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驅狼

第二百五十一章 驅狼

馬燧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李晟死了,我老了。大齊今後,將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這一次出征,是你最好的機會。皇帝陛下能將你從江南提調而來,就是看得起你,你可要自己把握。你的武勇韜略,老夫沒有任何擔心地。唯一要提醒你的是:不可鋒芒太露。”

“末將記住了。”李光顏鄭重的一抱拳。

“嗯。一定要牢牢記住。”馬燧輕輕吁了一口氣,說道,“你還沒有和皇帝共過事,不了解他。他的身上,有一種令人崇拜、迷惑甚至是恐懼的特質。我們都不知道,他究竟高深到了什麼程度。他就像是九天的神明,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能洞穿一切事情的真相。他的謀略、智慧、城府與胸襟,是我們無法估量的。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等閑視之,哪怕明明看到他出了昏招,也不要大驚小怪。或許。那真是他要表現神奇地時候了。”

“這樣?……”李光顏眉頭一皺,眼神里流露出一絲蔑笑,“沒這麼神奇吧!”

“你最好是想信我。”馬燧十分認真的看着李光顏,鄭重的說道,“老夫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記住一點:隨帝出征,你要時刻記得有一雙眼睛在頭頂盯着你。直視你的五臟六腑。看穿你的一切想法。努力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足夠了。切忌不要自作聰明自作主張。”

“末將明白了。”李光顏心中微微一緊,輕吁了一口氣說道。“末將就把皇帝陛下。當作是神明貢拜到心中就是了。”

馬燧轉頭看向遠方正在集結的軍隊,悠悠然的說道:“現在你可以不相信。但遲早有一天。你會服氣的。”

李光顏微微驚愕地看了馬燧一眼,心中暗道:當年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如今為何俯首帖耳如同良禽溫犬?皇帝陛下的御人之術,當真就如此了不起嗎?

大約一個時辰后,大軍基本集結完畢。馬燧和李光顏下了雲梯台,來到點將台。前來送行地文武百官和軍中把校都到齊了,唯獨沒見皇帝。

馬燧走到轅門邊朝遠處張望,仍然不見車駕影子。找來斥候問話,說是也沒有看到皇帝駕到。他心中略感疑惑,皇帝那個人一向是十分守時認真的。眼看着出征吉時將到,為何還不見人影?

正在這時,軍寨東面青龍門奔來十餘騎,全是清一色的白馬良駒。那一行人奔到轅門前齊齊停住,都跳下馬來。馬燧眼神不是太好,身邊的李光顏卻驚訝道:“皇帝駕到了!”

馬燧愕然一驚:皇帝什麼時候來的?而且早就到了軍寨中!

那一行人大步朝點將台走來。眾人也都辨認出來,紛紛拜倒。

“都起來吧!”蕭雲鶴一身嶄新的黃金戰甲和腥紅戰袍,與往日地黃袍裝束大不相同。他大步飛雲地直接走上點將台,一手叉腰一手握劍,居高臨下的環視眾生。在他身邊,是大將薛平和皇帝的十餘名帖身近衛,就是當年地漢王府鐵血侍衛。

馬燧帶着眾將校急忙上前拜見:“老臣有失遠迎,望陛下恕罪!”

“無罪。起來吧!”蕭雲鶴哈哈一笑,說道,“朕這副身子骨,在皇宮大內閑得發慌了。今日要出征,朕興奮之下大清早地就來了軍中,視察大軍集結與糧草準備情況。馬燧,你辦得不錯,朕很滿意。十五萬大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集結完畢,足以見得訓練有素。糧草軍械也準備得不錯,辛苦你了。”

馬燧微微驚愕地站了起來,連忙道:“這些都是老臣份內之事……只是,陛下出征,不用車駕嗎?”

蕭雲鶴哈哈一笑,說道:“朕是出去打仗,又不是遊山玩水,用什麼車駕?騎馬多好,又快又省事。而且,從今往後,朕要與三軍將士同吃同住。這到了軍隊裏,就要按軍隊的章程辦事。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太過特殊。李光顏,你過來。”

李光顏微微一怔走到點將台前:“陛下有何訓誡?”

