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真真假假
枯坐了四天,師父他老人家是真的生氣了,一次都沒來找過我。||我有些着急,估摸着師父會不會是正想着對付亡春暉的法子。
我不敢主動找師父,他現在處于敏感期,我任何一句話都可能被他認為是包庇。樂童最近幾天端來的飯菜量越來越少,我也不知是哪裏又惹着他了。
這天樂童送完午飯沒有馬上走,而是靜靜立在一旁看着桌子,神情嚴肅認真。
“樂、樂童啊,你站在這裏做什麼?”我有氣無力的瞟了他一眼,至於桌上的菜肴我是連看一眼的力氣都沒了。
“你吃你的,我不想來來回回的跑,等你吃完。”
我點點頭,依舊趴在桌上沒動。
不知道某人現在有沒有在吃飯,和誰吃,在哪吃,吃的什麼?或者他一個人的時候根本就是不吃飯的。我真笨,他是神仙啊,本來就不用吃飯不用睡覺,只不過是為了陪着我罷了。不過,身為一個死神,他之前那樣子陪我閑着真的沒事嗎?怎麼想都覺得自己有點禍水的意味,耽誤了朝政,又是一樁罪過。
“你又打算不吃嗎?”
嚇——
樂童居然還在!
我剛想什麼他不會都知道了吧!額,應該不會,我只是想想又沒有說出來......
“樂童你有事?”我坐直身子,發現桌上的菜肴還在,模糊記起樂童好像是要等我吃完,不過這麼一點點食物怎麼夠吃,我惱道:“你這這什麼意思嘛,這麼一點點,塞牙都不夠。”
樂童着手收拾盤子,淡淡道:“前幾日的飯菜你都只動過一筷,寂桃園沒有剩菜剩飯的習慣,可沾了你的口水外面的飛禽走獸都沒興趣吃,只能浪費了。所以才減少食量。這些菜你一筷未動,可以拿去喂阿翔。”
“......”
樂童你是什麼意思,你本來就沒想讓我吃吧,話說飛禽走獸還嫌棄我的口水咩......
看着樂童逐漸遠去的小小身影,頓覺寂桃園再無我的棲身之地。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我選擇回到寂桃園這個破牢籠,實在不是一隻良禽。半盞水也比這裏強的多啊!
閉關四日,不能坐以待斃了,我必須趕在大家都動手之前弄清真相。
我從小牢籠里走出來,大牢籠風景瑟瑟,一派初冬蕭索,青丘本是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如今這冬也是應景而生的吧,統領心情欠佳,連帶水土欠佳。厘水君,你的一己私仇還是早些解決的好。
我幽幽嘆了口氣,幾經小徑轉折,終於來到偏離正廳的一處別院,雷霆神君下榻之處。
這裏倒是處處聞啼鳥,不知名的花開了滿滿一院子,可惜我現在沒什麼心思欣賞美景,大冬天這麼花枝招展的也實在是做作。
“難得你主動來找我。”大片牡丹花後傳來笑聲,雷霆一副好不得意的樣子走過來。
通常幕後黑手都是自戀又變態的傢伙,如今想來果真如此。
我隨手掐了一朵將枯的殘花扔過去:“為什麼這麼做?”雖然我很想問問為什麼這麼變態,考慮到我的生命安全終是謙卑了些許。
他也不裝:“怎麼現在才來找我?怎麼,厘水不相信你,是不是覺得很無助?我一直等着你來求我,又被我等到了,卻沒什麼意思。”
他一身華服立在我面前,總覺得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也是這樣盛氣凌人的姿態,也是這般嘲諷的語氣。
“唔,神君果然妙算,我確實是來求你的,不過求你之前我需要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害他。”我恨得牙痒痒卻無奈佯裝鎮定,對這種一心想讓我求他的人賣乖不失為莫大的恥辱。
變態仰頭作沉思狀,蔚藍的眸子裏氤氳着水汽,像一汪波面平靜的海,我一面驚嘆變態居然遺傳到這麼一雙好眼睛一面厭棄他的惺惺作態。
良久,我估摸着他的脖子也該酸了,忍不住提醒道:“神君有話說話,一一都聽着呢。”
他斜斜睨了我一眼,濃眉微皺:“為什麼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只要關於他你就無比緊張?明明是我先認識的你,你為什麼一定要偏向那個惡魔?”
