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冷薔呆睜着美眸,眼神如同兩個不見盡頭的黑洞,只剩下濃濃的絕望。她試着求救,卻只能發出淺促的換氣聲,兩手僵硬地抓住身下的沙發。
驀地,一隻爪子劃過她的手背,白皙的肌膚即刻浮現血痕,疼痛喚醒了她。
她慢慢地回過神,逐漸找回焦距,然後她才意識到是Lion將她拉出夢魘。
她疲憊的放鬆下來,看着懷中瞪大金瞳的貓兒,給了它一抹虛弱的微笑。
「嚇到你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哭了太久,甜美的嗓音干啞如沙礫。
「我只是又夢見了過去。」
Lion看着她,瞳孔慢慢縮成一條黑色直線,彷佛很驚訝似的凝瞅着。
「你大概不曉得,我……死過一次。」她近乎喃喃自語地說道,身子無可抑制地不斷顫抖。「在好幾年前,我曾經死過。」
「那時候我不是冷薔……不對,我根本不是冷薔。」
Lion哪裏聽得懂這些話,但她不在乎它懂不懂,這一刻的她太無助‘太痛、太絕望,她必須做些什麼,抑或是說些什麼,才能度過漫長的等待。
大貓仰起臉,依然沉靜的凝視。那雙金色眼瞳閃爍如寶石,倒映着她狼狽的形貌,這一刻她才看清自己有多愚蠢。
為了復仇,看她有多麼愚蠢。她折磨着自己,傷害了她願用生命去愛的男人,然後再一次經歷最深沉的絕望。
不,不該是這樣……一切不該變成這樣!
應該躺在手術台上面對死神的是黎陌洋,不該是黎君樺!
軟弱與哀傷逐漸從她眼底褪去,她冷冷的直視着前方,抬起手抹去臉上的殘淚,靜靜的坐在那兒,陷入了沉思。
窗外的天空已破曉,淺淡的光線透進來,她眨了眨眼,將腿上的Lion移開,然後起身走進浴室。
她想做什麼?
Lion立坐在沙發上,銳利的金瞳盯住那扇薄門。
三十分鐘后,當冷薔步出浴室時,她的模樣已不再狼狽。她沖了個澡,將自己打理整潔,找回平日的幹練利落。
她的眼神找不到一絲軟弱,像磨亮的刀刃,尖銳凌厲。她不再哭泣,不再流淚,將悲傷收拾得乾乾淨淨。
她走進廚房幫自己弄了一些食物,再打開貓罐頭放在地板上,喊了一聲Lion,然後逕自坐到餐桌邊,挺直了腰背,強迫自己吞掉一片乾巴巴的吐司。
Lion慢吞吞踱進了餐室,仰着頭張望,那表情彷佛充滿了不確定與猜疑,讓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聽見自己沙啞的笑聲,她意外的發現,原來她還笑得出來。
已經沒有時間讓她繼續沉緬在悲傷中,她受夠了絕望,黎陌洋那個混球已經奪走她太多東西,她不能再執着於原來的計劃。
雖然不能看見他從雲端摔下來,但她已經不在乎了。此時此刻,她只要他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Lion,我不會再逃避了,也不會再執着了。為了姊姊、為了黎君樺、為了我自己,我必須做個了斷。」她對着一臉高傲的貓兒喃喃說道,像是對脆弱的自己精神喊話。
Lion眯起那雙漂亮的金瞳,彷佛聽懂了什麼,發出了幾聲微弱的叫聲。
冷薔微微笑着,眼神不再空洞,卻多了一抹令人震懾的堅韌。
一夜的時間已足夠她悟透一個道理。
假如黎君樺真的就此死去,那她也將一無所有,她的存在也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她想隨他離開,離開這個不存在於任何希望的世界。但在這之前,她必須了結那件事——她要讓曾經奪走她一切,如今又再次剝奪她生存意義的人渣付出代價!