蕭雲鶴微笑道:“這些日子來。苦了你和麾下神武衛的將士了。關內突發嚴寒,你們不習慣吧?朕一時拿不出太多的寒衣讓你們禦寒,委屈你們了。”

李光顏頓時周身一震,重重的一抱拳大聲道:“我等為大齊、為陛下萬死尚且不辭,又何患區區嚴寒?”

“好!果然是社稷之臣!”蕭雲鶴放聲說道,“朕就欽封你為西征軍先鋒大將,率領三萬鐵騎在前開道。祭祀過後即刻出發!”

“末將得令!”李光顏精神大振,上前接過皇帝遞來的兵符,馬上前去清點兵馬了。

“李吉甫。”

“微臣在!”李吉甫站了出來。

“吉時已到,朕命你即刻開始舉行祭祀大典。祭拜天地神明與祖宗先人。”蕭雲鶴說道,“為每個將士準備的壯行酒,安排得如何了?”

李吉甫答道:“陛下放心,祭祀之事早已安排妥當。十五萬瓮壯行酒都是杏花村佳釀,早在半月前就準備好了。”

“很好。韓朝中,按名冊點將數譜,清點糧草。”蕭雲鶴心中豪氣頓生,大聲說道,“祭祀之後,大軍開拔!”

“是!”韓朝中帶着幾名軍中文官侍人。急忙去辦事了。

朝中文武百官都站在點將台後,看着皇帝料理這些事情。有些人還是頭一次見到皇帝身穿戎裝,不由得暗自讚歎。一來他們看慣了皇帝穿皇袍。突然一下看到他改變形象,頓進覺得新鮮。而且,身穿戎裝地皇帝,比穿着皇袍更有氣勢更有霸氣。二來,整日窩在皇宮裏的皇帝,料理起軍事來輕車熟路老練熟稔。也着實令他們嘆服。

蕭雲鶴朝點將台後走了幾步。將馬燧和武元衡喚到了一起。

“朕馬上就要出征了。從今以後,國都就交給你們二人和陸贄了。”蕭雲鶴說道,“朝堂和後宮的事情。朕沒什麼可擔心的。唯一還有點擔憂的。是國都的城防。朕一次帶走了十五萬人,關內難免空虛。你們要小心謹慎。不容有失。”

馬燧微微一笑,說道:“陛下過慮了。國都治安良好,九州已然昇平,帝都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陛下雖然帶走了十五萬大軍,但皇城內仍有烏重胤率領的羽林衛萬餘人,郭鋼麾下的金吾衛雖然人手稀少,也足以維護皇宮治安。國都城外的軍屯雖然空了,但也還有南衙駐軍一萬餘人。不會有什麼問題地。”

蕭雲鶴眉頭微皺:“茲事體大,不容悼以輕心。國都是大齊之根本,若有絲毫閃失,天下休矣。馬燧,不管什麼時候,帝都安危重於一切。朕希望你能謹記!”

馬燧感覺到了皇帝話語中的一絲不滿,急忙拱手拜道:“陛下放心。老臣一定竭盡所能力保帝都萬全!”

“如此最好。”蕭雲鶴點了點頭,又對武元衡說道,“昨天晚上,朕已經去拜辭過太上皇了。太上皇對朕說,過兩天會有一些人事任命的變動,朕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另外,朕聽說你收了三名門生,可有此事?”

