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糕不見了 (謝謝親愛噠向日葵打賞巧克力么么噠)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卻死死地咬着嘴唇,沒有說話。
我覺得自己的嗓子裏有一個即將呼之欲出的字,但是因為哽咽。沒有說出口。
顧振宇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難過,但是嘴角卻還是掛着笑的,好像剛才他說的那句話只是一句玩笑話,我沒有回應他,他就自己一個人說下去,溫文爾雅地說下去,但是,再開口的語氣,也就透着些許失望了。
“我下個星期再來看你……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你好好休息……”
直到酒店的房門咔嚓一聲反鎖了,我還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咬着嘴唇。用盡渾身的力氣,甚至肩膀都在劇烈的抽動着。
陸景重走過來,扣住我的下巴,我這才鬆開了自己已經逐漸麻木的嘴唇,他幽沉的目光看進我的眼睛裏:“想哭就哭吧。”
我一下子撲在陸景重懷裏,哭出了聲音:“我想要叫他爸爸的,我真的想叫他爸爸的……”
因為從小沒有體會過親情,所以現在就格外渴望親情,渴望能夠有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日子。
陸景重撫着我的背:“我知道。”
………………
這段時間裏,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了很多,讓我無暇顧及,在酒店裏睡了一夜,睡的頭暈腦脹,躺在床上根本就沒有力氣起床。渾身上下都好像是酥了一樣。
迷迷糊糊之際,我聽見陸景重在叫我起來吃東西,我擺了擺手說:“不想吃,你先吃吧。”
陸景重臨走前幫我把被角掖了一下,我半睜着眼睛,都能看到他用肩膀夾着手機,正在跟人講電話。
臨出去之前,陸景重說:“我買了早餐,你醒來放微波爐里熱一下。”
隱隱約約能夠聽到陸景重的聲音,我只是胡亂地哼了兩聲,也不知道陸景重是什麼時候出去的,房間裏始終都是一片寂靜。
等到我又睡了一覺醒過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了,看了一眼手機。上面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於陸景重。
我用手肘壓在額上,給陸景重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毛毛,我剛睡醒。”
出口的聲音沙啞低沉,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仍舊覺得頭痛欲裂,還有點噁心想吐。
電話另外一頭,我聽到陸景重說:“哪兒難受?”
我說:“頭疼,還噁心想吐……對了。你上回拿走我的避孕藥沒吃呢,不會是懷孕了吧?”
“不會,別亂想,”陸景重頓了頓。才說,“還在酒店么?用不用我回去接你?”
“不……”
用字還沒有說出口,我就直接坐起身,結果站起來的時候頭暈眼花,一下子就栽了下去,額頭撞上了床頭櫃,嘭的一聲讓我疼出了眼淚。
要不然說陸景重從來都不放心我,現在也是一樣,不過十幾分鐘,等到他來了,我從床邊走到門口去開門,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雲彩上一樣,暈暈乎乎的,渾身的力氣好像被抽幹了一樣,打開門看陸景重的時候都是重影,鬆開門框就有點晃蕩。
陸景重直接將我打橫抱起,放在床上的時候順帶摸了一下我的額頭:“發燒了。”
我疑惑地摸了摸頭:“剛才我也摸了,我就沒覺得啊。”
陸景重直接拿了我的外套穿上,又蹲下來給我穿鞋:“你自己當然摸不出來了,走吧,先去醫院,你身上的溫度簡直燙手。”
我嘿嘿一笑,說:“沒事兒,我這不還是活蹦亂跳的么。”
但事實上,真是不如我想的那麼樂觀,到醫院一測溫度,竟然已經三十九度二,簡直是我記事以來的最高溫度。
所以,我就乖乖地轉到休息室里去打點滴了。
這個時候,休息室里沒有一個人,窗外晚霞的光透過疏密的樹葉枝杈,散落在一排一排的座椅上,光影交錯。
陸景重的側影背光,十分好看,只不過稜角更加鮮明了,好像是用雕刻家手裏的雕刻刀雕琢而成的,而此時此刻,好像整個人都沐浴在夕陽的光暈之中。
我想起來,昨天和高明說起的那件事情,順便就想要趁着精神不錯,探一探他的口風,“毛毛,你有打算重新回到圈子裏么?”
