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的肩膀汨汨地流血,紅色的血液沾染了她的白色單衣,她身上此刻只剩下調單的白與艷麗的紅。
她不想睜開眼,她居然還能聽到他喊她三兒,真好,她想就這樣沉浸其中。
「來人,找大夫來。」李奕晨狂吼着,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快速地走進寢房,將她溫柔地放在榻上,一邊快速地拿出隨身所帶的金創葯替她止血。
大片的金創葯散在她快露出骨的肩頭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地睜開了眼,為什麼死也這般的痛。
李奕晨關懷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三兒,忍住,大夫馬上就要來了。」為何她會遇襲?為何會有人要殺她?無數的疑問在他心裏升起。
但更多的擔心,看着她這副慘兮兮的模樣,他的心都軟了,他怕失去她,他伸手捧住她的臉,「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痛楚讓馮思璿的思緒清醒了不少,「我沒死?」
「胡說八道。」他趕到的時候,那刀已經要砍向她了,他使出渾身解數也只來得及讓黑衣人歪了準頭,他爭取了時間護住她,但她還是受傷了。
李奕晨完全不敢想如果他沒有來,那麼等他知道的時候,他等到的就是她冰冷冷的屍體,一旦想到這裏,他體內不安分的嗜血衝動就要破體而出,他不敢想,如果她死了,他該怎麼辦……他自己都捨不得傷一分一毫的人兒,他只敢讓她老死,卻不敢殺的人兒,別人卻想要殺!
他無法抑制自己胸前強烈的空虛以及要將那些人千刀萬剮的暴烈,「三兒,我會為你報仇的……」
馮思璿困難地蠕動着嘴,「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死?」她死了也就不用被他關在這裏一生一世,而他也不用再看到她這個討人厭的細作,到時候他可以再娶一個正妃,倖幸福福。
聽出她語氣中的求死,他倏地紅了眼,大吼大叫,「你胡說什麼,不準死,我不會讓你死!」
大夫剛踏進來就聽到王爺的吼聲,差點嚇暈過去,他不過是附近村裏的大夫,醫術尚可,膽子卻很小,聽王爺的意思,應該是對王妃情根深種,他要是一個醫不好,那他不是要賠命啦。
秦威眼見大夫的腿在發抖,他直接過去拎起大夫,「王爺,大夫過來了。」
「參見王爺。」大夫顫抖地說。
「王爺,附近只有這個大夫。」別莊在郊外,能找到一個大夫也已經是萬幸了,秦威解釋道:「先讓這個大夫止血,屬下馬上去讓人準備回去的馬車。」
「過來看看她。」
大夫膽子小,但是看病還是不怕的,快速地看了傷口,「草民需要一些乾淨的帕子,要熱水燒過的。」
王府的下人做事一向很勤快,不一會兒就準備好了。
大夫從藥箱裏拿出銀針,先在火上烤了烤,用燒過的棉帕擦拭了血跡,快速地將露骨的皮肉給縫起來。
屋子裏只有他和大夫,而秦威和飛雨則是在外間等着,看着馮思璿痛得咬破了唇,李奕晨毫不猶豫地伸手給她咬,奈何馮思璿只看了他一眼,死活不肯咬,就這麼生生地忍着,最後痛暈過去了。
他的心一陣一陣地疼,卻不敢出聲,看着大夫一針一線地縫着,那疼就是他一個大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是纖弱的她。
當看到大夫放下沾血的銀針,細細地給馮思璿上了葯后,李奕晨焦心地問:「怎麼樣?」
「王妃無大礙,半夜也許會發燒,草民會給開一些葯,令王妃服下便成,等傷口癒合后,主要是補血和養骨頭,切忌不要舟車勞頓。」大夫用的都是一些野草,但是效果奇佳。
李奕晨見血止住了,馮思璿除了氣息弱些並無大礙,也鬆了一口氣,吩咐秦威道:「不用回去了,你去將王太醫帶過來。」既然她受傷不宜亂動,那他們就不要回王府了。
「是。」
「帶這位大夫到一旁的客房住着。」
「是。」
李奕晨這才鬆開她,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榻上,就是因為抱着她,他方才才能感覺到她痛得發抖,「三兒,不疼,我在這兒。」
他伸手輕輕點開她緊皴的眉宇,是他的疏忽,竟然有人要殺他的人,到底是誰?