武元衡聽說人事任命,心中已是一動。但這時無暇細想,連忙回道:“陛下明察秋毫,微臣的確是收了白居易、劉禹錫、柳宗元三名青年才俊為門生。準備在來年的春闈中,接收他們的公卷投遞,舉薦他們參加殿試科舉。”

“嗯。朕也早就聽說這三個大才子的名聲了。”蕭雲鶴說道,“本來,朕出征后是要讓你和陸贄來主持來春闈殿試的。但現在你自己薦上了門生,為避嫌疑,就將所有殿試公卷送到朕那裏看吧。科舉如期舉行。至於殿試三甲……就讓太上皇來定奪吧。”

“微臣遵旨。”武元衡領命,心中道:這天下間,還有皇帝不知道的事情嗎?太上皇定奪殿試三甲,那也肯定是要聽了皇帝的旨意來辦事。不出意外地話,才華蓋世的白居易等三人,應該是來年的三甲才對。皇帝這樣做,也是為了讓我避嫌吧,可謂用心良苦。

蕭雲鶴接著說道:“后宮裏地事情,伯蒼,你有空可以多費點心。你可是國舅,朕的家事你該管的可以管一管,沒什麼好避諱的。俱文珍主理後宮掖庭,朕還是放心的。幾個皇子都差不多到了讀書的年齡了,李鐸有了陸贄當先生,李淮就由來選人替他啟蒙吧。李器還小,等朕回來了再替他找老師。好了。朕沒什麼說地了。你們自己珍重。”

“陛下珍重!”武元衡和馬燧都拱手拜倒。蕭雲鶴已經大步走回了點將台。

皇帝走後,馬燧立刻向武元衡拱手道賀:“哎呀武老弟,老夫真要恭喜你了!”

武元衡微笑地回禮:“不知在下何喜之有?”

馬燧哈哈大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武老弟,你莫非就真的心裏沒數嗎?”

“呵呵,在下着實沒有想清楚馬相公所指何事?”武元衡翩翩有禮的回道。

馬燧壓低了一點聲音,說道:“剛剛陛下說,過兩日太上皇會有人事變動地安排。那不就是要正式任命你當宰相了嗎?甚至有可能是右僕射哦!”

“會嗎?”武元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馬燧打趣地說道:“這滿朝大臣,也唯有你武伯蒼清心寡欲不求名利了。偏偏你又能獲得別人無法企及的名利。老夫真是羨慕啊!”

武元衡微笑答道:“馬相公說笑了。他日若不是如此任命,在下可就要顏面盡失了。”

馬燧哈哈笑道:“你放心,老夫敢跟你打賭,賭一年地薪俸:定然是任命你當宰相!”

武元衡心中暗道:還賭什麼?早在預料之中的事情了。皇帝要出征,讓我和陸贄、馬燧一起輔政。我若沒個宰相頭銜,如何名正言順呢?

頡干迦斯接到李懷光大軍的時候,心頭忍不住一陣陣顫悠。

“那就是威震天下的飛龍騎?墨甲黑袍良駒神兵,果然名不虛傳!”頡干迦斯對自己身邊的近臣說道,“連赤松德贊的鐵騎都打不過他們……飛龍騎,究竟強悍到了什麼程度呢?”

平整的草原上,還有殘留的積雪。飛龍騎鐵騎整齊劃一的緩緩奔來,隱隱蘊含著一股內斂而又沉穩的霸氣。放眼看去,彷彿漫山遍野都是這種墨甲黑袍的騎士。赤紅的齊軍大旗迎風招展,草原的土地也發出了微微的顫抖。

李和石演芬領着幾百軍士,在前方迎接飛龍騎。他們看出來了,李懷光特意讓飛龍騎步了一個最具聲勢的方形大陣,如同城牆一般的推進而來。這樣的陣形,在沖陣突擊時沒有什麼用。但好處就在於能把聲勢造大,威風凜凜氣勢無雙。

高固、宋良臣、段佐、房慈和徐韜各領着一軍,護着李懷光的中軍一起前行。遠遠看來,齊軍的人馬彷彿已經連到了天際,一望無垠。

頡干迦斯的眼角閃過一絲不易查覺的光芒,然後不經意的揮袖擦了擦額角,抹去了流下的兩滴冷汗。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騎兵,頓時感覺他們就像是麻雀見了鳳凰一樣的自慚形晦。帶了半輩子兵的頡干迦斯自己心裏清楚。飛龍騎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楚彥然天成的殺氣與霸氣,絕對不是做作。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自信與實力的自然流露。且不說他現在無法估量飛龍騎的真實戰鬥力,光是他們的那一身裝備,就有些讓自己目瞪口呆了。單說他們地鎧甲----清一色的明光戰甲,唐十三甲之首。在回鶻,不管是貴族還是軍中的將軍,都以擁有一副製作優良的明光戰甲而自豪。誰能想到。幾萬飛龍騎居然人手一副?還有他們的佩刀,絕對是大齊最出名、最華貴的橫刀。這種刀,千錘百鍊堅韌不凡,既華麗也鋒利。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都可以使用。

