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劫數難難逃
天色漸晚,雲霧繚繞的杻陽山漸漸沉入黑暗之中。
樹林裏,隱約透出一點火光。
火光之下,坐着身着黑衣的木香仙子。
她望了望篝火之上炙烤的野兔,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在她的身後,有一顆枝葉粗壯的大樹。樹榦之上,綁着一男一女。二人皆已昏迷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樹林裏已經瀰漫著烤肉的清香。木香正要起身,便聽見身後氣流微動,她輕移蓮步,避開了身後的飛劍。
“想不到仙雲族長,竟也是背後使刀的角色。”她唇角輕勾,臉上儘是諷刺。
只見夜色之中,辰宿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而他身後,正是一身白衣的雲翼。
木香眼中的複雜之色一閃而過,道:“二位此番前來,可是準備受死?”
辰宿道:“木香仙子。此事既是你我二人之間的冤讎,又何必牽扯旁人?如果你是為了當年的一劍之仇,我辰宿願意還你一劍。自此恩怨兩消,你可願意?”
木香冷哼一聲,道:“笑話。你當我木香是傻子不成。我若傷你一分,別人不說,你身後這位公子恐怕便不會願意。他若趁我出手,背後再捅我一刀,我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辰宿沉吟半晌,道,“那依你之見,你要如何才能放了郁兒?”
木香冷冷笑道:“二十年前,你為了救下江蘺差點傷了我的性命。誰能想到,二十年後,你竟會為了救她的女兒落在我手上?真是老天有眼。你不是想救她嗎?倒也容易得很。你只要當著我的面自刎謝罪。我便考慮放過他們二人的性命。”
她說著抽出腰間的短劍,扔到他面前。
辰宿望着眼前的寶劍,愣了半晌,正要彎身撿起,卻被雲翼伸手止住。
“族長,此女心狠手辣,斷不會遵守諾言。何況,仙雲不可一日無主,族長怎可生出輕生之意?”
“可是,郁兒她……”
“行了,別磨磨唧唧的。”木香極不耐煩地打斷他們,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我說辰宿,今日你我之間必定有個了斷。是你死,還是白芷郁死。你自己決定吧!”
說話間,木香手中的寶劍已經逼上了芷郁的喉嚨。
辰宿一見之下不由暗自驚心,他轉身對雲翼道:“翼兒,出山之時,我便料到有此一劫。看來,我辰宿註定要命喪於此。你既為仙雲族的繼任族長,我便把仙雲族的安危交到你手上。我死之後,你務必帶着芷郁回思渺山,保衛族人。此事,你可能做到?”
“族長……”雲翼皺眉望向他,又看了看面色蒼白的芷郁,終是無言以對。
“翼兒,難道你連這最後的心愿也不願意答應我?”
雲翼連忙躬身拜倒:“雲翼謹遵族長教誨,不敢有半分逾越。”
辰宿點點頭,取出身上的綠玉杖交予雲翼,耳語道:“此乃仙雲族長的信物,也是你們回到仙雲族的關鍵。切記,只有手持綠玉杖之人,才能回到仙雲族。”
雲翼暗自記下,鄭重地點點頭。
“你們到底要磨蹭到什麼時候,辰宿,你要是捨不得自己的性命,不如就讓這丫頭來替你受過好了。反正這事兒也跟她母親脫不了關係。母債女償,也是天經地義。”木香眸光變冷,說著就要朝着白芷郁的脖子劃去。
“住手!”辰宿出言阻止,“放過她,我願意以命換命。”
“那你還不趕緊動手?”
“我死之後,希望仙子能夠遵守諾言,不要為難郁兒。”
“那是自然。”
辰宿伸手拾起地上的短劍,握在手心,朝着自己的左心刺去……
“不要!”
尖銳的喊叫聲從身後傳來。幾人紛紛轉身望去,卻見白芷郁正站在不遠處,淚光盈盈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幾人俱是一驚。白芷郁不是已經被木香仙子綁在樹上了嗎?她那脆弱的生命不是正在經受着不可預知的危險嗎?
那眼前的這位女子,卻是何人?
然而,最是驚異的,卻是站在遠處的白芷郁。
她不過就是與風明秀約定兵分兩路去尋找族長嗎?方才看到樹林中有火光,又聞到一股清香的烤肉的氣息,便想着進來看一看。
誰知,竟讓她目睹了這極其詭異的一幕。
族長為何要自尋短見?翼哥哥為什麼不出手阻止?還有,最最詭異的是,綁在樹上的一男一女不是別人,卻正是風明秀和她自己無疑。
“何方妖孽,竟用幻化之術騙人!”木香出手如電,眾人還在驚異之時,她的飛刀已經刺向白芷郁的腳踝。
芷郁腳上一痛,不由跌倒在地:“你!好不要臉的賊婦!”
