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去她的六分之一!
我所學的一樣特別法術是遠古時冰雪人的一種秘術。||
相傳只有具冰寒體質的人才能學會,我偶得一身冰寒體質,學成秘術,無師自通。只需稍加回想,再催動體內寒氣,發生過的事就自動在眼前空曠處重演,一幕一幕,一字一句,像是倒映水底冰面,透徹如同親眼重見。
所以我是所有禽獸類記憶力最佳的動物,我常根據此特點將自己與禽獸分別而論。
以前並不常用此法,只是偶爾思念某位曾捨身助我,或者是追悼某段逝去的童真,都在黑暗一角,偷偷使出來緬懷一番。近來因對某人思念之至,更是三時兩刻就看一看過去的幾月。身為過去的旁觀人,看到過去中的自己,常羨慕的捶胸頓足,甚至懷疑那麼幸福的女子究竟是不是自己。
無論如何,種種糾結疑慮都要被揭開。
我只邀請師父和鳳凰族來正廳商量要事,炫富男卻巴巴跟着進來。這厚臉皮的變態,姑奶奶原本還想着給他留些顏面,不至於當面被人唾罵,這才不邀請他的。既然自己找上門,我也實在不好再將他趕出去,施法前仍是故作擔憂的提醒他:“神君,你,你確定你要在這裏嗎?”
他似是得意的挑眉:“商量要事,本君義不容辭。”
“......哦。也好,當事人好好看着吧。”
我施法在正廳上空顯出昨天的對白畫面,本來是要大快人心跟着大家一起專心欣賞的,但總覺得當事人在這裏有些棘手,時時刻刻瞟幾眼端坐一旁的炫富男,心底居然隱隱有些緊張,生怕他一個忍不住氣血上涌瘋掉了,或者是直接將我殺了。卻不料炫富男只是稍微變了臉色,一雙眼睛緊緊抓着我,每每瞟過去都要與他犀利的對視。
也不知幻術中顯到哪個段子,我正迎着炫富男刀風般的注視,師父已直直朝着炫富男劈出一掌。
呼——
驚險!
我捂着眼睛都過血腥場面,卻在瞬間脖頸上多了只冰涼的手。刺骨寒,寒如當年山上雪。
不要臉的炫富男,竟挾持了我。
“厘水,我本不想牽扯到你。命運捉弄,念在你我夫妻一場,又念在你與小兔子師徒一場,今日一戰暫緩吧。”
我看着師父灰白的臉滿是慍色,喉間尚來不及發出一個音節,人已被帶離寂桃園。
炫富男好身手,我覺得師父方才出招已是十分狠戾,原以為睜開眼就是血濺廳堂的場景,卻見他毫髮無傷。
看來,如今最該擔心的是我自己了。
炫富男帶我來了一處陌生的荒郊,寸草不生,飛沙石礫,萬里高空一片濁白,無雲無日。這奇異之地,正是雪山。
我聽過不少關於雪山一族的傳聞,說是九天之外的一族,無關乎三界,擁有自己的生死紀律,他們住在與世隔絕的雪山,這裏延綿大雪覆蓋群山,一切都是冰清玉潔,玲瓏剔透,無論是這裏的植物或是人類都有着至純至善的本心。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也只有在特定的時候才出得去。
本不受他界主宰干擾的一處聖地,后因他界的一次大災難出面拯救,在遠古的一場混沌之戰中滅亡。後來雪上就變成了一座荒山。
但據我所知,外面人依舊是進不去的,我上次也只是憑着因緣際會被夢裏一陣狂風刮到這裏,事後我一直以為身處夢境。我來的時候確是荒山,可三日後卻下了大雪,凍僵在此不知時日,再醒來也只得靠着食雪度日,運氣好能在雪堆里吃到植物的根莖。恍恍惚惚,肚子在雪山走了許久才突然重回九天下,感受陽光明媚青草香甜。
那些如夢似幻的經歷,我至今不能忘懷。雪山給我一種天然的親切感。
不過,炫富男是怎麼進來的?!
“是不是覺這裏得很熟悉?想不到你竟會如此秘術,本君真是低估你了。”他雙手緊摟着我,冰涼的氣息在我耳邊縈繞。
這時候,我真覺得他有點像死人。
沙塵漫漫,我顫巍巍開口:“你怎麼會進來這裏?你究竟還想幹什麼...詭計已經敗露了,不是嗎?”
我緊咬牙關,屏氣凝神,惟恐沙塵吸入臟腑,但奇怪的是,沙塵仿若與我隔絕,我感受不到那種被沙礫拂過臉頰的溫灼粗糙。
他嗤笑一聲:“這只是我製造的雪山,同你見過的只是相似並非相同,你不必太害怕。”
哦哦,是嘛,還好是假的,那種聖地怎麼能允許你這等小人進去吶,弄髒了可不好賠。
我瞅着他扭曲的俊臉,腹誹的同時不忘猜測這是什麼鬼地方。
“你說本君詭計敗露?呵呵,一一,你真的有太多的不知道了。你以為他最愛是你,你也是最愛他之人?本君最難過看到這些自欺欺人的愛戀了。”他伏在我身後,伸手別過我額前一縷發又道:“你知道你是誰嗎?沒有雪山族人的允許,你以為你可以隨意進出雪山?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何來你的情愛。”
我曾去過冥界,也見過不少鬼魂,但因為皆是一面之緣,對鬼魂的了解並不深刻,尤其是閻羅殿裏大吃大喝大唱的鬼魂,只讓我覺得他們並不是已死之人。可今日,去哦強烈的意識到所謂鬼魂的感覺,我感覺到身邊陰氣旺盛,一字一句吞噬人心。
這可怕的感覺就像是被誰硬塞進嘴裏一隻鼻涕蟲,甚至還被逼迫着咀嚼過後方能下咽。
不過,我怎麼可能被人真的吃掉鼻涕蟲甚至咀嚼後下咽呢?