頡干迦斯將自己的佩刀輕輕往後挪了一挪,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這是早年忠貞可汗賞賜給他的寶刀,據說是大齊朝廷將作監製作的最優良的橫刀。既漂亮又實用。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地橫刀和飛龍騎將士身上的,並無差別。至於馬匹、長槍、戰袍與箭弩,這些都不必說了。回鶻人是馬上民族,向來對這些東西都十分的熟悉而且具備相當出眾的眼光。他們都能一眼看出來。飛龍騎將士所騎的馬,就算不是千里良駒,也是百里挑一的純種好馬。一名普通將士身上披着斗蓬披風,也是材質優良的蜀錦織成。

若不是清楚來的兵馬是大齊飛龍騎,一些回鶻將士恐怕都要認為這是天兵天將下凡了。

李懷光騎在一匹油黑髮亮的寶馬上,走在大軍最前。一名帥旗使打着李字旗號跟在他身後。二人格外的醒目。…李和石演芬快馬迎了上來,齊齊拱手一拜:“末將李、石演芬恭迎大元帥!”

李懷光目色深沉地看了二人一眼,然後看了看他們身後僅存的幾百殘卒,輕輕的點了點頭:“辛苦你們了。歡迎你們活着回來。”

石演芬微微一笑:“我倒是沒什麼,少將軍地確是九死一生了。”李也笑道:“命大。哈哈!”

李懷光眼神中流露出許多的愛憐和欣賞,大聲說道:“李、石演芬,歸陣!李掌軍旗。石演芬掌帥旗,緊隨本帥身後。”

“是!”二將精神大振,率領着那幾百名出生入死的將士一起歸了大陣。然後,李掌起唐字龍旗,石演芬掌起李字帥旗,走出了軍陣跟在李懷光之後。

頡干迦斯駐馬站在一處小坡上。喉節輕輕滑動了一下。低聲說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大齊皇帝,居然又啟用李懷光了。這頭出閘的野獸,率領着一群虎狼之將前來……草原之上。再無寧日。”

旁邊的副將沒聽清楚。疑惑的道:“大相有何指示?”

“站着別動,目視前方不可交頭結耳!”頡干迦斯沒好氣地說道。“別在齊軍地面前失了禮數和氣勢。”

“哦、哦哦!”副將碰了一個大釘子,連忙站得標直。心中忿忿道:大相今天的脾氣真怪……我又沒犯什麼錯。

頡干迦斯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兵將,感覺他們就像是一群難民或是乞兒,不由得暗自嘆道:大齊這幾年,實在是強盛太多了。我回鶻什麼時候才能組建起這樣地軍隊?就在幾年前他們國都都被朱佔了地時候,連護駕的兵勇都是在市井裏臨時招募地烏合之眾。誰能想到,現在居然就能派出這樣的威武之師北上草原了……真是今非昔比啊!幸好幸好,我沒有動那個心思……

“大相,那就是齊軍的元帥李懷光。”一名回鶻使臣認得李懷光,急忙上前來指着他看。

“哦,來了是嗎?”頡干迦斯乾咽了一口唾沫,一揮手,“將士們,隨我上前迎接。”

李懷光遠遠看到,前面的小土坡上跑來二十餘騎,都是騎着彪壯的大馬,身穿皮裘大氅,頭上的氈帽邊穗隨風一陣飄揚。

李懷光輕揚嘴角略微一笑,對李說道:“那就是回鶻大相頡干迦斯吧?”

