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見面 (謝謝簡單→425968打賞葡萄酒么么)
說不緊張是假的,如果是一個普通的會面,也許我會放下心裏的包袱,但是現在我心裏完全都是毛躁的。說不上來從哪裏來的感覺。好像心裏面有千萬隻螞蟻在啃。
陸景重因為公司里有事情,所以在樓下來接我的是高明。
這是回到C市以來第一次見到高明,高明看起來高高瘦瘦的,不過一如既往地對我沒有什麼太好的臉色,我打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微笑着說:“高明,好久不見。”
高明淡淡的“嗯”了一聲,掛檔踩下了油門。
我問:“陸景重在嘉格很忙嗎?”
高明又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簡直就是和陸景重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知道高明對我心裏有所怨恨,陸景重是他帶出來的藝人,雖然說不完全為了出名,一朝一夕的成就全都被抹煞,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畢竟有所付出。付出了想要尋求得到相應的回報,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總是心有不甘的。
車廂里的空氣一時間有些逼仄,我就打開了電台,可是誰知,打開的音樂電台第一首歌就是陸景重的成名曲,聽着他的嗓音在車廂里緩緩飄蕩,後視鏡里高明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我索性把電台關掉,看着高明說:“我知道,現在你就是看我不順眼,那總要想辦法不是?你不要一見我就耷拉着臉,要麼你現在停車,我自己打車去餐廳。”
高明也沒有停車,過了一會兒才說話:“我對你沒有成見。我對你有的看法,也都是之前在美國的時候,聽薇薇姐講的,但是到了這裏在Vincent身邊見到你之後,我並沒有覺得你有那麼糟糕……再說了Vincent的這個舉動,本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沒有多大的損失,只是覺得有些不值得而已。”
“在美國……”我頓了頓,“很苦么?”
高明說:“剛開始是薇薇姐一直跟着Vincent的,我是到後期才過去的,剛開始一直是在一個工作室里工作,工作室是租的人家的寫字樓的一間,當時整個團隊只有五個人,我去的時候。又走了一個。你也知道,美國的槍支是合法的,有時候在寫字樓了工作到半夜都會聽到槍聲,說不害怕都是為了面子,誰能不害怕槍聲,又不是像在中國,攜帶槍支是犯法的,在那種地方。想要闖出一片新天地,根本就是難上加難。不過,當真是熬過了那段日子,就撥開雲霧見陽光了。”
我聽的鼻子有點發酸。我沒有去過國外,但是也能想像的出來,雖然陸景重從來都沒有想我提起過。
我說:“之前不是說在想辦法么?能不能再回到公眾視野呢?”
“比較困難,”高明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Vincent的底子在那裏放着,就算是他重新回來,給大眾的應該是驚喜多餘驚嚇,至於緋聞,每個明星或多或少的都會有,就算潔身自好,火也會燒你一把。進了嘉格,Vincent現在做的是有關於明星包裝的工作,其實相當於是一個幕後的總監,嘉格的老闆對他這個朋友很器重。”
我聽出了高明這句話的隱含意思,“也就是說,他不想重新開始唱歌演戲了么?”
高明說:“我旁敲側擊過,但是你也了解Vincent,完全是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說著,約定好的餐廳到了,我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五,不算早也不算晚。
臨下車前,我對高明說:“謝謝你為我做的,為陸毛毛做的,他的工作我來做。”
這才是高明跟我說那些話的緣由,就像是原來薇薇說的,有些人靠的是臉,但是Vincent不是,他是靠他的才氣,靠他的聲音。
所以,薇薇才會惜才,而現在的高明,才會從我這裏下手,讓我說服陸景重。
下了車,在走進餐廳之前,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暫時把高明所說的事情放在一邊,頓時覺得心跳的厲害,好像已經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一樣。
一階一階台階走上去,距離玻璃門越來越近,我心裏好像鑽進了一個小貓,貓爪子撓的心裏面又癢又疼,站在玻璃門前,我忽然萌生了退意,我想要麼給顧青城說一聲,改天再見面吧,我覺得我現在的狀態真的是不適合進去,手邊想要拉住什麼東西,心裏沒有譜。
也許,真的是這樣,我手邊想要抓到的這個人,就是陸景重。
偏偏,陸景重現在不在。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養成的這樣的習慣,好像如果沒有陸景重,我就走不下去了一樣,這樣依賴一個人,用喬初的話來說,就是自尋死路,因為總有一個人的時候。
我一個人在門口站定了一會兒,在心裏告誡自己:杜佳茵,不管什麼,你都是要去面對的,這扇門總之還是要打開的。不管我的陸景重在不在身邊,他都在我的心裏支持着我,我就不怕。
“歡迎光臨。”
漂亮的迎賓小姐微笑着對我說,我也微笑着頷首,看見美麗的笑容,果真心裏就順暢了一些。
這家餐廳是選的比較上檔次的,環境很優雅,就算是在人比較多的大廳里,也沒有喧嘩打鬧的聲音。
一個服務生迎上來,問:“請問您是一位么?”