姑奶奶才沒有這麼弱,姑奶奶當然知道姑奶奶是誰。
炫富男大概是真的瘋了,所以才會說出這麼好笑的話,我沒忍住笑出聲:“咳,神君稍安勿躁,你不知道我是誰很正常,我自然知道我是誰,我是誰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你才是眾矢之的,神君還是多擔心下自己吧。”我盡量不讓自己笑得太囂張,從他手中小心翼翼拿開自己的頭髮,稍稍掙開他的手。
八百年間,我歷經許多,雖大神大仙見得不多,但該有的個性算是通曉了。這一年註定是非凡,見的大神大仙一個接一個厲害,個性更是聞所未聞的另類。(怎麼覺得不久前也是這麼感慨的......)
可很多時候,事實不但超乎想像,甚至比超乎的想像還要狗血淋漓。
如果我能料到事實是這樣,我才不管什麼誰是無辜誰是該死,我只管和我的他逍遙快活,躲避我註定不長不短的此生。
那麼事實究竟是什麼樣子,按照炫富男的瘋狂說法是:我是雪山遺孤,的六分之一魂魄。
我只是一個女子的六分之一念造就而成,每隔幾個百年都會有新的六分之一替換我,所有六分之一湊齊,那個女子就會從沉睡中醒來。而那個女子,是冥王和雷霆神君共同喜歡的人,獨一無二。
按照炫富男的理解,我是插曲中的插曲,只有我死了,才能換回那個女子的性命。當然,我也可以選擇不死,畢竟我有冥王,仗着他的無邊法力我還可以活很久很久,可是這樣,那個女子與炫富男的約定就會在此終結。
那是一個足以讓我活在很久的噩夢深淵卻不能醒來的約定。
我活着,我的他,死。
愛情是自私的,可如果他不在了,愛情也就沒有了,自私也就演變成只我一個人的荒誕醜劇,孤獨而邋遢。
其實單憑炫富男空口說說我是抵死不會相信的,可若是某種類似秘術卻高於秘術的神器演繹過去未來以及無數可能的選擇種種畫面,綜合起來,我已是連一點點反駁的餘地都不剩。
“你以為他真的厲害到沒有任何弱點?你太天真。雪女用他的弱點交換了六次重生,而六次重生的目的,只是為了拯救他。惡魔不會一直好運,哼,總有一個六分之一是不會遵守的,或者從你開始,許一一,你若違背了約定,後面的事也就沒有其他人的份了,你可以暫享抱得君王歸的甜蜜,霸佔所有的寵愛。”
炫富男面色微紅,提及往事,無酒自醉。嘴裏說的話,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確定正確與否,只是因了記憶里的嫉妒瘋長,水草般蔓延身心,糾結的失去了理智與思考。
我素來好心腸,在經歷了這番電閃雷鳴的打擊,竟還能牙齒顫顫提醒他:“我若不死,你永遠救不得她。”
也是提醒我自己,我若不死,我永遠不會與他廝守。
這一仗,算不得誰輸誰贏,只是各自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守護了各自想要守護的人。分辨的細緻些,也許還算是我贏了。無論我是生是死,冥王不會忘記我,他愛過我。而炫富男一心要救的人,卻只是一心為了別人。
誰能保證若干年後她醒來了不會有我的記憶呢?那時候,她的愛亦是我的愛,加倍又加倍,最好不關炫富男絲毫。
這樣想下來,心裏又是大大的公平。
只是就這麼突然死了,似乎也不能達到將冥王大人引向正途的目的,說不定激怒他,一氣之下滅掉三界也不是不可能,那我可是白白葬送了稚嫩的生命了。
瞅着身邊虛擬的雪山之景,良久,我終於找回正常聲音,朝着一旁目光洶湧的神君拱手道:“神君,今日種種都是我的不對,多有冒犯,您就看在我是您愛了許久的人的六分之一的份上,饒恕片刻,緩些時日再讓我死吧。”
他顯然是被我突然的理數和乖巧震驚到,眯着藍藍眼睛盯了我許久,我不敢抬頭,心想他肯定是閃過了無數種犀利的眼神和齷齪的思想,但最後一定會答應我,這就夠了。
“你自己選個日子,不要太晚。”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竟能決定自己的死亡日期,再也不用惶恐會突然被什麼吃掉了,在那個日期之前,我會是安全的的。
“明年三月中旬吧。”我莫名其妙的笑出來,這一笑連我自己都不知究竟含了些什麼成分,定是世上最為複雜的音容了。
三月中旬,桃花正艷,春風笑過萬水千山,而那時候也是桃花初現凋零的時候。
我與桃花一起死,正如我們的愛情和桃花一起生。
來年的來年,就算我不在了,依舊會有桃花笑春風,我們的愛情依然是生機勃勃,灼灼芳華。
去她的六分之一!這麼複雜?姑奶奶也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