“正是。”

李懷光輕揚了一下手:“走,迎上去吧。他與本帥也算是身份相當,主人出迎,我們做客人的也要懂禮數。”

說罷,李懷光僅帶着李和石演芬迎了上來。他身後的飛龍騎大軍已然停住,在大草原上布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陣。遠遠望去,刀戈成林旌旗遍野,茫茫的一片墨黑色幾乎連到了天際。

兩撥人跑到一起各自停住。頡干迦斯率先撫胸行禮:“遠方來的客人,請接受頡干迦斯的祝福。我謹代表少主人,表示對大齊貴客的歡迎與尊敬。”

李懷光抱拳回了一禮:“感謝大相親自迎接。李懷光惶恐感激之至。大齊皇帝陛下也托我問候少主與大相,望一切安好。”

“多謝,多謝!”頡干迦斯小心翼翼地應對,不經意的抬眼看了一下李懷光。只見他生得雖然粗莽,可是一雙眼睛卻如同千年古井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的情感波動,也體味不到他內心的想法。頡干迦斯心中暗自驚愕:早就聽聞朔方之王李懷光的大名,今日得見,發現果然高深莫測……素聞此人是行軍打仗的不世天才,沒想到為人也是這樣的沉穩內斂。

其實李懷光生性粗粗獷狂放不羈,絕非頡干迦斯想像中的樣子。只不過他這人有個奇怪的一,。就是一旦騎上戰馬行軍打仗,馬上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每逢這個時候,他就會變得異常的冷靜與沉穩,與平常判若兩人。

頡干迦斯說道:“李元帥遠來辛苦,請快隨我到金帳歇息。少主人已經在金帳安排了盛大地酒宴,歡迎李元帥一行與麾下諸多將士。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請李元帥將大軍駐紮在烏德犍山的南麓,與我親率的大軍駐紮在一起。這樣,也方便我為李元帥的軍隊派送物資勞軍犒賞。”

“多謝少主與大相的美意。”李懷光拱手回禮,說道。“少主既然安排了酒宴,本帥自當前往赴宴。只不過,飛龍騎是一隻比較特殊的軍隊。不能與其他的軍隊混扎在一起。本帥想將飛龍騎駐紮在金帳以東五十里的平原上,不知大相意下如何?至於其他的兵馬,可以按大相地要求駐紮在烏德犍山山麓。”

“如此……也好。”頡干迦斯無奈,只得答應。心中細細一尋思,發現在這個李懷光果然老謀深算。他不願意將飛龍騎駐紮在自己所安排的烏德犍山軍寨,是怕自己暗中受人監控或是挾制吧?金帳以東五十里。是一片荒野的無人區。連牧民也沒有幾個。在那樣空闊地地方,正好可以發揮騎兵最大的機動優勢。

李懷光哈哈一笑:“大相勿怪,並非本帥要喧賓奪主。飛龍騎每日都要進行特殊的訓練。如果沒有空闊的場地是不行的。還請見諒。”

“哦。原來如此。”頡干迦斯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心中卻道:你未免也太過小心了吧?

“好了。走吧!”李懷光大聲道,“別讓少主等得太久了。大相,待本帥回去安排眾將屯紮軍隊,馬上就來金帳拜見少主。”

“也好。我先回去報知少主,催促酒宴的安頓。”頡干迦斯回了一禮,帶着眾人回去了。

李懷光看着頡干迦斯地背影,微眯眼睛輕笑道:“這隻老狐狸,我早年在朔方就久聞他地大名了。此人行軍打仗很有一手,而且深通權術很有機謀,更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權臣。和他共事,要處處小心。不然就容易墜入他的圈套。”

石演芬在一旁輕笑道:“父帥自然也不比他差。他想讓我們將飛龍騎屯紮在烏德犍山,時刻在他地監視與控制之下,這種如意算盤自然瞞不過父帥。”

“看來,你小子也還沒蠢到底。”李懷光笑道,“不管局勢如何,我們地軍隊是絕對不能受任何人的控制與制約地。頡干迦斯一來就給我設了個套子,我看他究竟想耍什麼把戲。”

李接道:“頡干迦斯野心勃勃,只不過他永遠逃不出皇帝陛下的野心。大帥,皇帝陛下的錦囊妙計,你可曾知曉?”