“沒有。”
陸景重直截了當的拒絕,完全沒有給我一丁點可以轉圜的餘地,我不由得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就不能委婉點兒啊,好歹我也是說客,總不能剛開了一個頭就被斷掉了。”
一時間,陸景重沒說話,我就靠在他的肩膀上,耳邊聽着滴答滴答的鐘錶走動,在心裏默數。
隔了一會兒,等到這一瓶點滴要快輸完了,陸景重忽然開口說:“既然已經決定退出來了,我就不會再選擇進去那個圈子……”
“但是會很可惜,畢竟你……”
陸景重打斷了我的話:“你覺得什麼可惜?”
我說:“你唱歌很好聽……”
“我只是退出了公眾的視野,並不是說以後就不唱歌了,”陸景重說,“以後跟你們一起去KTV唱歌。”
我腦海里頓時就浮現了一幅畫面,在KTV包廂里的陰暗燈光下,陸景重手裏握着麥克風不撒手,頓時覺得當麥霸也很有喜感,就笑了笑,說:“那肯定沒人敢跟你搶麥克風。”
所以,我的遊說就被這個話題莫名其妙地打斷了。
醫院的護士又給我掛上一瓶水,陸景重手機鈴聲響了,他走到窗邊接了一個電話,是陸媽媽打來的,本來是平平靜靜的兩句問候的話,但是,陸景重的聲音卻陡然提高了:“什麼時候?!我現在就去。”
我覺得事情不好,就問:“怎麼了?”
陸景重看了我一眼,神色有點凝重,“你先輸液,我回家一趟。”女豆叨號。
我一把拉住陸景重的胳膊:“到底什麼事兒?你不說我現在也安不下心來。”
能看得出來,絕對是出了一件大事,要不然一向沉穩的陸景重不可能這樣慌張,我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我覺得如果一旦有什麼事發生,我這個做妻子的,也一定要和陸景重一起承擔,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陸景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媽剛才去幼稚園接雪糕……沒有接到雪糕。”
我頓時呆愣住了,眼前猛的出現了一片白光,喃喃:“沒有接到雪糕……是什麼意思?”
陸景重按着我的肩膀,好像怕我忽然摔倒一樣:“電話裏面沒有說的清楚,現在我就去幼稚園裏看看,你別擔心,雪糕那麼聰明,肯定丟不了。”
片刻之後,我直接一下子拔掉了左手的輸液針,沒有顧得上手背上的刺痛和從針孔殷出來的鮮血,說:“我跟你一起去!”
見陸景重皺眉,我搶在他前面說:“我現在已經不燒了,不信你摸摸……陸毛毛,你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心神不寧么?找到雪糕,我再回來繼續輸液。”
我說的十分強勢,就是怕陸景重不讓我跟去。
開車去幼稚園的路上,陸景重車速特別快。以前他開車很穩,但是這一次,不禁車速提到最快,經常險險超車,而且每每都是趕到黃燈與紅燈交界的那幾秒鐘急速闖過去的,我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覺得好像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一顆心也隨着陸景重越來越快的車速,越加的焦躁不安。
等到了幼稚園,已經接近晚上六點了,天色有些暗淡,陸景重車都沒有停穩就沖了出去,一路拉着我進了幼稚園。
都已經這個時間點,幼稚園裏除了全托的孩子,其他的孩子都已經被帶走了,在幼兒教師的辦公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陸媽媽和雪糕的老師。
陸媽媽很焦急,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了,“早上送他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也不是我在路上遇上你江阿姨多說了一會兒……剛才來了之後就沒……”
陸媽媽說話特別著急,前言不搭后語,還是幼稚園的老師走上來說:“我來說吧。”
幼稚園的規定是必須見到平常來接的家長才會安心把孩子交出去,這一次也是在見到陸媽媽之後才把雪糕安心交給家長的,因為雪糕下午一直肚子疼,陸媽媽就讓雪糕去了一趟廁所,因為沒有拿衛生紙,就去旁邊的超市裏買了一包手帕紙,在洗手間外面等了十幾分鐘也沒有見雪糕叫人,叫了幾聲都沒有應答,陸媽媽一下子就慌了,匆匆忙忙進去已經沒了人影。
陸景重很是平靜地聽完了幼稚園老師的敘述,只說了三個字“調監控。”
然後,我在一邊安慰着陸媽媽,陸景重給他二哥朱啟鴻打電話,一邊讓院長把也幼稚園周邊的監控調出來,事情做的有條不紊。
“媽,肯定沒事兒,雪糕可能就是圖貪玩兒,不知道跑去哪兒了。”我安慰着陸媽媽。
可是,我都覺得自己這句話沒有一點說服力,雪糕才三歲多,能跑到哪裏去玩兒,況且雪糕那麼乖的一個孩子,在沒有得到大人的許可,就對不會亂跑,平時給他灌輸的思想就是不能跟陌生人走,遇到事情一定要喊大人,但是這一次,在洗手間周邊,沒有人聽見裏面傳來什麼聲音。
其實,這個時候我心裏也是亂成一團亂麻了,但是我一定不能慌亂,我不能幫什麼忙,但是也不能給陸景重添亂。
陸媽媽的精神看起來很不好,她一直在說是她自己的錯,問雪糕有沒有事情。
我就打了一輛車把陸媽媽送到了家裏,安慰她:“媽,有事兒我就會給你打電話的,肯定沒事,你在家好好休息着。”
因為我怕陸媽媽一個人在家裏胡思亂想,不太放心。我對C市的圈子又不是太熟悉,幾乎在瞬間就想到了李崢科的媽媽,於是問了陸媽媽:“媽,你跟李崢科的媽媽熟么?”
