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顏歆小心地為她關上房間,在樓梯上遇到穿着睡衣打着呵欠的紫欣,“早啊,剛才什麼聲音?”
顏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對紫欣回說了早安:“早,你昨天晚上幾點回來?”
“不記得了,可能三四點吧。”這個問題充分刺激到她的神經中樞,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大事。紫欣突然來了精神,看到心愛關上了房門,便把顏歆推到樓下。
“紫欣,你幹嗎啦,我的鞋子要踩掉了。”
等到二人安全地來到客廳,紫欣才對狼狽的顏歆說:“你猜我昨天晚上見到誰了?章啟航!”
以為她有什麼大事,顏歆白了她一眼,整天跟着賀學長後面樂顛樂顛的,顏歆說:“拜託,他公司就在形象中心對面好不好,我還每天看到他開車上班呢。再說,你昨天不是和賀學長約會去了嗎?”怎麼見到了他。
因為大學時都是學美術的,她和紫欣、心愛畢業了以後就開了家形象設計中心,做一些服裝、化妝品代理和一些大企業的形象設計。生意倒也不錯。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反正我就是有遇到他,我還和他講話呢!你知不知道我昨天還給他算命來着。”想到這裏紫欣偷笑起來。她自己得意得不得了,可是顏歆根本沒有在聽她講話,不停地向樓上張望。紫欣有些生氣了,站到她面前,“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顏歆拿她沒有辦法,“好了啦,幹嗎這麼大驚小怪的,你遇到他又怎麼樣?”
“你一定沒有聽我說話,我說的是章啟航,就是心愛暗戀的那個章啟航。”
顏歆的臉綳了下來,瞪了紫欣一眼,“你小聲一點。我們昨天晚上也有遇到他,他公司就在我們對面,心愛哪裏有暗戀,只是多注意一些罷了,你不要太誇張。”
“可是她每天看人家上班下班,那還不叫暗戀叫什麼?正常一點的人都知道那叫暗戀好不好?再說章啟航也不是和心愛一點關係也沒有,至少他動過心臟手術之後,和心愛流一樣的血。”
“那我也看他上班下班,你怎麼不說我暗戀他?”顏歆還想再反駁她幾句,只是看到心愛站在樓梯上,她改口大聲說:“心愛,快下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英式早餐放在飯桌上,一籃羊角麵包、橙汁、新煮的一壺咖啡、一盤煎蛋、一些吐司。心愛若無其事地走下樓梯,對顏歆笑了笑,用手語說“好豐富的早餐”。因為心愛的關係,顏歆和紫欣也或多或少懂得一些手語。
紫欣說:“早。”心裏卻後悔起自己的莽撞,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可是她馬上想到了自己昨天擬定好的計劃,又高興起來。她為心愛倒了一杯咖啡,“心愛,你今天要去醫院複診嗎?今天天氣不錯,你好久沒有去墓園了吧。”
顏歆叫了起來:“紫欣!”她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紫欣對她的白眼視而不見。
顏歆接著說:“心愛,我看你今天去店裏幫忙吧,最近生意好得不得了,我們都忙不過來了。再說你上一次去墓園還是一個月以前。”她其實想說,墓園那種地方不用去得太頻繁了,以前的事情時間過了就好。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才不會讓心愛覺得難過。
心愛放下手中的吐司,用手語說:“我今天正好想去墓園走走。我明天再去店裏好嗎?”
“如果你真的要去,我和紫欣陪你去,你身體不太好,一個人去,我們也不放心。”顏歆看了看紫欣,這個死人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紫欣表情無辜,說著:“我很忙呢,上次那位陳小姐要過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挑剔。”
心愛囫圇地吞下一些吐司,“我一個人去好,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她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回過頭來用手比劃着,“我開車會小心的,不必擔心。”
紫欣追了出去,拿給她一把紅色的傘,“天氣預報說等會會下一陣過雲雨哦,小心一點。”
心愛微笑着點了點頭。
“心愛,塔羅牌上說,如果你去墓園,見到的第一個男子就是你的真愛。加油哦。”她在後面小聲低咕了一聲,“加油,章啟航就是你的真愛。”想到自己的“奸計”得逞,紫欣哈哈地笑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冷不防傳來一句。
紫欣吐了吐舌頭,“沒有啦,只不過讓他們偶遇偶遇,說不定會擦出什麼火花。心愛不是喜歡那傢伙嗎?不說出來,他怎麼會知道,搞不好他還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呢。”
顏歆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對着在門外嘀咕的紫欣喊道:“你到底還要不要吃早餐啊?”