【第九章】
公寓大門沒上鎖,黎陌洋輕輕一推便敞開。
稍早之前,他接獲冷薔的來電,要他務必趕過來一趟。他雖然煩躁,但還是答應了。
「是你乾的嗎?」
黎陌洋一走進客廳,隨即聽見坐在沙發上的冷薔用着冷漠平板的聲嗓質問,他當下一愣,腳步凝滯。
「你怎麼了?」這一刻他突然發覺,眼前的女人好陌生,臉上沒有他慣於掌握的溫馴,眼神不再帶有崇拜與迷戀。
她像一塊凝結的冰,渾身散發寒氣,眼中卻燃着兩簇怒焰,神情充滿了恨意。
恨意?黎陌洋為這個認知感到無比驚愕。
「黎君樺會出事,是不是跟你有關?」冷薔不理睬他的愕然,兀自追問。
在論譎多變的商場上,黎陌洋或許不夠有本事,也不夠聰明,但他絕對狡猾,而且十足陰險。
他很清楚生存的一件要則,那就是絕對不能被掌握住把柄。任何人都不能。即便是再親密的戰友,同生共死過也一樣,絕對不能。
更何況他與冷薔根本還不到那種地步。他不夠信任她,對她有着許多保留,自然也更不可能對她吐白。
「你在胡說什麼,黎君樺的意外怎麼可能會與我有關。」黎陌洋自顧自地往沙發一坐,同時聽見一陣嘶鳴聲。
他訝異地別過臉,看見一隻金黃色的大貓跳上桌面,怒目而瞪。
「老天,這是貓嗎?它看起來簡直像一頭縮小版的獅子。」黎陌洋嘲諷地說,對於大貓的挑釁絲毫不以為意。
「Lion,別過去。」冷薔將桌上的大貓抱到她這方。
察覺她眼中赤裸裸的敵意,黎陌洋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你究竟是怎麼了?就為了這件無聊事特地把我找來?」
「對我來說不是無聊事。」她憤恨的直瞪着他。
黎陌洋這才發現眼前的女人不僅僅是陌生,而且與過去他所理解的她完全判若兩人,突然間他似乎頓悟了什麼。
「賤人!」他猛然爆出一聲咒罵。「我懂了,你喜歡黎君樺。」
「不,我愛他。」她果斷而堅定地糾正他。
聞言,黎陌洋麵目變得扭曲醜惡,更多不堪入耳的咒罵聲脫口而出。
這下可好,冷薔原本是他對付黎君樺的最大籌碼,如今全都毀了!
倏地,像是記起了什麼,黎陌洋狂躁的表情扯出一絲猙獰的笑。
「所以你真的是為了那傢伙出意外這件事,才會十萬火急的把我找來。太可笑了,冷薔,這種時候你找我又能怎麼樣?你應該去醫院,待在病房外幫可憐的奧斯汀祈禱。」
不需要了,只要奧斯汀一死,他也不再需要冷薔這個籌碼。
思及此,黎陌洋放鬆了戒備。此刻他只要關注奧斯汀的生死,其餘的不重要。
冷薔迅速放下懷裏的大貓,像一團暴風刮到黎陌洋的面前,她怒視着那個人渣,突然冒出一句,「沈鬱希的死也跟你有關,是不是?」
臉上掛着輕鬆笑容的黎陌洋瞬間震愣,下一秒恐懼在他佈滿血絲的眼中蔓延開來。
「你為什麼會知道沈鬱希?」他豎起全身的寒毛。
她冷笑,如刃的眸光掠過他臉上的恐懼。
真想不到,原來這個喪心病狂的混球竟然也懂得害怕。
「該死!快點回答我,你為什麼會知道沈鬱希?」黎陌洋害怕她臉上那抹笑,更厭惡她彷佛看透了一切的嘲弄目光,那令他感到毫無安全感,彷佛他所有醜惡的秘密正攤放在她面前。
「我不只知道沈鬱希,我還知道沈寧欣。聽起來很熟悉的名字,不是嗎?」
黎陌洋的瞳眸倏然一縮,又隨震驚的情緒瞪大。由於極力壓抑心中的懼意,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慢慢握緊拳頭。
「只因為沈鬱希想跟你分手,你就軟禁她,甚至用藥物控制她,最後還製造她溺水的意外。你就是標準的人面獸心,變態的恐怖情人!她的妹妹不願相信沈鬱希是死於意外,於是報了警,但是沒有用,你早將所有不利於你的證據毀去,甚至動用黎氏的權勢將這件事壓下來。」
她字句清晰,用着令人喘不過氣的凜冽眸光,道出一件件醜陋的罪行,「但你太害怕東窗事發,於是讓你的隨扈私下去警告沈寧欣,你要她閉上嘴,但她不肯,依然四處搜查你的罪證,於是你決定用類似的手法除掉她。」
醜惡的過往被一層層揭穿,黎陌洋驀然失控,怒紅着雙眼對她吼叫:「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太蠢,一直不停的找我碴,又知道太多事,她也不會死!那是她活該!」
「我知道的可不比她少。」她嘲諷地揚笑。
「你又知道些什麼?」黎陌洋惡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似的,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動。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知道你是個懦夫,是個沒用的窩囊廢,當你不如意的時候,你把怒氣發泄在女人身上。沈鬱希就經常當你現成的沙包,反正你很清楚她愛你,所以你可以對她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