陸媽媽有點沒有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哦,李崢科的媽媽?曼茹?”
“曼茹?”
這個名字特別熟悉,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一樣,不過一閃而過,我明明好像能抓住了什麼,卻又從指尖溜走了。
果真是巧合吧,如果這個名字沒有出現在雪糕丟失的這個緊要關頭,而是平常茶餘飯後的談資,那麼,這個名字,就會和前些天的那個名字重合在一起了。
只不過,現在我滿腦子都是雪糕,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多想一秒鐘。
我立刻就給李崢科的媽媽打了電話。
原本是想要給李崢科打電話的,但是轉念一想李崢科還有兩三天就要高考了,現在正是不能分心的時候。
“李阿姨,我是佳茵。”
得到李媽媽的回應,我詢問了一下她家裏的地址,把陸媽媽送到了李家的公寓樓外面,然後自己才急匆匆地上了車,臨走時,還特意交待了陸媽媽:“媽,千萬別多想,晚上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一醒來,雪糕就回來了。”
陸媽媽可能確實是精神有些恍惚了,等出租車開出去幾十米,我從後視鏡里看到追着車跑的陸媽媽,又趕緊叫了停車。
陸媽媽說:“還有言言……”她說話有點喘氣,“言言還在家裏,劉姨在家帶着。”
劉姨是家裏的保姆,是從陸家就跟陸媽媽的人,比較放心。
我給家裏的座機打了電話,確實是劉姨接通了電話。
我說:“今天晚上我估計會晚些回去,如果言言餓了,就先給她喂些奶粉。”
但是,我隱約心裏特別不安,可能是因為剛剛不見了雪糕,所以打車又回了一趟華苑,開門進去的時候,劉姨看到我挺驚訝的:“太太,你不是不回來了么?”
劉姨手裏正拿着一個奶瓶試溫度,我說:“我放不下心,就來看看。”
因為今天輸液了,怕是母乳里會有一些藥物,所以我還是拿了奶瓶喂言言,等哄着言言睡了,又再三叮囑了劉姨,才又打車趕回警局。
等到我轉了這麼一大圈,再回到幼稚園的時候,幼稚園外面已經停了好幾輛警車了,足夠看得出經手朱啟鴻的力量,這件事情變得有多重要。
走進監控室,看到陸景重的那一刻,我才覺得腦子裏一直繃緊着的那根弦終於松下來了,兩邊的太陽穴還是一跳一跳地疼,可能又有點發燒了,再加上體力有些透支。
因為陸景重和前面的幾個警察都在聚精會神地看着監控,我就問了一下守在門口的那個警察現在的具體情況。
其實,在下午放學接孩子的這個時間點,如果單單看開出去的車輛,那根本就無從下手,畢竟這個幼稚園的孩子有不少非富即貴,車輛來來往往。
難道這就沒有突破口了么?
