好,不是GAY也好,要是讓我打扮成那樣,我都一頭撞死。”

“你要打扮成啥樣?”

李強悍衝著小會議室一努嘴,卻發現有些不對勁,抬頭一看,問話的人,居然是李菁。她剛剛打完電話,回到了雜誌社。

“切,”李菁有些不屑地說,“撞死吧,撞死吧。不過,看你這輩子,都沒可能打扮成這副樣子,也就沒撞死的機會。可惜了……”

李強悍不禁眉毛倒豎,“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菁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誰都知道,在這個雜誌社,李菁願意對任何人發嗲,就是不願意對李強悍。因為李強悍不能提供,讓她發嗲的條件。也就是說,李強悍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這個話要換成李強悍來說,就是嗲什麼嗲,老子又不是你男人。

在李菁的眼裏,這個男人太無趣了。他不愛奢侈品。他身上的衣服加起來,包括內衣還有外衣,價格不會超過200塊錢。這種衣服,換成是她,是當垃圾的,要是送人,都覺得不好意思。其他的,他不會開車,也不買車。他說,要是有女人看上他,他願意送她一輛車——奧拓。你說送奧拓,還不如不送。

現在的二奶,難道就值一輛奧拓?!

另外,他也不在北京城裏買房,哪怕你買到大興,買到房山,都成,那好歹也是北京,他卻買到了河北。因為嫌回家麻煩,所以平日裏,他也不願意參加各種派對,北京夜店的門朝哪裏開,他一點都不知道。

一旦自己休了假,日子就更過得亂七八糟,不是埋頭大睡,就是一部接一部地看盜版DVD,最大的亮色也不過是陪老婆到錢櫃唱唱KTV……

這讓她出門,都不好意思說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同事。不然會被人奇怪死,也會被罵死。想想,多打擊他們啊。他們肯定以為,做時尚雜誌的無不衣着光鮮,時常會出入各種場合的派對,還能跟各種明星一起吃吃喝喝……

現在要是看到楊為健這個樣子,肯定會讓他們對時尚雜誌的幻想就此破滅,甚至還會發瘋,原來就是這樣一幫人,向他們推薦城市裏最最高精尖的吃喝玩樂的寶地,並且指導他們過優質的閑暇生活?!

到頭來,反而把日子過得沒有他們有創意。

一個朋友的筆下,就有這樣一位女白領。她即使是在國營單位做審計工作,也會過得有滋有味。

例如,為了與時俱進兼保持身材曲線,她會每周兩次學跳恰恰舞;

每周六去一個專業人士的俱樂部,主要目的是找個男朋友。畢竟恰恰舞班上稀有的男學員太過搶手,價格已嚴重偏離價值,不值得再去哄搶;

每一至兩個月看一場話劇,這是為了給藝術細胞保鮮。

哪個男人願意跟你談審計呢?

每兩個月至少學會一道新鮮菜式,這該又是時尚媒體支的招吧,會不會燒時令的菜和會不會化最新的妝容一樣,屬於為個人品牌增值的部分,而且燒菜比化妝的難度係數又高出許多。

還有,聖誕節萬聖節復活節要參加狂歡派對,並且要派對裝扮,得對得起巨資置辦的小禮服啊……

一開始,李菁還是出於同事友誼,時不時地敲打敲打他,哪怕不能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最起碼也得從自身的形象做起。

然後,李菁又轉了一圈身子,要給李強悍做一優秀的示範,“知道嗎?我穿的衣服是Burberry的,在東京買的。我的鞋子是Gucci的,在米蘭買的。我的黑色褲子是DKNY,也是在米蘭買的……你要善於搭配,不同的牌子搭配得好,也顯得你很有品位的。另外,我用的包包,是LV的,在巴黎買的。我這牛皮紙環保袋,不好意思,是在北京街頭買的。本來不想買,誰叫現在到處都在宣揚環保呢?!”

“都是打折的吧!?”李強悍面帶哂笑。

“去,”李菁有些不快,“我們都應該國際化一點。”

李強悍依舊沒有正形,“我看你渾身上下,就一八國聯軍。”

李菁還是很認真,“你應該愛這些的。你要努力培養自己對它們的愛心。它們會很好地回報你。”

李強悍突然“嗤”了起來,“別老應該這樣應該那樣的。你真覺得自己愛它們?不對吧,我覺得你愛的不是它們的本身,而是覺得它是一種身份的象徵。知道不知道,現在很多奢侈品進入中國,都把自己的LOGO做得很大?那是因為,你們在下意識里,都把這LOGO當成一份炫耀。就像你一口一個Burberry一口一個Gucci,一口一個米蘭一口一個紐約。”

“你……”李菁像被戳到了心窩子。

“對了,你不是說LV是在巴黎買的嗎?你就這麼喜歡法國貨?!那你知道不知道,有種法國名牌女包——我可沒說是LV,在歐洲都是一些從事特殊職業的女人背的,良家婦女一般都避嫌不用。偏偏就你們這樣一幫中國女人,都以有個這種牌子的包包為榮,有事沒事挎在肩上到處招搖。如果在歐洲,好色男看到背這個牌子包的女人,會興奮地過來搭訕,小聲問:多少錢?要搞清楚哦,可不是問你的包值多少錢!”