李懷光感興趣的看着李:“說來聽聽。”

李笑道:“大帥就不必明知故問了吧?想必,皇帝陛下的聖旨,早就在大帥懷裏捂了許久了。那錦囊妙計,大帥又如何能不知道?”

“哈哈哈!”李懷光撫着鬍鬚大笑,說道,“皇帝陛下在臨行時,早就將這些事情都告之予我了。要不然,我怎麼能做出這樣周密長遠的安排?頡干迦斯就是再有野心、再有實力,也是逃不出皇帝陛下的掌握的。稍後本帥就在金帳中宣讀聖旨,到時候一切就能塵埃落定了。李,傳下軍令。飛龍騎往東走五十里下寨。石演芬,你率領朔方軍駐紮在烏德犍山。”

“是!”二將接過軍令,快馬奔走。李懷光身後的數萬大軍馬上行動,兵分兩路開拔而去。

李懷光不急不忙,慢慢考察着烏德犍山的地形。他發現,這裏果然駐紮着頡干迦斯的六萬大軍,就在離朔方軍軍寨不到十里處。他心中暗自冷笑,又拍馬去了一趟飛龍騎軍寨。等他到達的時候,手腳麻利的飛龍騎將士已經建起了巨大的軍寨,只等入住了。左出右入門戶井然的軍寨,退可緊守宛如磐石,進可速攻如急風烈火。倘若烏德犍山或是金帳有變,龍飛騎將士可在瞬間殺奔而至。

李懷光心中十分的滿意。這才帶着眾將前往金帳赴宴。

葯羅葛;阿啜率領頡干迦斯等人,在金帳門口親自迎接。李懷光和眾將大方的走上前去,行過了軍禮。阿啜也是少年老成,歡喜而有禮的迎接到了李懷光等人,將他們請進了宮殿之中。

隆重的酒宴鋪展了開來,歌舞昇平酒肉飄香。入席之前,李懷光拿出聖旨,當眾說道:“本帥奉大齊皇帝陛下之命,前來頒旨----回鶻少主葯羅葛;阿啜與大相頡干迦斯,接旨!”

回鶻金帳的宮殿裏,頓時跪倒了一片,人人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懷光大步走到正北位,雙手展開聖旨,大聲念道:“朕上奉天喻,下合人心,欽封回鶻忠貞可汗之子葯羅葛?阿啜為金帳奉城可汗。頡干迦斯為回鶻大相兼兵馬大元帥,加大齊檢校千牛衛大將軍三品。至今往後,回鶻汗國概由奉城可汗為尊獨立罔治,大相頡干迦斯及其以下官吏竭力輔助。朕不勝欣慰。欽此!”

“萬歲、萬歲、萬萬歲!”阿啜激動萬分,高喊的時候聲音都有一點變調了。頡干迦斯和那些臣子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全都謙恭之極。

李懷光合上聖旨,面帶微笑的說道:“可汗,大相,接旨吧!”

阿啜激動得楚彥身發抖,站身楚彥身標直的伸起雙手,大聲說道:“兒臣……接旨!”

眾人惶然一驚:兒臣?!

阿啜也不顧旁人愕然的眼光,接過聖旨轉過身來,正色說道:“父汗與母親給了我第一次生命。大齊皇帝則是拯救了葯羅葛家族與我的性命。皇帝陛下,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從今往後,我葯羅葛?阿啜,尊大齊皇帝為父。凡我回鶻子民,奉大齊為宗主神聖國。每家每戶,為大齊皇帝陛下建立生伺,與狼神齊位共受貢奉!”

頡干迦斯等人心中雖然愕然,但也無話可說,只得領命奉行。

李懷光則是鄭重的抱拳行了一記軍禮,正色說道:“可汗誠意可嘉,皇帝陛下知道了定然非常之高興。大齊與回鶻歷來友好,如今可汗又如此深銘大義,真乃兩國之幸、萬民之幸!末將祝賀可汗榮登寶鼎。祝願回鶻汗國能夠風調雨順昌盛繁榮!”

