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因為趙妃子已經被心疼得不得了的宇文堂給摟進懷裏,柔聲好氣地輕輕哄慰了起來。

「莫哭莫哭,有孤在這兒,誰敢瞧不上你?」他明知是懷中小人兒仗着年紀小,又得自己的愛寵,故意以稚弱遭欺的模樣堵得文子衿束手無策,可理智清楚是一回事,親眼見着她委屈無聲落淚又是另一回事。

宇文堂緊擁着懷裏軟嫩嫩小東西,感到胸膛的衣襟被溫熱淚水漸漸濡濕了,只覺心痛難禁,有股衝動直想把這世上所有膽敢弄哭她的人全砍了了事!

——真真瘋魔了。

「君、君上…臣妾並非有意…」文子衿做夢都沒想到趙妃子竟然耍出這等村婦愚娃的賤招,偏偏精明睿智的君上還吃她這一套,清麗臉龐氣得煞白煞白,胸口劇烈起伏,簡直幾欲暈去。

「住口!」宇文堂回過神來,看着她的眼神冰冷銳利如寒刃,「枉費賢嬪飽讀詩書,人稱大周第一才女,又是太傅親授學問,卻不知今日都把教養學識禮儀拋到哪去了?」

「君上——」文子衿臉色慘白得更加難看,骨子裏的驕傲再也按捺不住,高高抬起頭,傲然地道:「您一心偏袒旁人,眼裏心中又哪有臣妾的好?若是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嬌嬌兒便要責罰於臣妾,臣妾不服!」

「你、不、服?」他忽地笑了,宛若冰雪乍融,春色燦爛若驕陽,可文子衿卻沒來由地一陣膽寒心顏。「看來,是孤近來好性子太久,竟讓某些人渾忘「死」字怎生寫得了?!」

「不、不…臣妾不是…臣妾萬萬不敢…」文子衿登時腿軟了,汗出如漿,猶如爛泥地癱跪在地,哆嗦着唇瓣,哪裏還有半點清傲才女的氣質?

趙妃子不知幾時已從他懷裏鑽出頭來,淚痕斑斑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又微微懊惱之色。

哎哎哎,不是說今日是給她練練手,考驗她的宮鬥技能嗎?怎麼沒三兩下他大爺就親身上陣——英明神武的君上,咱們這樣以多勝少以大欺小近乎群毆的行為真的好嗎?

不過,原來仗勢欺人的滋味這麼爽啊…

她臉色紅紅的,止不住咧嘴傻笑,方才軟弱遭欺、淚灑君王懷中所營造出的氛圍早跑光光了。

宇文堂低頭一看,差點被懷裏小肉球一臉小人得志的模樣逗笑,嘴角微抽,霸王之氣險些早泄了。

「咳。」他強迫自己板起臉來,皺眉輕斥道:「窩回去,要見風病了,看孤怎麼整治你!」

「噯!」趙妃子趕緊縮回他懷裏,乖乖做好她「魅惑君王」的寵妃姿態,還不忘假意抽噎兩下…作戲總得作全套。

癱跪在地的文子衿頭低低的,眸底卻掠過一抹深深的怨毒之色。

「起去吧。」宇文堂縱然難掩厭惡,終究得顧及文太傅的面子,語氣淡淡道:「孤看在太傅及你進獻兵書的功勞上,便饒了你這一回。回去后好好想一想,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莫丟了你文家的百年清譽。」

「諾,諾。」文子衿心下一松,餘悸猶存地忙跪伏了下去,然後在侍女攙扶下,腳步虛浮地踉蹌離去。

宇文堂眼神晦暗莫測地望着那一行人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君上,阿妃可以出來了嗎?」

他回過神來,幽暗的鳳陣望進她乾凈如初的眼裏,心下頓暖,沙啞地低低笑了起來。

「孤替你撐的腰,小肉球打算怎麼報答孤?」

趙妃子笑咪咪地瞅奢他,「阿妃最近鞋底納得不錯喲。」

「只有鞋底,鞋面呢?」

「咳。」她眸光心虛地飄了飄,小臉悄悄紅了。「還在學,還在學,臣妾努力在明年開春完整綉好一對鴛鴦戲水。」

「確定是鴛鴦,不是肥鵝?」他眼露懷疑,想起曾經在她練手的綉籃里看見的那條手絹。

「臣妾…盡量做到。」她尷尬地乾笑。「哈,哈。」

唉,誰讓她邊做女紅活兒的時候,邊想起了南梁皮脆肉嫩焦香的燒鵝,想着想着,綉着綉着,就…那樣了。

所以她後來死活也不肯把那條手絹送給他當定情物——丟人哪!

