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呵。」她笑了一聲,看也不看他,這是孽,她是來這裏還帳,她欠他的她還他,卻沒有得到救贖之後的平靜,她只覺得痛,為何他不相信她,為什麼……
她的漠然和笑容弄得他心頭浮躁連連,他忍不住地將她拽了起來,將她推在了榻上,「馮思璿,記住你王妃的身分,不要忘記了。」
「李奕晨,話說完了你就給我滾。」什麼夫妻情分,什麼她是他的王妃,男人翻臉不認人的時候簡直比天還善變。
她隨手往臉上抹,臉上的淚被衣袖吸收掉,她同樣冷酷地看着他,她錯了嗎?她錯在錯估了男人的冷酷,她一步一步地引他上鉤,一點一點地點出馮天耀的目的,這樣都不夠,她還有什麼話好說呢,他看不到她的真心,她說什麼都無用,他已經在心裏定了她的罪。李奕晨睥睨着她,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馮思璿坐在榻上,臉上有着不符合她年紀的滄桑,她苦澀地一笑,她真的被丟棄了,成了棄婦。
她曲起膝蓋,將臉埋在膝蓋上,默默地哭泣着,裙上很快就濕了一片,熱燙的淚珠漸漸地冷了,就如他冷酷的眼神永遠地留在了她心裏。
「王妃……」
她沒有抬頭,「什麼事?」
「天色已晚,是不是該用膳了?」飛雨輕聲地問,王爺沒有讓她離開,那麼她仍要待在王妃身邊。
「不用了,不會餓。」馮思璿打發飛雨,「你退下吧。」
飛雨駐足了一會兒,確定馮思璿不需要她,她走到門口,守在了門口,就如以前一樣,但在馮思璿眼裏,這不過是李奕晨要開始囚禁她的開始。
哭得眼睛腫了,臉頰也冰冷一片,馮思璿靜靜地抹乾凈臉,接受了這一切,如果一切是因果循環,那麼她現在便是在嘗着她自己親手種下的惡果。
她不理會痛着的心口,那如針刺般密密麻麻地襲擊而來,她無視地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目。
她以為自己只剩下恨,對馮家人的恨,卻沒想到她原來還會痛,因為李奕晨而不斷痛着。
李奕晨……她輕呼着,乾涸的眼裏又流出一滴淚,沒入了兩鬢之間,無聲無影。
【第九章】
翌日,別莊裏的下人安靜地做事,不敢在主子前逗留一會兒,就怕陰沉可怕的王爺遷怒到他們這些無辜的人身上。
秦威尤為可憐,他是貼身侍衛,不得不隨身保護王爺,雖然王爺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秦威也猜到跟王妃有關,因為昨天晚上王爺是留在了書房裏。
李奕晨坐在書房裏,秦威則守在門口,甲午跪在李奕晨前面,說著事情,「王爺,軒王說現在不宜有靜動,最好是帶王妃回去。」
李奕晨一聽,眉毛微挑,「不用了,她就留在這裏,對外就說她染上了疾病,大夫要她靜心。」
甲午沒有再說什麼,只拿出一封信,「這是軒王讓屬下帶過來的。」軒王是料王爺不肯,才出此下策。
李奕晨瞟了一眼,也知道這裏面說了什麼,壓根是動也不動那信,逕自地說:「本王說了,不須理會。」
甲午靜默,既然連軒王也勸不動王爺,那麼王妃留在別莊的事是成定局了,但是在這麼敏感的時候突然讓王妃在這裏靜養,只怕沒人相信這裏面沒有古怪,也少不了會有人來打探,到時候馮天耀要知道了其中的曲折,那麼就會到皇上面前假惺惺哭訴一番,那麼王爺真的是危險了。
但王爺心意已決,甲午也無法說什麼。
「讓八哥放心吧。」李奕晨嘴上這麼說,可心裏很煩躁,而這煩躁是源於馮思璿。
他知道八哥的擔憂,但是他現在不想看到她,他怕再見到她時他會傷到她,天知道他有多想拗斷她的脖子,這樣一來她就無法影響到他的心緒了,但是一想到那纖細的脖頸在他手裏被折斷,他眼皮狠狠地抽了一下,他捨不得,把她留在這裏是最好的,眼不見為凈,他閉上眼睛,腦海里都會是她的身影,該死的,就像是中了毒一般。
「王爺。」甲午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講。」
「嗯?」
「是關於王妃的。」甲午很懂得看人臉色,王爺是擺明不想聽到任何人提及王妃的事情,但這事在他心裏也有疑惑,所以他不得不請示王爺。
