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妖之身
周圍的血腥味越發濃重,李月的手腳都僵住了,就算是在七年前的戰場上,那些屍體堆里,都沒有令他象現在這樣毛骨悚然。
似乎有幾隻蝙蝠發現了李月,開始張開肉翅,扇動着飛到半空中,向密林內發出噓噓之聲。
頓時,所有的蝙蝠都被驚醒了,紛紛離開棲息的樹梢枝頭向李月飛撲。
須臾間,李月周身滿是飛舞的蝙蝠,興奮地撲擊着,如黑雲狂潮,將他籠罩在內,他身上也爬滿了蝙蝠,正呲着巨大獠牙瘋狂的啃噬吸吮。
李月只覺得兩眼一黑,渾身脫力,仰身栽倒,他的身體在飛舞的黑影下,轉瞬間萎縮乾枯。
蝙蝠們還在不斷的瘋狂肆虐着,突然,數只蝙蝠從李月身上掉落,翅膀無力地扇動幾下,僵死在那裏,漆黑的身軀逐漸泛白。
其他蝙蝠一鬨而散,又匯聚在李月身邊,慢慢地組成人形,那人形忽而模糊忽而凝聚,最終化作一個白面、血唇、鷹鼻、深目的黑衣人,他用手扶着額頭,踉蹌了幾下,然後倒坐在地。
黑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已成乾屍的李月,喃喃着說:“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屍毒?這人身上有屍毒?不可能,不可能,我受困數萬年才得解脫,療傷數年才慢慢恢復,竟然莫名其妙中了屍毒?哈哈哈哈……”
怪笑聲中那黑衣人伸出雙手叉開十指仔細看着,指尖開始變成灰白色,並蔓延擴散,逐漸的,手臂,肩頭,軀體,腿腳,全化作灰白顏色,最後連頭顱都變為灰白,僵硬在那裏。
那邊李月的屍身卻起了奇異的變化,只見那乾屍胸腔猛的鼓起,落下,再鼓起,再落下,反覆激蕩,瞬而四肢劇烈抽搐,渾身上下的肌肉竟然迅速生長開來,那萎縮的斷臂殘腿也伸展壯大,不多時,那具乾屍竟然慢慢生長,逐漸變成一具蒼白精瘦的青年身體。
那青年猛的坐起,身周數丈剎時黑氣瀰漫,他雙眼陡然睜開,茫然的四下掃視。
旁邊的黑衣人喉嚨里發出咕咕的聲音,青年一個骨碌逃開,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那灰白的黑衣人。
黑衣人無力地睜開灰白的雙眼,手指動了一下:“你……你……已是我……血族傳人,一定要……要……找到永夜之城……血族的……夢想之都……”
隨着幾下輕微的“喀喀”聲響,那黑衣人軀體寸寸龜裂開來,碎成一堆灰白粉末。
這黑衣人正是七年前夜菩提手中黑葫蘆中所控制的萬年蝙蝠王。
這種妖魔是遠古血脈,他們自稱血族,又被稱為吸血鬼,這隻吸血鬼王被封印在黑色葫蘆里,平時不能發揮真正威力,只是肉軀分化而成蝙蝠群受控攻敵,當日夜菩提解開第二層封印讓其聚體與天使戰鬥,吸血鬼王卻在搶奪糾纏中受了重傷。
當日那葫蘆破碎,他便恢復自由,但也喪失了大部分法力,只好四處躲藏行跡,每夜尋活物吸食精血,以圖恢復。一年前他來到此處,因此處隱秘非常而暫時當做巢穴。今日發現一個瘸腿乞丐楞楞闖入,本以為是送上門的血食,誰知吸了他的血卻莫名其妙中了屍毒,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原來,吸血鬼一族必須吸食活物鮮血,最忌諱這腐爛的屍毒,一旦人死了再去吸食,必然會對他們的體造成危害,何況李月身中的是魑魅祖師密煉數百年的屍氣,這屍氣對於吸血鬼王是致命奇毒,瞬間便可讓他灰飛煙滅。
剛剛那逃開的青年,正是被那吸血鬼吸食過的李月。
李月向前急馳幾步,依舊是茫然地眼神,看着地上的灰白粉末:“血族?永夜之城在哪?”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自己,茫然的眼神突然變得神采奕奕,又反覆打量了自己幾次,他不敢相信這就是他自己。