警察又在陸媽媽所說的那個洗手間周邊找線索,只可惜,一個三歲多的孩子又會留下什麼線索。
“洗手間外面不是有一個攝像頭么?”我問。
警察回答說:“攝像頭也有一個死角,”他拿出一個紙板來,用馬克筆在上面簡單的畫了一個示意圖,“就在這個方位,是死角,估計帶走孩子的這個人也是經過計算的,知道這是個死角,不會被拍攝進去。”
看來真的是有備而來。
當晚,我和陸景重從幼稚園出去,就直接去了警察局,在那裏呆了整整一個晚上,但是所有的消息都集中在兩個字上,那就是沒有,真的好像是石沉大海一樣。
雖然說在我面前放着一杯水,但是我連伸手握住玻璃杯的力氣都沒有了,就窩在沙發上,陸景重給我找了一條毯子蓋在身上,觸碰到我額頭,皺了皺眉:“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我擺了擺手:“沒事兒。”
陸景重當即就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讓他直接過來警局。
找來的這個醫生就是當初被李遇調往X市人民醫院的方元東,他也算是一個十項全能的醫生了。
量了溫度,是三十八度五,他就給我開了幾樣處方葯,把處方放在茶几上。
但是,我和陸景重都坐着沒動。
方元東:“好吧,我去藥房買葯。”
他說著,就拿了處方走出休息室,邊走還邊嘟囔了一句“真是被差使的忙碌命。”
這一夜,註定是無眠的。
不過因為我吃了退燒的葯,有些昏昏沉沉的,陸景重就把這間休息室的大燈關掉,只留了桌子上的一盞枱燈,時而按動鼠標發出咔啪咔啪的聲音。手機也調成了震動,他為了避免擾亂到我,接電話都是走到陽台上去接,但是每每回來,我都會詢問他是不是有消息了。
可是,沒有。
那種失去孩子的心焦,一整夜,好像把我的心從胸腔里挖出來,然後放在火上,用小火慢慢烤,昏昏沉沉地縮在沙發上,卻如同驚弓之鳥,只要有一丁點風吹草動,我就能從沙發上一下子跳起來。
閉上眼睛,就是雪糕可愛的小臉。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最最對不起的是誰,就是雪糕。
從雪糕出生之後,我幾乎都沒有抱過他,就把她留給了別人。
我又有什麼資格指責顧振宇和我的親生母親呢,我同樣也做了三年的罪人。
我雙手合十。
上天,如果你真的能聽見我的聲音,那就讓我的孩子好好的,我情願減去我十年壽命,護他們平安喜樂一生。
看着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亮起來,我一直強繃著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眼淚開始溢出眼眶,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布藝沙發上,在白色的布料上暈染開很大的一塊痕迹。
陸景重走過來,蹲下來蹲在我面前。
他的眼睛裏全都是血絲,眼底也有一片濃濃的黑色陰影,眼神里隱隱有淚光在閃動。
一個一貫隱忍的男人,留下的眼淚,是比一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女人更讓人感到心疼。
自從今年見到了雪糕之後,陸景重從來沒有對我說過有關於雪糕的事情,沒有責怪過我,反而更加疼愛雪糕,我覺得,如果是我,忽然冒出來一個三歲多的,是自己的兒子,我肯定會徹底石化掉了,而不是片刻之後就鎮定下來,在春運緊張的情況下,又打電話訂機票,一切都做的有條不紊。
就像是剛才,明明是知道了雪糕不見了這件事情,卻一直在撐着,做整個家庭的主心骨,也只有他在我身邊,我才會感覺到,哦,是的,我不能倒下,我不能讓陸毛毛一個人挺着,我要陪着他一起站着。
我向前傾身,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脖頸:“毛毛,不哭,現在還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其實,經過這一夜,最壞的結果已經可以預想得到了。
第一,就是綁架,拿雪糕來敲詐勒索。
那麼,現在就只需要等着綁匪的敲詐勒索電話。
第二,就是人販子的拐賣,所以,在近期只要查好汽車站火車站的各種閑雜人等出入,朱啟鴻已經調派了人手,在各個火車站、汽車站和高速路口都開始嚴加排查,但是,C市畢竟是一個大城市,漏網之魚總是會有的。
這兩種情況都不是最糟糕的,因為在這麼一瞬間,我想到了鄭嬈。
可是,鄭嬈現在應該是在國外,不可能在國內,況且,上一次在X市,不是已經把鄭嬈的販毒團伙剩下的那些人一網打盡了么,鄭嬈也不會有其他的手下了吧。
難道,這件事會和榮凌有關係?
沉默了片刻,我對陸景重說:“我想要去找一趟榮凌。”
本來,在去年,榮凌在碧海藍天第一次解救我於危難之後,到後來,他告訴我和鄭嬈的婚事,我就一直在想要和榮凌談談,把這些年的事情,以及我所知道的關於鄭嬈的事情,鄭嬈最近發生的一些改變全都告訴他。
可是,中間發生了實在是太多的事情,讓我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工夫去多管別人的事情。
只不過,真正讓我放下戒心的,還是在餐廳里,鄭嬈對我說出其實和榮凌是真愛之後,我寧願相信,我的這兩個朋友,會成為一對真正相愛的人,攜手走完這一生。
可是,現在真的還是如此么?
和榮凌見的這一面,晚了將近半年,但願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