乍一聽甲午又提到馮思璿,李奕晨周身的氣息冷若冰雪,甲午一向很懂得分寸,今天的話委實不像甲午會說的,但甲午提了,那麼應該是甲午自己也不知怎麼做好。
李奕晨思考了一會兒,「說。」
「上一次飛雨交給屬下的藥材,屬下讓劉三去查了,結果查出來其中有一味葯不妥。」
「你說的葯可是馮府二小姐帶來給……」他一頓,跳了過去,「是那葯?」
「是的。」
「有何不妥?」
「裏面有藏紅花。」
「有何功效?」李奕晨不懂葯,等着甲午的解釋。
甲午想着劉三說的話,仔細地重複着,「劉三說,這葯能若是平時服用可以調理身體,可若是女子來癸水時用的話就會活血,不宜女子的身子骨,若是女子有孕時使用則會胎兒不保。」
甲午未曾說這麼長的話,當他說完,李奕晨明顯愣了一下,「你是說,這葯是給女子服用的?」
他起初聽到甲午說這葯是馮府帶過來的,他想過馮府想借馮思璿的手殺了他,料不到聽完,揭開的卻是這樣的謎底。
「是。」甲午頷首。
李奕晨想到之前馮府想塞女人給他的事情,突然他笑了,「馮思璿還跟娘家人鬧起來了?」
他自己一說完,就覺得這話奇怪了,馮思璿既是馮天耀放在他身邊的細作,為何還要再塞一個女人過來,難道一個馮思璿還不夠?就算不夠,又為何不讓馮思璿懷上他的子嗣?如果馮思璿懷上了,那麼馮天耀的籌碼會更多。
「甲午,你說這是怎麼回事?」第一次,李奕晨捉摸不透這其中的道理了。
「回王爺,屬下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也許只能問王妃了。」甲午恭敬地道。
李奕晨看了他一眼,站起來往外走,秦威趕緊跟上,機警地發現王爺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氣勢洶洶,而且腳步還很急。
李奕晨走向正院,還未走近,聽到一陣刀劍鏗鏘之聲,眼神轉眼銳利,運起輕功急速向前。
當他剛踏進院子裏就看到了令他揪心的一幕,他睜大雙眸,「三兒!」
馮思璿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叮叮噹噹,吵得她醒了過來,她掀開被褥,昏着腦袋,赤着雙腳,只着一身單衣恍惚地走到門口。
「啪!」她一下子醒了過來,看到兩名黑衣人在與飛雨糾纏,她慌張地看了看四周,有兩名丫鬟倒在地上,沒有其他人。
飛雨回頭一看,驚呼一聲,「王妃,快走!」
走?走去哪裏?她迷茫地看着眼前一幕,忽然想到李奕晨死時的慘景,他那時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前途茫茫,不知道去哪裏,還不如一死百了。
她想着李奕晨,心忽然溫溫的,如果再讓她選擇一次,她一定會在醒來的那一刻,以命為誡,告訴他,馮天耀是李毅的人,馮天耀要算計他,以生命的代價讓他知道,她不是胡說的,那麼他會信,那麼她跟他不會有糾纏,他會一直好好的。
「王妃!」飛雨驚恐地喊着,她的武功尚佳,可她卻不能一時對付兩個武功和她差不多的人,能絆住他們一時已經很勉強了。
馮思璿看着那提刀而來的黑衣人,勾起一抹弧度,清雅的聲音破空響起,「是馮天耀要你們來的吧?」
那衝著她而來的黑衣人頓了一下,又毫不猶豫地舉刀砍向她。
她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就這樣結束也好,李奕晨已經知道馮天耀居心叵測,唯一遺憾的是她還來不及看到馮天耀凄慘的樣子,也沒有看到馮府的落敗,她太自負了,以為自己能笑到最後,看他們痛苦,結果她卻要先行一步了,她閉上眼,殺氣撲面而來。
冷冽的劍氣波動了周圍的空氣,風直面襲來,她的衣裳飛舞,一頭黑髮在空中凌亂,蒼白如雪的小臉帶着安逸的笑容。
「三兒!」熟悉的聲音帶着擔心的語調,她的笑更深了,糟糕,她似乎出現幻聽了,可她卻滿足了,能有她想念的聲音伴着她長眠,此生足矣。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這便是她與他之間的緣。
「嗯。」一聲悶哼從她的嘴裏飄出,原來還是會痛,她閉上眼睛,下一刻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