李菁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李強悍有了“調戲”李菁的樂趣,“你看看,連‘服務行業’的女人都用起了奢侈品,是不是說明現在的奢侈品都很‘廉價’,那為什麼一隻包有時還賣到10萬呢?!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

李菁有些急了,“你懂不懂什麼叫奢侈品啊。在奢侈品領域裏,價格越低,就等於它是劣質。”

“哦,我明白了,”李強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它們都是*價格來忽悠你們的啊,就是因為現在很多人買東西,不選最對的,只選最貴的。哼,這些白痴。所以,奢侈品即使在今天賣得很多,哪怕人手一件,價格上還是不容商量的,居高不下。誰還敢說物以稀為貴呢?你敢說嗎?更可惡的是,它們正因為賣得更多了,來不及精打細琢,做工也就水多了。你不是說過,你有個美國的朋友,有一次花500美元買了一條普拉達的褲子,可第一次穿,褲子就裂開了。”

“你胡說,我哪裏來的這個美國朋友?”李菁氣急敗壞。

李強悍擺了擺手,“或許是你法國朋友,也或許是你意大利朋友。反正你的朋友遍天下,連中東都有幾個,就怕是恐怖分子。”

李菁趕緊狡辯,“你說的都是個別現象。”

李強悍說,“我說的還真不是個別現象。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很多奢侈品都放到泰國,或者越南去生產么?!說不准你現在穿的這些都是,不是MADEINCHINA,就是MADEIN……越南的英文怎麼說來着?我記得有一本書,是叫《奢華:奢侈品為何已光華不再》,它的作者丹納•托馬斯就說,隱藏在奢侈品背後的許多神秘感都取決於一個設想——即這些奢侈品都是由熟練的歐洲技工們手工製造出來的,但事實卻證明這種神秘感子虛烏有。愛馬仕曾公開將其圍巾的縫紉活兒外包給毛里裘斯;而你喜歡的LV,也有心在印度建造一家製鞋工廠;還有阿瑪尼,則僱用了許多中國勞工……看看,連這本書的書名都在說,奢侈品的光華已經不再。”

李菁有些吃驚,“喲,看樣你還懂不少么?”

“那是,天天跟你這樣一幫人混,近墨者黑么。說實話,我就特看不起你們這些所謂時尚中人,天天捧這些東西的臭腳,還拿他們當香餑餑。反正時尚,在我眼裏,就是裝B么。舉個例子吧,西紅柿炒雞蛋面,外面賣5塊,6塊,我們雜誌社下面的餐館就賣15塊,為什麼?就因為他把青菜葉子擺得很藝術很牛比嘛……15塊,買個藝術和時尚,說起來都好聽,看我的西紅柿炒雞蛋面,多格調,青菜都擺了個花出來……”

“你……”李菁徹底地瘋了。“那你還跟我們一起混?!你看不起時尚,你有本事,你找別的地方混啊!”

“呀,”李強悍也表現得很強勢,“我就在這混怎麼著。我也需要賺錢啊。都說時尚圈,人傻,錢多,速來。”

編輯部的其他同事像看着一場馬戲一樣,看着李菁和李強悍在沒完沒了地鬥嘴。有時覺得李強悍是在強詞奪理,有時卻又覺得他說得在理,不知道該幫哪一頭說話好。只是,李強悍表現出的那種很瞧不起的姿態,也讓他們很惱火,於是紛紛站起來,指責李強悍說話就圖自己痛快,也不看看那麼多人喜歡時尚,自有時尚存在的價值。

那是編輯部最大的一次“群體吵架”。

不知道這次,李強悍又會不會挑起戰火。

楊為健趕緊站了出來,將他和李菁給支開。

“別傷了和氣。”他說。

李強悍卻不給面子地一揮手,“走開,走開,別跟我假惺惺的,裝模作樣,個個把自己包裝得很時尚,其實都是男盜女娼,而且還有人帶頭。”

意外地是,此話剛落,編輯部居然全部啞口,無人反駁,這讓李強悍覺得有些不正常,轉過頭一看,只見宋芒站在雜誌社的門口,一聲不吭,面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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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女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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