“多謝李元帥!”少年老成的阿啜將聖旨交給了侍從請了下去,然後親手執着李懷光的手請他坐到了自己身邊,伸出雙手來大聲道,“來吧!一起享用和平的盛宴,歡迎遠道而來的貴客!將我們最珍貴的美酒、最香嫩地烤肉都取來。姑娘們,跳起你們美妙的舞蹈,為大齊的恩人貴客們助興!”

宮殿裏發出一聲歡呼的哨響,琵琶琴音樂奏起,無數的美酒牛羊都搬了進來。一隊漂亮妖艷的回鶻女郎,踩着炫麗的舞步飄入了殿中。跳起了動感活潑的胡舞。

李懷光最是喜歡這種景象,樂得哈哈大笑,一杯杯的痛飲回鶻特有的羊奶酒。阿啜也算是個有心人,他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李懷光酷愛吃豬肉。於是特意請了最好地兩名廚師,當眾烤起了一隻半大的乳豬。回鶻人燒烤肉食的本事可是一流,肥嫩的乳豬被烤得金黃油亮,香飄四座。阿啜甚至還親自為李懷光割來最嫩的一塊肚皮肉給他吃。李懷光連聲稱讚大呼過癮。

頡干迦斯和一班兒將校們雖然有點看不過眼,但也無話可說。他們都知道,眼下的大齊,就連一舉吞沒回鶻的實力也具備。歷年來。雖然回鶻一直都有習慣請大齊皇帝欽封回鶻的可汗,可頂多不過是一種走過場般的習慣。往常,都是回鶻金帳自己確定了人選。然後請大齊皇帝發一道象徵意義的聖旨了事。

可是這一回不同了。

說得不好聽一點,現在的奉城可汗葯羅葛阿啜,簡直就是個兒皇帝,是大齊皇帝扶植地傀儡。回鶻這些年來江河日下,在對外戰爭中屢次敗給彪悍的吐蕃人,連西北的黠嘎斯人也有些鎮不住了。與此同時。大齊卻是一日千里地在興盛和強大。此消彼漲。本來就富饒遼闊的中原,很快就具備了鎮劾統轄草原的實力。頡干迦斯等人也清楚,阿啜之所以這樣謙恭的對大齊俯首帖耳。也是沒辦法了的事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很明顯,巍巍大齊的屋檐。已經足夠將千里草原都遮蔽起來了。

頡干迦斯暗自嘆了一口氣,悶自喝下了好幾杯羊奶酒李心細如髮,早早就注意到了頡干迦斯地反應。他心中暗道:李懷光生性狂放,酒一沾口就難免做出輕狂之態。我們畢竟遠來是客,也不好喧賓奪主……

於是,李舉着個杯子借故向阿啜與李懷光敬酒,然後將李懷光請到了一邊。

“大帥,末將發現,頡干迦斯好像有些不高興。我們是不是……應該收斂客氣一點?”李但也直言不諱。

李懷光微微笑了一笑:“我早就注意到了。多謝你地提醒。其實,老夫也是特意如此。個中隱情,稍後便知,不必多言。”

李半懂半不懂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李懷光回到座位,依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與阿啜打成一片玩得不亦樂乎。

頡干迦斯等人越發的感覺到一絲失落與憤懣。

酒宴過半,李懷光搖搖晃晃地舉着一杯酒到了頡干迦斯面前:“大相,待李懷光與你共飲一杯!”

頡干迦斯急忙站起身來:“多謝李無帥!”

二人飲下一杯,李懷光放聲大笑道:“大相與我年歲相當。我在朔方,也是久聞大相英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得見……不如我們結拜兄弟如何?”

頡干迦斯惶然一愣:“啊?”

“怎麼,你卻是看不起我?”李懷光借酒撒瘋,把眼一瞪說道,“你我年歲相當,品軼相當,老夫也未嘗高攀於你!我等都是戰場廝殺地血性漢子,有話就直來直去的講!”