他的眼裏染着陰沉,多想親自去審問,可是他離不開,他靠坐在床榻上,一雙眼緊迫地看着她,「三兒,你絕對不能死,我不許!」
京城裏最近有一件大事,晨王與晨王妃恩愛地去別莊玩,結果遇上了刺客,晨王妃為了救晨王受傷,如今在別莊裏養傷。
這事惹得皇上大怒,嚴令讓人調查此事,一定要揪出這個人,還賞下了不少的賞賜,皇上還特意地誇獎了馮天耀,說他養了一位好女兒。
馮天耀皮笑肉不笑,馮思璿早已不是他的女兒了,在她不替他做事之後,他就完全不把她當女兒了,沒想到她現在得了皇上的青睞。
馮天耀不得不作戲,明明是他派出的刺客,他還要讓人送補品上門慰問馮思璿,實在是憋屈。
派去的兩名刺客還未回來,馮天耀知道他們是九死一生了,不過也不擔心他們會叛變。但馮天耀萬萬想不到的是,甲午是個用刑高手,就是死鴨子到了他的手裏都要開口說話。
花了一晚的時間,甲午問出了想要的,便稟告給李奕晨,李奕晨看了他一眼,「用了一晚上就只問出這些?」
甲午慚愧地低頭,「屬下無能。」
「這兩名刺客是馮天耀的人,來刺殺她?」馮天耀是瘋了嗎?李奕晨不敢相信聽到的事情。
「回王爺,此事是真的,根據那兩名刺客所說,似乎是王妃不願意替馮天耀做事,所以……」
「還說了什麼?!」李奕晨心緒亂如麻,如果真的一切跟馮思璿無關,那麼他不是誤會了她?她哭泣的模樣,她想解釋的小臉一一在他的腦海里浮現,他卻直接忽略了她,只把這些當作是狡辯。
「沒有,只有殺掉王妃的命令,必須殺掉,若是殺不掉,他們就活不了。」也就是說這是死令了。
李奕晨冷冷一笑,「留着這兩個人。」
「是。」
說一完話,李奕晨就往屋子裏走,馮思璿已經醒過來了,昨夜她並未發燒,早上醒來時喝了白粥,之後服了葯,看起來好了不少。
只是她婀娜的身形清減了不少,李奕晨走過去,「怎麼坐着,躺着靜養。」
馮思璿看了他一眼,「王爺請讓開,民女不過是要去一趟凈房。」
聽到她自稱民女,陣陣痛意爬上他的心頭,在她心中,她已經不把她自己當王妃了嗎?不把她當作他的王妃了嗎?
「王妃,要慎言。」他忍着怒火說道。
馮思璿淡淡一笑,「民女是死過的人了。」她是死過兩次的人了,她突然心生一種看淡了所有的衝動。
她確實是在生死大關繞了好幾圈,李奕晨心軟,伸手扶起她,「本王扶你過去。」
她卻推開他,一雙黑珍珠的眼眸映在她蒼白無血色的臉上,顯得特別的可憐,「王爺何不行行好,直接對外說王妃不治而亡,放民女一條生路。」被他關在這裏,就和死有什麼區別呢,她只求他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放了她,讓她起碼能自由一回。
他看着她,帶着不可思議,「你好好站在本王面前。」
「民女生無可戀,只要王爺願意放民女一條生路,民女願意長伴青燈,若是王爺仍是不信,民女願意當一個啞巴。」馮思璿靜靜地說。
讓她頂着他妻子的名義活着,又讓她以寡婦的形式活着,她不願,她情願做一個不戀紅塵的出家人。
他凝視着她良久,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她是認真的時候,他的心已經無法控制地劇烈跳動着,她為了要離開他,情願做六根清凈的出家人也不要留在他的身邊,她竟是厭惡他到了這般地步。
「三兒,我之前做錯了。」他口氣一轉,率先道歉,他的態度有些彆扭,他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類似的話,這是第一回。
馮思璿輕笑,「王爺,不要再錯下去了。」他不信她,以後又做出同樣的事情,那又情何以堪。
「是我的錯。」他堅定地說:「我不該誤會你。」
他知道了,知道她不是細作了,可又如何呢,她輕晃着腦袋,「王爺,民女讓丫鬟陪着去凈房就好。」
「你是我的王妃,一生一世都是。」他抬起她的下頷,一臉認真地看着她,「父皇也知道你為我受傷的事情了,賞賜了不少下來。」
馮思璿張了張嘴,原來他都已經安排好了,連皇上都知道了,那她想金蟬脫殼是不可能了,「皇上……」她似嘆息地一頓,「父皇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