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下輕談（上）

葉筱瑾見到伍泰后，並沒有露出太多驚訝之色，只是微笑道：“你也睡不着嗎？”

“哦，我通常都是一兩點起來吃早飯的，剛剛吃完飯上來。”伍泰也笑着回道，心裏卻想起那句經典的電影台詞：“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怎麼姑娘你也睡不着嗎？”

“是嗎？那一會還去睡？”葉筱瑾問道。

“不了，我只睡兩個小時就夠的。而且吃完飯後，是無論如何都沒法睡着的。”伍泰說。

“是這樣啊，那你陪我聊會吧？”

“嗯。”伍泰點點頭，“筱瑾姐睡不着嗎？”

“呵呵，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正適合寫文啊。我一般都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覺的，昨天你來時，我才剛起床不久呢。”葉筱瑾的聲音似乎永遠都是那麼輕輕柔柔的，聽起來就像是高林山上小溪的潺潺水聲，舒緩自然，讓伍泰不由得想到，她若是生氣的話，聲音是不是也會這麼動聽？

伍泰向後一仰，躺在了露台的大理石上，說：“筱瑾姐是不是寫文寫累了，出來看夜景，找靈感的呢？”

“嗯。”葉筱瑾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晚上坐在這裏看星星，是我的愛好。”

伍泰眼睛一亮：“看來筱瑾姐和我有一樣的愛好啊。”

“哦？”葉筱瑾低頭看向他。

伍泰兩臂枕在腦後，看着天空中閃耀的群星，說：“在家裏的時候，每天深夜凌晨一個人吃完飯，我都會到房頂上去躺着看星星，直到太陽出來。”看月夜星空、看日出日落、看颳風下雨，是伍泰讓自己心緒寧靜，練習控制自己情感的主要辦法。

看一些浩瀚壯美、宏偉瑰麗的景色，自己的胸懷也會變得更加寬闊，心一寬了，也就沒那麼容易出現情緒上的波動，不會輕易為小事而掛懷。這是伍泰這些年來的切身體會。

“這麼說，你更喜歡夜晚了？”葉筱瑾也學着伍泰的樣子，仰躺在了他的身邊，用手臂枕着腦袋。

“不。夜晚有夜晚的美，白天也有白天的好，各不相同。白天，光明燦爛；夜晚，寧靜幽美。不同的時候，不同的心情，對環境的感覺也各不相同。事實上，對周遭感覺的好壞，多是我們自己的心情在作怪。高興的時候，看到暴風驟雨也是高興的；傷心的時候，就算是陽光明媚也仍是傷心的。”

葉筱瑾有些吃驚地側過頭看向伍泰，又笑了起來：“看不出來，阿泰你還蠻感性的嘛。”

“感性？”伍泰心裏暗道，我要是真感性那可就完了，三不五時就感性一下，體重立馬超標，恐怕沒多久就得被舅媽遣送回家繼續過禁閉生活了。

“感性的人，適合寫文章呢。”葉筱瑾笑着說，“說不定，阿泰正有當作家的天賦哦。”

“呵呵，筱瑾姐你別寒磣我了。”伍泰乾笑道。

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從星星聊到了月亮，從月亮聊到了太陽，再從太陽聊到了銀河系外太空，倒是越聊越遠了……

“阿泰，你現在有什麼理想嗎？”葉筱瑾的語氣忽然有些變化，雖然還是那麼輕柔平緩，但卻讓伍泰感覺有些不同。不過這麼一來，兩人的話題，總算是從外太空轉回了地球。

“理想……”伍泰沉吟，他好像是真沒什麼理想。若硬要說有的話，那似乎就是——自由。腦海里下意識地想起了華萊士躺在斷頭台上高喊“freedom！”時的鏡頭。

過去的幾年，因為只能待在家裏，讓他強烈感受到了孤獨和寂寞的可怕，所以一直迫切地希望能夠像其他這個年齡的男孩子一樣，去學校上學、玩鬧、逛街、運動、談戀愛、參加各種集體活動，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而如今，這一切已經差不多成了現實，那麼還有什麼理想呢？或者，無拘無束的生活，就是他所追求的吧。

伍泰最後是笑着給了個開玩笑式的答案：“大概就是世界和平吧。”

葉筱瑾笑了起來：“阿泰，你的理想可真大啊。現在的少年人，有你這麼‘宏偉遠大’理想的，可不多了。”

伍泰側過身子面向她，用手肘支起腦袋，問道：“筱瑾姐，你不覺得我有些特別嗎？”

葉筱瑾也側過了身子，與伍泰相對，盯着他的臉看了一會，點頭道：“嗯，你確實與一般的少年不同。”頓了頓，又笑了起來：“你比其他人都要能吃。”

“呃……不是說這個。”伍泰指指自己的臉，說：“你不覺得，我身上有股王霸之氣嗎？”

“王霸之氣？”

伍泰神秘兮兮地說：“筱瑾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連我舅媽都不知道的，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哦？什麼秘密？”

伍泰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是火星人，專門來地球拯救人類，弘揚正義，懲處罪惡的。”

葉筱瑾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似乎是怕聲音太大吵醒同樣睡在三樓的李秋雲。

她笑起來的聲音也很好聽，清脆婉轉。

伍泰也笑了。看到自己能把筱瑾姐逗笑，心裏挺有成就感的。

今天晚上葉筱瑾明顯比白天的時候開朗得多，不知是因為夜色的原因，還是因為伍泰的聊天技巧進步了。

笑過之後，葉筱瑾緩緩說道：“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歌唱家，讓所有的人都能聽到我的歌聲，喜歡我的歌聲。”

伍泰知道她是個知名作家兼畫家，卻不知道原來她小時候還有個唱歌的理想。不過想想也是，筱瑾姐長得那麼漂亮，聲音又那麼動聽，唱起歌來一定很好聽，若是娛樂公司肯包裝她的話，鐵定能紅遍歌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