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歇

李月把胳膊交叉着放在膝蓋上面，把頭枕在胳膊上，遙遙望着火焰，不敢對視，靜靜陷入沉思中。

他想到了成為廢棄山野的村子，承載着自己所有的快樂回憶，那躺過的山坡、爬過的土牆、游過的小河、掏過的鳥窩，還有被他揍過的二柱，這一切的一切，都埋入了那荒草之下，變成一個遙遠的夢，他慶幸，自己曾經有過這麼一段美妙幸福的夢。

他想起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面，想起了母親的音容笑貌，心如刀割。他想父母被異教殘殺時，那時的他們，是否正在感謝帶走自己的師傅，他們所敬重的仙人，保全了他們最寶貝兒子的性命呢。

可是他最親愛的父母呀，他們怎麼會知道，就是師傅讓自己這七年生不如死，苟延殘喘。

他應該感謝師傅，如果不是師傅把他帶走，他已經隨着親人命喪黃泉了；如果不是師傅讓自己經歷了那一場地獄般的戰爭，經歷這些年落魄飄零的生活，自己又如何學得堅強和自保，又如何經歷這命運逆轉、劫后逢生呢？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可以再見到師傅，他一定，一定要好好地跟在師傅身邊，他不想，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李月鼻子酸酸的，二行冰涼的淚水從眼中流出，他順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袖子上血漬斑斑，他驚呆了，難道說是自己哭的太多了？才讓自己流出血淚來？他不知道，此時他的眼睛正詭異地散發著血紅的光芒，一股血腥味彌散在四周。

他又想到了崖上的怪老頭，自己竟然對那老頭恨不起來，還對他充滿了好奇。

想到這裏，李月臉上陰晴不定，他現在的病完全好了，卻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該何去何從？

他掃了一眼被藏的嚴嚴實實的儲物袋，突然想起師傅傳給自己的口訣，對了，那口訣自己這些年從來沒忘記過，以前一練肚子就痛，現在呢？

李月臉上露出了興奮和好奇，他正襟盤膝坐好，默默練習來。

三年後，某日，桐山主峰頂，碧霞宮後殿。

殿內焚香秉燭，一個巨大的七星法壇位於殿內正中，法壇內擺放着幾個蒲團，一白衣老者閉目盤膝坐在其中，四周五彩光芒流轉。

突然，他蒼老的臉上泛起微微笑容，雙眼一睜，緩緩道：“濟元道友，此來可是又給老夫帶了什麼好消息？”

遠遠的傳來一陣爽朗笑聲，聲音未落，一朵紅雲飄入，一赤金道袍的道人現出身形，紅雲四散，那道人身材矮胖，肥頭大耳，灰發白眉，面上洋溢着喜色，“哈哈哈哈，天君一向可好，貧道有禮啦！此行特來報喜！”

“哦？”李天君神色不變。

“異教殘軍已於昨夜全部退去，貧道命得力弟子追蹤數百里，得見敵方退入落星原才迴轉報信，看來我等大功告成了！”

“不可掉以輕心啊~”天君悠悠說道，忽而轉頭一側，“逸風我徒何在？”

從一旁偏門突然射入一道青白遁光，一青衣中年人單膝跪倒行禮，“師傅，有何吩咐？”

天君單手一揮，一柄暗黃小旗帶着淡綠光華緩緩飄向中年人，“此遮雲旗是仙界靈寶，乃修羅骨血煉化，神通極大，今賜予你，你挑選本門百名精銳，去落星原口界空山布下禁制大陣守衛，其他門派弟子會陸續前來助陣。如有異狀則以遮雲旗拖延，速報我知，二百年後為師自會派人替你。功成後為師會助你結嬰，成就大道，去吧。”