我說:“我來找人。”
服務員馬上做出一副瞭然的表情,可能是已經得到了別人的託付:“請問您是杜小姐是么?”
在得到我的點頭稱許之後,服務員帶着我向前走,走到最裏面一個包房裏,為我輕輕轉開門把:“有人在等您了。”
我說:“謝謝。”
這是一個複式的包廂,外面是茶几和一些配套的茶具,還有一架古箏,擺放在窗前,向右走,有一架很長很大的花鳥蟲草屏風,擋住了別有洞天的裏面。
我站在屏風前停頓了一下腳步,調整了臉上的笑容,才走進去。
看見桌前坐着的三個人的時候,我微微愣了一下。
除了本應該在的兩人,陸景重竟然也……
陸景重笑着開了第一句口:“佳茵,你遲到了。”
我頓時就明白了。
這樣的場合,陸景重怎麼會讓我一個人來應付呢?他不放心我,我也確實,也讓陸景重放不下心來。
我走過去,坐在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是在顧振宇對面,因為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就直接坐下,沒有說話。
顧振宇和報紙雜誌上看到的沒有太大區別,帶着一副眼鏡,很是斯文的樣子,只不過臉上已經能看出來歲月的痕迹了,但是就算是現在,也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顧振宇臉上有所動容,叫了我一聲“佳茵”,卻沒有了下句。
因為我也不知道要叫他什麼,索性就沒有說話,心裏面一時間有些憋悶的難受。
顧青城率先打破了這樣的氣氛,叫來服務員點菜,順便問我:“佳茵,你有什麼忌口的么?”
我搖搖頭:“沒有。”
原本,只是想要這樣安安靜靜地吃一頓飯,如果誰都不開口說什麼,那也就算了,我也就當來走個過場。
雖然,氣氛有點尷尬,吃飯也只是一個幌子,四個人都沒有怎麼動了筷子。
忽然,顧振宇開了口,他說:“佳茵,跟爸爸回家,好么?”
家?
我把筷子放下,笑着看向顧振宇:“家?我家在哪裏?這二十幾年我都沒有過家,現在你一句讓我回家,我就有家了?!還有,我在我檔案里全都是寫的無父無母,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一個爸爸,退一萬步來說,你是我爸,那我媽呢?你敢說,我媽在哪兒嗎?!”
我越說情緒越是有些激動了,雙手抓着桌布,有點喘氣,眼淚已經大滴大滴的滾落出眼眶,我都不知道在說哪一句話的時候觸動了心裏柔軟的地方,可能是說到媽媽的時候,也可能是在提到家的時候。
顧振宇眼睛裏也隱隱有淚光,手似乎是想要遞給我紙巾來擦眼淚,卻怕我拒絕,動了動最終也沒有伸過來,臉上的表情能夠看得出來,他在剋制着一種情感,或許就是類似於血緣親情關係的情感,父女的情感。
陸景重拉住我的手站起來:“抱歉,先去一趟洗手間。”
陸景重的手掌很乾燥,往常他的手都很涼,但是這一次他的手卻是乾燥而溫暖的,包裹着我的手,一路上,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到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然後推開拉着我走進去,或許是安全通道里太安靜了,所以腳步聲都有些空洞的迴響。
陸景重站住腳步,扳過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
一旦陸景重用這種眼神來問我,我就知道,他這是在問我,問我內心裏的真實想法。
我說:“我以為我準備好了,但是臨到面前的時候,還是失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聽見他說話的時候,心裏就難受,難受的想哭,難受的就說出來那些話,我都覺得自己的腦子和嘴巴都不受控制了……”
陸景重打斷我的話:“佳茵,你這不是失控,你還是沒有準備好,你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定位成了你的親生父親,把你拋棄掉的親生父親,那你永遠都不會從心底里去接受他,以為你對他的這種定位,就在把他向外推拒。來,佳茵,你聽着,我問你兩個問題,你好好回答。”
我點了點頭。
陸景重用拇指指腹揩去我臉頰上的淚水,說:“第一,你想不想有一個真正會愛護你的爸爸?第二,如果想,那你願不願意原諒他?”
陸景重的這兩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本就建立在第一個問題之上的。
但是,如果我不想,不想有一個爸爸,不想有一個完整的家,那我今天又來做什麼呢?