“既然元帥如此盛情,在下自當從命!”頡干迦斯也只好將打碎地牙齒將肚子裏咽,硬着頭皮應了李懷光。

李懷光爽朗的大笑,拉着頡干迦斯就到了帳外,祭拜天地磕頭燒紙,當真就結拜成兄弟了。李懷光略長兩歲,成了大哥。

頡干迦斯拱手拜道:“從今往後。我頡干迦斯也就有了兄長了。兄長,請受小弟一拜!”

李懷光哈哈大笑的接過,說道:“兄弟,從今往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金帳平定了叛黨,也算是太平了。你不妨隨我到大齊帝都一行如何?一來去看看大哥生活的國都,感受一下那裏的繁榮與富庶,順道問候我的家人;二來,陛下冊封了奉城可汗,回鶻也理當派人回禮致謝。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幾年前陛下精簡官制以後。你就是現今唯一地檢校官,而且是三品!足以見得皇帝陛下對你的器重。怎麼樣,去吧?”

頡干迦斯的眼神頓時千變萬化,心中暗道:怎麼,想把我攆出金帳,軟禁到國都?

李懷光故作糊塗的捅了他一下,粗聲說道:“怎麼了,兄弟?你莫非還有別的想法?難道,你還信不過你自己的兄弟?”

“哦,不是!”頡干迦斯急忙說道。“回鶻男兒,向來重信重義,怎麼可能信不過自己的兄弟?只是。我現在統率數萬大軍,身負重擔,不太方便離開呀!”

“這有何妨?莫非還有人敢奪你兵權不成?”李懷光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將話挑明了說道,“你的兵權就暫且交給可汗吧!你是大齊皇帝欽封的大相和兵馬大元帥,這是天下皆知的。等你回來。兵權依舊在你手上。不會旁落他人。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該相信皇帝陛下吧?他可不從來不失信於人。再說了……回鶻地東西,本來就都是可汗的。你將兵權暫寄於他處。也是順理成章啊!”

“這!……”頡干迦斯心裏突突的跳:好狠!李懷光。你好狠!你想過河就要拆橋嗎?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眾說的,我該如何是好?不交兵權吧。旁人肯定以為我有異心,李懷光大軍大此,皇帝的赦令在此,我哪敢造次?若是交了兵權,我從此便是一個百無一用的糟老頭子。天哪!我頡干迦斯沒有敗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之上,莫非還要被大齊皇帝的軟刀子殺死?被這個看似蠻不講理的李懷光收服?

“兄弟,你莫非真有別地想法?”李懷光面色一變,直直的瞪着頡干迦斯,“你可別忘了,我們都是社稷之臣!若是皇帝陛下要我李懷光現在就放下兵馬回家種田,我可是二話不說脫下鎧甲就走人。你身為回鶻大相和兵馬大元帥,應該首先考慮到可汗的威信與權威。只有自己以身作責,才能讓可汗地汗位穩固,讓汗國豎立起威恩。你可別為了一時的貪念而干出一些後悔的事情啊!”

頡干迦斯楚彥身一顫,流了一背脊的冷汗。這個時候,他隱約就感覺出來了: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是大齊皇帝,為了扶植阿啜為可汗而針對自己設下的圈套。如果不拔除阿啜身邊最大地威脅,大齊皇帝是不會安心地!所以,就有了李半夜傳旨問路,李懷光威逼利誘卸他兵權!

好狠的招數!----頡干迦斯心中已然明了,可是敢怒不敢言。

他的腦海里,始終回蕩着今天看到飛龍騎時地情景;還有前不久,李單槍匹馬平定金帳、與阿啜義結金蘭地情景。

他完全明白了。大齊皇帝的意圖相當明確:扶植阿啜,剷除一切敵對和有可能敵對地勢力。這其中,就包括他頡干迦斯!

頡干迦斯幾乎就要當場石化了,心中苦成了一團,而且有團團怒火在不停的燃燒。李懷光卻依舊是那副無所謂弔兒郎當的樣子,悠哉游哉的等着他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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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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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驅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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