全身毒瘡不但無影無蹤,就連一個小小疤痕也未曾留下,斷臂殘腿竟然奇迹般的再續痊癒,微微轉動間靈活有力。
但他還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常,身軀雖然完美無暇但皮膚卻過分蒼白乾燥;頭髮雖然光滑柔順卻蜷曲纏繞,在自己意念之間竟然能詭異的微微扭曲擺動;發色也變得古怪,竟然泛出暗紅色彩;手指雖然修長,但最末關節卻異常粗大,指甲尖削鋒利如刀。
他的五感現在不但對光線熱量十分敏感,微弱光亮就讓他刺目難耐,方圓數十丈內任何活物散出的熱量都能清晰感應到;聽覺也靈敏無比,葉落花飛都能聽見聲響;只嗅覺似乎比以前好不了多少,還是香臭不知。清醒后的他竟然覺得昏暗無人的谷底林間變得光亮刺眼,噪聲嘈雜,彷彿進入了另一時空。
當時千萬吸血蝙蝠瘋狂地吸吮他體內精血,瞬間就被吸幹了,不想那些困擾他七年之久的屍毒屍氣也被帶走大半。
等那些蝙蝠感覺到異狀,屍毒已經開始發作,它們便紛紛運起血妖精元相抗,部分精元通過蝙蝠唾液留在了李月體表,又緩緩滲入他身體之中,數萬年修為的血妖精元猛力發作,對李月進行洗髓易筋,並將他的身體再次異化,成為血妖之身。
原先他體內被屍氣壓制的龍龜內丹也趁勢猛然擴散,將殘留屍氣消融化滅,與血妖精元相互激蕩,融匯入他四肢百骸中。現在的李月雖是不折不扣的吸血妖鬼,卻又攜帶着龍龜血脈,丹田處氣海初融,竟也有了幾分妖靈之力。
李月試着活動了幾下,更是驚喜非常,他的速度變得奇快,快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詭異,在林中竄躍幾乎化做一道殘影遊走,而身體輕盈如鳥雀,信步踩在污泥上竟不陷落,足跡輕微,實在匪夷所思。
活動一會,突然腹中一股強烈飢火湧上,灼燒臟腑,李月剎那覺得天旋地轉,他四下搜尋可食之物,順手殺了一隻野兔,抓在手裏卻突然覺得說不出的厭惡,他發現自己對死物一點食慾皆無,反而說不清的陣陣噁心,便將死兔丟在一旁,再去尋覓。
在他活捉了一隻肥大野鼠之後,飢火熾烤之下顧不得許多,直接茹毛飲血起來,傾刻間就將那野鼠精血吸食一干,李月頓時覺得精神振奮,渾身活力充沛。
於是,他憑着異常靈敏的感覺和身手,**着身體在林中大肆捕獵起來,數個時辰內,竟然吸食十數只林中野獸,才方覺飢火退卻,他滿足的坐在一塊大石之上休息。
此時李月漸漸覺得一絲不妥,自己怎麼開始喜歡吃活物了?竟然還如此殘忍的茹毛飲血,唉……
但理智又怎能戰勝**,血族千萬年繁衍,族內多少有仁愛之心不忍屠戮輩想改變吸血食性,可又有誰能成功呢。這個李月自是不知,對他來說,新生給了自己新的希望,可以重新來過,重新做人。
只是,他再也做不得人了。
當夜,斷生崖上,細雨依舊。
崖前模糊一片,灰暗幽遠,崖上立一人影,**的身體雪白,精瘦,修長,刀削似的臉孔紙一般蒼白,顴骨略突,薄薄的嘴唇顯出不自然的血紅色,細長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出淡淡的幽紅光芒。
這正是李月,前來尋找踢他下崖的老頭,只是崖上空空如也,老頭已不知所蹤,自己跌崖時所留在崖上的棒子也不見其蹤跡。
李月在崖前站立片刻,他之前想過各種惡毒的辦法來找老頭算帳,誰知因禍得福,不知現在是該去怨他還是該謝他?
李月苦笑一聲,轉身離去,黑暗中一道人影詭異的快速移動着,剎那間出現在一塊巨石下方縫隙中,他俯身在乾草叢裏摸索,用一塊破布擦了擦身體,就隨意翻出幾件衣物套在身上,發現這些衣衫現在穿起小了許多,但還可遮體。
而後習慣性的點火,熟練地從一個皮袋子裏取出法杖點燃火堆,火焰忽的燃起,他卻象受驚了似的猛然後退,用手臂擋住了雙眼,那火焰光芒幾乎讓他失明,好一陣才緩過神來,遲疑了良久才遠遠對着火堆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