別說陸氏的興衰或者說那幾十萬上百萬的合同與我有關,就算是陸氏明天就破產了,也跟我無關,我只不過是在陸氏暫且庇佑。
在靜默的這幾分鐘裏,我眼前飛快地劃過好幾幀畫面,就好像是電影剪輯的片段一樣。
小學的時候,老師讓從家裏拿來全家福,我沒有。
大年三十的時候,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飯,我沒有。
家裏的溫暖,父母帶來的溫暖回憶,我從來都沒有過,但是這一次,我真的可以得到所謂的溫暖么?
我抬起眼,“那我可以先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再選擇原諒或者不原諒么?”
陸景重點了點頭。
又站了一會兒,我把自己的大腦清空了一下,平復了一下自己波瀾的心緒,覺得自己的腿有點麻了,動了動膝蓋。
陸景重問:“要回去么?”
我點頭:“要回去。”
這一次回到包廂里,可能是我敏感,我發覺包廂里的氣氛比剛才陸景重拉着我走之前還要糟糕,有點嗆人的火藥味,不知道剛才顧青城和顧振宇在說了些什麼。
我一落座,顧振宇就把視線投到了我身上,我迎上了他的目光,說:“我能不能知道當年的事情?”
顧振宇頓了頓:“你……見過你媽媽了么?”
我剛想要開口否認,卻同時傳來異口同聲的一聲“沒有。”
顧青城和陸正宇同時開口說的“沒有”。
我一時間有些奇怪了。
但是緊接着,顧振宇的目光向窗外晃了一眼,窗外,細碎的金色光束灑進來,灑在雕花古色古香的窗欞上,他的聲音好像有壓抑的很深的感情。
他緩緩地說:“你媽媽……和我,是初中同學,但是初中三年對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太深,只坐過一次同桌,但是,高中畢業之後的一次同學聚會上,我們又見了一次,還合唱了一首歌……然後,我就對她產生了好感,她也坦言告訴我,初中的時候,其實暗戀了我三年……但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然後你媽媽他嫁人了,我也結婚了,就沒了聯繫……”
顧振宇說的很簡潔,只有這麼短短的一分鐘的話,但是我卻可以聽到他話語中的無奈。
特別是那一句“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知道,肯定不是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完的事情,當時的路,一定走了很遠,走的很艱難,但是,兩個人還是都選擇了放棄。
忽然,顧青城冷笑了一聲:“既然你心裏還有真愛,那我媽那裏又算什麼?好,既然你說中間發生了一些棒打鴛鴦的事情,那好,你們都結婚了之後,也就是說都婚內出櫃,然後又有了我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當顧青城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感覺到,其實他心裏對我是有些恨在的,雖然他也一直在幫我,但是我總是覺得,對於害自己父母離婚的女人的女兒,他心裏那塊石頭不可能輕易放下。
但是,顧青城對我的那種感覺,我分明覺得好像是哥哥一樣。
是我的錯覺嗎?
顧振宇接著說:“當時是我的錯,和曼茹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去打擾他們!”
曼茹……女來吐才。
這就是我媽媽的名字?
可能是我現在的注意力太過於集中了,才會牢牢地記住這個名字。
顧青城說:“我可沒有去打擾他們,是她主動找到我的,問我當初她扔掉的那個女兒,現在在哪兒。”
“你是怎麼說的?!”
在這一瞬間,我在顧振宇的臉上,看到了緊張,這是從進包廂之後,我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的緊張,甚至有些慌亂了。
顧青城說:“我說死了,一個剛出生在襁褓里的女嬰,還不足滿月,剛剛過了寒冬,你現在心疼了,那當初送出去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後果呢?!”
這句話,我不知道對顧振宇是造成了怎樣的影響,總之,在我心裏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我的眼睛裏似乎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人抱着一個女嬰,匆匆地送到了一個人手裏,然後給了他一筆錢,從此,就斷了聯繫。
漆黑的深夜,迷茫的黑月,伴隨着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為什麼,這些人怎麼就能狠下心來,眼睜睜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給別人,眼睜睜看着這孩子睜開眼睛之後叫別的人爸爸媽媽……
“佳茵!”
在我意識模糊的前一秒,我聽到了陸景重的聲音。
然後,就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抹亮光。
亮光中,走過來一個人影,我能看出來,是一個女人,但是只是黑色的身影,我看不到她的面容,她的聲音特別柔美,好像是天邊的天籟之音。
她說:“孩子,叫我一聲媽媽。”
我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叫了一聲“媽媽”。
女人輕聲笑了一聲:“你看,你可以叫我媽媽,也一定可以認下你的爸爸……”
我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女人接著說:“當時把你送走,是我自己一個人主意,你爸爸他……根本就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在找回你的過程中,找回去一個根本就不是他女兒的女孩子,幫別人養了二十幾年……”
現在,聽這個女人說了這些話,我心裏忽然就平靜下來了,再也沒有了那些波濤洶湧。
我問:“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再說話了,我想要轉過去,看見這個女人的臉,但是她卻忽然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聲音:“因為我做錯了,就要去償還。”
緊接着,我覺得好像地面塌陷,我掉入了懸崖,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中,我大聲叫喊着:“啊啊啊!救命啊!”