“要,當然要!我現在心情好得很呢,可以吃下一頭牛。”
愛情和幸福,若你從不曾試過,怎麼會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得到?所以,心愛,你一定要加油。
“怎麼有薰衣草的香氣,歆,你點了熏香?”
“你看我大早忙的,像那麼有情調的人嗎?那邊啦,何蘇送來的花。”
“又送來了?”
“嗯嗯。”
“這是這個星期的第幾次?”
“第三次,今天星期三。”
【第二章】
不與他人交談的時候,心愛覺得自己和一般人沒有什麼兩樣。就像現在,她獨自一個人開着車子,不需要與任何人交談。車子緩緩地在公路上行駛,她從岔路口離開高速路。山路在眼前無邊無際地鋪開,最後在一座她能看到的小山之間隱沒。心愛知道,那座小山有一個隧道,過了那個隧道墓園便近了。越接近隧道,兩旁的樹木越發的蔥翠茂密。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從另一個方向開來,黑得讓人壓抑,心愛覺得難過。她不認識那些人,只是她想,這條道上走過的人心情應該都是一樣的吧。一樣的痛,一樣的傷心欲絕。
墓園坐落在小鎮上。
心愛把車停在小鎮中心廣場上,拿了一把小雛菊。經過一個酒吧,進入墓園的入口。心愛沒有特別留意小鎮的街道,雖然走過很多次,在她看來那條路灰暗而漫長,一直以來對它的感覺就像自己第一次來時一樣,毫無好感可言,她甚至有些討厭。是的,討厭這個地方,這世上怎麼還有這樣讓人生離死別的地方?
她第一次注意到這個酒吧,是因為她路過的時候,有個酒保一樣的人對她喊了一聲:“要下雨了。”酒保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只是接觸到心愛冷漠的表情,好像自己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他再沒有說出口來,只是對心愛笑了一笑,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只是善意地提醒她。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大墓園的主體部分是在一個有些坡度的山丘上面。墓碑一排一排的安靜有序,說不出的安靜。兩排墓碑之間種着一種筆直的長松,長松差不多一人高,整年整年綠蔥蔥的,雖然同是綠色,可是想必是感染了那些來來往往哭泣的人們,那種綠色並不翠,反而有些發黑。
心愛踏着石階走到第十二排墓碑的時候,一個男子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她轉頭看到第十一排墓碑的最裏邊站了一排人,眾人哭喪着臉,想來是有親人剛剛過世。心愛原本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她向第十一排墓碑走去。她看到一個小女孩,她沒有緣由地突然想去看看她。
隔着長松,啟航和她擦肩而過。他看到第十一排墓碑旁邊的一群人,也看到心愛的背影。他暗自唏噓,面無表情地離開。生離死別每天都在上演。
“要不要進去坐一坐?”啟航路過酒吧的時候,剛才對心愛說話的那個酒保對他打了招呼。
啟航走了進去,向店裏望了一望,一個人也沒有。
“權哥,怎麼生意不好?”他拍了拍酒保的肩,兩個人看上去很熟,因為啟航有一段時間常常來這裏,也光顧他的店。他叫了他一聲權哥,聽上去像是混混的稱呼。那個叫權哥的酒保,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左手上一條青色的龍文身,果然像是個混混。
阿權遞給他一支煙,啟航擺了擺手。
阿權說:“現在才大清早,我剛關門好不好?”
啟航笑了笑。
“進去喝幾杯?我剛學會調一種新口味的雞尾酒,要不要嘗嘗,”阿權上下打量了啟航一番,又賊兮兮地說,“不過後勁很大哦,就怕你受不了。”
“試試就知道了。”
啟航推開酒吧的大門,徑直走到吧枱前。或許這是一個好借口,他需要大醉一場來凌遲那顆痛到麻木的心。一個人堅強得太久未必是一件好事,偶爾也需要發泄內心的不滿與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