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手輕輕畫過他濃密的眉,痴視着他緊閉的眼,心疼的以指腹輕撫過眼下的一層深暗,他的鼻樑好挺,正均勻的一呼一吸,她將手放在接近他鼻間的位置,感受到手心有着微微的熱氣吹拂。
他的唇瓣發白,乾澀,上唇比下唇薄。
她起身,倒了一碗茶水來,輕喚着他,「展烈,你渴不渴?醒醒,喝水。」
因傷口感染而發燒的他是處於意識不明的狀態,不論她如何呼喊,現正虛弱的他都無法回應。
藺織月心裏着急,手點了點茶水,往他唇上輕抹。
他的唇上是有點滋潤,但很快的就又乾掉了。
她又抹了些茶水在他兩瓣唇的凹處上,他本能的輕抿。
喝了,他喝了……
她不厭其煩的重複十來次,他都把唇上的濕潤給抿去了。
藺織月看着碗裏的茶水,還剩很多,靠她這樣的作法,他需要的水分是不夠的。
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可行?
她想救他,想幫他,卻……
看着他迅速乾涸的唇,她靈光一閃。
有了,用嘴對嘴……
她的臉蛋驀地燙紅。
你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啊……
這樣的作為會不會太過唐突,太過逾距了?
心裏有另一個聲音在反駁。
都什麼時候了哪裏還管禮法?他用整個生命在幫你,你只是犧牲一點點而已,只要你不說,又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何況,你明明就是喜愛着他的。
藺織月雙頰羞紅,渾身燥熱。
她是喜歡他的,所以,她想幫他……
看着碗裏的茶水,她喝了一大口,然後眼一閉,將所有的嬌羞都藏住,慢慢的貼上他冰涼的唇。
他的唇本能的輕蠕,她順勢將茶水慢慢的哺喂進他的嘴裏。
雖然有幾滴流出了他的唇角,但大部分都進了他的嘴裏。
他喝了,他喝了……
她欣喜欲狂,再喝一口,再哺喂他,直到整碗茶水已空。
他的唇不再乾澀了……
見他下意識的伸舌抿凈茶水,藺織月的心頭一震。
她的身子整個滾熱起來,心湖翻揚着糖絲一般的喜悅之情。
她將茶碗放好,雙手托腮,發覺兩頰像是燃燒起來了,好熱,好燙。
她好像也跟他一樣發燒了……
不過,他燒的是身子,她燒的卻是臉跟心哪!
他的唇,觸碰起來的感覺很舒服……
她的手輕碰自己的唇瓣,臉紅如酡,耳根也燙紅了。
「冷……」
睡在如意美人靠上的藺織月不是很舒服,一身細緻肌膚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躺卧,讓她睡得並不安穩。
隱隱約約,她聽到了細語聲,但她眼皮好沉,不想睜開。
「好冷……」
那聲音,分明就是展烈在求救!
藺織月張開美眸,走向床邊,看到展烈全身在顫抖。
她摸摸他的額頭,已經不燒了……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人在顫抖。
「會……會冷……」她幫他把被子蓋好。
「冷……」
一件不夠,她再從床旁的長櫃裏取出一件厚棉被。
「冷……」她又拖出一件更厚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我會冷……」明明被子已經疊了半個人高了,他還是瑟縮着喊冷。
她皺了皺眉,憂急在心。人的體溫應該是最佳的保暖方法。
只是,這夜半三更的,她能夠找誰來為他取暖?他在這裏,她不能夠讓任何人知曉。藺織月輕咬了一下下唇,羞怯滿懷。
「好冷……」不能再遲疑了!
她脫去鞋襪,爬上床,一把將他抱住。
他的身子好冰。
難怪他會冷!
她的身子竄過寒慄,因為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抱一個大冰人。
她不救他的話,他會出事的。
藺織月咬緊牙關,顫抖着身子,用自己的體溫熨熱着他,緊緊的抱着他不放。
抱久了,他的身子不發抖了,不冷了,而她已經筋疲力盡,眼皮更沉而閉上了美眸——
東方微露曙光,床上的男子就睜開了炯炯的眸,看向一旁依偎着他入眠的絕麗女子,眼裏的犀利轉眼間已變得溫柔,還帶着溫暖得足以讓人冰冷的心融化的笑意。
一夜高燒,忽冷忽熱,他不是完全沒有知覺,只是體力耗盡,疲乏得連動都不想動。
他養精蓄銳,儲存體力沒有亂動。
燒退了,口不幹了,他的唇有過滋潤的痕迹,感覺到帶着淡淡馥郁香氣的她的氣息,還有那軟嫩滑膩的唇瓣……
不冷了,他感受到一雙小手環抱着他,好溫暖。
原來,都是她在照顧他。
她的唇,曾經餵過他喝水。
那讓他心跳加快、血脈債張的觸感不會是假的。
他的指腹輕撫過她的嫩唇,念念難忘。
是這張唇,不會錯的!