然後,我就聽見一個十分清澈的聲音:“我在,佳茵你醒醒,我是陸景重,我是毛毛。”
他的聲音好像有一種讓人穩定的力量,讓我幾乎在片刻就從掙扎的漩渦里逃脫了出來。
我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陸景重的臉。
陸景重撥開我被汗濕的頭髮,說:“佳茵,你做噩夢了。”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碰見我媽媽了。”
陸景重的手頓了一下,“然後呢?”
我說:“我沒有看見她的臉,但是我聽到了她的聲音,特別甜美,她說都是她的錯,不讓我怪他。”
我和陸景重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想好該如何稱呼他,如果叫名字會顯得不太尊重,稱呼顧先生又太疏遠,稱呼為爸爸……我根本沒有想過。
陸景重給我倒了一杯水,扶起我喝水的時候,我才看到,這是在一間酒店的房間裏,從入目看到的酒店號碼牌就能看得出來。
他解釋說:“餐廳旁邊有個酒店,就直接抱着你上來了。已經給媽打過電話了,他去接雪糕,言言的話,餓了有我媽給她沖奶粉喝,你什麼都不要想,就在這裏好好地休息。”
我點了點頭,伏在陸景重的胸膛上,聽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餓了么?”
我搖了搖頭:“沒有,不……”
但是,“餓”字還卡在喉嚨里,就被肚子裏極其響亮的咕嚕聲給打斷了,真是自己打臉,打的還這麼響。
察覺到陸景重想要起身,我連忙拽住他的胳膊:“你先別走,一會兒再去買東西吃,我現在沒胃口。”
陸景重果真就不再動了,任由我抱着他的胳膊,貼在他的胸膛上,我甚至都能夠聽得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過了一會兒,陸景重的手機響了,從我的這個角度,剛好能夠看得到他手機屏幕上出現的一個名字“顧振宇”。
陸景重接通了電話,因為我就在他的胸膛上枕着,自然也就能聽見電話的漏音。
電話那邊,顧振宇問:“佳茵怎麼樣了?”
陸景重說:“已經醒過來了。”
顧振宇說:“那我就放心了……合同上的事情,我的助理已經和你們陸氏總裁談好了,無條件支持。”
我知道,因為顧振宇是銀行企業家,家裏開銀行的,多少錢也都拿得出。
最後,我聽見顧振宇說:“我在下面等着,等她睡了……我想上去再看她一眼,我機票已經買好了……”
我直接說:“讓他現在就上來吧。”
從酒店的窗戶看出去,是一片寂靜的漆黑,原來,從中午到晚上,我已經睡了一個下午。
酒店套房的門鈴響了,陸景重去打開門,我安安穩穩地坐在床邊,雙腿垂落下去,斂下眼瞼。
片刻之後,在我的視野里,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還有熨帖齊整的褲腳。
我順着褲腳緩緩地抬起頭,看着面前這個看似驕傲的中年男人,現在卻變得灰頭土臉,就覺得那些到嘴邊的尖刻的話,全都咽了下去,找不到一句話來說出口了。
顧振宇屈膝蹲下來,伸過來想要抓我的手頓了頓,眼神注意到我沒有反抗,才終於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不熱,而且能夠摸到手掌和指腹上的一層厚厚繭子。
“孩子,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媽媽……”
聽了他這句話,我的眼眶裏澀澀的,但是也許是因為中午的時候哭多了,現在只是眼眶酸澀,卻沒有能滴落下一滴眼淚。
顧振宇說:“孩子,以後,爸爸會對你好……如果你不想認我這個爸爸,我不勉強,真的不勉強,我們這輩人造的孽,讓你替我去承擔,都是我的錯……但是,我會補償,補償你之前二十幾年在外面所受的罪……但是,如果你問我你媽媽是誰,我還是不能告訴你……不想再打擾到她平靜的生活了,我畢竟是已經離婚了,但是你媽媽現在有兒有女有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
我知道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已經過了半輩子的男人來說,說出對不起,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情。
如果說原來我還是在怨他恨他,那麼現在,那些恨意已經稍微消減了一些。
這時候,門口忽然有一個聲音傳過來:“顧總,我們快要趕不上航班了。”
顧振宇才鬆開了我的手,問:“佳茵,能叫我一聲爸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