「餓了嗎?!」

「欸?」她眨了眨眼。

「最近北夷進貢,孤曾聽說北夷宮中有一庖丁所制的烤全羊美味非常,」他眸里滿是溫柔,宛若哄着自家小兒地道,「孤特地向北夷王要了來,往後便專門給你做吃食好不?」

「烤全羊?!」趙妃子興奮地緊緊抓住他的袖子,眼兒燦爛如星星。「我要吃我要吃!」

「嗯,都給阿妃吃。」他摸着她的頭,眸底笑意越發寵溺了。

一名刀魚。六月、七月,取乾鱭魚,盆中水浸,置屋裏,

一日三度易水。三日好凈,漉,洗去鱗,全作勿切。

率魚一斗,麴末四升,黃蒸末一升,無蒸,用麥禁末亦得。

白鹽二升半,於盤中和令均調,佈置瓮子,泥封,勿令漏氣。

二七日便熟。味香美,與生者無殊異。

北魏、賈思親《齊民要術、乾鯖魚醬法》

暖寒節宮宴當夜,龍鳳紅綢宮燈高高燃起如長龍,登時將冬日凜冽寒氣驅逐一空。

大周國力富強,皇宮中的暖寒節自然舉辦得盛大,光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夫人便足足有上千人之數,這還只是京中官員,並無算上其他各州各郡和鎮守邊疆的文臣武將。

趙妃子被宇文堂牽着走上高台坐宴時,看見這樣的大場面,一時有些呆了,一路強忍咋舌的衝動,努力專註在他緊緊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上。

——撐住!穩住!萬萬不能給君上丟臉子啊!

她心下惶惶,極力為自己鼓舞打氣,驀然感覺到他掌心緊了緊,不由抬頭,望入了他堅定的鳳眸里。

「別怕。」

趙妃子紛亂的心霎時安定了下來,不自禁對着他咧嘴燦爛一笑。

「有孤在。」他低聲道。

「嗯,有君上在,阿妃什麼都不怕。」她嫣然笑道,「還有,不管宴上多無趣,阿妃都陪着您…您就別再皺着眉頭啦!」

見她閃着俏皮光芒的杏眼兒,滿滿信賴歡快地朝自己笑眯了,宇文堂心頭悸動,素來不耐這乏味宮宴的厭煩感霎時一消,有股甜甜的感覺在胸口暖烘烘地蕩漾了開來。

原來有人這樣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惦念着自己,滋味竟是這樣的好。

——今年的暖寒節,是他在宮中二十多年來,頭一次感覺到真正的「溫暖」。「孤不皺眉了。」他蹙起的眉宇舒展開來,溫柔目光如朗朗晴空皓月,寵溺地笑看着她。「小肉球,是你自己說的,宴上你都要寸步不離地陪着孤,別讓孤無聊到想殺人。」

「呵呵呵呵,」她憨甜地樂呵呵笑了,「君上真愛說笑。」

隱於暗處的亢心肝抖了兩抖——小祖宗啊,君上完、全、不、是、在說笑。

去年的暖寒節宮宴上,萊陽王愛女環琅郡主當眾逼婚,君上眉也未抬一下,隨手抄起一羽林衛的狼刀便斬落了環琅郡主的首級,痛失女兒的萊陽王還得乖乖地獻上藩地的一座城池,以示賠罪。

這不,沒瞧見今年的宮宴上,文武百官家連半個女兒都沒出現嗎?

「傻肉球。」宇文堂愛憐地輕點她的小鼻頭,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顯是心情好到了極點。「若是沒孤護着你,你只怕早被吞吃得連點子肉渣都不剩了。」

「臣妾才沒那麼不濟事呢!人家有在學了。」她忍不住嬌憨地嗔道。

「也不用學太多,」他深深地凝視着她,心情有些複雜。「夠用便好。」

他希望她足夠成熟、長大大到能有心計應付宮中的刀光劍影,其餘的,什麼都不要變。

宇文堂也知道自己這是自相矛盾,貪心到極點了,可小肉球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乾凈美好,更是他心底最後一處溫柔的地方,他不想連她這一方凈土都失去。

「不是說好不再皺眉頭了嗎?」趙妃子不知道他內心的掙扎,僅僅只是看到他臉上那兩道好看的濃眉又微微蹙起,就覺得心疼得慌,忙踮起腳尖,伸手替他揉開了。「來,笑一笑,長命百歲。」

他回過神來,依言笑了,大手溫柔地握住她的小手…這下子兩隻手可都落到他掌心裏了,宇文堂倒也不嫌姿態彆扭,索性就這麼握着,牽着她登上了高台,連在錦榻上膝坐下來都不忘讓她緊挨着自己。

群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這真是他們霸氣邪魅、權勢滔天又厭女如惡的君王嗎?

嬪妃們則是恨得幾乎咬斷一口貝齒。

憑什麼這龍章鳳姿宛若天人的皇帝卻被個肉丸子似的小肥女迷住了?

這年頭好白菜都給豚拱了,真真氣煞人也!

淑妃和燕姬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而不久前才鎩羽而歸,成為後宮一大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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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吃到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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