跟她躺在同一張床上雖然不合禮教,但他不想管。
她睡着的樣子好美,他不想吵醒她,他覺得吵到她會是一種罪過。
而……看她的睡顏如海棠帶嬌,是一種幸福。
他身上疊了好幾床被子,好熱。
他不動聲色的將那些被子給踢下了床,只蓋最底下一層,同時也是被她的身子給壓住的被子。
他很清楚受傷的人會有發燒的傾向,她沒有對他置之不理,竟然衣不解帶的照料他,讓他眼裏翻攪着炙熱的感情。
這輩子,他絕對不能負她。
她已經將她的清白拱手送到他的面前了……
展烈的內心百味雜陳,情愛恩義糾葛難分。
她的身分……是藺尚書千金也好,或是他查到、已有點眉目的另一個身分也好,都不是他展烈可以高攀得上的。
她的身分既富且貴,又有權勢。
他能給的,絕對沒有她現在擁有的這麼多。
可……她對他有情有義……
他縱是為她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願。
對她,他絕對是保護在先。
不光是為了報恩,更因為……他心裏只有她一個人。
他想愛想要的女人……唯有她一個!
【第五章】
「小姐……」
小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由慢而快,音量一聲大過一聲,帶着心焦。
她家小姐為什麼把門給閂了?她進不去……
她家小姐要是在房裏不小心生了病或是有個什麼不測,她就算有十顆腦袋瓜也不夠賠啊!
睡意正濃的藺織月完全置若罔聞,因為她昨夜太晚睡,疲憊不堪,根本就聽不到小柔在外頭的叫嚷聲。
展烈聽到了。
他想起身,但是藺織月的手環住他的腰不放。
見她嬌憨貪睡的兩頰因為熱氣而粉嫩粉嫩的,帶着誘人犯罪似的純真,讓他忍不住輕輕撫了一下她的嫩肌。
果然是天生麗質,水嫩的肌膚,讓他愛不釋手。
隨着外頭的急嚷,他輕輕的拿閧她緊摟的纖細手臂,只是他一拉開,她又環了過來,一次又一次,讓他不禁苦笑。
看來,他是無法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順利的離開這張床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毀了她的名節,而貞潔女子是禁不起被詆毀的。
「小姐……藺小姐……」他在她珠圓玉潤的耳殼邊輕喚。
藺織月輕應一聲,卻睜不開眼。
「我是展烈,你的婢女來了,我要先閃一下。」
聽到小柔來了,正巧外頭的小柔又大喊了一聲,讓藺織月驚醒,眼眸瞠大。
「小柔來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已是辰時一刻。」
小柔每天辰時都會準時過來,幫她更衣、梳洗,準備早膳。
她看着他,怔忡了。
他……他怎麼辦?
不能讓小柔看到他。
不能夠敗露事迹!
她急急下床,卻要他在床上按捺不動,將被子蓋住他的身子,因為被單不夠長,她只蓋住他的上半身,再迅速拾起地上隨便一條被蓋住他的下半身,然後解下床簾系帶,讓他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她輕輕打了個呵欠,慢慢的走去開門。
門閂一拉開,她就快閃到旁邊,因為小柔已經如一陣風般的推開門了。
「小姐,你沒事吧?」
「我睡晚了。」她清清淡淡的說,還輕輕打了個呵欠,並優雅的用手掩飾。
「小姐,你怎麼把門給閂住了?你以前從不閂門的。」小柔拿着早膳進房。
藺織月腦子快速運轉着,想着藉口,「我……就昨夜睡到一半聽到怪聲,害我睡不着。」
「有什麼怪聲嗎?我都沒聽到。」她的婢女房離小姐的織月苑是最近的了。
「是貓在叫……你應該是熟睡了才沒聽到,我被吵了好久,打開門出去看時那隻貓被我的腳步聲嚇到離開了,我關門時不小心落了閂,可能太累了,不小心睡得太晚了……」
「小姐,難怪你的頭髮都亂了,連髮飾也插得東倒西歪,還有,你身上的衣裳好像被壓擠過……你真的是太累了才沒有脫下外衣就去睡。」
「是啊……」
小柔看到一旁的洗臉水,「小姐,等我一下,我去換盆乾淨又微溫的洗臉水給你。」
「嗯。」
小柔什麼也沒有懷疑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