“......神君,你、你說什麼...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啊!我乃百年寒兔,名許一一,神君你是說......”我撓撓汗毛聳立的脖頸,有些彆扭。這神君怎麼說變臉就變臉,這深情款款愛而不得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我環視四周,沒有障礙物,還算空曠,若是這變態有什麼非常舉動我逃起來應該不算太難。這廝定是將我誤認為某個心儀之人了,不過也有可能他心儀的就是我。
嘖嘖,突然發現自己命犯桃花,這種被愛的厄運逃都逃不掉啊。
“認錯人?我也希望是認錯人了......”
炫富男的表情讓我有剎那失神,這深情的樣子分明是對多年的戀人,我雖沒吃過葷腥卻也見過禽獸跑,他絕對是認錯人了。額,不過我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你,還是認出我了...我以為我變成別人你就不會再記得我了。”我無中生有的悲傷,肆虐如風,流露出來的那一刻連我自己都辨不清真假。
他蔚藍的眼底閃過訝色,微眯着眸子看了我良久。
從未親身體會過這種氣場,我竟沒有不良反應,平靜的接受他灼熱的眼神,體內的寒冰之氣沒來由上竄。
周圍的花彷彿停止生長,眼前的一切彷彿只是夢境,只是我不習慣夢的主角不是某人。
“你、你記得我了?我從來沒想過你的六分之一也能記得我,我以為你只記得他了.....”他好像是神經錯亂開始自言自語。
我不能確定他說的他是不是他,還有六分之一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裝作什麼都知道,含糊其辭的問他。
他蔚藍的眸里閃過洶湧之色:“為什麼要這麼做,那你又是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寧願自己長眠如同死人也要化出魂魄來尋他?他不過是個惡魔,你為什麼要為他這麼做,我愛了你那麼久你為什麼連一分都不願舍與我......”
我大概聽明白了,但大概又不是很明白。
什麼叫我長眠地下?我狐疑的瞟了他一眼,他正兀自哽咽,眼底的藍色加深。這個時候我是不是也該配合著流幾滴眼淚應下景......
原諒我演技再精湛也沒辦法悲傷落淚,更沒有自虐到學習書中女子揪揪自己的手臂。
最大限度的悲傷,也僅止於語氣稍緩:“那你就要干出這些事嗎?”
他突然又眯起眸子,狹長的眸光裏帶着幾分凌厲,似是在細細端詳着我的臉。
非常不詳的預感告訴我,應該趕快撤離此地。
不等我有所反應,炫富男臉上悲傷盡褪,模樣狠戾滿含譏諷:“她不會這麼跟我說話。許一一,你不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好,我這就告訴你。你的師母,其實就是我,我看了司命薄,知道未來的很多事,我取代了原本該出現的小兔子。噢,你一定很難相信,最開始那隻兔子其實就該是你,是你們三個人的恩怨,可是我太喜歡熱鬧,所以湊進來。”他隨手掐落一朵盛開的牡丹,看着我時鄙夷又得意,“不過樂童的家人確實是惡魔所害,樂童的家人在人間也算大惡之戶,與三界一直有着秘密往來,只能說惡魔對三界的怨念太深。”
他稍稍停頓,又道:“其實鳳凰族也是我煽風點火來的,鳳凰族向來嫉惡如仇,早就對惡魔之舉不滿,我命人幻作惡魔滅掉鳳凰族幾個小嘍啰,也算是給了鳳凰族除害的借口。說了這麼多,你覺得如何?呵,就算你照着我這樣說出去也只是徒增牽連,沒人會信你。”
他終於說完了,深藍的眼眸波光流轉,潔白的紗衣曳地,負手而立,依舊仙風道骨。
不過聽完這番離經叛道離奇詭異演講的我,是完全不能再將炫富男與仙風道骨聯繫起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師父和炫富男糾纏不清情意濃濃的畫面,關鍵這個炫富男是個男的,師父也是個男的,我一再覺得師父的癖好可疑,看來也不是毫無道理的,真不知師父知道真相會是什麼反應。事實上我不敢想像。
也許是太過震驚的緣故,我靜悄悄沒說一句話就準備走了。這種事,畢竟不太好評價,難保炫富男經過長時間的相處對師父沒有不軌的想法,若是經我細細一問再觸及他的傷心過往,那我可就真的危險了。
我也不知自己着重點為何在此,明明是想着要如何救我家冥王大人的,嘖嘖,好奇心果然是個分外神奇的東西。
還好我苦心修鍊了一樣特別的法術,原本只是學來玩玩,着實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真的派得上用場,好奇心完全不耽誤我辦正事。炫富男,真是抱歉了,不久的明天,你那些小家子秘密都要曝光了。
看來今晚我又難以入睡了,抱着這麼大的秘密,真是又激動又沉重。