中年人面露狂喜，雙手接下遮雲旗，叩首謝恩，隨後身形一閃不見了。

“濟元道友請坐。”天君轉頭含笑向矮胖道人示意。

那矮胖道人也不客氣，上前兩步踏上七星法壇，隨意坐在一塊蒲團上，“天君，十年了，我等喚雨十年，才換來這勝利，不易啊。”說著說著，他神色漸漸黯然。

“道友，若是不用此法，恐我神州將遭屠戮大劫啊。我等雖能自保，然這無數百姓，天下蒼生，卻又如何度過這場大劫。”天君也面色凝重，“明日你我就去荊水破去翻江覆雨法陣，也好使蒼生休養生息。”

“這實乃黎民之福啊！只是……”矮胖道人也微笑點頭同意，卻又似乎想起一事，欲言又止。

“呵呵，道友，可是想重提滅魔之事？”天君笑問。

“妖魔橫行日久，你我怎能不憂啊。本來忌憚那夜菩提的蝙蝠，魑魅老魔的屍妖，但十年前大戰中二人都受了重傷，現在生死不明。那墨玉葫蘆也被異教打的粉碎，現在異教已退，魔道重創，正是動手良機啊，天君以為如何？”

“道友是如何肯定那墨玉葫蘆已碎？”李天君神色微變。

“這個么，嘿嘿，貧道親眼所見。”矮胖道士笑得幾分姦猾。

“久聞濟元道友有密寶擅長隱匿追蹤，不得一見，今日聽來，讓老夫佩服萬分！”天君微笑讚歎，心頭卻如五味瓶翻一般，各種滋味涌將上來。

這濟元上人竟有如此神通能隱匿追蹤夜菩提和魑魅老魔？真的嗎？嗯~~**成是真的，當時我也遠遠感受到那異教鳥人追殺兩股邪魔之氣，他不來玄壇大陣助我克敵，卻偷偷去追夜菩提，能安什麼好心，還不是看中那墨玉葫蘆了。濟元上人這老傢伙不可不防，他能追蹤夜菩提，那麼我這裏恐怕他也是來去自如了，哎呀，我的秘密他知道了？那星月密法他會不會也知道了？要找機會試探於他。殺了他？暫時不行，還要用他做許多事。。。

“小小伎倆不足為道，還請天君早作打算。”矮胖道人也知道這老天君聽到自己追蹤二魔之事，肯定會起猜忌之心，但為報師門之仇也不得不和盤托出，當下故作淡然的轉移話題。

“你不怕那怨空夫人和黑魔真君？還有那條萬年惡蛟以及天月池的眾妖啊？”天君緩緩的問道。

“怨空夫人和黑魔真君在十年前大戰中也都受了些小傷，此二人現在都還在閉關中，至於妖祖蛟怪和天月池，可以先不動他們，先滅魔，再降妖。”矮胖道人最後這六個字竟然說的咬牙切齒，臉色也陰寒起來。

“道友還在傷懷令師尊之隕落么？都好幾百年了……”李天君察覺到了胖道人的仇恨。

“此仇不共戴天！於公於私，貧道都力主滅魔一戰！”胖道人突然神色凜然地跪下，打斷李天君的勸慰。

“老夫也有此意。之前那異教虎視眈眈，我等怎可再起事端，現異教已去，我們明日先解了這雨水之患，再召集正道各門商議此事。”

“如此甚好，貧道也不多打擾了，告辭！”胖道人起身行禮。

“不送~~~”屋內的李天君臉色更加凝重。

第二日午後，雲開日現，久違的陽光普照大地，那場長達十年的雨終於停了。百姓們湧上街頭歡欣雀躍，一些人口密集的城鎮村落更是如節日般熱鬧，到處都是鞭炮鑼鼓之聲。

從此以後，每年此日人們都會慶祝紀念。久而久之，竟形成一個節日，稱為歇雨節。

其後數十年，凡人界倒也安定。但修仙界卻暗流涌動，正道諸派集結大軍，高手悉數出動，先後屠滅魔道幾個大宗，黑魔老怪被盪魔天君與金陽子聯手擊殺。怨空夫人重傷而逃，魑魅祖師下落不明，積雲山內夜菩提不知所蹤，整座仙山被濟元上人用罡火燒的一片焦赤，另幾個成名已久的老魔或傷或死，魔道一時大勢已去，倖存弟子人人自危，紛紛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