雲翼將兩個白芷郁審視了一番,忽而皺眉道:“木香仙子,你究竟是何用意?”
木香對上他的眼眸,忽見他眼中的心痛一閃而過。心裏頓覺酸楚,難道……他竟然對她?不,不會的。
辰宿愣了半晌,直到芷郁受傷,他才醒悟似的道:“木香,究竟誰才是真正的郁兒?”
木香目光一寒,道:“既然分不清,那就讓她們一起死吧!”
只見兩道寒光劃破夜空,飛向兩位相貌相同的白衣女子。
木香冷冷一笑,忽然,兩道人影齊齊飛出,只聽錚地一聲脆響,一枚飛劍已經被削斷在地,而另一枚,卻刺進了辰宿的身體。
芷郁驚得睜大雙眸:“不!族長,族長。”
她努力地掙脫雲翼地懷抱,哪知雲翼卻死死地將她抱在懷裏。彷彿害怕她只要離開分毫,就會永遠離他而去一般。
“小郁,不要去。”他靠在她的肩上,柔聲道。
“可是,族長他……”她說著放聲大哭起來。
木香眼見二人抱在一起,自是心痛非常。心裏恨不得讓白芷郁多挨幾記毒箭。
她別過目光,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辰宿,道:“辰宿,你如今也算是罪有應得。木香告辭了!”
只見黑煙一閃,木香仙子連同樹上綁着的一男一女也已經不見了蹤影。
芷郁顧不得腳上的傷,連忙跑過去,趴在地上道:“族長,你感覺怎麼樣?”
“郁兒。”辰宿慈愛地摸了摸芷郁的頭,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芷郁不由淚如雨下:“族長……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不過是木香幻化出來的幻影罷了,那並不是真的芷郁啊!”
辰宿望着她,似乎是想起了一件多年前的往事,他望着遠方,幽幽道:“我這一生對得起仙雲族所有的族人,唯獨對不起你父親。十八年前,我已經讓他失去了妻子。如今,我卻不能再讓他失去你。所以,我不能放棄任何救你的機會。”
“可是……可是,郁兒不想讓族長有事。族長,你告訴郁兒,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芷郁頓覺手足無措,惟有不住地流淚。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叫到,“對了,風明秀呢?我與他約好了在溪邊匯合的。我這就去找他,族長,你放心。風明秀是九州謫仙,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傷。一定可以的!”
芷郁說著就要起身去找風明秀,卻被雲翼一把拉住。
她奮力地想要掙脫,卻是怎麼也掙脫不開。
“翼哥哥,你拉着我做什麼,我要去找風明秀啊。”她痴痴地望着他,滿臉都是慌亂。
雲翼不忍地別過頭,道:“小郁,族長的傷,已經,回天乏術了……”
“不……”她不由後退一步,不住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淚水猶如決堤的洪水傾瀉而下。
“郁兒,別哭。”辰宿嘆了口氣,“我早知有此一劫,天意不可違。”
他說著,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
芷郁瞬間清醒過來,慌忙伸手去擦,卻被他伸手擋住。
“翼兒……”辰宿虛弱地喘了一口氣。
“雲翼在。”雲翼不知何時已經跪坐在芷郁旁邊。
辰宿欣慰地點點頭:“你們……回到仙雲之後,將所有的事告訴……長老大會。仙雲埋藏千年的秘密,你們,要找到白長老,他……會……告訴你……你們……”
“族長,族長。”芷郁用力地握住族長的手,然而那雙手卻無力地垂了下去,“不,不會的。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她用力地搖頭,想要從這噩夢中醒來。然而,不管她怎麼掐自己,打自己,扯自己的頭髮,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雲翼心痛地看着她,不由伸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小郁……別哭……”
只是一聲親昵的呼喚,芷郁便瞬間安靜下來。
“翼哥哥,這不是真的對不對?族長不會死的,對不對?”
雲翼望着她蓄滿淚水的眸子,柔聲道:“小郁,不要傷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翼哥哥會永遠陪着你。”
芷郁無聲地靠在雲翼身上。
“緣起緣滅,生死離別……一切都是天意……”
為什麼,天意竟如此殘忍?
“小郁,握着這綠玉杖。等回到了仙雲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朦朧之中伸手握住,頓時眼前綠光一閃,她便已經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